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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哥和小红/混混 第8节

作者:苍白贫血 字数:24122 更新:2021-12-22 02:33:20

    财大气粗的老板得了这个信儿本来还装,酒过几巡便本相毕露,搂着姑娘的细腰便开始拍板,跟哥几个细密筹划,一副势在必得,有钱大家一起赚的架势。

    郑哲觉得自己有点不务正业,他本来是奔着做石油配件来的,不成想却误入建材工业,然而这里面包括的东西很多,他因为之前加工过管道便看准了管材管业这一块,他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可这些年光看手下人生产,多少还是了解点的。他找了些国标看了一下技术标准,又跟家那边的技术人员通了电话,觉得不太难,还是可以生产,反正这东西的技术要求都是大同小异,只是材质不同,但他同时也比较担心,总觉得有欠妥当,毕竟他初来乍到,大家相识不久,翻脸比翻书还快,也生怕这帮人临时变卦。

    吴江舟给他出了个注意,他只说是郑哲想卖,有人想从他那买,有这个关系就够了,又何苦要真自己生产,还说他自己一年销出的钢材也不都是他那个小厂子出的,很大一部分也是正经大厂买来销向用户,虽然可能比自己生产少赚点,但却毫无积压风险,他的意思是郑哲只要在营业执照里增上项,在去工商局找找人,把经营许可办齐了就成,二道贩子打着生厂商的名义,在客户眼里也不寒颤,赚一笔是一笔,赚不了也赔不着,压不下钱,也不影响他的工厂生产,先把关系走稳定了,加工什么的慢慢来。

    这不今天在吴江舟在香格里拉介绍一个本地的管业生产商给郑哲认识,请客照例是生猛海鲜,还要了一些胡不溜秋的蘑菇,叫什么松露,一股土腥味,难吃至极,却价格不菲,几个人推杯换盏三个小时,吴江舟喝的高了,老毛病又开始犯。

    这老家伙死活拉着旁边的人,大讲特讲他跟黑社会大哥的爱恨纠缠“我跟你们说,真事儿,我大哥,大光头那,厉害”

    说完吴江舟还比了比大拇指“牛”

    郑哲心想秃子都让人砍成那逼样了,吴江舟还在这吹呢,脸皮厚成这样也算是本事,自己就脸皮薄,以后可得学着点。

    吴江舟打了个酒嗝“我跟他关系那是相当可以了,真的,我可是经过好多次的试探才成了他的兄弟的,你们都不明白,这黑社会交人很喜欢试探人,哎,郑哲,知道他怎么试探的我么”

    郑哲眼看着吴江舟的大红脸抻到自己面前,便往后躲了躲“打了你个嘴巴看你急眼不急眼”

    吴江舟跟他摆摆手指头“不你错了他跟我玩了一把斗地主,故意出老千让我看见,”说到这里他又做沉思状,眼神迷离,幽幽抽烟,“结果他就发现我这个人牌品不错刘总,你知道他试探我这个是想干什么么”

    刘总摇摇头“不知道。”

    “我跟你们说,一个男人的品行,他可不可交,从牌品和酒品上最能看的出来”

    郑哲实在听不下去了,甚至有点替吴江舟丢脸,他虽然喝的也不少,但廉耻还在,正赶上想上厕所,就直接抬腿出门了。

    在去洗手间的路上,郑哲碰见个打听洗手间的小哥。他喝的头晕脑胀,好容易找对了地方,便很热心的拉着人家的手往厕所跑,可那小哥的手实在太凉,郑哲的手又热,跟攥了一块冰似的,凉的郑哲一激灵,反应过来后,忙很不好意思的放下。

    喝多了的人总是话比较多,郑哲一边往里头走,一边跟身边的人聊闲“哎你怎么还在这上找洗手间了你找多半天了”

    说话间郑哲觉得这哥们有点眼熟,就低头看了那人一眼。

    郑哲看的姿势很奇怪,非常刻意,因为身边的人始终低着头,那人本身就比郑哲矮,约莫到郑哲的眉毛,这就导致郑哲只能歪着头凑上去看,郑哲看了一眼后,醉熏的双眼忽然有些清亮了,他睁开了眼,又凑上去仔细看了一遍。

    顾铭垂着头,这男的跟他说什么他都没往心里去,就仿佛是听个大蚊子在嗡嗡的叫,属于顾铭自动过滤的范围,顾铭只关心洗手间,这会看见了,他的手便自动的摸上皮带,迫不及待的往里走,不成想才迈开脚,就忽然给个疯子猛的顶在走廊的瓷砖上。

    顾铭的下半脸被一只铁钳似的大手钳制着,那指头嵌进他的肉,似乎要隔着皮将他的牙掏出来。

    郑哲算是豁出去了,他看了好几遍都只是觉得像,然而此时两人面对着面,离着不过一掌宽,顾铭的眉毛,鼻子,就在他眼皮底下,清晰可见,郑哲无声的动了动嘴唇,又眨眨眼,他想起来了,想起来这是谁了,他的小伙子长大了,褪去了稚气,变成了一个好模样的男人,不在是那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娘们,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大个子了。

    顾铭还处在迷茫的阶段,他跟郑哲对视,眼睛却不对焦,看人都是重影,他怔了半晌,手指搭上郑哲的胳膊,微微皱眉“干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顾铭因为被掐着脸,所以嘴唇是撅起来的,饱满的引人嘬吻。

    赶上郑哲脑子正是犯浑,他深吸口气,歪过头便被人很恶意的在顾铭嘴上快吮了一下“不记得我了红红小宝贝儿。”

    顾铭被这一吻激醒,他瞪大眼睛凝视郑哲,试图看清眼前这个变态,可等他真的看清了,却恨不得自己根本就看不清这个恶心东西,怀着剧烈的厌恶,顾铭挥开郑哲的手,一脚便将郑哲踢了三米开外。

    这一下力度很大,又刚好踢在郑哲腹部上,赶上郑哲本来就想上厕所,一时间也是踹的郑哲无力还手,他靠在墙上,脸色发白,憋的额角都起了青筋。

    同样着急的还有顾铭,他连裤腰带都解开了,万事俱备,只等放水,实在不是打架的时候。两个人怒目相向,却都很有默契似的,平行移动,只对峙不动手。

    郑哲不太放心,便抬手指着顾铭“行姓顾的打人是吧你要是个男人就等我尿完了再说。”

