于凡盯着林轩观察了好一阵，觉得他对郭夏天许是动了真情，只好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不是想知道夏雨一直隐瞒的事吗，作为补偿我可以告诉你。”
林轩眸光一闪，又很快黯下去。他的心已经够乱的，不晓得还有没有能力去承受其它，可手还是不由自主的将耳机调成静音。
161灰色
于凡端着红酒，轻轻晃了晃，也不在意林轩的态度，只是自顾自地望着窗外倾盆大雨说下去“夏雨和你母亲林靖柔是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只是你母亲性子从小孤傲、好胜，偏偏又很讲情义，把仅有的一次良机让给夏雨，夏雨才有机会被那对有钱夫妇领养带出国。”
“当时那对夫妇是欧阳家的生意伙伴，你奶奶还在世的时候非常喜欢夏雨，两家也有意联姻。只是慕爷放浪不羁惯了，一场惟利是图的婚姻又怎能牵绊住他。于是他偷偷拿着一笔钱要自己闯荡世界，然后辗转反侧来到了你母亲生活的小镇，并遇到了郭正池和他的发小肖秉生。”
“郭正池在一家校医院实习，你母亲是那里的在校生，两人早就暗生情愫。但因为郭正池野心勃勃一直想开个人诊所，却又碍于资金短缺经常找肖秉生商策出路，对感情的事越发淡然。慕爷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很快他们三人一见如故，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他们的过往我没兴趣，我只想知道两个答案，”林轩摘下耳机，打断于凡的话，“我母亲到底是谁害死的还有当年欧阳慕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如果我就这样说出来，恐怕你接受不了。”于凡见他不以为意的眼神，侧过脸笑了笑，“这两个答案都是一个人。”
林轩诧异睁大了眼，可还未及思考，便听于凡说道“是郭正池。”
果然，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想象力，所有的表情仿佛被时间冻结，久久不能归位，就连呼吸也变得如此艰难。
于凡毫不意外地伸手拍拍他的肩，继续道“慕爷喜欢的人是郭正池，郭正池正是利用这点和肖秉生合谋，在短短一年内骗走了五块地皮，他们二人一个医院、一个武馆都在这地皮里。慕爷流走的资金更是不计其数，最后不得不低头回了家继承家业，也是从这件事后，你父亲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当他得知你和郭家小儿子走得很近时，很怕你会重蹈他的覆辙，毕竟你身份特殊，这才迫不及待想要把你接回去。只是温伦”
于凡摇摇头，“温伦从小跟着你父亲闯荡，是整件事情的旁观者。所以对于你们母子还有肖郭两家自然不待见。只是他这个人行事偏激，锱铢必较，放在身边好比定时炸弹。其实慕爷已经给了他很多次机会，好比你母亲的遗产，不管你到没到法定年龄，慕爷也早有意给你，谁想温伦却自作主张，横生事端。如今的结果也是他咎由自取吧。”
“至于你母亲。当初郭正池以为慕爷看上了她，故而为了获得慕爷的信任和好感，不惜一切代价千方百计撮合他们。殊不知慕爷只是想把林靖柔从他身边支开而已。不过林靖柔最后是真的爱上你父亲了。人就是这样失去以后才想要争取，郭正池对你母亲有愧疚也有不舍，所以得知她病重便第一时间主动提出帮忙。手术很成功，只是你母亲终日郁郁寡欢，大概是过于思念你们fuzi的缘由吧”于凡跟着一声轻叹，“人一生病就会变得异常脆弱，更何况她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这也是为什么慕爷没有阻碍你回小镇读高中的原因。可惜林靖柔最后还是癌症复发，不过死因却是药物中毒，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帮她结束痛苦的人。她也以这种方式狠狠报复了所有让她伤心欲绝的人。但我想，如果她能早知道你会来找她，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吧”
