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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相尽欢_第15分页

作者:素光同 字数:15682 更新:2021-12-22 01:15:28

    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此时的丹华公主离他极近,他垂眸就能看到她粉白如玉的耳朵,和滑若凝脂的脖颈。

    她身上穿着的那件素衣长裙有些宽松,乌黑的长发又只用一支金步摇挽起,傅铮言的视线路过她的锁骨往下移

    他的目光蓦地一顿,原本平稳的呼吸渐渐加快,比负重四十斤跑了一百圈还要急促些。

    丹华似乎也意识到了他在看什么,脸颊绯红如天边的醉霞,却是毫无羞耻心靠得离他更近,饱满的胸脯几乎要挨上他精壮的手臂。

    傅铮言的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陷入一片短暂的空白。

    “你说呀,”丹华不依不饶道“你第一次学着写的字,到底是什么”

    她的声音慵懒的像是一只猫,轻轻细细又带着爪子,挠在心上有酥麻的痒。

    傅铮言艰难地咽了口水,镇定地答道“丹华。”

    他侧开目光不再看她,承认道“我第一次学着写的字,是丹华。”

    丹华公主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惊奇,显然是早就知道,方才故意逗着他说出来,她的一双水眸中明光浮动,比室内的流辉灯火更为耀眼。

    丹华也不恼傅铮言转过了脸,她扯了扯他的衣服领子,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欣然“我向父王请了旨,你今晚收拾东西,明天就和我进宫。”

    傅铮言点了点头。

    “你打算带上哪些东西”丹华道“你在宫里住的离我不远,如果需要什么就和我说我过十二岁生辰的时候,父王赏了我九个侍卫,但是我觉得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没有你好。”

    丹华公主这句“哪一个都没有你好”传入傅铮言的耳朵里,倒叫他转回脸继续看向公主殿下。

    傅铮言觉得丹华对他说了这样的话,他也必须说出妥当的话回报她,屏息想了片刻后,他道“属下属下愿为公主赴汤蹈火。”

    他说的是实话,往后也确实这样做了。

    丹华默不作声地瞧着他,少顷,她轻抿柔嫩的红唇,眸中闪动着希冀,复又问道“你觉得我漂亮吗”

    傅铮言其实不大明白,为什么丹华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但他一直认定丹华生得极美,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因而诚实又朴素地回答“漂亮。”

    又紧跟着添了一句“很漂亮。”

    丹华公主终于有了少女该有的羞涩,她挪的离他远了些,站起来出声道“你去收拾东西吧,明天宫里的人就要来接你了。”

    丹华并没有告诉傅铮言,她为了今晚来见他,挑衣服选发钗打扮了将近一整个白天。

    公主宫殿里上千条的纱裙长裙百褶裙,洋洋洒洒堆满了地板,丹华试过一件扔一件,穿到最后这条才勉强有些满意。

    梳妆台上的木匣堆了成了几座小山,丹华翻遍了所有发钗和首饰,最终选了一支白玉为底镀着碎金的步摇。

    她这样折腾了五六个时辰,忙得连饭也没吃,却在听见傅铮言那句“很漂亮”之后,感到满满当当的值得。

    傅铮言打开自己的柜子,开始收拾这些年攒下的东西,当年丹华送他的包袱摆在柜子的正中央,一眼便能瞧见。

    傅铮言的东西很少,除了几件衣服,就是一把重剑,但显然他最宝贝的,还是当年丹华送他的包袱。

    丹华走到了傅铮言身边,柔白的手指伸过去,解开了包袱的带子。

    几件换洗的衣服被叠的整整齐齐,那时包点心用的手帕也被洗干净折成了方块,上了红漆的信笺被拆了开来,却还端正地安放在手帕上。

    傅铮言的身量长得很快,十岁那年的衣服没过多久就不能穿了,他却没舍得丢掉,一直妥善地保管着,觉得脏了还拿去洗洗晒晒。

    丹华的注意力却完全在那封信上,她微蹙眉梢看着傅铮言,轻抬下巴道“这封信怎么还在你的手上”

