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东配殿上下所有人均可作证若说是奴婢一人冤枉殿下,难不成买通了所有人冤枉殿下吗”
争执阿娇想起几次去常宁殿的情形,哪里有争执只有那次常氏闹腾,她去了还为唐氏出了气,这奴婢倒是顶会拣要紧的说,非把那莫须有的争执安在她头上么。
面对她的质问,阿娇淡然的喝了茶,“说起来唐氏是你自小侍奉的姑娘,你可倒好,被旁人买通在她的尸身上做文章,可真是忠心。”言下之意,唐氏身上的淤痕是她这个忠仆掐出来的,为得便是诬陷。
平日里看可人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今次格外能说会道。阿娇这样说她,她也没一丝心虚,更是哀痛万分的说“若是殿下以为位高权重便可逆了这乾坤,奴婢便一头碰死也要为我家夫人讨得公道。”
永巷令忙道“陛下在这里,哪里容得你放肆”
可人哭着膝行至皇帝脚边,砰砰叩头,“陛下明鉴求陛下彻查”
张汤很是敬佩皇后的镇定,道“陛下,传第二个人证吧,仵作和御医在外头候着呢。”
皇帝点头,“是了,那仵作和御医一同为唐氏验的身。”作为世家女子,死后还被验身实乃奇耻大辱,不过这一切只为查清真相还死者清白,这便没法顾忌这么多了。稍许,仵作和医员李义一起进殿,向帝后行礼,仵作先说了话。
“小人为八子查验尸身,发现八子身体有大大小小的淤痕,这其中缘故有很多,中慢性毒死后渐渐也会显露这种情况。不过听闻八子产后失调,患有气虚血瘀重症,这也有可能导致死后身体出现瘢痕。具体症候还需李御医解答。”
被点名的李御医抱拳道“八子产后调理不当是导致香消玉殒的最大原因,气虚血瘀会有畏寒、怕冷,极容易生大病喘息困难。尤其八子症候严重,更是不能受一点寒。如果保暖不得法,风寒入体,的确会有丧命的可能。”
李御医话音刚落,可人突然想起了什么,“陛下,自从八子生下芙公主后,咱们东配殿冬日里的炭火总是不够用。每每也按照份例去领,旁人都够,可偏生就我们夫人那里短缺的厉害。我家夫人又是怕给皇后殿下添麻烦的性子,从来没说过这事。那冬日里头冷了,冻得手脚冰凉,这病可不就越发厉害了。而今想来,怎得旁人都够,连少使们的定数都够,偏偏只有我家夫人不够莫不是这炭有什么问题”
阿娇坐着悠闲吃茶,嘴角的笑却是冷冷的。“这永巷份例皆是有定数的,掖庭丞一向交由孤看过才发给永巷各殿。可人,你这话的意思,是孤故意克扣了唐八子的份例”
皇帝也道“你既已说了照份例去领,那掖庭那里并没有克扣,那还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陛下既然要为我长姐做主,那便好好查一查取暖的炭吧”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声音响亮中夹杂一丝稚气。未等众人向外望去,一双粉色丝履踏进殿内,一豆蔻女子身着鹅黄色交领曲裾,一脸倨傲入内,满是咄咄逼人的神色,那眉宇间天真纯良的正义凛然之色,颇有几分似年轻不知事的阿娇,容貌颇似已殁的唐氏。
长白满头汗跟进殿内,低声斥责道“你以为这是你家后院吗想闯便闯”
皇帝亦道“堂下何人擅闯宣室殿活腻了吗外头的是死人吗竟由着一个姑娘家乱闯”
“是哀家命她来的。”皇太后脚步慢些,此刻忍着怒意走进殿内,边上是搀扶伺候的常氏。