    顾铭被他一路指着进了卫生间,没说话,径自走到最右边的小便池前,而郑哲也识趣的走到最左边,两人都生怕对方先爆发,基本上是对视着动作,只是到后来顾铭发现郑哲的眼睛开始往他下面看,就特意侧身挡了挡,就不让他看。

    尿完了将家伙收起来,他俩是仇人见面份外脸红,因为都喝了不少,走路也直打晃,实在不适合发生冲突,但由于缺乏沟通,双方本意本是要出去洗洗手,结果全误以为对方要动手,最终还是在洗手间内抱起团来。

    郑哲本以为这辈子见不着了顾铭了,见着也没想着直接动手,毕竟他现在年纪不小,不再是热血易怒的少年,可他又不得不愤怒,他吃了大亏了,结果这小子还要反过来来揍他,简直没有天理。

    顾铭虽然头晕,但战斗力却没下降,他抓住郑哲扇向他的手,反手一拧,强硬翻转郑哲的身体,紧接着又一脚跺在郑哲后背上,登时就踹的郑哲失去平衡,砰一声扑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顾铭居高临下的踩在郑哲后脑上,他右脚刚劲,牢牢将其钉在地上,其实顾铭大多时间都看不大清郑哲,这会儿他垂眼定神,待看准了人,脚掌便雨点似的落在郑哲的头上。

    只可惜郑哲在挨揍这方面真是天赋秉异,干踩不晕,他忽然背过手捉住顾铭的脚,猛一翻身,将人扯倒在地,又一个飞扑,顺势压了上去。

    郑哲虽然多年不动手,但好歹还是有点基础的,再说他在这方面算是顾铭的半个师傅,即便现在明显是青出于蓝,可也郑哲也不至于输,多少还是能维持个平手。

    “我当年怎么教你的不是警告过你在打架中别让人抓住手脚么”郑哲抓住顾铭的头发,用力朝地板上磕“兔崽子,你穿这么利索,人模狗样有头有脸的,不会是卖屁眼儿的吧”

    “”

    “多少钱啊我来一次,不过我应该不用付你吧,你他妈当年拿我钱走的,利滚利够上你白八十次了吧反正你现在也不是处,早被人玩过了,也卖不了什么好价钱。”

    顾铭听了这话,眼有火色,魔鬼似的,只见他抓着郑哲的耳朵对着他的鼻子咚的一撞,紧接着又挺身而起,趁着郑哲捂鼻子的功夫将人打横抱起,扔到窗台上就往外推。

    郑哲反映过来,他那两条大长腿紧忙盘上顾铭的腰,双手搂住顾铭的脖子,八爪鱼似的缠住了,一副我不入地狱谁也别想推我下去的阵势。

    “你他妈的你疯了”

    “放开我。”

    “你要点脸行么大庭广众的你这是干什么杀人么”

    “不松手是吧恩”

    “我操你在这样我就要叫了你别以为我不好意思。”

    他俩的身体贴合,在窗户边一个推一个缠,姿势伤风败俗,加上他俩又都没有高声对骂的习惯,所以只是抱在一起低声咬牙,还吭哧吭哧的喘气,直惹的进来解手的男同志频频皱眉。

    话说我们这位男同志也是喝醉了酒,正蒙圈的功夫看见他俩,只在心里寻思这俩变态怎么也不上隔间里去,悄么声的偷偷玩多好,非要在大面儿上膈应人,素质太差了。

    第章

    顾铭实在不记得最后是怎么跟郑哲分开的。

    他在酒店的床上醒来,身上的衣裳板板整整的,连鞋都没脱,这倒不是他的小弟伺候不周,而是昨晚上顾铭实在是打的有些魔障了,给人抱回去的时候六亲不认,谁动他他踹谁,那些人也没办法,干脆不去管他,让他穿着皮鞋睡觉。

    顾铭因为穿的多,所以睡的脸蛋红扑扑的,还热的出了一身的汗,他掀开被子,踢掉脚上的鞋,从床上爬起来后,将自己脱的赤条条的,正要去洗澡,结果房门作响。

    随着门把转动,门缝直接钻进来一个大方脸。

    张春天看了看顾铭,赶忙自个儿挤进来,顺便反手将门儿带上,挡住了身后的一众小伙。

    他昨晚上就听说了顾铭跟人打架的事,说是两人都喝多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问谁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俩人就是往一起抱。

    老崔他们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见打也打不出个结果,干脆哥几个联手将顾铭从对方身上扯下来,随便开了个房间抗进去,然而顾铭似乎真是有些醉,被送到房间里后脑勺刚沾了床,没扑腾几下就睡着了。

    因为不是什么大事,张春天早晨才赶过来的,其实顾铭没醒的时候他就进来看过一趟,等到现在,眼看着中午他实在有些等不了,便又上来叫,谁知道一进来就看见顾铭这一身白肉。

    张春天虽然不是头一回见,但还是又赞叹了一下“哎呀你这个小细腰啊”

    说完他还扯着脖子往床上看了一眼,发现没人后,又费解的望着旁边走动的人“你说自己你搞成这个样干啥”

    顾铭也不觉得害羞,他跟张春天认识这么久,彼此什么样都见过,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顾铭很自然的从张春天面前走过去,看也没看他,直奔洗澡间开水“你把傻子送警察局去,他家人现在就在本市。”

    “啊”张春天愣了一下“哦,我今早领着郑言去警察局了,已经联系上他家里人了,但他妈好像不在本地,说是他大哥在这边,也就是我说的那个老乡,我都跟我老乡说好了,他今天可能不太方便,说最晚明天来接。”

    顾铭浸在水流下洗了一会,一张脸湿淋淋的,见张春天还在洗手间门口站着,就抹了一把面儿上的水“你站这儿看我洗干什么,出去。”

    “行,我反正也没事,就是来看看你好不好,那什么,我在楼下等你,咱们等会一起去吃饭”张春天说完这话便抬手带上了门,转身出屋。

    顾铭把自己洗干净了出房间,正想去找张春天,结果崔茂银半路杀出来,将顾铭拦到电梯口。

    “坏了,坏了,”因为年龄的问题,崔茂银从不管这个小大哥喊哥,但也不好直呼其名,所以他干脆就不喊,说起话从来都是单刀直入“市南西边那个工程,陈哥看上了。”

    顾铭没什么表情,他进了电梯,看崔茂银按下按键“这现在已经成了我自己的活,他看上什么意思。”