想到母亲每每看到自己那副伤心懊悔的模样，林轩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期间的错综复杂谁是谁非，恐怕也不是于凡一言两语便能说得清道的白的。虽然心里仍有无数疑问，可他真的没有精力再去计较什么，他突然觉得知不知道又能怎样，我们改变不了历史，终结不了情仇，唯一能做的无非是把握现在，运筹未来而已。
可是现在，他多想返回候机室拉住郭夏天，一起逃离这所有的喧嚣与狰狞，一起去过那种平凡而自由的日子，可惜他不是十六岁可以随便任性与幻想的年纪，他们彼此都背负着各自家庭与责任。
现在他把握不了，估计未来也由不得他作主。林轩越想越悲伤，仿佛世界全是一成不变的灰色，灰得令人绝望。
尽管如此，在他内心最深处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最微弱的光亮寄放在最安全的角落里，终有一天，他们一定还会再见。
、七十九、八年后的重逢162、163
162无法回头
再也无法回头。
经过一场近半个时辰的暴雨洗礼，飞机终于平稳升入云霄。
眼前的海阔天空，脚下的碧波汪洋，一切美好的景致似乎全都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林轩从梦魇中醒来，一个人发呆了好久才把浑身的冷汗晾干，望向机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于凡递给他杯温水，他没有接，只是冷冷地问“我爸的病情怎么样了真有那么严重吗。”
“你终于想起关心一下慕爷了。”于凡抽回水杯，一饮而下，“放心，没有温伦看到的那般严重。”
我就知道。世界这么精彩，那个男人怎么肯轻易倒下林轩苦笑，转而看向于凡，带着几分嘲讽“我爸到是挺信你，什么都跟你说。你不怕有天，落得温伦一样的下场。”
“我这人，从来没什么野心。再说我只是慕爷的秘书，我的职责只是照看好你。”于凡笑得风轻云淡，“从你离开府邸的那一刻起，我便是你隐形的影子，去阳光海岸上学打工也好，回小镇读书乃至最后上大学也罢，如影随形，如假包换。我所有身份都是随你而变。”
“那你和我爸”
“枕边人”于凡大笑，“当然是气温伦的，你看他听得那副认真模样，心里不定多酸呢”
“我爸的玩笑你也敢开，我看你也差不多到日子了。”林轩无奈皱了两下眉，一个两个都什么心态。
于凡收回笑意，一本正经道“林轩，其实你爸爸为你做了很多牺牲，你也许都不知道，当然他也不会让你知道。你对他的误解多半是因为温伦误导的，温伦不但成功使你们fuzi变得疏离，同时也成功间离了你父母之间的感情，她利用林靖柔的骄傲，屡屡用言语设计刺激她，几乎每日都不得安宁，后来她抱着你偷偷离开府邸被慕爷发现，在温伦旁敲侧击下，慕爷一气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自谋生路，她这才心灰意冷离开了法国。其实慕爷又岂会不知温伦的圈套，只是温伦已经掌握欧阳家太多太多东西，至少你母亲应该是自由的，可她一个单身女人正值花季妙龄，无论是年龄还是身心都不够成熟，把你交给她慕爷实在不放心，况且你的存在多少还是对温伦有一定的牵制。我想这天下慕爷最信任的人恐怕只有你了。”
“别再说这些了。他们的是是非非不能说和我无关但也不该由我来延续。”
“哼，你想多了。”于凡眼露冷意，“过去的事慕爷早已放下，不然一个夏雨又能挡住什么”
“什么意思”
“郭正池毕竟是林靖柔的初恋，当她知道郭正池图谋不轨后不但没有揭发反而找来夏雨帮他。夏雨也算用自己余生的幸福还上你母亲之前的人情了。”
“难怪郭夏会说他们是靠照片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林轩低语，不知不觉又被绕进他们的过往里。也许真想把这些置之脑后，也要给自己一些时间去消化吧。
不管怎样，他已飞出了那片天，可为何那小小的机窗上映出的却是郭夏天炙热如火的笑容，那笑暖近了身体每寸肌肤，叫他如何忘怀。
而总有一天，对于这样残忍的自己，郭夏天终会抹掉这段青涩的回忆，然后进入大学，开始他人生真正的旅程吧。
心，突然变得空洞而寂寥。
肖罗和龙一的酒吧之约会在番外，当然这个番外不一定写。砸我吧
163不期而遇
八年后。
十二月的冬季，艳阳洒在这片安逸的小镇上，照得人心里格外惬意。
林轩站在林靖柔碑前，一身标准的刑警制服，配上这越发祸害人的脸蛋，简直是走哪哪尖叫，停哪哪围观，回头率都已经无法来形容这种令人震撼的场面了。
好在墓地里还是清静的。
