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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哥和小红/混混 第9节

作者:苍白贫血 字数:23402 更新:2021-12-22 02:33:21

    他到这后不是头一次见顾铭,所以现在不是激动,也不是错愕,更不是生气,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第二次看见自己的好东西给人糟践,他今时不同以往,可反应却同年少时惊人的如出一辙。

    他整颗心都揪起来了,干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然而顾铭还没发现他,他晕晕乎乎的,鼻子总有要流血的冲动。顾铭坐在那里,从衣兜里掏找了一会,又从裤兜里翻了半天,直到翻出一张图纸来。

    顾铭微垂了眼,将图纸铺在陈老大眼皮底下“陈哥,”他伸出一只指头,放在上面划着范围,“这是你的,”

    这张图就是两个人起冲突的工程,区域是崔茂银画的,他办事圆滑,前后的考虑好了,两人划分的地方十分合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顾铭的指头在纸上敲击,他刚从人堆里爬出来,手指肮脏,指尖却是玫粉“这是我的。”

    陈老大低头一看,觉得十分公平,便乐得拍板“就这么定了。”

    “大伟的事结了”

    陈老大看他一张脸绷的带了冰霜,就点点头“结了。”

    顾铭站起身“那我没事了,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晃悠了一下,贫血似的,眼前发黑,还一直白不过来。

    这就导致顾铭每走一步都十分费力,然而他又不能不走,还要生龙活虎的走,他身体弱了,心也不能弱,身心都弱了他可怎么混下去,他是别人的靠山,可没人是他的靠山,他只能靠自己。

    脑袋上的口子越流血越多,一滴一滴的往出渗,顾铭走了一会实在走不了了,本想歇会,却不料却双脚一轻,被人打横抱了起来就往出走。

    顾铭浑身轻飘飘的,忽然就松了口气,他直接歪在这人的肩窝上,感受着那热腾的皮肉下强劲的脉搏,还有心跳。

    温暖强健,安全可靠。

    第章

    顾铭没什么大事,去医院做了检查,最严重的症状就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

    郑哲跑前跑后的缴费取报告,不跑的时候就站在顾铭所在的病房外头玩手机。

    他不知道现在黑社会里流不流行来医院补刀,所以很是紧张了一会,但没多久郑哲便想明白了,顾铭这次受伤不是跟人结怨,应该没人会来,而且他也不需要担心多久,他来之前就给张春天打了电话,估计这帮人很快就能到。

    闲着的空挡,郑哲回想起当时的场面,觉得顾铭挺有种的。

    有这种想法郑哲自己一时间也不能适应,他对顾铭的认知从来都停留在脸上,他就像望着个美丽的盒子,起初光看外头就喜欢上了,现在这个盒子打开了,从里头掏出几样东西,郑哲没见过的,却也挺喜欢。

    但也有讨厌的,郑哲来的路上一直都很想训顾铭两句,但好几次嘴都张开了,可看见顾铭那张恹恹的小脸,就还是咽回去了。

    顾铭因为头部受伤,中途吐了好几次,怀了孕的女人似的,一阵阵的干呕,搜肠刮肚的将胃里那点好东西倒了个干净。因为他还打着针,郑哲一见他从病房里直冲出来,便收起手机跟上去,接过吊瓶高举着跟在顾铭后头跑进了卫生间,等顾铭吐完了再出来,又将吊瓶还给他,顾铭自个儿上病房里头呆着。

    病房里并非没有人,反而是有很多人,七嘴八舌的吵的顾铭脑仁疼。

    他本来头晕,心里又烦乱,正盘算着闭目养神,可这群人就是不让他如意,非要叽里呱啦没完没了。顾铭有些忍不了,便睁开眼,扫视病房,最后将目光停在声音的来源处一对母子。

    这对母子一直在互相抱怨,又都是伶牙俐齿的,半天分不出个胜负,所以就没停止过对吵。从对话中大概可以听得出这位石姓少年大概是怎么摔的,此人似乎站在沙发上踩了个空,后脑勺磕在墙上,撞出一个大包,而后又从沙发上跌下来,额头又撞了个大包,两包相对,加上头发又比较稀少,乍一看有点像寿星老儿。

    顾铭看着这个小寿星老儿,觉得他头发稀少很可怜,就强压了心头怒火,闭上眼睛继续忍受着娘俩的聒噪。

    张春天很快就过来了,不过他本人没第一时间出现,先涌进来的反而是好几个小弟,张春天是后进来的,他跟门外的人打完招呼后,这才赶忙跑到顾铭面前来长吁短叹,问这问那。

    他至少说了三四十句,顾铭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张春天闭了嘴,顾铭才木着脸转向门口“他走了”

    张春天愣了半晌,明白过来了,就点点头“走了。”

    说完张春天在周遭病人的频频侧目中稍挥了手,示意那几个小伙子出去,他稍微侧了身,坐在顾铭旁边,对顾铭做了很仔细的一番观察“你俩不对劲。”

    “哦,”顾铭后脑伤口痒的狠,他抬起手搁着纱布用两个指头搔了一下“我不想在这儿养伤,回家。”

    因为工程的事解决了,顾铭一时间也没什么大事。

    生意上琐碎的事就让张春天去处理,崔茂银每天中午来跟顾铭吃一顿饭,说说外头的形式,大意是顾铭那天的举动外头已经传的疯魔了,成了顾铭单刀赴会,强退一百多号人,总之是名声大震,成了不少小混子的楷模了。

    顾铭听了没太大感觉,他觉得崔茂银这话里吹牛的成分居多,但他懒得戳穿,他现在无事一身轻,在家里养的也挺开心,暂时也不想出去抛头露面。

    顾铭很快就不想吐了,也不晕了,身体康健的同时,他开始着手干自己喜欢的事,可他又几乎没有任何喜好,唯一有点兴趣的就是自己在家做饭,于是顾铭便整天在家变着样的给自己做好吃的,随着他的小弟们一袋一袋子的往回买食材,顾铭的厨艺大幅度精进,他甚至还自己琢磨着研究出了几道新菜色,比如青椒炒驴筋,红烧土豆驴,味道还算不错。