    “我、我”傅铮言笨拙地答道“你写的信,不想交给别人。”

    当年那封信加盖了公主印章,收信人乃是禁卫军统领,在这封信中,丹华公主言辞委婉地表示,希望统领大人能对傅铮言多加关照。

    倘若这封信当真到了统领大人的手上,傅铮言这五年的日子会好上许多,他平日的伙食不会和普通士兵一样,住的房间也会更加舒服宽敞。

    然而傅铮言却不舍得把丹华为自己写的信交给别人。

    他还不识字的时候,觉得丹华这封信是写给自己的,因而藏信比藏宝贝还要珍重,每日跑操结束回房,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这封信在不在。

    后来他跟着夫子学认字,终于不算文盲的时候,心口拔凉地发现这封信应该交给禁卫军统领。

    但傅铮言转念又想,这信已经被他藏了这么久,禁卫军统领也没有找过来要,可见信中写的不是要紧的事那他还是继续代统领大人保管好了。

    后来有一次,他房里来了几个军营的兄弟,其中一个喝醉了酒,在傅铮言出去给他端热水时,这位醉酒的士兵扒出了那封信,拆掉了信上的红漆。

    傅铮言的性格偏内向,为人很是低调本分,从未与人生过事端,和整个军营里的卫兵都处得十分融洽。

    然而那天晚上,傅铮言回来看到那位拆信的弟兄,二话不说就撸起袖子,抢来信笺便与他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

    信纸被弄皱了,他却看清了信上写的内容。

    丹华公主待到很晚才走,傅铮言将她送回了王宫,路上丹华和他说了很多话,他默默地听着,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临别前,丹华把步摇发钗取下来送给了他,她说“这支钗你好好收着,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次日天光熹微时,宫里来了一队传旨的太监。

    在兵营兄弟羡慕的眼神中,傅铮言成了东俞王宫里的带刀侍卫,唯一的使命就是保护公主丹华。

    国君此前已经拨了九个侍卫给丹华公主,傅铮言刚好可以算作第十个。

    其他几个侍卫都能称得上尽职尽责,但与傅铮言侍卫相比,却多少差了那么一点。

    傅铮言常常跟在丹华身后,只要丹华公主在宫中行走,她的身后就必定有傅铮言这个尾巴。

    傅铮言很快发现,当今的王后,也即丹华的后娘,待她并不是很好。

    国君极少来看女儿,更少有空管教丹华,丹华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即东俞当今的太子殿下,已经开始启蒙认字,国君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教导太子上。

    丹华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又或者早就习惯了,每逢她得空时,定会拉着傅铮言出宫玩。

    他们一人一匹骏马,在城外的马场里策马狂奔,比谁跑得更快,傅铮言总是让着丹华,每次输得都是他。

    他们偶尔会提着弓箭去猎场打猎,但是丹华喜欢长得漂亮的动物,兔子小鹿甚至是狼和老虎,都不能射箭伤到,于是傅铮言的战利品总是一头长满了刺的凶恶野猪。

    丹华最高兴的那一次,踮着脚亲了傅铮言一下,那时天际白云悠悠,晨风轻然飘荡,能徒手杀野猪的傅铮言侍卫,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

    东俞贵族名流喜欢的那些诗词艳曲,丹华统统不喜欢,她鲜少参加宫廷宴会,更少接受贵族的请帖。

    丹华公主年满十六岁以后,生得愈加貌美动人,声明远播邻国各地,传到了文楚国太子的耳朵里,竟让这位太子不辞辛劳赶来了东俞。

    丹华的父王其实非常犹豫,这位太子虽然出口成章一表人才,却一直都是花名在外,家中没有正妻,姬妾倒是成群结队,足足装了好几十个院子。

    “陛下陛下请听妾身一言,”王后娘娘劝诫道“文楚太子远道而来,足见其真心实意,况且我们丹华金枝玉叶身份高贵,算起来也只有文楚太子才能配得起。民间有句话叫做女大不中留,陛下考虑了定京城内那么多位世家子弟,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倒不如定下文楚太子,作为门当户对的贤婿呢。”