扫完墓，献上花，陪母亲坐了片刻后，林轩再也忍不住朝身后那抹身影叫嚣“你可真黏人我这是出任务我都多大了，你还跟着我”
于凡走出了阴影，身上沾满阳光“这是慕爷的命令，谁让你非要当国际刑警，当初要是听我的当个厨子，我这会儿还图个清闲呢”
林轩气得直跺脚“我算明白我爸为啥如此重用你了，你简直是世界第一男保姆，要是我妈活着都不一定比你强，真的”
“谢谢。”于凡瞅瞅林靖柔的墓碑，非常认同的点点头。
林轩咂么咂么嘴，转身出了墓园，然后一刻也没敢耽搁，立马上了车。
于凡更快，在他之前先闪进了副驾驶。
“说真的，你见过哪个警察报道还带家属的吗”林轩无奈摇摇头，发动车子上了路。
于凡耳朵自动过滤，望着熟悉的街景问道“还没有温伦的消息”
自从八年前他找欧阳慕谈过之后，便辞了警队，再无所踪。
“你怀疑是他”
“不然还有谁反侦手段如此高明。”
“可动机是什么”
“也许得知你也当上了国际刑警，想给你个下马威吧。”于凡玩笑道。
林轩却沉默下来，他之所以来小镇出公差便是因为七个无头女尸的案子，这些女尸大都在二十岁出头，尸首分离，切割处均呈黑紫色，而这最后一个便是在小镇发现。温伦应该不会丧尽天良至此吧。
“没记错的话，前面不远就是郭家吧，反正时间还早，你不去看看”
林轩心里一激灵，胸膛跟上了发条似的，绷得尤紧。郭夏天，有没有实现他最初的梦想，当上飞行员呢八年了，或许他早已去周游世界，又或许随父从医，只是身边相伴的又是谁呢
“下次吧。我还没做好准备，也怕打扰到他的生活。”
于凡蔑视地回他一眼“现在怕打扰人家生活了当初是谁削尖脑袋申请这个案子的唉，慕爷这么坦荡荡一传奇人物，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虚伪的儿子。”
“于凡”林轩气急“要么下车要么闭嘴”
小镇的警局坐落在城镇偏东的位置，地处高坡，非警车不得开入。林轩用的是私家车，只好把车停一边，和于凡爬坡。
爬到一半时，看见两个身高悬殊同样穿着警服的人走在前面，估计是刚吃完午饭放风回来。
个头小的一直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唉，亏我爸以前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咱这小镇最好的工作就是片警，有钱、有权、福利高、待遇好，最主要的是清闲，几百年也没出过什么事，平常也就是溜个大街，帮点小忙。”
“你再瞧瞧现在，咱俩上岗一年还不到就整出个无头案太特么倒霉了”
小个子边说边摇头，时不时窜起来拍拍身旁大高个的肩头，从背后看活脱脱一雀跃的瘦猴。
“整天加班加点也就算了，不给加班费咱也忍了，可谁受得了大半夜的轮番带领导参观女尸啊，一会儿市领导、一会儿省领导、这个干部、那个干部的”
“你说领导们都什么癖好，都爱半夜出动”
“你说咱又不是接客的”
“喂，我说了这么半天你倒是吱一声啊
与瘦猴同行的大个越走越快，瘦猴小腿紧捯饬才勉强追上。
林轩跟在后面不禁笑出了声。
仿若是听到了声音，前面的大高个忽然不动了，就在他转身的同时，便听那瘦猴又说郭夏天，说句话能死啊
林轩脸上的笑意瞬间僵在嘴角。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够让他缺氧的了，如今大活人毫无征兆的摆在眼前，他觉得眼睛已经停止一切功能了。
于凡见状上前掐了他两把，他的双眸似乎才有了焦距。
眼前的郭夏天一身利落的深蓝警装，英俊的外貌处处透着威猛，沉稳的眼神里早已没了八年前那活泼又带些霸气的稚嫩。
如今，在林轩眼里，更多的是他不加遮掩的凶相。
四人皆是默默无语的对视。瘦猴瞥过林轩肩上的警徽，出了一脑门子汗，用肩膀撞了下郭夏天，赶紧拔了军姿敬礼。
郭夏天收起眼底的情绪，简单敬了个礼，没等林轩示意便转身接着往警局走，只是眼睛从于凡身上扫过时，又蒙上一层冰霜。
、八十、事在人为164、165
164会议
午后冬日，寒风蹭过脸颊留下几分抖擞。
郭夏天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里，林轩却依然直直地站在原地发呆。
“没想到郭夏天竟然当了警察。”于凡脱了大衣披在林轩身上“我看他误会挺深，不如找个时间我去跟他说清楚。”
林轩摇摇头，“算了，以他现在的心态未必会信。八年前的事能不提就不提吧。”他对自己的心灰意冷又岂是一个解释便能了结的。
此次同林轩一起派过来的还有两人兼一名翻译。