    就这么在家炒了几天菜后,郑言忽然上门了。

    郑言是通过张春天找上门的,他在郑哲那儿学会了打电话,郑哲给他买了一张卡,本来用作跟郑哲和家里的联系,然而郑言从不给他们打电话,他被郑哲带走的那天见张春天给顾铭打电话,死活央求着记下了顾铭的号码,可他实在太蠢,记错了,回去后怎么也打不通,一度让他很伤心,他头一次交道这么合他眼缘的人,结果就这么相忘于江湖了。

    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死心,郑言这人没别的特长,就是不服输,他拿出当年凿壁偷光的劲头,绞尽脑汁的在家里想着要如何找到顾铭,因为郑哲经常不在家,留给他很多钱叫他点外卖,郑言饿了好几顿,攒钱当车费,出门打车找顾铭,跑丢了好几天,给郑哲打电话,被接回去后还不死心,最后总算凭着零碎的描述找到了顾铭的茶楼。

    他到了茶楼也没人认识他,硬生生在那边顿了半天,又蹭茶又蹭茶点,最后服务员受不了了把张春天叫过去,张春天一见他也很纳闷,等郑言道明原因后,便好心肠的将人送上了门。

    顾铭见了郑言没有排斥的反应,甚至有些默许的成分。

    他虽然习惯一个人,可其实也挺喜欢有人陪着他,他是那种没人陪就算了,有人陪就当然好,可是包括张春天在内没有人能愿意一整天都陪着他,这不赶上他心情好,这个傻东西又来了,顾铭也没把他踢出去。

    郑言像个撒欢的大金毛,在顾铭家里到处乱窜,恨不得顾铭上厕所都跟着。

    他简直幸福要狂吠,他的朋友非但没对他拳打脚踢,还给他做饭吃,还做的那么好吃,他这些天食欲不好,这会儿狂吃了两大碗,撑的跑也跑不动,只能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消食。

    沙发前有个很大的茶几,上面的果盘里放了许多时令水果,披红抹绿,看的郑言直犯馋,于是他又像个地鼠似的把那些鲜亮的水果捧在双手里,闲不住的开始挨个磋磨。

    顾铭吃饱了饭没事,便双手枕着头,躺在沙发上平胃。

    地板上的郑言也不闲着,他大丫鬟一样跪在地板上,一会剥个橙,两会儿削个梨,最后又用水果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快的往顾铭嘴里塞。

    顾铭知道他做出这种举动是因为脑子缺弦儿,他虽然大多时间比较配合,偶尔也嫌弃“傻东西。”

    他一这么说,郑言就要回他“就你尖。”

    郑言跪了一会膝盖痛,便改成盘腿。

    顾铭很快被他喂的鼓了肚皮,吃不下了,他又开始自己吃,边吃边看电视,这会儿他看见电视里演亲嘴儿,先是嗤嗤笑了一会,后又侧过脸去问顾铭“弟弟,这俩人干啥呢”

    顾铭转过脸,看了两眼,不以为然“这个男的喜欢这个女的。”

    郑言咽下嘴里的果肉“喜欢就能亲啊哎呀看来我妈跟我哥都不太喜欢我那有人亲过你么”

    顾铭又想了一会“有。”

    “也是啊,你这样的肯定很多人喜欢你,那我也挺喜欢你,咱俩也来亲个嘴吧。”

    顾铭冷哼一声“只有情人间才能这么干。”

    郑言若有所思,他那个锈住的脑袋反复的思索,足足想了一分钟,后又恍然大悟“这么说,你也有情人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被亲不是情人间才这么干么”

    顾铭不想说了,便沉声厉喝“闭嘴。”

    郑言依旧沉浸在顾铭没有情人对象这个念头里,他认为这样不行,男大当婚,他跟他哥已经剩下了,顾铭这么会做饭可不能剩下,于是他接下半天都在顾铭耳朵边叨叨,像个老妈子。

    “没情人怎么行,你赶紧找个吧,不找就白瞎了。”

    “”

    “要找可得趁早啊,晚了好的就都让人挑去了,越早越好,年轻人都比较单纯,不会骗你,爱,我就觉得我现在比小时候复杂了,我小时候,真是很单纯,看见个带白花的小姑娘都动了心,我想她想一年呢,现在这事我真不会干了,我长大了”

    “”

    郑言说着说着脑子就活泛起来,他的滔滔不绝的对着顾铭大讲特讲“有没有相中的没有相中的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吧,唉,你看我这操心的命,我跟你说,我哥也这样,挺大岁数不找对象,他到现在还不结婚,我妈老跟我面前念叨,你说我这样的没人要,我哥还行啊,咋也没人要呢,要不你俩搭伙一起找对象吧,回头找不着也能当一对儿饭搭子,反正你做这么多你自己也吃不完,哎妈呀,这办法绝了就这么定了你俩搭伴儿找对象”

    顾铭忍无可忍,照着郑言的大毛脑袋就是一锤“滚出去”

    第章

    顾铭把郑言撵走后,也稍稍的想了一下郑言的话。

    虽然大部分是疯言疯语,可顾铭似乎受到了提醒似的,猛然发现自己这么多年身边也没个伴儿。

    他没打算孤身一辈子,可又实在没有喜欢的人,他身边全是男人,极少能见到女人,见了也都是小姐。而那些小姐见了他也不往他身边坐,起初都当他是同行,后来知道他是大哥后,又变成不敢往他身边坐,反而是张春天比较受欢迎,经常左拥右抱,一弄弄俩,羡煞旁人。

    就连崔茂银那种老家伙也很受美女的青睐,顾铭以前不注意,现在留意了,每次看这个老家伙得意洋洋的跟他的小女朋友展示他一身伤疤肌肉的时候,可笑的同时也有些纳闷。

    想着这帮男人平时要么阴损奸猾,要么精明狠辣,怎么一谈起恋爱都变了个人似的,智商为负,被女人的粉拳锤两下都笑的里倒歪斜,像是浑身长了咯吱窝。

    张春天在得知了顾铭的心事后,很是惋惜,他跟顾铭是同年长成的果子,他都要烂了,顾铭还没熟。他只告诉顾铭也不用纳闷了,赶紧找个女人睡睡,也别玩心了,先玩身吧,毕竟男人性能力也就这两年,等老了就该有心无力了,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似地,死活要给顾铭找个活儿好的小妹儿,说看顾铭这样肯定是第一次,得找个经验丰富的,这样才能品出干那儿事销魂彻骨的滋味,处女躺床上都跟木头桩子似地,没劲不说还挠一脊梁血檩子,图啥呢。