    于是丹华的父王便有些动心。

    丹华听闻此事,却是没吵没闹。

    她传信给文楚太子约他在御花园见面,又带着几个侍卫活捉了王后最宠信的侍女,给她灌了一整包名为“夜夜春风”的烈性药,直接拖到了御花园的假山里。

    丹华公主做这些的时候,那侍女一直在苦苦哀求她,傅铮言想开口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丹华的脚踩上了这位侍女的脸,桃夭生色的眼角上挑,朱红的唇瓣轻启,一字一顿地问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无辜”

    “我每日在王后的宫里至少要被罚跪半个时辰,”丹华道“你总是去煽风点火,巴不得我跪上一天。我那个时候就在想,我痛苦对你们这些人有什么好处为什么非要我过得不好,你们才会开心”

    傅铮言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眼中的沉静终于有碎裂的迹象,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有一瞬想直接冲去王后的宫殿。

    文楚太子果然不负丹华的希望。

    他特地来早了一个时辰,在御花园里漫无目的地散步时,见到了那位衣不蔽体欲火烧身的秀丽侍女。

    文楚太子想着反正时间还早,便英勇无畏地脱光了衣服,毅然决然地拯救了她。

    丹华公主不久便到了,她带着一众宫女和侍卫,在假山前失声惊叫,几欲投湖自尽,极其成功地扮演了一位受到重大心理创伤的少女。

    国君听闻此事,当天便气得不行,甚至不愿再见到文楚太子。

    太子殿下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是一个明理的人,他觉得自己的确没有管住下半身,也没管那晚的侍女是谁,领着人马打道回府了。

    此事便这样不了了之。

    丹华仍旧会带着傅铮言出宫玩,定京城外的春景洁逾明媚,桃花攀枝虬曲,骑在马上的丹华公主,却比仲春的万千桃花还要娇艳动人。

    这日丹华的马不知为何,跑了一半的路就再也走不动。远望天色已暗,她却不想丢下自己的马不管,一边摸着马脖子的鬃毛,一边同傅铮言说道“我们今晚去住客栈吧。”

    “宫里的人不知道消息,怕是会担心。”傅铮言答道“不如公主先骑我的马回去,我留下照看公主的马。”

    丹华默了一会,看着他道“其实,我是想和你住一间房。”她低着头继续说“哪怕一晚上也好。”

    丹华说完这句话,自己也感到害臊,她红着脸急急忙忙道“方才是开玩笑的。”

    傅铮言低声答“我当真了。”

    这一晚,他们当真住在了一起,甚至睡在了一张床上。

    傅铮言注定是睡不着了,丹华也丝毫没有困意,她凑过去吻了他的脸,然后是他的唇,沿着他的下巴轻轻地舔吻,吻技笨拙又青涩。

    傅铮言终于忍不住将她压在了身下。

    “丹华”他嗓音沙哑道“别这样。”

    在军营的那些年,傅铮言没少听荤段子,他的身体给出了最诚实的反应,却清楚地知道什么也不能做。

    “别怎样”丹华答道“我第一次见你就是,那时你肚子饿非说自己不饿,现在”她抬腿故意磨蹭他某个地方,眸中星点波光流转,勾得人难以把持,“现在你还是这么嘴硬。”

    她脸颊绯红,却还执意逗弄他,“上面硬,下面更硬。”

    傅铮言双手握拳,起身下床。

    他道“我去门外给公主守夜。”

    “别走。你要是走了,就再也别见我。”

    傅铮言进退两难。

    丹华只穿了一件薄纱的衣裙抱住他的腰,饱满的胸脯紧贴他的后背,她的声音轻软又挠人,带着委屈道“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像是一只被抛弃的猫咪,正在使尽浑身解数地撒娇。

    与节操同在的玄元镜渐渐模糊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一次隐约还能看见傅铮言光裸的后背,我正欲定睛仔细看,却被夙恒捂住了双眼。

    他贴在我耳边,呼吸同样灼热,嗓音低低道“挽挽想看他的后背”他轻咬我的耳尖,酥麻了我的整个耳朵,“不如看我。”