林轩到达刑警大队时那几人正在和大队长寒暄，熟络之余都希望尽快合力破案。
无头案的前六起均发生在国外比较大的城市里，只有这最后一个，选在不起眼的小镇。由于案件发现及时，所有出入口全部戒严，所以罪犯很有可能就藏匿于小镇内。小镇镇长对此案更是尤为重视，如此可怕的凶手一天不除，小镇便一天不得安宁。
大方向商议完毕，林轩作为代表还要在大礼堂主持会议，主要讲讲这七个案件的关联，警方目前掌控的嫌疑人，以及安全隐患和防患意识。由于会议的重要性，局里所有人都要参加。
郭夏天选择了最后几排极其不起眼的位置，瘦猴则像块虎皮膏药紧紧粘着他。
刚坐下屁股还没捂热，旁边位置并排走过来两办公室的姑娘，指着瘦猴不满意道“刘跃，你一小片警总来这胡闹啥，还不回你所里呆着”
“诶片警咋了片警也有维持社会治安的责任和义务”刘跃贼眉鼠眼道“你俩到别处找地坐吧”
“这是局里的会，轮得到你来凑热闹么”
“告你别仗着你爹是镇长就为所欲为。”
两姑娘轮番轰炸道。
刘跃最怕别人把他老爹搬出来说事，立马和颜悦色，“唉，美女，你看咱这关系讲究那么多条条框框干吗，回来小弟请你们做sa。”
“别，别，可千万别咱、咱的”两姑娘频摆手“郭夏天是哑巴，愿意自降身份陪你开心，我们就事说事，赶紧麻利走人，一会儿大会都要开始了”
刘跃向郭夏天搬出求救的眼神“那哥儿们太帅了，我就想再多看他几眼。要不咱换个地吧”
郭夏天眼一闭，双臂交叉在胸前，两腿摊开，坐起来稳如泰山。
两姑娘又气又怒，用脚尖踢了两下郭夏天膝盖“喂，郭夏天，怎么以前哑，现在还又聋又瞎了我再说一遍，最后几排是我们办公室的位置，您了刑警大队在最前面”
郭夏天依旧不动声色，坐起来只有最稳没有更稳。
“算了算了，他们刑队都拿他没辙，咱们赶紧找别的位置吧。”其中一姑娘最先妥协，拉着另一个气鼓鼓离开。
刘跃最为高兴，看着两姑娘背影心里美不滋的“郭郭，你真够意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坐这么靠后，其实这么多人参加，领导也不一定会发现我的，要不咱再往前坐坐”
刘跃还在跃跃欲试，讲台聚光灯已经亮起，林轩一出场，底下立马嘘声一片，叹的叹、赞的赞，尤其一向自命不凡、眼睛长到泰山顶上的女警们，心里那道厚如城墙的防线被眼前这面相、这身姿、这气质一举击溃。
“我靠是人吗这么帅”刘跃带着三分审判七分羡慕的眼光推了推郭夏天“不会吧，你睡着了”
郭夏天慵懒得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
大会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散会时已接近下班点。
这次任务派给了两个中队，其他中队在没有其他案件前提下配合进行。因此，散会后这两个中队和一些主要领导便成了给这些国际刑警接风洗尘的主力军。
郭夏天光荣入榜。
165安排
出了警局，于凡即刻迎上，怕林轩讲得口渴先是体贴的递了杯温开水，然后又为他披上裘袄，拿下他的公文包，这才一起离开。
仿若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日常，林轩莞尔一笑“谢谢，于妈”随后，迈着轻盈的步伐消失于霭霭暮色中。
而这清晰一幕深深映在郭夏天办公室的玻璃窗前。
在所有组员都收拾东西准备赴宴时，只有郭夏天坐办公桌前来来回回的翻着台历“队长，我觉得”
“不准。”一个个头中等的中年男子用警棒敲了敲墙上的表“半个小时内必须到目的地，一律不得缺席。解散。”
路上，于凡驾车，林轩坐在车里若有所思的摆弄着手机，通讯录里还保存着郭夏天八年前的号码，不知道变了没有。
手指在他的名字上来回滑过，林轩疲惫的将头扭向窗外“查到了吗”
于凡指了指后座上的档案袋“今天看到的瘦猴叫刘跃，父亲是镇长，家里来头不小，为人还算低调。他和郭夏天从高中起就形影不离，两人大学都读的侦查。本来对的都是刑警口，结果毕业刘跃他父亲托关系把他弄到派出所当片警去了，可能片警更安全些吧。至于性取向，偏男吧，总之从未有过女朋友。”
“我今天问过刑警大队队长了，郭夏天是他们第二大队的第二中队成员”林轩犹豫道。
“所以呢”于凡好奇瞥他一眼。
“我特意点的他们队出任务。”林轩说完脸色开始苍白。