    张春天平日里跟顾铭说很多事,顾铭都没当回事,可这次不一样,倒不是顾铭多期待,主要是他好奇,因为张春天说这些的时候满面绯红,双眼发直,张春天什么样顾铭都都见过,但是没有一次比现在还傻,所以此次交心谈话结束后,顾铭就拍拍他的肩膀,嘱咐他当个事办,张春天也答应的好好的,拍着胸脯说要找个辣纯骚三合一的,保证让顾铭这辈子都忘不了。

    顾铭伤养好了,也呆够了,赶上这日天气好,他闲着无聊,便跟张春天一起出门参加一个饭局。

    工程已经分完了,到顾铭手里的大部分都被张春天高价承包出去,剩下点自己能干的活,就开始从外头做建材采购。

    张春天约了吴江舟见面,饭店都订好了,顾铭忽然要来,张春天有些犹豫,可也没反对,换往常他其实是很高兴能跟顾铭一起的,但这次有些犹豫是因为他见到顾铭才想起来要找辣纯骚给顾铭的事儿,虽然顾铭嘴上没提,张春天也像是心理有块疙瘩,想着赶紧趁自己没忘前把这事办了。同时张春天也有些头疼,上哪找又辣又纯,在床上还很骚的人去呢,当时自己一定是吃多了把脑子撑坏了才夸下这等海口,眼下可该怎么圆呢。

    顾铭不知道他心里这么忐忑,几天不见,顾铭差不多把找女人这事给忘了,俩人到了约定的地方,下了车顾铭跟张春天往酒店里走,不料才上台阶,张春天就像是见了他亲亲家似地,伸着双手就开始朝西南面跑。

    顾铭顺着他的身影望过去,越过跟张春天一起抱团拍打的吴江舟,将目光落在吴江舟身后的高个子上。

    郑哲这一阵子可是没闲着,他忙的脚打后脑勺,先卖给陈老大一批管道堵漏,接着江老板那边也开工了,他承包了输气管道这一块,也是小活儿,但需要拜佛烧香的地方多,他一边给自己办资质,一边跑城管局,还跟前一阵子老吴介绍给他的刘老板签合同,好容易闲下来,吴江舟又非要拉着他来跟客户吃饭,说是人多热闹,暂时没人陪他。

    虽然他叫的这天郑哲的确是有时间,可郑哲想今天将郑言送乡下去。

    郑言在这边虽然没给他惹大麻烦,可也颇叫他不省心,这小子每天出去乱转,丢了好几次,要不是幸好他有郑哲的电话,怕是这帮人又要再找他一遍了。

    郑哲先是回绝,挂了电话后给他妈打了个电话,号码是座机电话,好半天才有人接,接了也不是郑哲妈而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满嘴海蛎子味儿,郑哲费好大劲才听明白他妈陪他继父瞧病去了,这些天忙着在县医院陪床,不在家。

    打电话的时候郑言就在旁边,盘着腿看电视。他在郑哲这儿住的这些日子,没胖反倒稍稍清瘦了一点,原先是个双下巴,脸蛋很圆,现在也瘦出个下巴尖来。

    天气渐热,他背对着郑哲,身上就一件薄衣裳,高高的肩胛骨挑起来,乍一看竟有点瘦骨伶仃的错觉。他一瘦了就跟郑哲像了,可仔细一看又不十分像,郑哲双眼有神,鹰鹫似的,而他常年耷拉个眼皮子,睁不开似的,全睁开了也有点傻,像个愣头愣脑的山鸡。

    他本来在有一口没一口的咬手里的皮革,听郑哲给他妈打电话就停了手,动也不动,直到郑哲打完了才开始动作。

    郑哲虽然不大关心他,但隐隐约约能觉出来他不太想走,不过郑哲没有细究原因,反正郑言是很听话的,即使不愿意,郑哲送他他也会跟郑哲走,他最叛逆的事也就是小时候在墙上钻洞,越大越听话,兴许是明白他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了,尽量的不给人添麻烦。

    送郑言这事就这么搁置了,郑哲这才又重新约了吴江舟,跟他一起去了西边开的东方饭店。

    两人一路上光顾着聊闲,一句正经话也没说,导致郑哲下了车才知道吴江舟要跟张春天见面,而且顾铭也跟着来了。

    张春天跟吴江舟黏糊在一起,无比亲热,反观郑哲跟顾铭的反应都很漠然,几乎可以算的上没反应。

    吴江舟抱完张春天后又忙去看顾铭,他朝顾铭笑的很灿烂,却是完全没有上前的意思“哎呀,小顾哥,好久不见,你还这么精神”

    说完又将郑哲拉到前面,似乎是在拉扯自家羞赧的大姑娘“这是方圆实业的郑总,工厂在东北,业界新秀,年业务量也是好几百万呢”

    郑哲反手扳住吴江舟的肩膀“好了好了,快进去吧。”

    张春天笑着掏出烟盒“吴总,我们是老乡,认识的年头比你还久,你不知道吧”

    吴江舟凸着眼珠看了看几个人,忽然爆发出一身笑声,接着就跟张春天勾肩搭背的进了饭店,高声阔聊郑哲跟张春天之前认识的事。

    郑哲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听吴江舟的声音觉得很刺耳,但更刺的是背后,消无声息,顾铭跟在大家后头一点动静也没有,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张春天跟吴江舟步履飞快,郑哲就走在他俩和顾铭中间,不快不慢,悠闲的抽着小烟。