    “之前不是秃子一直跟咱们争么,结果在你解决他前,他为了还赌债,把他那个工程队和相关都卖给陈哥了,这事我现在才知道”

    顾铭没说话。

    这事说简单了就是之前白玩了一趟,他并不是鲁莽行动的人,他算准了时间,专门在王队的辖区办倒光秃子,而且一次到位,秃子就算不死也退层皮,而顾铭因为有人又有关系也好搪塞过去。

    可这姓陈的就不好办了,都说他认识本市警察局的领导,那是王队这个小基层领导比不了的,到时候顾铭真跟他对起来,就算是顾铭赢,也肯定免不了跑路,真跑个十几年回来,顾铭老了不说,老大都不知道换多少批了。

    电梯到了地方,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电梯,崔茂银看着迎面过来的张春天,随手将烟丢进走廊的垃圾桶“要不这样,咱也不好跟他硬着来,谈谈吧”

    张春天本来坐在大堂沙发上发呆,见两人出来,忙起身上前“走,就在对面,菜都点好了。”

    崔茂银的意思正合顾铭的意,顾铭冲他点点“好的,你去约,先吃饭。”

    因为饭店就在对面,一小拨人没两分钟就到了地方,这是一家东北菜馆,顾铭进去的时候皱了一下眉,细微的表达了一下不满,他昨天刚见了个恶心东西,好容易给忘了,结果今天就来吃东北菜,实在是让顾铭有点睹物思人。

    但实际上顾铭并不讨厌东北菜,还觉得很好吃,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挺痛快的坐下来,挨着崔茂银边吃边聊。

    张春天开了两桌,顾铭平时身边的人不多,就几个人,可那帮小弟也不知道怎么的,从来没人愿意跟顾铭一张桌子上吃饭,都说跟他吃压力大,吃不好,所以张春天每次都是开两桌,顾铭一桌,大家一桌,顾铭对此也没意见,他怎么着都能吃下去,没那么多讲究。

    顾铭起初没注意到自己的旁边多了个人,他看也没看,光顾着跟崔茂银说话,还以为旁边只是新来的一个什么家伙,直到郑言开始没完没了的给他夹菜,他才反应过来。

    郑言是个不记仇的。

    即使那天顾铭那么使劲揍他,他再看见顾铭也不生气,他本来默默的在一边吃,吃了很多好吃的,等他吃够了就开始四处张望,发现顾铭光顾着说话,一点好吃的也没吃找,就有点替他可惜。

    郑哲的筷子在面前菜盘里扒拉半天,翻出一块偏瘦的红烧肉来,夹给顾铭“你吃这个,这个肉好吃”

    顾铭强忍住一脚把他踹开的冲动。

    他知道郑言不是郑哲,俩人根本就是两回事,而且郑言还傻了吧唧的,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但就这么安慰自己,顾铭一看见这张脸还是反射性的想发火“离我远点,别让我看见你。”

    郑言没听见似的,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翠绿小黄瓜丝“你吃完肉再吃一口这个菜,这样就一点都不腻了,你试试。”

    顾铭神情平淡,眼睛却是瞪着郑言。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奇怪,因为老崔在打电话,所以没察觉,张春天可是都看在眼里,他本来带着郑言去警局,因为答应郑哲帮着先照顾一下,便很自然的带在身边,一起吃饭也是很自然的事,不料竟惹的顾铭发毛,张春天也很怕打起来。

    只是郑言毫无察觉,依旧该干嘛干嘛,对着顾铭大献殷勤。

    顾铭发现不奏效,也有些泄气。

    但只要不是有要命的事,顾铭基本上都会等吃完饭再发火,所以眼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菜,他本来也很饿,又跟崔茂银说的饥肠辘辘,便没跟郑言计较,拿起筷子就开始吃。

    酱香浓郁的五花肉和爽滑的米饭刺激味蕾的同时,也让顾铭心情好了许多,甚至好到觉得身边那个冒牌的恶心东西也没那么恶心了,他给自己夹的东西是真的很好吃,还不用自己动手,很是不错。

    郑言唆着自己的筷子头,看顾铭吃的开心也很高兴,他吃饱了饭,就坐顾铭旁边断断续续的给他夹菜,甚至还站起身,抻着胳膊从东勾到西,给顾铭搭配出荤素相当的一个组合来。

    “你吃这个,这个也好吃,我就喜欢这么吃”

    “”

    “你以后吃饭的时候别说话,我看你刚才一个劲聊天,少吃了多少好吃的啊,菜都凉了”

    “”

    “你吃饭归吃饭,瞪那么大眼睛干啥当心给油星子迸着,我给你夹菜,用不着你伸手啊”

    “”

    “对了,这就是了。”

    顾铭闷头吃饭,只偶尔回一句闭嘴。

    他发现这个郑言虽然脑子缺弦,但是他俩的兴趣爱好却很一致,至少在吃的方面是,用当下比较时髦的话讲,就是有着同样的大脑结构。

    想到这里顾铭不太开心,郑言是个傻东西,自己要跟他的大脑结构一样,那不也成傻子了。

    郑哲醒了酒,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也觉得做梦一样。

    这顾小红每回都是从天而降,跟演戏似的,上次是从苹果车掉下来,这次一回头就这么突然的站自己身边了,还拉着小手,要是后来没动手,也算能给他俩的事画上一个好句号了。

    好聚好散么。

    可搞成现在这样,郑哲是惊喜又恼火,如果他没喝酒,肯定不会跟顾铭打起来,郑哲现在有点看不得顾铭,觉得之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郑哲没想跟他计较,能遇见是俩人有缘,不能再一起是没分,郑哲现在不想强求。

    结果他差点被顾铭推下楼,虽然没受什么大伤,可被右脚扭伤了,这不上医院来处理,警察还打电话说郑言找到了,郑哲踮着脚尖,一边接电话处理郑言的事,一边给自己挂号治疗,因为暂时过不去,郑哲便麻烦张春天帮着照看一下,等他弄完了就过去接。

    吴江舟到了的时候,郑哲已经弄完了。

    他回头土脸的找到郑哲,脸上猫挠了似的,好几个大道子,血色尚且新鲜。

    吴江舟先过问了一下郑哲的伤,发现没事就在他身边坐下,掏出烟来“你怎么搞的,怎么昨晚上我一眼没照顾到,你就成这样了”