“那一会儿岂不是又能见到了。”于凡笑道“刚开始听那两人对话我以为郭夏天也是片警来局里办事呢。这就是你们的缘分，这一次好好把握吧。”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回音，于凡以为自己会错了意，又侧头看了眼，林轩弓着腰身，头都快挨着膝盖了。
于凡迅速把车停到路边，搬过他身子看到一脑门细密的汗珠“胃病又犯了”
林轩勉强点头回应。
“回去歇着吧。我帮你给他们打个电话。”于凡说着就去掏林轩手机。
林轩按住他的手“我能撑得住。”
“就为了见他也不急于这一时吧，以后你们多的是机会，听话，回去吧。”
于凡为林轩擦掉汗液，又摸了摸自己的衣兜，“糟糕，药没带在身上。”
“前面就到酒店了，这么重要的场合我缺席不合适，放心吧，我能行。”林轩坐正了身姿，手放在胃前轻轻揉动。
这么多年，于凡深知林轩的性子，但凡心里做出的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当刑警就是最好的例子，再加上还有个郭夏天坐那召唤他，估么就是奄奄一息了，也得爬过去瞧瞧。
于凡心里默叹口气“我先送你过去，然后去药店买药，有事立马ca我。”
“酒店”
林轩刚一脱口，于凡便心领神会“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他们要了一个大包间分了两桌。待会儿我会让酒店经理把郭夏天旁边的位置想办法空出来的。”
林轩看看表“差不多了，走吧。”
、八十一、虚虚实实166、167
166饭局
由于路上的耽搁，林轩如愿最后一个到场。
尽管有区委领导主动让座，林轩还是谦虚的摆摆手若无其事坐在了郭夏天旁边。
这种饭局，点菜是次要，喝酒才是重点。林轩本还想趁机能和郭夏天说上一两句，结果胃疼的邪乎，光是应付一杯杯敬来的酒水都已经要了老命，更别提其他。
眼看身子快撑不住，偏偏隔壁桌的一队队长领着众成员一人端着个酒杯气势磅礴的挨个找他敬酒。
林轩嘴角抽了抽，虚汗已经湿透了衬衫，手都跟着打颤了，可还是抱着绞痛的胃，端起了酒杯，做好视死如归的准备。
突然手中的酒杯被夺走，林轩懵了一秒，顺着酒杯的方向看到郭夏天脖一扬，二两白酒一饮而尽，随后低沉的声音穿过耳际“我替他。”
接着他扫了眼一队的人马便又自动斟满，直到六杯接连下肚，林轩的手还在空中半举着，迟迟未缓过劲。
何止是他，就连一队队长加他五个组员也是一样，人人端着个酒杯一副惊愕难以置信的表情。
最后还是一队长打破僵局，朝着二队长连连竖拇指“老刑，还是你们组够激灵啊，都知道林警抢手，连你们这沉默寡言的小郭都急着强风头，真是一点后路也不给我们留啊。”
刑队和林轩同桌，似乎也看出他状态不佳，忙帮着打圆场“意思到了就行，来，我也敬你们一队一个，大家都辛苦了”
一队长不好驳面，只得带着一干人等把本来敬林轩的酒喝了。
刑队见势接着道“大家也别光顾着喝酒，吃菜、吃菜，吃饱了才有力气破案。”
气氛又慢慢融洽起来，大伙开始有说有笑相互聊天。
林轩擦去额头上的汗，尽量呈现最好的一面，转向郭夏天“谢谢。”
郭夏天一口气喝了一斤多的白酒，眼神有些发飘，神智还算清醒。他静静地望着窗外越发浓重的黑夜，声音带丝沙哑“你应该回去休息。”
“你能送我吗”
郭夏天怔了下，终于扭头看向林轩，眸子里顿时亮如星海，但很快又变成空洞，“抱歉，今晚我值班。”
“我明白。不过还是谢谢你。”林轩掩住失望的痕迹，转而拨了于凡手机“我现在出去。”
这种苍白的病态是装不来的，不用林轩开口，各大领导瞧见他此时的精神状态也会劝他回去休息。
出了酒店，于凡已经举着药和水在大厅等他。
林轩乖乖的服了药，又在'于妈'精心照料下裹成粽子才被搀出了酒店。
郭夏天站在厅拐角的长廊里，直到亲眼看见他们的身影消失于视线，才出了酒店坐在台阶上透气。
夜里的风刮得刺骨，短短一根烟的功夫，他便折回了饭局。
接着几天，林轩都待在案发现场勘查，寻找凶手可能落下的蛛丝马迹。
二中队里他点名要的郭夏天，其他人如何组队如何分配任务他一律不闻不问。
对于比自己警衔高两星的林轩，两队队长根本无权参议，除了服从便是服从。
167物证
日子一天天堆积，白雪覆了一层又一层。
仿若只是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同事，郭夏天对八年前的事只字不提，他不提林轩自然也不会多说，两人多日相处下来，若没有必不得已的工作交流，都是极其安静无比的。
生疏到刻意的冷漠，让彼此变得更加陌生。