    进了包间点了单,等菜和酒都上了桌儿,一杯下肚,氛围就起来了。

    郑哲坐在张春天跟吴江舟中间,险些没给这俩人的吐沫星子喷死,夹一筷子菜还没进嘴都似乎跟被人舌头撸过一边似的,郑哲实在没食欲,干脆放下筷子跟他俩一起胡扯,只偶尔趁着顾铭低头吃饭的时候瞄一眼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医院的原因,顾铭现在见他反应还挺正常的,最起码没有火急火燎的上来动手。

    郑哲很久不见顾铭吃饭的样子,上次见顾铭才十几岁,现在都成大人了,吃饭的模样还跟小时候一样,一点也没变。

    谈生意张春天是很有天分的,所以生意上的事都归他说,顾铭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吴江舟的话,暂时也没人觉出什么不对劲来,大家面儿上看着一团和气,没有哪里对哪里不对。

    顾铭现在看见郑哲心态已经很平和了,多方面原因,而且郑哲在医院一副不计前嫌的摸样,自己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没完没了的闹下去。

    他甚至还觉得郑哲现在蛮出息的,正常的很,而且顾铭记得郑哲是个老婆嘴,可现在看起来话也不多,行事稳重,不那么讨人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身边的话痨太多,把郑哲给显出来了。

    吴江舟不敢劝顾铭的酒,就玩命的跟张春天喝,很快就把张春天喝成一个大红脸。

    张春天在干了一杯青岛纯生后,打了个长长的酒嗝,话题也开始生冷不忌了“吴总,最近有没有不错的女人,要那种行事火辣,但长相还比较纯的姑娘,有介绍不”

    吴江舟有些茫了,他跟郑哲对视半天,见郑哲低下头将烟放在唇上,笑的意味深长,便明白过来了。

    吴江舟拉着张春天的手,语重心长“春天啊,你这不是难为你老哥呢么,”

    说完他凑到张春天面前,将自己的头发撩起来,侧过头,展示他发际线那边的伤疤“你看看,看看,我媳妇干的,就这样你说我敢出去嫖么我出去嫖她不阉了我”

    张春天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又害怕似的望后一退“哎呦喂,这够深的啊,这怎么弄的这”

    “那娘们嫌我捶了她胸口一下,发了疯似的,直接把花瓶扔我头上了

    “吴总,那你这伤的不冤,你哪能打女人呢,也不怪人家揍你”

    吴江舟不能认同,言语间简直有点激烈了“老子那算打么再说她这么揍我,我凭什么不能捶她”说到这里吴江舟又忽然想起来似的,一把搂过旁边的郑哲“这哥们就不打,我跟你说啊,我们郑总小时候找过一个对象”

    吴江舟搂住的人骤然呛飞了嘴里的烟。

    郑哲整个人剧烈的咳,都顾不得拍掉在身上的火星,而是直接去捂吴江舟的嘴“咳咳咳老吴咳咳咳行了行了”

    吴江舟喝嗨了正说在兴头上,那哪能就这么打住,他拿掉郑哲的手,额跳青筋的跟张春天吹牛“他那小对象说是天天揍他,那,手段相当狠毒了,但我们郑总是时代好男人啊,打不还手就算是动手,也是阻止她不打他你能做到么”

    张春天听的双目圆睁“我做不到。”

    顾铭放下筷子,他不傻,本来就有些怀疑,这会看见郑哲的反应就更怀疑了。

    吴江舟好容易找到一个话题,越说越激动“我跟你说,我也做不到,但这还不是最让我佩服的你知道他最让我佩服的是什么么”

    “最让你佩服的是什么”

    郑哲耳根子都红了,他甚至有了想流泪的冲动“行了行了不值得一提喝酒喝酒哎,对,吴江舟,你还记不记得上次那个刘总了我跟你说,他干了一件你想都想不到的事”

    吴江舟快人快语,啪的一拍郑哲大腿“最让我佩服的是,郑总对她那么好,最后都舍得把人给踹了,我们郑总原话,那样的要她干啥,直接蹬,那感觉是如此的潇洒”

    郑哲在两人的大拇指和夸赞声中垂下头,低头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他是好脸的,吴江舟此举让他万念俱灰,他饭也不想吃,酒也不想喝了,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可转眼又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想着本来就是他踹的顾铭,而且反正顾铭也不知道他走之后的事,自己这不算是当场被拆穿。

    郑哲自我鼓励的深吸口气,想通了似的抬头,正好跟顾铭看个四目相对。

    顾铭心里明镜,笑吟吟的看着他,顺便还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第章

    郑哲是羞耻,但见顾铭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心里相当不痛快。

    他攥了攥手,刚想假惺惺的跟吴江舟来一句他那小对象携款而逃人品差,但又觉得一点钱而已,他挺大个男人没必要在这上面耿耿于怀,显得他想要跟顾铭要似的,便还是闭了嘴,只把满腔怨气都化成眼刀,凶恶的盯着顾铭。

    顾铭眼看着郑哲瞪自己,也大方的回瞪他。

    在顾铭的脑袋里,他只认为郑哲恶心在先,没脸这般趾高气扬,轻蔑视己,不揍他已经是对他客气。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顾铭实际上是不怎么生气的,他不是心胸狭窄的毛头小子,气过了,也恶心过了,而且再见面以来郑哲的表现都在他心里,他看的明白,不想无休止的无理取闹。

    这两个人遥相对望,谁也不服谁,不出一分钟都红了眼,眼眶含水。

    张春天见他俩两相遥望,正好也嫌郑哲坐在他跟吴江舟中间碍事,干脆就跟郑哲换了位置,将人往起一拉,让郑哲跟顾铭比邻而座,看个痛快。

    郑哲之前没挨着顾铭不觉得什么,离他近了反而有些尴尬,顾铭今天穿了一个小衬衫,还被那薄肩膀撑的棱角分明,搞的郑哲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他两只手放在腿上,一会儿又放在桌子上,眼睛保持一直与顾铭对看。

    他如坐针毡的换了几个姿势,终于受不了,尴尬至极就低声来了一句,咬牙切齿的“看什么看,又不是说你。”

    “不是说我你现在瞪我干什么”