    郑哲接过他的烟,想起来医院不让抽,又塞回去“我没事,倒是你,你这脸怎么了”

    吴江舟叹口气“在家打架了呗唉怎么办,我家那老娘们最近实在是有点疯癫了,这不昨晚上喝酒喝多了么,在酒店住的没回家,你看看她把我脸挠的不止这事,这娘们现在越来越爱动手了,你说我怎么办可愁死我了”

    郑哲不以为然“这有什么难的,你抗揍些不就得了。”

    “啊抗揍我他妈在外头像头驴似的赚钱养家,我不揍她不错了。”

    “你哪能打女人呢,”郑哲摇摇头,小心翼翼的挪了脚“我小时候找过一个对象,天天揍我,那下手真是狠到一定境界了,但作为一个爷们,哪有跟自己对象动手的道理他揍我,我就让他揍,只要打不死,第二天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事不耽误。”

    “呀,你这么好吹呢吧”吴江舟满脸怀疑“我怎么不信呢,一次都没动过手”

    “我就是跟他动手,也是阻止他别打我,也就极个别的情况我可能扇扇他,那也是他实在太不像样了,我不得不管教。”

    “小郑啊,你们东北男人就是爷们”

    “嗨,还行吧。”

    “哦,还在一起么你女朋友找你这样的,也算是有福气,哪个男的能受得了爱动手的女人。”

    “啊我俩分手了,是我踹的他,”郑哲挑挑眉,微微一笑“就那脾气的你说我要他干啥我直接告诉他滚,那是相当潇洒了。”

    吴江舟赞叹不已,频频竖起大拇指“这才对么,老弟你厉害啊你真是我们男人的楷模”

    第章

    郑哲脚伤不能开车,他是打车过来的,正好吴江舟在这,郑哲便很自然坐他的车回自己住的地方,想着顺便接郑言回去。

    郑哲在这呆的时间不短,住的地方早就从酒店换成了公寓,一租一年,没有厨房的那种,毕竟郑哲不见得在这边常驻,也没必要把住的地方弄的跟过日子似的。

    地方虽然不大,可多住个郑言还是绰绰有余,郑哲妈自打知道郑哲到了本市就回了乡下,这会儿接到信儿非要去买车票过来,郑哲劝了她半个小时才劝住,毕竟两边离着不远,回头郑哲开车送回去行了,又不麻烦。

    这个城市比老家繁华的多,还临着海,一到晚上霓虹遍地,华光熠熠,大酒店前豪车云集,窄巷子里人声鼎沸,郑哲以前没感觉,可现在忽然呆的十分惬意,甚至都不怎么想回家。

    但这地方好,却并非郑哲留下的全部的理由,还有一个让郑哲想留在这的原因,郑哲虽然大多时候不那么认为,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就是那么回事。

    这就仿佛是一个人喝了一种酒,醉了,吐的不省人事,难受的恨不得此生都绕道走,可回头看见了依旧流连忘返,也非要骗自己嘴里的口水是反酸水,但其实心里还是明白的。

    天还很亮,郑哲坐在吴江舟的车里给张春天打了两个电话,那边也没接,郑哲没办法只能先回了家,不成想在吴江舟调车头的功夫,江老板的电话就进来了。

    江老板约了刘秘书吃饭,就两个人觉得没劲,便四处给这帮人打电话凑份子,想着一起玩玩。

    郑哲本来因为脚伤跟他弟的原因不很想去,可又觉得不好不去。

    人家不在乎他来不来,他却很在乎这份关系,反正脚扭了也不耽误饭局,饭局是用嘴吃的,嘴没事就行。

    吴江舟本来还说他有事,听郑哲要去见刘秘书,也死皮赖脸的跟着,装模作样的打了两个电话推掉所谓的饭局,两人到了海天酒店,吴江舟挽着郑哲上去后,包间里头已经坐了五个人,三男两女,男的除了老江和老刘,还有一个姓陈的,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后来聊了两句才知道是混社会的,手底下有两个迪厅,还兼职干工程,很有来头。

    至于女的长什么样郑哲没印象,就记得衣裳紧绷绷的贴身上,水蛇腰,两个大奶子圆滚滚的,眼看着就要从领口里钻出来,看的在座各位男士意乱情迷,牛皮都吹的优雅了不少。

    之前全是男人的时候,大家几杯酒下肚,那真是除了中东和平不管,国家大事挨着遍的操心,刚还入木三分的分析中国入世后经济形势,后又声嘶力竭的谴责某酒店小姐大幅涨价坑人,总之话题尺度十分宽广,连领导家狗该配种了都不放过,这会有了女士在场,大家都收敛许多,聊聊红酒,说说禅经,男人温文尔雅,女人满面娇羞,郑哲看的心里狂笑,但面儿上还稳的,跟着一起黏糊,搞的气氛到最后一度暧昧至极,大家坐在一起眉来眼去,看的郑哲都想谈恋爱了。

    可是光想谈,没有对象是谈不成的,郑哲作为碎钻单身王老六,这些年也不是没女人往上贴,只是之前郑哲太忙没功夫谈,现在有时间了,也可以谈了,却怎么都谈不了。郑哲有时候会觉得是不是不年轻了,小时候的感情总是很纯粹,炽热浓烈,喝一次酒就要当一辈子的兄弟,看见模样漂亮的就成了心尖上的人。

    郑哲莫名有些郁闷,在姑娘的陪伴下多喝了几杯,干脆就把郑言的事又忘在脑后了,其间张春天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当时他正一瘸一拐的往洗手间摸,也没接到,张春天也有事,就没在打,这事也就这么暂时搁置了。

    吃完饭郑哲跟吴江舟跑到香格里拉去聊天,俩人都脸通红,也不去包间,就坐在大堂吹冷风,吴江舟脸皮厚,不觉什么,倒是很好奇郑哲为什么忽然死活要来这儿,毕竟平时郑哲为人比较大方,不太像是省这两个茶点钱的人。而且让人奇怪的是,他来了也不怎么不说话,光吴江舟自己说,郑哲就那么魂不守舍的坐在对面的欧式沙发上,东张西望,伺机作案似的,看的吴江舟一头雾水,总觉得郑哲下一秒就要飞奔出去抢包了。

    不过郑哲平日还是很正常的,就这事第二天他酒醒后,任吴江舟怎么问他他也不松口,言语间还责怪了吴江舟不拦着他,说再有下次千万不能由着他去吹风,说他跟那地方反犯冲,容易吹出人命。

