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河清侯之事有变。”已是深夜,赵还未入睡。虽然暂时离了京城,一大堆事务也跟来了流翠山。此时,承一跪在他面前,禀告京城动向,“二皇子呈上一封信,河清侯本该是明晨凌迟处死,已经被推迟到了半月后。”
“皇帝对二皇子倒是上心。”赵冷笑,“可惜这儿子到不怎么称职,派人盯着二皇子。”
“是”承一领命,踏着夜色离去。
白天还是晴天,夜里忽然狂风大作,一道闪电撕破夜空,雷声紧随而来。喻蕴瞬间被惊醒,睁开双眼,看了眼窗户,梧桐树叶被吹得左右摇摆,飒飒作响,影子打在床上,像话本中描写的鬼怪。又要下雨了,她想,昏沉间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外面仍是淅淅沥沥的雨声。青杏睡前关好了窗,看不清窗外的情景,只觉得微微有些凉。
“小姐,雨下得好大”青杏从门外进来,带着一身水气。
江南也时常下雨,动不动就阴雨连绵半个多月。来了京城之后,喻蕴还是第一次见下这么大的雨。
梧桐树被雨点打得蔫蔫的,屋檐下的水珠连成直线,水坑中的泡泡滴溜溜地打转,有些地方露出细白的石头。
山中本就寂静,雨声掩盖了其他细微的声音。吴管家站在廊下,拧眉道“这雨只怕一天都停不下来。”
喻蕴抬头看向院墙之外,乌云黑压压连接天地,白墙之上的屋檐似乎都成了乌云的一部分。
果然,临到睡了,雨也未见小。
“小姐,小姐,快醒醒”许是天气有些凉,喻蕴睡得格外香甜,被叫醒时还有些迷茫,“怎么了”
“吴管家说山上湖水暴涨,怕这雨要再是不停,恐怕会有危险。”青杏手脚伶俐,一面说一面已将给喻蕴套好衣裙“要我们连夜下山呢”
喻蕴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吴管家是京城中人,想来说的也不会错,头脑登时清醒“好,简单挽个髻就好了。”
奴仆都已在院中,火把照着整个院子亮如白昼。吴管家见她出来,躬身行礼“小姐,上马车吧”
喻蕴颔首,青杏撑着伞扶她往马车边走。无意中一回头,喻蕴却见邻家半点动静也无,问道“吴管家,隔壁的人走了吗”
青杏知道隔壁是丞相,吴管家那天却没听见,只当她问得是飞尘和蒋灵秋,道“老奴不知,想来已经走了。”
“还是去看看吧”喻蕴想起丞相,总觉得他应该还没走“万一还睡着呢”
“是。”即使对他们不满,吴管家还是谨遵吩咐,上前去敲门。
一连敲了好几声,才有小厮来开门,打着呵欠,睡意惺忪地问“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山上大雨,怕是有危险,我家主子特来问问贵府主子是否已经离开。”吴管家看他这副模样,猜测到这家人恐怕还都在睡觉。
果然,守门小厮吓了一跳,再一看门外这架势,心中信了八、九分,慌慌张张道谢“谢,谢过您家主子”这就急匆匆进去了。
偏巧,飞尘下午陪蒋大夫回京城取药,这会子,谁敢去叫丞相大人一院子侍卫下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人敢上前。
“我去吧”蒋灵秋推门出来,偏头笑道。这样的大事,想来丞相也不会怪罪。
一大群男人于是就看这个小姑娘迈着轻盈的步子,来到丞相房门前,“笃笃笃――”
众人低下头,生怕被牵连。
门里没有动静,蒋灵秋于是又敲了敲门。
小姑娘真是有勇气,众人眼神中都是赞赏。
“砰――”是杯子砸在地上的声音,丞相醒来了,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沙哑“飞尘,你最好有要紧事。”