    郑哲稍一斜眼,看了看旁边正搂脖子灌酒的两人,把声音压的更低“你瞅我我当然要瞅你了,你知不知道在我们那边,这么瞅人就是要动手的意思这里面含义很多你瞎看什么啊,不懂就别看。”

    顾铭发现郑哲比之前牙尖嘴利了,兴许是这些年跟人在外头谈生意练出来的,可顾铭这些年都只磨练拳脚,口才没怎么见长,眼下又不能毫无缘故的跟郑哲动手,顾铭就显得有些吃亏,但他又不是个吃亏的人,张嘴就恶意攻击

    “我看你长的老”

    “行了,”郑哲的眼睛眯起来,嘴角一撇“你以为你多年轻,你也不比以前了,你还当你还是小嫩花不是了,我就跟你直说吧,你啊,早开败了”

    顾铭神色淡然,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老不老嫩不嫩,所以郑哲这话丝毫不让他伤心,作为反击,他骤然提高了声音,像是故意要让郑哲丢脸“什么你那对象是个男的”

    郑哲猛然侧头,见张春天跟吴江舟正交颈低语,微松口气,转过头来盯着顾铭,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往出挤“都说了不是你你怎么这么自恋呢我对象是个大美女,我的初恋,在你之后认识的。”

    因为郑哲说这话的时候怕给旁边那俩人听见,便稍稍的往顾铭耳边凑了凑,结果这姿势引起顾铭的不适,顾铭反射性的抬手推了他一把,离我远点这句话还没出口,就被郑哲抢了先。

    郑哲反应不逊当年,还当顾铭要揍他,眼疾手快,当时就摁住了顾铭的手腕。

    顾铭见状也抿紧了嘴,手腕一转,也抓住了郑哲的胳膊。

    “松手。”

    “是你先跟我动手的,咱俩现在都不小了,冷静点行不行,快松手,别在这找事”郑哲手腕吃痛,他咬牙忍着,因为顾忌旁人的关系,几乎是在说腹语“听话,松手。”

    顾铭看他嘴皮子乱动,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你别拉我。”

    “行了,我想拉你手也不至于想这么缺心眼的招啊,再说了,想跟拉我手的小姑娘成打成批的,谁稀罕你这破手又细又硬,摸你跟摸三尺挠子似的。”

    “你手好,你手跟个钉耙一样。”

    “钉耙怎么了,钉耙照样有人喜欢。”

    “谁眼瞎了喜欢你。”

    “说什么呢这人怎么说话这么难听能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么我长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搁那儿都算长的好的,看不上我的才瞎了眼呢。”

    顾铭的黑眼珠转了转“抱歉,我眼睛很好。”

    郑哲望着他,一会又开口“算了吧,好什么好而且你这个眼睛长的也不好,我跟你说男的好看的眼睛就该像我这样,乍一看单,其实内双,有内秀又阳刚,你的眼睫毛太长了,像个女人,不是个爷们应该有的样子你说你长的一幅小白脸的样,是怎么混上来的,不会给哪个大哥包了吧”

    “从来只有我包别人的份。”

    “嗬,就你还包人呢你有本事把我包了,那我算你狠。”

    “你找地方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谁眼瞎了要包你”

    “你啊,刚才我不是给你推理了好了么,你眼瞎了。”

    俩人毕竟年纪在这儿,又都混的不错,常年跟人打交道,词汇量丰富,便压着嗓子你一言我一语吵的没完没了的,直到旁边张春天起身打断,这才偃旗息鼓

    张春天端起酒杯,稍微起身,本打算讲两句场面话劝酒,转身看见顾铭跟郑哲单手相握,垂首交谈,也是大感意外“哎,你们两个,之前连个招呼都懒得打,怎么这时候这样亲近”

    郑哲已经不生气了,他说到后面还有点逗顾铭的意思,觉得顾铭现在的性格比小时候讨喜了些,至少能多说上几句话了,不再上来就咬。

    他松开顾铭的手,面朝张春天“没事聊几句。”

    顾铭很久不跟人吵架,也没人敢跟他吵,因为不擅长,所以他刚才给郑哲挤兑的有些郁闷,这时候也颇想给郑哲一脚,但他的腿抬了抬,最后还是放下。

    几个人在张春天的带动下起身碰杯,然而这酒杯还没磕到一起去,顾铭的手机就响了。

    顾铭放下杯子,将手机掏出来,看了一会屏幕,最后还是接起电话。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但却是个熟人打的,之所以说是熟人也并非顾铭跟他熟,而是这人的名号比较响亮,在本市道上无人不知,正是老城区那边出名的混混大猫。论资历算是顾铭的前辈,顾铭怎么都应该给他几分面子。

    大猫在电话里也没绕弯子,报了自己的姓名后,就直接说崔茂银砍了他的兄弟,他四处找不到人,只能来问顾铭,

    顾铭很诚实的告诉他自己已经有好几天没联系他,并不知道。

    电话里传来低低的笑声,大猫虽然笑的阴森,话却说的很实在“小顾,崔茂银在我的场子底下惹事,还把我的兄弟砍进了医院,这事放谁那儿都理亏吧他以为他跑了就完事了肯定不可能,我现在就要他个下落,我理解你护兄弟的心,但你也理解理解我,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呢,咱们做个交易吧,这不我把你两个小兄弟请到我这儿来了么,我没把他们怎么样,就是想麻烦你帮我查查崔茂银,你看怎么样”

    “哦,你绑了谁”

    “小顾,别把话说这么难听么是请,一个姓武,一个姓郑,最晚明天中午,我要崔茂银详细的落脚地。”

    第章

    顾铭跟张春天那顿饭没吃完就走了。

    时间紧迫,他们要干的事很多,好在想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太难。

    因为顾铭这阵子都深居简出,所以崔茂银比较自由,便时常跟他那个小女朋友四处游玩。

    崔茂银因为岁数大了,不像一般的小伙子那样脾气火爆,很会宠人,只要在能力范围内,他女人想干什么他都没二话。

    这不一天俩人在饭店喝了酒之后,他女朋友觉得不尽兴,便拉着他跑去老城区的小迪厅蹦迪。

    崔茂银听说那迪厅的名字就知道是大猫的场子。

    那家迪厅并不是大猫开的,而是他姨夫家的产业。大猫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算是江湖里的老大哥,搞运输起家,现在家底已经很厚了,不屑于开这种消费低的小迪厅,只是定期出两个小孩儿上这边来看着,防止闹事。