    镜子里不断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和属于丹华公主的娇吟,到了后半夜,竟是丹华败下阵来哀求着不要。

    在我听到耳根滚烫的时候,夙恒终于放开了手。

    那时天色已经通亮,倚在傅铮言怀中的丹华双颊若霞染,初尝禁果又食髓知味。

    她说“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侍卫。”

    傅铮言抱着她的双手一僵,顿时心中凉透,甚至觉得生无可恋。

    却听到丹华轻声说“你是我的驸马。”

    、第46章 凤栖梧五

    辰时一刻,天色淡若烟水,定京城内的早钟声敲破黎明,长安街上已经有商铺开门迎客。

    傅铮言抱着丹华坐在马背上,那马的四蹄稍微踏得快一点,丹华就喊腰酸,傅铮言听了便觉得心疼,拉着缰绳又慢下来。

    丹华心满意足道“你再抱得紧一点。”

    傅铮言十分乖巧地将她抱得更紧。

    丹华微抬下巴,又命令道“手再往上挪一点,摸到胸为止。”

    傅铮言没有照做,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微哑道“街上有人。”

    丹华看也不看街边的一两个路人,桃夭生色的眼角一挑,轻轻细细地低声道“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昨天晚上不是挺喜欢摸的吗,不仅喜欢摸,还”

    傅铮言抬起手,隔着衣服放肆地捏了她两把。

    丹华红着脸噤了声。

    昨日忽然不愿意动蹄子的那匹马,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丹华回过头看了它一眼,神采飞扬地夸奖一声“真乖,继续跟着。”

    “这匹马是父王送我的,据说是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丹华道“那时我还小,母后还在。父王常常来看我,他和母后一起教我念诗写字,拉弓骑马。”

    她搭上他的手背,郑重道“等以后我们生了孩子,也一起教他们好不好”

    傅铮言不假思索地立刻答了一声好。

    丹华公主更加开心,嗓音也跟着软了几分“不过我觉得孩子不能多生,多生容易闹腾。”

    傅铮言点了点头,显然很是赞同,并且添了一句“而且生孩子很疼。”

    “所以我们生三四个就够了。”丹华转过脸亲了傅铮言一下,娇艳的红唇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我回去就向父王请旨明年三月开春时,你娶我为妻吧。”

    开春娶妻,是东俞特有的风俗。

    因为惊喜实在来得太快,傅铮言有些难以回神,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偶尔还有一两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街道两边杂声渐起,傅铮言将丹华公主按进怀里,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此时早钟声过,漫天铺开了绮灿的朝霞,整条长安街都染着清亮的晨色,远处的东俞王宫岿然而立,浸沐于一片春色盎然的浓光淡影。

    傅铮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特别想尽快赶回东俞王宫。

    然而殿宇深重的王宫之内,等待他们的却是国君病重的消息。

    丹华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也即当今王后膝下的独子,出生不久便被封为东俞太子,国君倾尽心力教导他,任命学识渊博的大臣作为太子太傅,却不想无论他们怎么教怎么导,这位太子都只对吃喝玩乐有兴趣。

    也许是因为自小被娇惯着长大,太子殿下不仅毫无帝王之才,性格也颇为跋扈嚣张,国君教训他一两声,他常常要顶回七八句

    国君老来得子,不忍责罚过重,就这样被气出一些心病。

    昨日丹华公主一夜未归,阖宫上下竟然无人知晓。

    东俞王宫内最德高望重的太医们齐聚国君的宫殿,历经三轮把脉施针,也不见国君从昏迷中转醒。

    旭日东升,辰时将近,大殿内一片沉如永夜的死寂。

    丹华双手冰凉地伏在她父亲的床前,身后跪着她那瑟瑟发抖的废柴弟弟,傅铮言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很想走过去抱一抱丹华,他知道她现在一定很害怕。