    吴江舟听到这里也觉得挺邪的,上次在那边喝酒,郑哲就回就没人样了,还崴了脚,这次又在那边做出那种怪异举动,香格里拉真是邪门,以后能不去尽量不去了。

    郑哲在脚还没太好的时候就重新开始开车了,他跟张春天约好了接郑言,一根烟的功夫就到了地方。

    郑哲老远就看见站在路边的张春天。

    印象中这小子矮胖矮胖的,现在也长出了个大人的模样。

    张春天来这几年老乡没少见,可却没见过郑哲这么近的,他特意从茶楼里出来,穿的很随便,见停身边个奥迪,就瞪大了眼镜上来拍,嗓门极大“嗬,郑叔,可以啊你。”

    郑哲每次听见他这么叫自己,都恨不得给他个嘴巴。

    之前是张春天在上学,郑哲在他爸身边帮忙,明明比这胖子大不了几岁,还要被喊叔叔。

    郑哲把操你妈憋在心里,跟张春天笑了笑“我有那么老么”

    张春天一拍头,满脸歉意“你可是一点也没变样,倒是我看着比你还大了”

    郑言站在门口晒太阳,。

    其实也不见的是在晒太阳,他嘴里不知道吃着什么东西,靠在门口往一个方向望,根本不关心郑哲的到来,甚至跟郑哲看对了眼,也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郑哲从车上下来,跟张春天寒暄“春天,怎么在这儿了,真是巧。”

    “我才觉得巧呢,我起初以为你弟是你的,哎,你在我爸那儿干那么久,我都不知道你有个双胞胎弟弟。”张春天说道这里还给郑哲递了一根烟“进去坐会吧,自家茶楼。”

    郑哲接过烟,看一眼茶楼的规模,有些惊讶“混的不错么你”

    “哪里哪里,这不是我的,我只是说了还比较算。”

    两人低头欠身,郑哲在张春天手里的打火机点了火,直起腰,转向旁边望天的人“郑言,怎么见了我也不说话呢”

    郑言转过脸,慢慢的笑了一下,又伸出手“大哥,你吃么瓜子。”

    没等郑哲回话,张春天却惊呼一声“你脚怎么了看着不大利索呢”

    郑哲本打算搪塞过去,可跟张春天对上脸,却像被提醒了似的。之前俩人打电话都很匆忙,没有细说,这会郑哲想着说不定张春天知道顾铭的下落,毕竟俩人都在这,也许有联系呢。

    郑哲张了张嘴,后来又闭上了。

    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打听顾铭也不是想怎么样,只是好奇他在干什么,不知道他缺不缺钱。想起之前郑哲也挺不好意思,觉得顾铭跟他过了两年苦日子,要是顾铭现在过的不好,他也能帮帮他,没别的意思,就是纯好心,没死皮赖脸。

    张春天有些察觉到郑哲的异样,为了不冷场,他依旧是喋喋不休的说“进来好好聊聊,这些年你都干什么去了我听老家人说你很出息,开了个大工厂,怎么还跑这边来了”

    郑哲被张春天热心的迎到茶楼大厅,这地方装修很有一番韵味,古玩字画一应俱全,不过估计也就是挂着羊头卖肉狗,这年头茶楼只卖茶叶能赔死。

    一个红旗袍的女人上来摆弄茶具,郑言就站在门口,没有要跟进来的意思。

    郑哲的眼睛望着郑言,抬手在烟灰缸弹弹烟灰“春天,我那天见到顾铭了,怎么他也在这儿你们有联系么”

    张春天之前并不知道他俩的关系,听郑哲说这话,先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愣了一下,刚开开口,就听得门口吱呀一声急刹车。

    张春天闭了嘴,向后微仰身体,待看清车牌号,又朝里头喊了一嗓子“大伟,出来”

    说话间一个高个子从里头跑出来,正莫名的时候,张春天没好气的回他一句“滚出去,去门口站着。”

    郑哲看的莫名其妙,不过他也不关心,却有些好奇张春天这样的人也有脾气。在郑哲的印象里,这孩子跟他爹一样,乍一接触都十分亲切,毫无架子,这时候陡然变成一副狠样,虽然有些令人发笑,但郑哲却也笑出不来。

    倒是门口的郑言,刚才还讷讷的,这时候就像是吃了喜鹊蛋似的,骤然就咯咯的笑起来。

    外面一阵轻微的骚动,意外的是茶楼里的人都没用要出去看热闹的意思,气氛相当凝固,甚至有些古怪。

    唯一不受影响的是张春天,他已经笑着给郑哲沏茶“郑叔呸我这张臭嘴,郑哥,你怎么啦这是,怎么进来就开始愣时儿。”

    说完张春天又想起来似的“你刚问我顾铭啊,这不就是顾铭么,他来了。”

    郑哲眼望着那个什么大伟方才还高高大大的站在原地,这一秒就给人拉着头发,一脚踹在小腹上。

    顾铭双手插裤兜,腰杆挺直,没等揪住大伟头发的小弟动手,便迅速的给了他一脚,直踢的那人当场就跪下去,蜷缩成团。

    对面的郑言眼睛都笑弯了,他不害怕这个,就算是挨揍的人是他他也不害怕,因为张春天的关系,他这两天都频繁的跟顾铭见面,他发现他很喜欢顾铭这样的性格,非常合他的口味,这个人不爱说话,就喜欢吃东西,而他喜欢说话,就喜欢给别人东西吃,相处起来实在是愉快,愉快的郑言舍不得跟郑哲走,眼巴巴的盼着顾铭来。

    然而他不想跟郑哲走,郑哲也他妈不想带他走了,只见他僵坐半晌,后又噩梦惊醒似的,腾的站起身,郑哲盯着张春天,眼有急色“兄弟,有后门么”

    “啊你走什么后门啊”张春天一愣“你不是要找顾铭么,他来了,哎,顾铭,你过来一趟。”

    郑哲闻言脚更不好使了,他面色发白,一边走,一边摇头“不行,不行,今天不行,我今天这腿脚不适合跟他见面。”

    第章

    郑言跑上去,伸出一只嫩手“弟弟,瓜子仁我都嗑好啦,给你。”