他一直忙到半夜,好不容易得了空,头也不疼,睡得正好,这会子被叫醒,很是不悦。
“大人,是我。”像被蜜润过的声音,蒋灵秋摆出甜美的笑容,仿佛里面的人隔着门能看见一样“山上湖水暴涨,恐怕有危险。大人还是――”
“砰――”又是一声响,却不是摔碎被子,闷闷的,不知是什么。门外众人呼吸又是一凝。
“知道了。”飞尘不在果然不方便,赵默默被桌子角撞疼的腰,吸了一口气。
房内点起了灯,瞬间驱散了房内的黑暗和房外众人心头的担忧。蒋灵秋心中也舒了口气,还好丞相没怪罪,看来自己在丞相心中还是不一样的。
随意披了件长袍,赵打开了门。飞尘不在,也没人领事,他皱皱眉,“走吧”
到了门口,喻蕴还在等着,见他出来,心中不觉松了口气,放下车帘,对车夫道“走吧。”
赵并不知是喻蕴前来提醒,只道她刚好经过,也登上了马车,准备离开。
、第14章 山间遇袭
雨下得越来越大,像是天河无端开了个口,银白浪水径直倾下。
车夫挥着马鞭,马蹄急踏,踩在水坑中,溅起水花无数。喻蕴撩起车帘,山中被水雾笼罩,一片漆黑,让人望而生畏。
车夫身上的蓑衣已彻底湿透,火把灭了又点,点了又灭,反反复复。她往后看了一眼,别院的仆从紧紧跟在马车后,来不及撑伞,全都被浇了个彻底。再往后,是另外两辆马车,是丞相大人和蒋灵秋。
风携着雨丝飘进马车,喻蕴赶紧放下车帘。一时间,除了赶路声,再无其他动静。青杏怕她吹着,挪挪身做到车门附近。
马车摇晃不停,喻蕴不免觉得昏昏入睡。
猛然间,她似乎听见利剑刺入血肉的声音,惊得她立马睁开双眼。紧接着,只听“咚”地一声,马儿就失了控,车身剧烈晃动,喻蕴身体不受控制,脑袋一下子就撞到马车上,原本就肿了一个包的后脑手就更疼了。
不过她顾不上这些,刚抬起头,发现青杏也是勉力起身,主仆俩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见了惊惶。喻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推开车门一看,驭位上已经没了车夫的身影,两只马儿肆意狂奔。
她急忙往身后看,明明灭灭间,只见一群黑衣人不知从何处现身,个个手执利剑,遇人就刺。手无寸铁的家丁随从们哪里是对手,不消片刻,纷纷倒地身亡。一名黑衣人从马车旁掠过,喻蕴惊骇,对方只看了她一眼便飞身去往后方的马车。
两名不会武的女子,没了车夫的马车,遍是陷阱的山路,这根本不需他们费神。
“发生了什么事情”赵按着眉心,正闭目养神,结果又被打扰,颇有些烦躁。
“禀大人,前方来了一群刺客”丞相带的多是侍卫,有武艺傍身,死伤不如前面的惨烈。
赵闻言,往外打量了一眼,前方马车向一面倾斜,速度似乎也有些过快,“派几个人去保护喻姑娘。”
恐怕是受了自己的牵连,赵左手轻捏右手食指。外面厮杀声不断,刀剑偶尔在黑夜中撞击出火花。侍卫几度欲发出求救信号,然而这般大雨,信号还未发出就已经被熄灭了。
刺客人数不敌侍卫,但胜在训练有素,武艺高强。很快,侍卫们就溃不成军。大雨依旧未停隐隐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赵心中暗自盘算该如何脱身,此时侍卫已经所剩无几,紧紧围着马车。
一个不备,左侧的马被刺客一剑刺穿脖子,马车登时往左一歪。
“大人,请随属下走。”一名侍卫掀开车帘,脸上的雨水和血水混作一团,看不清五官。
赵也不拖沓,心知此次毫无胜算。对方算好了飞尘不在,又遇上这样的天气,连求救信号也发不出。