这一日，林轩和郭夏天拿着现场新物证回局里做鉴定。是一些圆形的小亮片，通常用来做玩具、衣服上的装饰，说来还要多谢这几场断断续续的大雪，融化和霜冻的时候正好洗净了光片上的污垢，然后又从某一角度反射出了光亮，这才被发现。
中午，等鉴定结果的功夫，林轩提议出去吃饭，食堂的饭实在不对味，最主要的是想和郭夏天独处、非工作性质的在一起。
郭夏天从不违背林轩的任何一个决定，许是碍于级别差距，又或者根本无所谓。
只是两人还没踏出办公室，刘跃便突然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一大坨饭盒，郭郭、郭郭的叫个不停，然后两步窜了进来，极其熟络的拽过把椅子，把饭盒一一摊在他桌前，递了筷子，自己便坐椅子上托着双腮美美地看着郭夏天“咱妈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全给你留着呢，快吃吧。”
郭夏天握着筷子，生冷的看过林轩，等待他下一步指令。
林轩垂下眼帘，尽量表现得平静无波“算了，反正我也没什么胃口。就这样吧。”
说完就要往门外走，正好和二队长碰个准。
二队长反应还算敏捷，往后一稍，将林轩让进了走廊，随后道“林警好像胃不大好吧，不吃午饭哪行，让小郭给你打碗粥。”
“刑队客气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轩走后，郭夏天望着一桌丰盛菜肴愣神。思前想后好大一会儿，才放了筷子飞奔出去，只留下刘跃不满的叫嚷。
火速跑进食堂不要脸的插队打了碗粥又飞毛腿般冲出警局，结果没两步郭夏天便静止了，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于凡亲自喂东西给林轩吃，而林轩看似很享受的边吃边低头翻阅资料。
郭夏天毫不犹豫将粥丢进垃圾桶，扭头进了警局。
“回车里吃吧，外面风大，胃口再着凉了，我看你也不用破案了。”于凡将保温壶收好，拉着林轩往坡下走。
“不吃了。我是真没有胃口。”林轩收起资料看着远方。
“怎么了这么无精打采是不是郭小公子把你拒绝的相当惨”
林轩目光深远的笑笑“他似乎有着不错的生活，不错的的同事，不错的朋友，我也不确定我的出现是不是给他带来很大的困扰，其实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我要的究竟是什么，无非就是能看到他，在很好的工作、很好的生活、足够了。”
“你觉得他现在很好吗他脸上那种冷漠凌厉的表情，一看就是心伤未愈，你还没有出击就打退堂鼓，你甘心吗”
“算了。先解决案子吧。”林轩收回沉思，从内兜掏出几个亮片“这是我偷带出来的几个，你帮我查一下它的原料、产地、来源，最近这一年有什么人买过，总之越详尽越好。”
于凡接过，无奈地掖进怀里“你老靠这种后门平步青云，算不算作弊”
“有本事你别跟着我啊”林轩无赖地朝他翻白眼转身回了警局。查东西这种事不是不相信鉴定科的能力，只是国家机关这种体制的办事效率实在不敢恭维。既然有更好的捷径为什么不走，只要能尽快破案，少添屠戮，达到目的，则成。
果然，到了下午，于凡的电话都打了过来，鉴定科还是无动于衷。
林轩叫上郭夏天，在于凡带领下一起到了批发市场。
、八十二、恶性循环168、169
168介绍
七个无头女尸中，接到申报人口失踪的只有三起，而真正配上对由家属认领成功的却仅有一个。
而至今为止，在小镇受害的这名女子仍无人认领。
再由于每个女孩死后都是赤身裸体，所以很难讲这些亮片究竟是被害人身上的还是罪犯身上的，又或者只是很早就埋在泥垢里的废物罢了。
无论是哪种，总归是条线索。
批发市场有两家出口这种材质的亮片，经过一番简单询问后，林轩得知了'亮片癖'这个词。除了一些正常渠道的服饰或玩具上面的加工，一些年轻人也会单独购买一批，并按喜好架接在各个地方，有的甚至还穿在高腰袜上。
但因前几起并未在案发现场发现过亮片，故此林轩初步推断该亮片为受害人所属。
于凡已将这两家批发商近一年的交易清单拿到手，只是大的加工企业目标过于庞大，而私人零售的这种只记载了简单的交易时间与金额，所以若单从亮片下手，难度颇为壮观。
线索似乎被打结。
坐回车里，林轩一直愁眉不展。郭夏天则一直面无表情沉默不语，更多的时候，阴冷的眼神总是从于凡身上扫过。
于凡早就察觉到这种不明善意的眼光，他莞尔一笑，将车开到了一家咖啡厅暖身子。