    他掌心厚实,里头攥着白胖的瓜子,都是他刚才磕出来的,他本来百无聊赖的在茶楼吃东西,听张春天打电话,说是顾铭要来找个人,就舍不得吃了,想着等顾铭来了,留给顾铭。

    可话音刚落,郑言就给一个人拦到一边挡住。

    顾铭没搭理他,只是很专注的继续踹大伟。

    他下脚狠毒,踢的这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呲呀咧嘴,脸都不要了,抱着头便开始在地上哭,声形凄厉,旁人都有些看不下去。可即便是这样,顾铭还觉得不够,他甚至还从车上取下来一个铁棍,对着大伟开抽,直打的人鼻血迸溅,身上都成了斑马。

    这条路没什么人,而且这个殴打的场景给一群小弟围着,也不太有人能看得见,这群人身体僵直,手指微抖,偶尔觉得不忍心,也不敢上前制止,毕竟张春天跟崔茂银都在这儿呢,老好人都没开口,谁有胆量上去求这个情

    大伟足足被揍了十分钟,一般人揍十分钟,顶多鼻青脸肿,可让顾铭揍就比较惨,大伟被打的满脸都是血口子,鼻梁塌陷,连牙都掉了一颗,身上青一块紫一快的,躺在地上哭都哭不出声了。

    顾铭额头冒汗,他将棍子往旁边一扔,当啷一声,而他却没走,只是蹲下来盯着大伟的眼睛,并微微的张了嘴,他刚才吃了一颗糖,现在呼在大伟脸上的气儿都是甜的,带着香,掺在血腥味里的香。

    “你睡了陈哥的人”

    大伟以一种极其奇怪的姿势趴在台阶上,血糊的他都睁不开眼,他想了半晌,忽然面色恐惧“黄头发那个么”

    说完这句话他便开始哽咽。

    这个小伙子昨天去迪厅玩,是上了一个挺骚的小娘们,俩人算是你情我愿,帅小伙跟大姑娘干柴烈火很正常,他虽然喝多了,却大概记得那女的说她有个姓陈的男人,但他不知道那人就是陈哥,本市名气响当的老大,他要是知道给他喂雄心豹子胆他也不敢跟那女的睡觉,他知道他那不是给自己找事,是给自己的大哥找事,这个姓陈的刚接了秃子的工程队,正是跟顾铭起摩擦的时候,他这就是火上浇油,顾铭肯定饶不了他。

    大伟意识到这些,浑身震颤,面容比刚才挨打的时候还害怕,他哭着抓住顾铭的脚,不自觉的说出一句“大哥,你要杀了我么”

    顾铭摇了摇头,他站起来,示意别人把他送去医院“这事就这么算了,不要有下次,有下次你就走吧,我也不打你了。”

    顾铭几乎不打自家兄弟。

    只是今天他接到陈老大的电话,在电话里被人恶损了一顿。但这事证据确凿,顾铭这边是理屈,人家那边也很痛快,要顾铭把人交过去,然后两边才能谈市南西区的工程,不然他就直接开工,看顾铭敢去一个试试。

    其实顾铭跟大伟也没什么感情,他自觉他跟谁都没感情,跟谁都只有关系。

    也是唯一的关系。

    他是大伟的靠山,是这些混混的大哥。

    他清楚他的兄弟没一个豪杰,全是没文化的穷小子,这个社会里最底层的人,下三滥一样的吃饭,吃的不光荣,吃的遭人嫌,这就已经很倒霉了,顾铭不想再把这些人往死里断送。

    他的人他要自己管教,他打他的兄弟总比姓陈的打他的兄弟强,他会给他们留后路,不残疾不瘫痪,老陈可不会。

    人被抬走的时候,顾铭让崔茂银给老陈打电话“跟他说明天我过去见他,我自己跟他谈,大伟我已经收拾了,就不劳他动手了。”

    反正顾铭不害怕,他从九几年就是这么毫无畏惧的拼过来的,他就像最不要脸的亡命徒,常年混迹在血腥和铁锈的气味里,哪里都敢去,哪里都敢闯。

    顾铭挺轻快的进屋,别人都沉默着绕着他走,只有那傻东西笑嘻嘻的凑上来,往顾铭略带铁锈的手心里塞瓜子仁。

    郑言爱极了他这个沉默的小模样“快吃,快吃,都给你嗑好了。”

    顾铭不跟傻子一般见识,白给谁不要,他很好意思的接过来,一边走一边吃,待进了大厅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直直的望着对面茶桌的两个人,差点把嚼碎的瓜子仁呛气管里去。

    当郑哲看见他揪着那人猛打的时候,不用张春天说,他就已经知道顾铭是干什么的。

    郑哲心里发凉,兜头给人泼了一盆冷水似的。

    同时他又内心觉得可笑,这是顾铭的事,顾铭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自己何苦气成这样。

    然而他实在是控制不住的愤怒,他希望他过的好,而不是这么没出息的混,哪怕是去卖,郑哲也比现在开心,至少卖屁股不会死,郑哲是混过来的,知道混多难,不混多好,如果郑哲当年没有退出,现在最好也不过是个闻名一方的大混混,然而这种几率实在太低了,等待这些人的不是大多没什么好下场,往好了说是跑路,改行,往坏了说是牢狱,横死。

    顾铭不能走他的老路白白的再吃一遍苦

    郑哲手指头攥的咯咯响,他也没有想逃的心了,怒火烧了上来,灼的他胸腹发烫,怨气横生。他算是发现自己为什么偏偏在顾铭这儿不冷静了,他想要的得不到,他期待的也总是背道而驰,换谁谁能冷静,这姓顾的生来就是跟他作对的他倒霉才喜欢过他,他倒霉才想管他

    郑哲在心里忿忿不平的管了一会闲事,幸而他阅历在这儿,总算能忍的下来。

    眼下实力悬殊在这儿呢,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动手,郑哲是脚坏了,脑子没坏,这里全是顾铭的人,要是真打起来郑哲能被这群人拆吃入腹,怕是骨头都不剩。

    所以,即使郑哲在心里认为顾铭不地道又无情,郑哲也没说什么。

    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冲上去就骂,哪怕在心里把顾铭八倍儿祖宗都问候个遍,他也没表现出来,也还能比较平静的跟顾铭说话“哎,顾铭,又见面了,上次不好意思啊,我喝多了,你别忘心里去。”