一共三辆马车,刺客却紧盯中间这辆。眼见赵现身,纷纷加大攻势,想不要命了一般。仅剩的侍卫拼尽全力,抢过仅剩的一匹马。赵刚翻身上马,一名侍卫立马踢了一脚马腿,马儿立即狂奔起来。
雨水打在脸上身上,前方是黑漆漆的山林,看不见路。后面依旧是仿似毫无止尽的厮杀。赵抹了一把脸,回头看了一眼,能够站立的侍卫已经没几个,还是拼尽全力阻挡刺客。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剑,这剑在他手中不过是块废铁,根本发挥不了该有的威力。马儿在林中乱窜,树枝不时从他身上脸上扫过,冰冷的雨水浇下,赵觉得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刺客已经追上来了,冷冷的剑光打他眼前掠过,赵扭身提剑去挡,耳边“铛――”地一声,双腿夹紧马肚,左手猛一拍马臀,迅速甩掉后面的刺客。
一面赶路,一面打量着四周。刺客还在身后不远处,赵挑着枝蔓交缠处走。
黑衣人侧耳倾听,马蹄踏地有声,就在这里了,他脸上带着一抹邪笑,狠狠一剑刺过去――
刺了个空马上没有人提剑在四处搜寻了一圈,仍是无人马儿扬起前蹄,长鸣一声,黑衣人恼怒,一剑刺穿它的脖子。
其余刺客陆续赶来,领头人一挥手,均四散开来,各自搜寻。找了一圈,仍是没有找到。
“往这边找”那处林子愈加浓密,最适合藏人。
赵一手扯着藤蔓,一手提着剑,远远地看见黑衣人离去,准备翻身上来。这里是处陡峭的悬崖,夜色中看不清深浅。藤蔓蜿蜒,铺盖了小半个崖壁,不细看怎么会看出这里藏了人
只是,正当他提气用力之时,脑袋突然如炸裂了一般,一时不备,手上竟泄了力。
马车颠簸,青杏已经吓得双唇发白,哆哆嗦嗦问“小,小姐,这,这可怎么办呀”她们哪里经历过这些,一直都顺遂平安到现在。
“莫慌。”话一出口,喻蕴无力地笑了一声,这话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她小心地打开车门,企图爬到驭位。
“小姐,让奴婢来吧”青杏依旧在哆嗦,但她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怎么敢让主子驾车,自己却在马车里作者呢
“我学过骑马,无妨。你坐好,别添乱”喻蕴已经坐上驭位,她虽没学过驾车,但总比一无所知的青杏要好一点。
马鞭大概在马夫被杀时掉下去了,喻蕴只好用手拍马。但无奈力气不够,缰绳勒得手心生疼,马儿还在乱跑。
“喻姑娘”侍卫恰在此时赶了过来。
喻蕴闻声抬头,见到对方打扮“是丞相大人派你来的”
“是。”他利落地控制住马,其余人见刺客来势汹汹就又折回去保护丞相大人。
喻蕴回头,黑暗中看不清来路,她身上已经完全淋湿了,被山风一吹,忍不住哆嗦,“你们丞相呢”
“丞相大人遇袭,一时难以脱身。喻姑娘,你抓好缰绳,一直往前走,进了城请找飞尘大人。”他已经把车稳住,料想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你要回去”
“是。属下是丞相的人。”他交待完毕,匆匆踏步往回赶。
喻蕴慢慢稳住自己,此时心情也已大定。后方声响渐渐消失,不知丞相大人会不会
“小姐,让奴婢来帮忙。”青杏克服了恐惧,爬出马车,和喻蕴一起抓住缰绳。
“轰隆隆――”“哗啦――”
遥远的山谷间传来剧烈的声响,声音震耳欲聋,让人心中生出畏惧,像是黑暗中的魔鬼放出了自己的爪牙。
“这是――”青杏回头看了一眼,小脸惨白。
“应该是吴管家说的,湖堤断了。快――”喻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