皇帝只传召阿娇来此,就是不想事情闹大不好收拾。没想到事与愿违,皇太后知道了,一个区区的少使也知道了。他不悦的对常氏道“没有朕的旨意,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常氏颇委屈的看了皇太后一眼,皇太后拍拍她的手背,对皇帝道“这孩子孝顺,这么大雪天陪哀家这个老婆子说话。正巧听闻装殓尸身的唐家母女要求见哀家。唐家门楣是不高,难为了满门忠良,家中子弟举孝廉入朝为官的也不在少数。在那十里八乡被奉为表率。哀家当年出身也不高,对这样的人家很是看重,以为唐家母女是来叩谢皇恩,便让青鸾引了她们入内。没想到这唐家夫人伤心欲绝的进了长信宫,口口声声要为女儿讨回公道。还说唐大人业已知晓,只怕闹大了有损陛下威严,一直隐忍不发,才打发了妻子女儿入永巷亲问问是怎么回事哀家这才知道,偌大的永巷,竟还有这等杀人灭口的事”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皇太后急促的喘息几声,又咳了几下,常氏赶紧接过宫人上的茶,皇太后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这才缓过来。皇帝也忙从主座下亲自搀扶皇太后,赔着笑脸,“雪天路滑,母后若是着了风寒,皇儿万死难恕”
皇太后颤巍巍坐上主座,手里凤头杖使劲磕了磕地,“皇儿,你的永巷本该成为你在前朝政事繁忙后,放松休息的地方,成天见闹腾不宁成何体统你是皇帝,你的胸襟伟略、聪颖才智,应用在朝政、万民身上,哪里是搅在女人中间,处理妻妾之事的”这是怪责皇后没有担负起永巷之主的职责,一味纵得永巷不宁了。
阿娇本不欲口舌之辩,话到此处,再一言不发倒显得心头有鬼。“母后此话是怪责儿臣了”
“永巷不宁,是皇后无能这次的事听说皇后亦牵扯其中,是无德这样无能无德的皇后,怪不得永巷不得安宁”皇太后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若说皇太后从未喜欢过阿娇,那么太皇太后在世时,她至少表面是一副疼爱儿媳的好婆母,而今,赤的怪责,再也不去掩饰内心真正的喜恶了。
终于等不及要处置她这个皇后了么阿娇心里笑的不行,前世大概觉得愚笨不足惧,出了巫蛊之事才觉得顺势铲除干净也好。现今提前发现她的变化,打算要趁着羽翼未丰,未有子嗣的时候处理了。既然成为了威胁,那么自然让他人感受到危机了。
“母后的意思,是要废黜了儿臣”阿娇笑吟吟的,完全不在意,看那桌上还有上好的紫云酥,又拈了吃。
“娇儿无礼,母后没这个意思”皇帝赶紧圆场。皇太后看皇帝那副着紧模样,更是气愤,她就是要闹大了这件事,即使无法拉她下了皇后宝座,也能让她背上德行有亏的罪名,又没有子嗣,被废黜是早晚的事。
阿娇不理会皇帝,只看着皇太后笑得温文尔雅,“母后是这个意思吧”
皇太后被她的笑刺的眼睛疼,端庄大气、高雅之姿,是高门大户培养出来的骄傲的女儿。索性扭过头去不看她,“哀家可不曾这么说过,皇后不要误会。”
常氏接话道“殿下,皇太后殿下看重您,怎会起这样的念头呢您未免看轻了太后殿下,太后可不是以一己喜恶判对错的人。只是这事”她露出为难的神色,“殿下且听听唐家妹妹怎么说吧。”
第59章 卫家子弟
卫青有皇帝手谕,可随意出入宫廷。
此时,他正风尘仆仆疾步前行,一向谨慎小心的他,从不去唐突任何嫔御,那方向,便是卫子夫的合欢殿。
卫子夫生下皇三女却没得到想要的恩宠,又看出皇帝的失落。她自己本也满心以为是皇子,郁郁寡欢的又添了症候。这会子鬓角剪了两贴圆形膏药贴着,又戴着金丝绣攒花的抹额,怏怏的歪着。
合欢殿上下为讨夫人欢心,不知想了多少把戏,讲了多少笑话,又让乳母把卫公主带来承欢,依旧不能解了卫子夫的忧愁。