三人各点了杯热腾腾的咖啡，相对无语的尴尬而坐。林轩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主动开口找话题，可想来想去能说的似乎只有案子的事，也罢，总比面面相觑强。
“凶手上一次行凶是在法国里尔，而小镇近期外来人口中却没有一个来自法国，说明凶手中途去了其他地方。目前，所有外来游客中，除去家庭团的、无前科的、没去过里尔的暂且排除嫌疑，剩下的人着重看有无里尔的出入境记录，尤其是近两月内的。目前，我们掌握的四个嫌疑人中，三个单身均为男性，剩下一人失踪。”
“所以你怀疑失踪那个嫌疑最大”于凡轻蹙了下眉梢，“哪个罪犯吃错药了，前面做的那么天衣无缝最后反来这闭塞不通的小镇自投罗网”
林轩点点头“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不过镇虽小，想要找一个失踪的人却也不易。不知道一队有何突破没有。”
“你给我的那些亮片，指纹破坏的都很厉害，现在只好等他们鉴定科的报告，看能不能查出些相关的dna。”
林轩再次陷入沉思。
而郭夏天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时而喝喝咖啡，时而翻翻手机。
于凡不由得向他问道“郭小公子，这么久不见，还记得我是谁吗。”
郭夏天头也不抬，继续低头看手机，声音却冷冷清清“我这人听话，能忘的都忘了。”
林轩心里一抽，猛然想起八年前机场临别时那一幕郭夏天，你忘了我吧；郭夏天，我只希望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是啊，他做到了，做得那么出色。放不下的是自己，自取其辱的也是自己。可比起他为自己所受的创伤，这点辱又算得了什么。
“忘了没关系，再重新介绍就是了。”见林轩脸色难看起来，于凡笑意盈盈道“我是林轩父亲的私人秘书，不过我的职责是照看好他儿子。算是他儿子的半个保姆吧，剩下那一半是专门给他儿子擦屁股收拾残局用的，好比今天你看到的解决工作上的难题，还有你看不到的，帮他挡住生活上没完没了的烂桃花之类。如何，认识我了么”
169错断
郭夏天冷漠的神情中恍过一丝抓不住的惊讶和疑惑。
于凡敛尽眼底，笑意更深“哦，对了，他平时都叫我于妈。奇怪，肖罗应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毕竟这么多年他和龙一一直来往密切，却为何什么都没告诉你”
林轩岂会不知于凡的用意，心虚的端起咖啡透过杯沿注视着郭夏天一举一动。
“你中午都没怎么吃饭，就别喝咖啡这种刺激胃的东西了”于凡毫不客气夺过林轩手上的咖啡，若无其事又唤来服务生点了些开胃小吃，说好听了是亲自动手喂给林轩吃，说难听点那就是愣塞。
整个过程下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于凡觉得旁边那道阴森的目光没那么刺骨了。
而郭夏天百无聊赖的脸上终于有了内容，炯亮的眸子直直盯着林轩。
于凡趁机起身穿好外套，指了指手表“该给慕爷汇报情况了，我出去打个电话。”
明明早上才刚通完电话。林轩望着于凡背影，了解他也是在尽力弥补当初对这段感情横加的阻碍。
只是缘分这种东西，怨不得人怨不得天，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林轩。”郭夏天突然开口。
不是尊称，不是昵称，不是上下级之称，只是以前那样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两个字，却让林轩打心底里激动到无以言表，脸上无意识的绽放出迷人的笑容，上扬的唇角轻轻抬起，温柔似水“嗯”
郭夏天被那笑冲击得魂飞魄散，收了收心神，还是别过脸，眼神再次变的黯淡“我觉得这七具女尸案不是一人所为。”
“什么”抛开个人情绪，林轩又重新投入案件中“何以见得”
“我看过资料，前六具女尸的颈上刀切面方向一致偏右下，而这最后一具却是对称方向。”
“有可能是凶手混淆视听，扰乱我们的判断呢。”
“我去看过镇上的女尸，女孩右臂内侧有被抓握的痕迹，多半是凶手借臂持刀，一击毙命，而且凶手极有可能是左撇子。”
之前法医只提过下刀方向问题，对手臂却丝毫没提半语林轩想想就觉得汗毛孔全立了起来。倘若真非一人所为，那不止是外来游客，小镇所有人都有嫌疑。这也就能解释为何凶手选择这幽闭的小镇了，这才是真正的混淆视听。也就是说他们的大方向全错了，而凶手有可能早就离开了小镇。