    所谓看场子,说白了便是看住这个地方不让人闹事,闹了事解决事。这在娱乐业上很正常,尤其是迪厅这种常年充斥着醉酒人群的地方,毕竟醉汉耍起醉拳来正常人也很难拦得住,混混这时候正好能派上用场。

    这年头本市很流行震动地板,就是那种站上去不用跳它就能跟着音乐都一晃一晃的铁台子,俩人吃饭的时候本来就喝了酒,那会儿在迪厅里又喝了几瓶。崔茂银的女人喝嗨了张牙舞爪的上去蹦,可她脚软胸又软,直接便宜了跟他贴身蹭的一个小黄毛,小黄毛色心乍起,貌似不经意的用手肘拐了她乱颤的大胸后,这小娘们不高兴了。

    她男朋友虽然不算大哥,但好歹也算二哥,那她就是二哥的女人,她的奶子哪能别人说碰就碰呢,于是她当场炸了毛,扑上去两把将小黄毛挠成了大花脸,一边挠还一边喊崔茂银过去。

    崔茂银混了这么多年,早不是血气方刚的毛孩子,自然不会干这种上去就动手的蠢事。哪怕他当时都喝醉了酒,还不断提醒自己这是什么人的场子,该不该闹事。

    崔茂银一直致力于将两人拉开,期间虽然小推搡黄毛几下,但基本上没什么太过分的举动,即便是他的女人毫不懂事的往上扑,他也算能震住场面,试图心平气和的把这事了了。

    如果不是当天看场子的人脑子有问题,也许顾铭还能跟张春天好好的吃完这顿饭。

    看场子的是个十八岁的毛孩子,看见那边有人打架,二话不说,抽出一个空瓶子便奔着仨人过来。

    崔茂银当时正好将他女人挡在身后,双臂制住前头疯狂扭动的黄毛,乍一看似乎是打架占了上风,实际上他只是个和事老。

    当毛孩子一酒瓶砸在崔茂银的头上,三个人全傻眼了。

    崔茂银委屈的很,他醉醺醺的,还想着不能在大猫的场子上惹事,所以只是骂了一句,说他打错人之类,还顺便说了一下自己的来头背景,毕竟顾铭也算是小有名气,大家都是道儿上混的,相互间给个面子,也算给彼此省事。

    不成想那毛孩子还真是个二愣子,当场就甩了崔茂银一个大嘴巴“顾铭是他妈的谁老子没听说,敢在这儿闹事,你知道这是谁的场子么”

    崔茂银四十好几的人,给能当他儿子的毛孩子当众羞辱,实在是忍到极限,加上他女人在他后面开始嘤嘤的哭起来,便彻底发怒了。

    包括当天看场子的人在内,一共四个人打成一团,崔茂银用烟灰缸开了毛孩子的瓢儿后,领着女朋友就窜了。

    赶上顾铭当时正在家养伤,崔茂银思来想去就没把这事告诉他,事后直接去找的大猫,想着跟他认个错,这事也就过去了。他知道那毛孩子只是大猫手底下的一个小马仔,无足轻重,崔茂银可是顾铭的兄弟,怎么衡量大猫也不会太细究。

    崔茂银心思缜密,面面俱到,耐不住运气实在太差。他打听了大猫的公司,在大猫公司外头等了半个小时打算负荆请罪,不料他没等到大猫,却等到带着网帽的毛孩子和另一个男人。

    那男人生的高壮黑粗,后颈上纹了一只蝙蝠,蝙蝠尖儿还延到腮边,乍一看像是络腮胡。

    这位络腮胡正好是带毛孩儿的,见了自己小弟跟人打起来,没理由不上去帮忙,崔茂银被两人砸的满脸是血,混战中用顺来的西瓜刀将络腮胡的胡子刮去半边,血淋漓的掉了一块皮。

    络腮胡疼的动静都不对了,摇晃中也不知道被谁绊了一脚,一头栽倒在地上,在一颗尖石头上枕出一个大洞。

    崔茂银后来知道那络腮胡是大猫的表弟时,二话不说,拉着他女人就跑了。这人着急的时候脑子就是不太好使,他总觉得这事顾铭不知道,就没有顾铭的事,时间长了也就结了。

    可不料大猫知道这事后大发雷霆,千方百计的找不崔茂银后,为了跟顾铭谈条件,他直接差人去顾铭的地盘绑走了两个小弟。

    郑言总是很想顾铭。

    他想的时候有点羞怯,觉得自己傻了吧唧的,想着顾铭嘴上不说,心里没准也烦。

    可他转眼又一想他不定哪天就要走了,郑哲整天盘算着送他回去,能多见两面就多见两面,他从小到大也没个人愿意这么跟他在一起呆着,又不笑话他,就算真烦,郑言也得多跟他过两天,这样的日子不多,能多一天是一天。

    郑言翻了黄历,特意给自己选了个好日子,洗澡梳头,还换上一身新衣裳,甚至偷穿了郑哲很贵的鞋子,一大早便打车到了顾铭家。

    郑言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顾铭,便去了顾铭的茶楼。到了地方,他坐在车上付费的时候还很小心的盯着司机的手看,尽量显出一副聪明的摸样,生怕人家看出他蠢,少找他钱。他的钱不是自己赚的,都是他大哥赚的,大哥赚钱不容易,累的半夜直说梦话,喊好几回红,估计是期盼自己生意红火,不容易。

    司机没有足够的零钱,便在车上到处翻。百无聊赖间郑言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见茶楼门口好几个高壮男人,生生从里头拉出一个白褂子,往路边的车上塞,那白褂子细胳膊细腿的,乍一看有些像顾铭。

    郑言开了车门走下来,司机怎么喊他他也不回头。

    他不要钱了,也不管他大哥挣钱不易了,他张着嘴,呼气似的从喉咙里冲出一句话来“我操你爹的你们给我放开他”