蕊心捧了一盅燕窝来,笑着说“夫人,尝尝这炖的刚好的燕窝,听说是难得的雨燕窝呢。”
卫子夫没什么兴趣,揭开盖子看了一眼就放下了,“瞧,连血燕也见不到了。”
蕊心赔着笑脸,“夫人,那血燕真真难得,连皇后那里也只一日日的供着,偶尔还有断了接续不上的时候。下剩的夫人们哪个能有夫人恩泽深厚这白燕,也只有王美人那里时不时送去几盅。”
提起王嫣宁,卫子夫缓了脸色吐出一口气,“我手边可用的不多,唐氏殁了,常氏、陈氏就会没眼力见的咋呼,华裳得宠了忘恩负义,渐次不听话。唯有王嫣宁圣宠不衰,眼见着又要进阶品,且对我恭敬有加。看着皇后对她也挺喜欢,咱们合欢殿还要同她疏远,以免节外生枝,引起皇后怀疑。”
想起华裳迷离望着卫青背影的一幕,蕊心心头一沉,嘴上笑道“王美人是个记恩的,比华良人强太多。想来华良人没有家世没有族辈,也不想着依靠夫人,说不定啊”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幽幽道“她背地里投靠了皇后也未可知。”
卫子夫眸光晦暗,变了几变,又想起华裳的美貌,终究有点舍不得。“你着人偷偷盯着她,切莫打草惊蛇。身边人有一算一,华裳虽然不好掌控,可她姿色超群,容易在永巷立足,要放弃她着实可惜了。”
蕊心按捺住愤恨的心,微微点头。
正说着,卫青踩着两人谈天的话尾入内,“姐姐怎得说起华良人她怎么了”
蕊心心头别的一跳,未等卫子夫说话,便抢着道“侍中误解了,不过是闲聊说起而已。”卫子夫若有所思的看了蕊心一眼,旋即欣喜的起身欲拉弟弟,“弟弟怎么来了快坐下说话。蕊心,上侍中喜欢的茶点来。”
月子里的卫子夫身子不大好,本就单薄的身子显得愈发清瘦,又兼添得愁绪,整个人娇柔可怜、娇娇怯怯不甚娇弱。卫青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质问,最终只化作幽幽一声叹息。
“姐姐,你怎能利用弟弟”这本该是气愤难当的质问,结果刚毅化作绕指柔,质问变成了疑问。
卫子夫本高兴着,一听这话不免怔愣当场,“弟弟这话是何意”
卫青道“陛下命我去唐家吊唁时,姐姐为何叫弟弟说唐八子是被谋害的”
卫子夫呐呐道“姐姐同唐八子姐妹一场,自然要告知她最亲的家人这个疑点。难不成就让这事不明不白的过去,唐妹妹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可是姐姐,你怎能”卫青没想到这事牵涉阿娇,更难以忍受的是,还是从他口中告知唐家,如果这事不闹到前朝,可能也就宽宥了。
“我怎么了”卫子夫莹莹泪光,“弟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平白来质问姐姐”
卫青深吸一口气,“姐姐,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同皇后有关,而陛下怜悯皇后,你怕陛下会不忍心怪责皇后,所以才故意让弟弟告知唐八子前朝母家,以期能以前朝来压制陛下,使陛下重则皇后”
卫青的每一句话就像利剑直指卫子夫,卫子夫听得先是变了脸色,后而小声啜泣,最后灰白了神色,只知道哭。蕊心适时上前扶住她,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卫青,“卫侍中怎能这样说夫人。夫人在这永巷里,想的念的都是家人。卫家的崛起,卫氏门楣的显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