    但是傅铮言不能去,他只是丹华的侍卫,而非王族中人,国君近前并没有他的位置。

    当下正值东俞的朝凤节,依照东俞王宫的习俗,王后娘娘去了东俞宗庙上香祈福,因此尚未赶回来。

    正午时分,仲春的太阳高过了红漆的墙头,太医们的心尖都提到嗓子眼时,国君终于悠悠转醒。

    他费力地咳嗽几声,像是要把心肺一并咳出来,然而最后咳出口的,却是一滩浓重的污血。

    “陛下”一位老太医惊呼出声。

    丹华的脸色煞白一片,她的双眼紧紧盯在父亲的身上,蔻丹染红的指甲勾破了床边的纱帐。

    她的弟弟却连表面的镇静也维持不住,两眼一翻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都退下”国君无力地摆摆手,一双眼皮透着骇人的青黑色,整个人仿佛疲倦极了。

    他接连咳嗽数次,唇边带血继续道“丹华你留下。”

    无人知道国君对丹华公主说了什么。

    傅铮言在大殿外站了一整天,从日上三竿站到明月清朗,颀长笔直的身体刻进夜色里,仿佛变成了纹丝不动的梁柱。

    子时三刻,丹华终于从殿内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泪痕未干,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手上提着的圣旨尚且沾着她父亲的咳血。

    她的父王在儿子渐渐长大以后,几乎快要忘记这个女儿的存在,却在行将就木的最后一刻,恍然发觉自己的女儿比儿子聪慧明理得多。

    七日后,国君驾崩,举国惊恸。

    太子成了新君,王后成了太后。

    按照国君遗留的圣旨,丹华公主被封为监国长公主,赐蟒袍绶带,统领东俞朝堂的内阁重臣及六部丞相。

    这一年,丹华长公主刚满十八岁。

    她的父亲刚刚去世,她的弟弟软弱无能,她那身为太后的继母一心想要帮扶娘家,在东俞朝堂上费尽心思地栽培外戚势力。

    两朝元老并不臣服于她,向来高洁傲岸的清流一派死忠于年轻的陛下。

    东俞南部的郡县爆发洪涝之灾时,丹华长公主甚至无法从国库里拨出灾款。

    夜幕暗沉得看不见边际,偌大的宫殿内,只点了一盏色泽莹透的水晶宫灯,丹华坐在那熠熠生光的灯下,面前的卷轴画纸铺满了桌面。

    她一手执笔,将东俞朝堂上所有官员的名字一一列下。

    字写到一半,丹华忽然开口,问向站在她身后的傅铮言。

    她问“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丹华一连数月都吃得很少,傅铮言早已心疼到不行,眼下丹华问了这个问题以后,他立刻抱住她的腰,想也不想便脱口答道“你就是要我的心,我也会剖给你的。”

    “谁要你的心”丹华有些生气,字也不写就扔了笔。

    傅铮言静默无声地跟在她身后,这一跟就跟去了她的寝殿,再然后就顺理成章地跟上了床。

    床榻上鸳鸯交颈缠绵一夜,次日黎明破晓时,丹华倚在他肩头,哑着嗓子开口道“你能不能帮我”

    她欲言又止。

    傅铮言想起了她昨晚勾勾画画的官员名册,目光依旧沉静如水,他伸手搂过她的楚楚纤腰,再一次重申道“丹华,你便是要我的心,我也能给你。”

    丹华长公主在朝野内的支持者只是小众,她无法感化那些冥顽不灵的大臣们,也无法与太后扶持的外戚斗争,安定百年的东俞边境已经燃起了不小的战火,南部诸郡又开始新一番的洪涝之灾。

    她没有时间等,便决定快刀斩乱麻,而整个东俞王宫内,她信任的人只有傅铮言一个。

    傅铮言从那日起,不仅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卫,还是服从于长公主的暗杀队首领,甚至是长公主钦点的兵部侍郎。