    大猫手下的小猫们大多二十出头,也都年纪不大,他们正在拉人,听着动静还以为哪个老大来了,结果回头看见郑言,觉得这人生的也算是膀大腰圆,一准是顾铭手底下的骨干,便打算一起绑走了了事。

    几个人摩拳擦掌的上前,不成想郑言是个中看极不中用的,手都没还就被人拉上了车,而且上了车脾气极好,全然没有刚才那副凶恶摸样,无精打采的看着旁边因为高声叫骂而被堵住嘴的白褂子,不停的劝那人放平常心态,少讲脏话,很不文明。

    按照大猫的意思,这些人并没有将俩人留在市区,而是防止顾铭找到人,直接送上了山,随时等候大猫的电话。

    郑言坐在山头上吹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他一天没吃东西,几乎饿的虚脱,他从来的路上听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怎么解释那两个半大小子也不相信,还一致认为郑言很狡诈。

    这其实也正常,毕竟郑言的反应实在太镇定,颇有大哥风范,所以他们很容易猜到郑言在装,也觉得他比那个愤怒的白褂子老练多了。

    第章

    因为崔茂银这几天都是一头一脸的伤,谁见了都要问他两句,所以从这些人的嘴里七拼八凑,顾铭差不多能听出个大概来。

    天已经黑了,在缭绕的烟雾中,张春天满面酱色,连脖子都是红的,他喝了太多酒,这会儿还没完全退下去。他不能睡,便一直在顾铭面前抽烟提神,但依旧掩不住神态疲倦,眼袋和法令纹都较平日里深了不少。

    张春天其实岁数较小,常年的烟酒跟女人几乎要榨干他的精神气儿,所以经常在顾铭面前呈现出这种老态,顾铭看了也很习惯。

    张春天长叹口气,似乎很上火“顾铭,郑言那边怎么办告诉他哥么他现在一个劲给我打电话,估计是找人呢”

    顾铭的重点明显跟他不一样。

    被劫走的人是武儿和郑言,这两个人相比,还是武儿对顾铭更重要些。

    他俩在九几年就认识了,那时候顾铭刚从东北回来,家里的房子被亲戚卖了,虽然是在自己的家乡,顾铭也是处在俩眼一抹黑的境地,无处容身,这不有一次在街边打架被个地头蛇黑皮相中。黑皮看见顾铭揍人的狠样,颇有点惊为天人,当机立断将顾铭带到了自己的场子里,给他活儿干,给他饭吃,顾铭才这么走上这条道儿的。

    武儿跟顾铭就是在那边认识的,那孩子比顾铭还小,不上学在外头瞎混,给黑皮当小弟的第一天赶上有人在场子闹事,他年纪小,不知道闹事的那人之前也是个大哥,便很拽的上去跟人呛声。

    当时呛声的有好几个混混,属武儿年纪最小,那大哥被小弟骂已经很没面子了,正想找人发泄,便逮着武儿这个不懂事的软柿子捏,当场甩了武儿两巴掌,把人都打蒙了。

    那天顾铭也在场,他像个小猫似的蹲在角落的椅子上,阴嗖嗖的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也不说话,就吃东西,他那年还不到二十岁,正是有冲动没脑子的年纪,见自己人挨了打,便悄无声息的从椅子上蹦下来,随手顺了一根铁管,在愣神的众人中,两下便将那过气大哥打的满头流血,倒地不起。

    武儿从那事后对顾铭就死心塌地了,后来顾铭离开黑皮的时候也毫不犹豫的跟着顾铭走,直到前些年,顾铭干强拆的年月,他跟顾铭一起将对头的十个手指头全剁下来,最后事情闹大了,他个人揽下了所有的事,替顾铭跑了路,在本地消失了好几年。

    不料才回来竟成了崔茂银这事的替死鬼。

    但武儿其实也不见得死,但如果大猫找不到崔茂银,那他不死也会活受罪。

    顾铭当然不想让武儿活受罪,但又不想将崔茂银交上去活受罪。

    可现实是这俩人他总得选一个,不想管都不行,这群人跟着他,他就得管,如果能重来一次,那顾铭一点也不想当大哥了,他认为当大哥太累了,还是自己独来独往的好,他只要认识张春天就够了,张春天能赚钱,有他在,顾铭的日子就不会过的差。

    想到这里顾铭有些痛苦,他垂下头,低低的叹口气。

    灯光昏暗,他脸依旧是白,嘴唇像是给红浆果染了似的,饱满鲜嫩,绛唇贝齿。

    张春天还当他是愁郑哲的事,就弹了弹烟灰“要不就别说了,反正明天也就有结果了,来了也是添乱,”说到这里他也叹口气,手里的烟灰落了一桌面,“怎么把我老乡掺和进来了呢,老崔也真是的,他不是挺明白的,怎么干了这么差劲的事。”

    “联系不上老崔”

    “打了一晚上电话了,他关机,不知道怎么想的。”

    “那明天咱们过去一趟吧,带上钱,还有枪。”

    张春天一愣。

    他愣的不是带钱,钱是个好东西,什么都能解决,而且这次的事,给人赔钱是肯定的,毕竟大猫的表弟伤的不清。可照顾铭这意思,如果钱解决不了还要用枪么那事可就大了,大猫比顾铭多混了二十年,已经在老城区那边拥有绝对的势力,名气远扬,顾铭才刚刚崭露头角,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拿什么跟人家拼呢。

    张春天将烟头摁进烟灰缸“带枪干什么出来混都是求个财,可别把事情搞大了。”

    “这事是我说了算么”顾铭沉默了一会“万一他不要财,就要出气,我总不能一点准备也没有。”

    张春天脸色缓和了些“哦,也是,那你想怎么办”

    顾铭平时脑子不灵光,可一道关键的时候,总是能想出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办法。

    他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干,办法也回回都是挺而走陷,可他偏偏每次都能成功,张春天虽然看的心惊肉跳,但对此从不厌恶,反而也很是敬佩,就像当年眼看着顾铭在胡同里没选择服软,而是直接跟比他大多了的高中生对打似的,他认为有些人天生就是当大哥的命,顾铭就是这样的人,他运气差的只能混社会,又运气好的在这方面柔韧有余,不服都不行。