好一个相辅相成、欲盖弥彰
果然，不容林轩多想，次日凌晨在临镇著名景点梅香阁发现第八具无头女尸，同样的作案手法，干净利落不着痕迹。
几队人先后赶到，又是一番勘察、记录、询问、走访，仿佛永无止境般恶性循环。
林轩突然觉得挫败感倍增，狠了命的支开于凡，一个人溜来溜去溜到了音乐餐厅。
思绪翻涌，曾几何时，他和郭夏天还一同来这里用餐。
那时的郭夏天阳光充沛，所有的色彩也无法描绘出他满溢的热情。如今仿若冰冻的霜，冷得压抑。
推开门，悦耳的声音随着脚步起落，抬眼，压迫性的身高恍入视线，正是郭夏天。
、八十三、恐吓包裹170、171
170六神无主
四目交接。
悠扬的音乐填满两人的空间。
只在一瞬间，林轩分明看到郭夏天眼底的脆弱和着久远的记忆搅出一种久违的温和感，然后昙花一现，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今惯有的冷漠。
找了位子临窗而坐，时间已接近中午。
这回郭夏天没再避开林轩的视线，尽管神色依旧淡然，却主动提到工作“我看过尸体，手法和前六起一样。”
林轩似乎有些六神无主，靠在椅背上静静的看着墙壁上的海报。
这时歌声响起，竟是林靖柔的不爱
谁的青春不张扬，风一般凌乱；
谁的寂寞不入髓，毒一样发作；
我宁愿守候孤独，也比爱你强。
“我宁愿守候孤独，也比爱你强。”对一个人绝望到何种地步，才会唱出这样的歌。
只是不想浪费一个人的青春，却不想毁了两个人的年华。林轩对着海报愣神，目光呆滞，烦恼，忧愁，失落紧紧缠绕心间。积压了两年多未解的案子带来的社会压力、舆论压力，无时无刻不打压着他全部的努力，而郭夏天的意外出现更让他措手不及、矛盾忧虑。他想过一千种他们的重逢方式，唯独忽略了这一种。
郭夏天也望向同样的位置，歌声入耳，回忆不受控的在脑中盘旋，快乐的、难忘的、痛苦的，只是回忆再怎样精彩，他的心依然没有生命。
“铛铛铛”，桌前的玻璃窗被人轻轻敲起。
两人均抽回思绪看向窗外，刘跃一副猴样，两手撑在额前扒窗户上朝郭夏天挤眉弄眼。
郭夏天站起身，声音不大“我下午想请假。”
“方便问什么事吗”
“私事。”
林轩又看了眼刘跃，默默点了点头，翻起桌上的菜单，将所有情绪收在心底。
郭夏天看他这种状态，不知怎的，心突跳不止，可还是转身，离开。
刚一开门正和一个青年撞在一起，青年手中的包裹被撞出很远，郭夏天想帮他捡回，却见那青年鬼鬼祟祟以超乎常人的速度猫腰拾起了包裹，朝林轩走去。
郭夏天警觉的回过身，注视着青年一举一动。
林轩也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抬头青年已端着包裹走到眼前，并小心翼翼问道“你就是林轩”
林轩神经立刻绷紧，眸子扫过包裹“有什么事”
“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青年递包裹的功夫，郭夏天扭头出了餐厅，先是迅猛的原地转了一圈，用鹰般锐利的眼睛洞悉周边异常，然后冲刘跃喊道“你进去看着点林轩”最后照着监控中心跑去。
刘跃不明所以冲进餐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郭夏天的神情似乎挺严重。
只是进去一瞧，林警根本安然无恙，反倒是有个青年被铐在桌旁。他走上前，讪讪问道“领导，出啥事了”
林轩没理他，也不是成心不理，只是全身心都在思考竟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觉跟自己跟到了梅香阁，想着其中的阴谋。然后边谨慎拆包裹边问向青年“让你送快递的是什么人长什么样”
青年看看林轩又瞥眼刘跃，战战兢兢缩着脖“我、我也不知道，那人带着帽子口罩什么也看不见，就体型像个男的。”
“声音呢”
“听、听不出来，他带了变音器。”
“都说了什么
“他给了我一个信封，然后指着你的位子说只要我把这个包裹交给你，信封里的钱就是我的了。”
包裹拆开，只有一张机打的字条，和一张照片。
照片是林轩第一天入警队时照的，本来英姿飒爽的身影此时已被刀具划得面目全非。
林轩放下照片又瞧了瞧字条，脸瞬间苍白如雪，眉头深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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