    定京城内的禁卫军统领只认虎符,丹华的父亲去世前将虎符传给了她,调动一城的禁卫军定会引发轩然大波,但是偶尔抽出几十个精兵,却绝不会惹人注意。

    丹华长公主蛰伏了五年,同她弟弟一般鲜少参与国事,她常常出入各种贵族豪门的盛宴,位列上座谈笑风生,四处搜罗娈童美妾,毫无顾忌地转送给当朝高官。

    太后对她愈加警觉,却难以捉到蛛丝马迹。

    傅铮言带领的暗杀者独行于夜,下手极其干净利落,常常是事发几天后,街坊邻居才会发现这家人安静得不像话。

    高官重臣家里一般会养一些武功高强的死士,傅铮言常与这些死士以命相搏,他的身上落下了不少伤。

    所有强烈反对丹华长公主当政的朝臣,一批又一批地死于不明就里的暗杀。

    在太后终于反应过来时,整个朝堂上近半数的大臣都尽忠于丹华长公主,龙椅上坐着的年方十七岁的国君,不过是个被架空的傀儡。

    但是这个傀儡,却无比醉心于美酒佳人,乐的有个姐姐忙前忙后,帮他翻阅奏折,代他劳心劳力,替他平定一切纷扰战乱天灾。

    然而太后却仿佛吃了苍蝇般恶心。

    她出身于东俞的名门望族,而丹华的母亲只是寒门之女,凭着异乎寻常的美貌被已故国君看上,怀了丹华才登上了后位。

    她想,就是这样一个贱货肚子里爬出来的贱种,如今代替了她的儿子掌管整个国家。

    太后记起她刚成亲时,她的夫君时常在她的面前夸奖丹华,夸这个女儿年纪虽小,却聪颖好学通政明史,她那时便觉得,定要生个儿子出来抢了这个女儿的风头。

    太后的肚子很争气,她的儿子却没将这口气争下去。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有问题,满心满意怨恨着丹华,怒急攻心之下,调遣集结了一大批侍卫,竟是打算在王宫之内结果了丹华长公主。

    那夜恰巧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有轻薄的凉意。

    丹华站在窗边看窗外雨打芭蕉,傅铮言拿了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身上,温声道“你穿的少,别着凉了。”

    “我不冷。”丹华伸手扯掉衣服,却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傅铮言揽她入怀,“还在想漠北的战乱”

    “不想漠北了想的都是你。”丹华道“你已经二十四岁了,普通人家的男子到了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一打了。”

    她低下头,过了很久,忽然说了一声“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傅铮言抱她抱得更用力,过了这么些年,他还是不怎么会说话,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是怎样的喜欢她。

    下一刻他突然放开了她,寒光乍现提剑出鞘。

    太后派来的侍卫到了。

    据傅铮言所知,丹华的宫殿里守卫只有十余人,然而太后派来的侍卫却不下百个。

    他已经准备好以死相搏,却不料丹华早有后招,偏殿里一早便驻扎了上百个禁卫军。

    这一晚,太后原本打算血洗长公主的宫殿,然而到了后半夜,却是丹华带着士兵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太后的殿中。

    明灯高照,雨声惊破长夜,华服浓妆的太后端坐在主位之上,眼见气势汹汹的长公主,强作镇定道“即便你是监国长公主,把持了整个东俞的朝堂,也动不得本宫一分。”

    她陡然站起来,挥袖拂落桌上的整套茶具,精致的瓷器落地即碎,声音刺耳。

    她道“本宫是东俞的太后,你若敢伤本宫一分,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言官会以死相谏,史官会以你为耻。”

    “这就是你把东俞地图传信给沉姜国君的理由”丹华应声道“你不愿死在我的手上,却愿意死在沉姜国的铁蹄之下。太后娘娘心胸豁达,真是常人难以企及。”

    殿内的明灯依然清亮,丹华一步步向前走,她穿着二十四织锦的繁复宫装,袖口刺着明艳的国色牡丹,本人却比那牡丹还要美上三分。

    傅铮言立在离她不远处,看着一众侍卫用长绳勒死了当今太后。

    太后自知大事不妙时,立刻派人去正宫找国君,然而国君沉溺于美人乡中不愿爬起,懒懒散散地赶来太后宫殿时,却被丹华的人马拦在了国外。

    他到底是东俞的国君,怒气上来非进不可。

    丹华的侍卫不能拔剑伤他,只好尽力拖延时间,最后却是丹华抬步踏出了宫门,凉声道“你想进,便进去吧。”