    顾铭看见郑哲的时候也很意外。但他很快又没什么表情,只是径直往里走。

    因为郑言的关系,他现在看见郑哲只是很厌烦。

    郑言是个不错的家伙,这小子十分听话,不惹人烦,最重要是他总是把最好吃的东西源源不断的往顾铭嘴里送,他这样拍顾铭的马屁拍的很是地方,连带着郑哲也跟着沾了些光,顾铭现在看见他已经没那么反胃了。

    但是顾铭依旧不太想看见他,因为一看就他顾铭就很自然的想起一些事,不能往深了想的事,因为他一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恨不得现在就把郑哲底下拧断了。

    顾铭往里走头,假装看不见,这让郑哲十分生气,不是尴尬。

    张春天实在是个好心的,他刚才怕郑哲害怕,就一个劲的安慰他,这会儿见顾铭如此目中无人,又有些替郑哲尴尬,便忙把顾铭叫过来“顾铭,过来,干什么呢你,没看见这边有人啊。”

    顾铭抬起细手,将瓜子仁一股脑都倒进嘴里,头也不回的走“我上厕所。”

    郑哲眼看着他走了,一时间百感交集。

    但百感交集的同时,他也没忘了正事,他拉着郑言一瘸一拐的往出走,生怕顾铭上厕所上的不舒服,想起自己之前捅他上厕所的地方,再大发雷霆,出来把自己变成郑公公,连累他的弟弟和小弟弟。

    也不知道现在别人还能不能认错他跟郑言了,算了,他弟已经很可怜了。

    郑哲叹了口气,他一边跟张春天握手做别,约好改天再聚,一边在心里回想以前的顾铭。

    他虽然记得不太清楚,可也大概记得他的粗又大开垦顾铭那朵小雏菊的时候,顾铭在下面气若游丝,喘的像个小猫崽。根本不像现在这么凶,跟猛禽似的。

    第章

    郑哲把郑言领回去,本打算抽时间把他送他妈那去,结果却忽然忙起来,根本没有照看他。而且郑言也二十好几了,能吃能喝的,也知道好歹,不需要人照顾,所以郑哲就放心的让他住在自己家里。

    郑哲跟郑言的相处模式,打小起就很奇怪,比较生疏,不祥一般的亲兄弟那么热络。所以他在家的时候基本不大跟郑言说话,以前郑言都是上赶着来找他,可这小子却忽然换了个人似的,整天无精打采的在家里,不着急回家,只琢磨电话。

    这两年开始流行彩屏手机,郑哲给自己换了一个后,老的也没丢掉,赶上郑言喜欢,就干脆给他了玩了。

    郑言头一回用手机,很是欣喜,但是没有电话卡拨不出去,就整天自己瞎拨着玩。

    然而郑哲没功夫搭理他,他发现自打他开始做了生意,这运气就挡不住似地,干什么什么顺。

    他本来还等着老江拿下那块地,回头自己跟着蹭点边边角角,不成想那天跟刘秘书他们一起吃饭的陈老大居然找上了他。

    其实这个陈老大本来是找的江老板,他手头上有个小活儿,想从外面进点管道堵漏,这不没话找话就跟身边的人打听么,江老板是搞房地产的,自然认识很多干这边的人,因为最近跟郑哲玩的近,便第一个想起他,直接推荐给陈老大。

    这个陈老大虽然长相凶悍,说话的阵势也吓人,可做起生意来还是很谨慎的,因为总共没几万块的东西,贵贱也差不哪里去,所以他就没想着比价格,想着走给身边的兄弟也当时交一个人。

    郑哲起初有些犹豫,这批活是很对他的胃口,可毕竟是跟黑社会打交道,郑哲总是有点担心,回货款自来就是个难事,平日里多少企业都有免不了死乞白赖的跟各大购买方要账,正经企业都这么难要,黑社会更是难上加难。

    但郑哲后又一想,反正也就几万块钱,就算不给了,也好歹是个人情,自己初来乍到的混,说不上以后还能用上。

    俩人一拍即合,很快就坐在一起开始商量细节,姓陈的也有个公司,经营项目包罗万象,上到土木工程,下到服装百货,一看就是皮包公司,没什么正经东西,东一耙子,西一扫帚瞎挣钱,但郑哲觉得黑社会干到他这份儿上也不错了,好歹是个企业,比那些放赌卖毒的强多了。

    因为东北那边库存有一部分产品,生产也快,预付款已经交了,郑哲想着这两天把合同签一下,便带着拟好的合同去找陈老大。

    陈老大正好在城郊,接电话的时候犹豫了很久,但到底还是将郑哲叫过去了,说他在那边吃野味,叫郑哲一起去吃。

    郑哲也挺高兴,开着车去了城郊,路况不太好,经过大车漏掉的沙土在地上被压成了饼,导致路面凹凸不平,郑哲开个奥迪跟开三蹦子似的,蹦蹦哒哒就到了地方。

    郑哲停到了一家民宅前。山东的民宅跟东北那边不太一样,都建的跟四合院似的,进门就是一块水泥屏风,上面蟠龙绘胖小子,象征着这里的百姓望子成龙,进到里面三间瓦房层厚实高大,院子更是宽敞的离奇。

    郑哲进了院,就给两个黑壮汉子领到里头,陈老大正坐在小马扎上,似乎是吃火锅,身边站着四五个人,都立的直挺挺的,没有要坐下吃的意思。

    陈老大身上就一个大背心子,他头发剃的很短,后脑勺胖出好几个沟壑来,他本来没想见郑哲,可他今天吃了好吃的,等会还有一场好戏,就他自己实在太可惜,他迫切的需要一个观众,来展示他的威风,一个人威风不算威风,有外人看着并且敬畏那才是真威风。

    他听见郑哲来了,便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来擦嘴“小郑,过来尝尝,这是鹤。”

    郑哲将装着合同的档案袋往旁白一扔,拉了个马扎坐在上头“鹤这东西能吃么”

    “当然能吃,不能吃我会叫你来么这可是好东西,你小子有口服,偏偏这个点儿给我打电话。”

    “我这不是没吃过,眼皮子浅么”郑哲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嚼,自觉跟鸡肉没什么差别,没滋没味的,就放下了筷子“怎么跑这么远来了,我差点没找到地方。”

    “来着干点私事,顺便见你么,”陈老大开始徒手剔牙,旁边的小弟见状赶忙递过来一根牙签,“我本来以为你不着急签合同呢,这不我明天要去西安,回头你想找也找不到我了,还他妈嫌远呢你怎么样,你吃着”