    这回也是如此,顾铭暗自在心里拿定了主意,直接把该怎么办告诉张春天,他后告诉张春天去约大猫,他今晚就要跟他谈,不要明天,就今晚,他要让大猫措手不及,想也想不到。

    张春天相信他,二话不说,出门就去办事。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顾铭一扫先前的晦气,摇头晃脑的开始吃东西,他没吃饭,也懒得去弄,就坐在茶楼的大厅吃东西,他吃了不少茶点,还吃了半个大西瓜。顾铭每回动手的时候都喜欢吃很多东西,他总怕他万一被砍死了,枪杀了,他死也要做个饱鬼。

    他吃的满手汁液,脸蛋儿上还沾着西瓜籽儿,正想去洗洗手,结果外头来人了。

    郑哲晚上回到家,见不到郑言,打电话不接,又没办法报案,自然只能四处寻找。

    他仔细回想郑言先前的举动,他不傻,知道郑言不吃饭四处打车往外跑,前一阵子去了一趟顾铭家,消停两天,今天又走了,很可能去又是去找顾铭。

    他想着郑言要是在找到顾铭前丢了,那自己也没办法,只能等到了时限再去报警,可万一跟顾铭有关系,那自己就很有必要过去看个究竟。

    他给张春天打了好几个电话,在张春天不接的情况下,郑哲也隐隐觉得可能出了事。

    张春天虽然是混子,但更倾向于一个生意人,郑哲自己就是生意人,生意人手机基本上都是二十四小时待机,生怕错过一个可以发财的电话,张春天此举十分怪谲,不得不叫郑哲徒生疑心。

    他大晚上开着车来了顾铭的茶楼,本想碰碰运气,刚巧就看见在门口打电话的张春天。

    张春天见郑哲都找上门来了,也没办法,他没通知顾铭,自觉做得了主,便直接把事情的原委跟郑哲说了一下。

    俩人在路灯下聊了半个小时,被蚊子咬了一身的包,郑哲从起初的恼怒,到后来也稍微能平静些了。

    毕竟这事怪不着别人,只能怪郑言缺心眼。

    张春天有事在身,所以没说多久又开始不停的打电话安排跟大猫见面的事。

    郑哲在旁边抽烟,把这事完整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觉得自己应该跟着去一趟。顾铭跟别人之间有什么恩怨郑哲不想管,也管不着,他一个生意人,本不想蹚浑水,可有郑言在就不一样了。

    说句不好听的,他是混过来了,知道这群人甭管怎么打,无外乎是利益,面子。可郑言算什么呢,他一个半傻,死不死,活不活也不干顾铭一点事,眼下张春天这帮人如此上心,那也是为了他们的兄弟,他们的钱,不会有一个人会平白为郑言去冲锋陷阵。

    如果郑哲不去,他们在那边怎么谈郑哲都不会知道,郑言算个什么筹码郑哲也不知道,所以郑哲一定要去,还要保证郑言平安回来。

    郑哲低垂着眼,将手里的烟丢到地上踩熄,他挠了挠胳膊,笑着跟打电话的张春天问了一下顾铭在哪儿,得知顾铭在里头的时候郑哲很是惊喜,两步便窜上了台阶,大步流星的往里走。

    大厅只有个红旗袍在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郑哲问了她两句,得知顾铭在厕所,便转悠着在屋内瞧墙上的字画,等顾铭出来。

    顾铭这次先撒了尿,洗了手出来后,跟郑哲打了个照面。

    郑哲一身暗色,像个标杆似的立在顾铭前头,他的脸是微微汗湿的,脑袋上的碎发是乱的,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像个大流氓似的往顾铭前头一档。

    郑哲知道时间不多,也没跟顾铭废话,单刀直入的把怎么知道的这回事一说,最后表明希望带上他,还立誓保证去了不给他们惹事。

    顾铭指尖还往下淌水,他本想装没看见郑哲,不料给他拦在洗手间门口,只能退不能进,便上去搡了他一把,将人推开“你想什么呢”

    郑哲给他这么一弄,面儿上挂不住,便抬了长腿一拦,将顾铭堵在洗手间门口附近的墙角“我知道很唐突,你们的事,我也不插手,我就想把郑言领回去,万一你们打起来,除了我谁还能想着他”

    张春天把事都联系好了,东西也准备妥当了,他之前在电话里特意选了几个能拿得出手的人,眼下这群人也从四面八方赶到了,楼门口一时间汽车喇叭不绝于耳,此起彼伏。人都到齐了,就等顾铭了。

    张春天两步上了台阶,看也没看,就朝里头吼了一嗓子“都妥了”

    郑哲跟顾铭说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反应,这会看外头蓄势待发,心里也有些着急“大哥,不缺打手么你忘了,我当年在我们那儿也是头牌。”

    “”

    “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报警。”

    “”

    顾铭没好脸色的看了他一眼,觉得郑哲这招可真够下三滥,不过顾铭到不是怕这个,他记得郑哲虽然是个怪胎,但人还是不错的,干不出这种损事来。

    顾铭刚才一直沉默,也是在反复衡量利害,等他想明白了,决定也下的很快,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他带着郑哲去当真是件极英明的决断。

    顾铭一脚踹开郑哲挡在自己前头的腿,直径往外头走。

    郑哲有些失望的望着顾铭的背影。

    他可又暂时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垂头丧气的站在原地,听外头汽笛交织,看夜里车灯如昼。

    顾铭步履轻捷,头也不回。

    在他的身影没入黑暗前,他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走吧”

    第章

    顾铭到了外面,一看车边立着十几个人直皱眉,挥手便把人全撵回去,只带了张春天,大奔,郑哲。

    张春天一脸错愕“哥们,你是不是吃撑着了我好不容易叫过来的,你怎么给撵回去了你知道你是去见谁么”

    大奔见顾铭要上车,很识趣的上前拉开了车门。顾铭不以为然,抬腿上去“带这两个我都觉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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