    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和衣服,她就站在这里等国君出来。

    这位弟弟出来的脚步很慢很慢,待他走得离丹华近一些,目中露出了骇人的凶光。

    傅铮言唯一担心的便是国君会伤害丹华,但是这位素来草包的弟弟并没有伤姐姐的胆子,他昂着头直接往墙上撞了过去。

    丹华伸手去拉他,狠狠骂了一声混账。

    国君没事,丹华却摔倒了。

    傅铮言的腿曾经受过重伤,到了雨夜膝盖便会隐隐作痛,因而反应比起平常会慢上许多,他便没有来得及去扶丹华。

    有触目惊心的鲜血沾湿丹华的裙摆,傅铮言急忙打横抱起她,飞一般地奔回公主的宫殿。

    丹华长公主流了产,她失去的那个孩子,自然也是傅铮言的孩子。

    那是傅铮言第一次看见丹华慌张成那个样子,她的泪水沾满了整张脸,娇艳的红唇褪尽了血色,一遍遍地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有了孩子”

    傅铮言看得心如刀绞,他紧紧抱着她安抚道“往后还会有的。”

    又立刻跟了一句“没有也没关系。”

    傅铮言觉得大部分的错都在他身上,那一晚是他没有看好丹华,让她摔倒流了孩子。

    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算起,丹华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他。

    太后薨,以厚礼葬入王陵。

    国君年纪轻轻,却愈加放纵无礼,他整夜与美人喧闹嬉戏,常因此而罢朝。

    东俞朝堂的重担几乎全部扛在丹华长公主的肩上。

    东俞国内最大的一块封地,属于东俞唯一的一位外姓王爷,这位封号为端的端王殿下,二十多年前来过一次定京城,最近不知道因为什么,再一次带着人马踏入了东俞的国都。

    傅铮言不曾见过端王,他只知道那位王爷进驻王宫以后,时常被长公主殿下宣见。

    丹华再也没让他做过与暗杀有关的事,甚至不用他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然他一日不见她,就会觉得满心焦躁,三日不见,心中便如有火烧。

    在丹华二十四岁生辰的那一日,东俞王宫举行了盛大的欢宴盛典。

    傅铮言捧着自己雕的小野猪,站在她的宫殿外等她。

    蝉鸣声阵阵,仲夏的风迎面袭人,丹华踏着一地星辉走过来,明眸皓齿,肤若凝脂,依旧是美如牡丹的佳人。

    他将手中木头刻的小野猪递到她手里,宽大的袖口掩住了手上的伤痕。

    “这是什么”丹华问。

    “野猪。”他答道。

    丹华双手握着这只拙劣的木雕,又问道“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傅铮言愣了一下,看着她的双眼道“从前去城郊打猎时,常常会抓野猪。”

    一起去城郊打猎,那是很多年前的事。

    丹华将木雕收入袖中,夏风清凉,夜色浓稠,他看不清她的面色。

    她侧身路过他,身后仍旧跟着宫女和侍卫,他恍然发现她现在有了很多侍卫,他们强壮又年轻,每一个都经过了王宫内外几道精挑细选。

    丹华长公主的脚步停了下来,她背对着他,声音是他最熟悉不过的轻软,却冷得让他只觉陌生。

    她对他轻声道“你走吧我不再需要你了。”

    、第47章 凤栖梧六

    你走吧,我不再需要你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锐利的锋刀,森寒的刀口正好戳在傅铮言的心窝上。

    “丹华”他低声唤她。

    却没能留住她。

    丹华长公主绰约窈窕的身影渐行渐远,她身后的女官在傅铮言面前驻了足,微微欠了个身道“傅大人,宫内礼法森严,切莫再直呼长公主殿下的名讳。”

    夏夜的蝉鸣此起彼伏,似在吟咏豪奢壮阔的桂殿兰宫,晚风含着萦萦绕绕的清香,扑在身上带来片刻的怔忪。

    傅铮言静静地站在丹华的宫殿门口,他的心像是被突然挖去了一块,变得有些空荡荡。

    第二日,傅铮言在整个东俞王宫内消失不见。

    丹华长公主对着梳妆镜描眉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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