    郑哲刚想说像老母鸡,可忽然听见外面车响,余光觉得人越聚越多,就把这茬忘在了后头,

    郑哲侧脸望着外头的小混子,下巴微微一抬“陈哥,这怎么回事”

    陈老大打了个很长的饱嗝,笑容怪谲。

    他粗粝的手指捏着牙签在嘴里掏了半天,扯出一条线样的鹤肉来“兄弟,要么说你点高呢,哥请你吃饭,顺便请你看戏,不过这戏啊,也不见得能演的起来”

    顾铭大中午去见的老陈。

    这天其实并不是起初两人约的那天,老陈一直不肯见顾铭,一拖再拖,拖的顾铭简直想直接开干了事。

    但他到底也没这么干,这年头大家也只是想安心赚钱,能谈就别翻脸,所以顾铭还耐着性子找了老陈两天,也不知道这姓陈的怎么了,忽然就答应了,约了今天见面,并指明要顾铭自己去。

    还不到夏天,中午却是很热,太阳顶在头上明晃晃的,烤的顾铭发晕。

    因为见的不是什么讲究人,所以他也很随意的穿了个小白褂子,开着一个小车就到了城郊。

    顾铭数着路口到了地方,老远看见一个大胡同口里停了很多面包车,便直接拐了进去。

    这地方看起来像个新村,铁门的漆还是鲜红色,跟顾铭家之前有些像,不过顾铭家要比这个旧多了,门头也矮,连个秋千都荡不了,因为这个顾铭小时候还一度很羡慕门头高家的孩子,看他们在自家门梁上荡秋千顾铭都要眼馋很久。

    高头门外横七竖八的停着许多面包车,起初顾铭以为没几个人,可等走进了才发现这些车每个都至少坐三个,一水儿的小混子。

    他们沉默的坐在车里,嘴里叼着烟,像有事似的,也没来得及点火,见顾铭来了全扔掉嘴里的烟,纷纷从车上走下来,站在顾铭面前。

    大门也开了,没人进来也没人出去,只是单独为顾铭开了门。

    顾铭往里看了一眼,有些毛骨悚然。

    就像是一头雄狮看见了一群鬣狗,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而且雄狮好歹还有尖牙,顾铭除了一身细嫩的皮肉,什么都没有。

    从这里到院里的门口没有多远,路也不长,快跑两步就能到地方,只是两边站着黑压压的人群,二三十个的样子,他们手持凶器,好奇并饶有兴致的打量顾铭,观察顾铭。

    这群小混混穿什么的都有,头发也有黑有黄,嘴里叼着最廉价的烟,连武器都十分接地气儿,铲子棍子,奇形怪状。

    顾铭往前走了一步,直觉性的发现身边的人反射性的一动。

    人要要打架之前的表情很奇妙,那些咆哮着,哭喊着,最后红着脸冲上去动手的几乎都是女人,也是战斗力最低的一个族群,男人打架的时候大多紧咬牙齿,全身绷紧,接着开始扯领子挥拳头砸脸,而这也属于即兴发挥,不会造成什么严重伤残。

    但混子打起来不是这样,他们蓄势待发,阴气沉沉,骤然出击给你一下,造成的后果是前两种远不能比的,他们打你就是为了搞你,根本不是为了泄愤,这两个结果是不一样的,不把你打伤打残,还叫什么搞你。

    现在这群人就是一副想搞顾铭的样。

    顾铭当然不想平白给这帮人当靶子,他不傻,看见拳头也知道逃,他反正不要脸,不在乎夹着尾巴跑,但他跑也要跑的有原因,不能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走。

    他问了一下旁边的人“跟你们大哥说一声我到了。”

    那人笑了一声,声音不太自然“他知道,顾哥,请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顾铭就很清楚了,他忽然明白了陈老大的用意,有些话在电话里就能说,但非要见面,就是为了事,所以顾铭也早有准备,只是他没想到这么严重,陈老大一副要跟他翻脸的架势。

    顾铭才不想跟他们唱这出苦肉戏,他转身便走,却被对面的混子强硬的拦了下来。

    “哥,你不能走。”

    顾铭上去就是一个嘴巴,扇的那人身体一歪,当场撞在旁边的黄毛身上,人群须微骚动,紧接着顾铭头皮一麻,一股热浪顺着后脑往脖子里流,像是给人电机了似的。

    顾铭回头看了一眼打他的混混,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半大孩子,同一般街上的流氓无异,这小子举着木棍,见顾铭还能看他很是胆怯,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外面爆发出一声干嚎的时候,郑哲忍不住从马扎上站起来往外看。

    老陈的筷子在锅里翻动着,拣出一块白嫩的腿肉,啃的汤汁淋漓。

    “小郑,来客啦。”

    郑哲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来的人是谁。

    一群人抱在一起,最里面的人发出阵阵惨叫,郑哲太久没见过这种场面,忽然身临其境,也有点不能适应“这是干什么呢”

    老陈将肉吞咽入腹,答非所问,更像是暗自赞叹“行啊他,真敢进门,是条汉子。”

    战斗没有进行多长时间,有人被满脸是血的甩出来,生生从人群里开出一条道,浑身脏污的人扑打着身上的灰尘,有些站不稳,乍一看踉踉跄跄的。

    大家出来也都是混口饭吃,见顾铭把那个小流氓砸成那样,所以即便是有大哥的吩咐,那帮人也只是意思意思就完事了。

    顾铭头上挨了好几棍,双腿无力,眼前发黑,他虽然头晕,可脑子还算明白,他打都挨了,进都进来了,就没必要往出跑。

    顾铭几步进了屋,推门的时候全然没注意站在面前的人,而是一屁股坐在老陈对面,将手放进兜里,半天也没掏出东西。

    老陈的筷子还在锅里,他死死的盯着顾铭的手,立刻变了脸色。

    他早就听说过顾铭这个人,这次是头一次跟顾铭打交道,本想给他下马威,没成想反倒被人将了一局,他甚至找来了看热闹的人,所以他咬着牙没往后躲,而是故作沉着的说了一句“小顾,你牛,咱哥俩喝一杯,算是不打不相识。”

    郑哲始终没有说话,他说不出口,他的手里拿着烟,悬在半空中,而他又很想抽一根烟,可他另只手摸了半天兜,怎么也找不出一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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