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 第1节

    晴空作者筱禾

    第一章

    孟超越觉得他在十七岁之前的人生，就好像传说中北京二十年前的天空，碧空如洗，天高云净，总而言之是明媚的，感觉上就是还比较敞亮。之后，慢慢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捣鼓的，就象现在这雾霾天，多数情况下不透亮，严重情况下，呼吸都有点障碍。

    超越根深蒂固认为自己是个胆子很小的人，因为他妈总说，他这胆小的个性是娘胎里带的。预产期都过了十天了，超越就是不肯如期降生，最后医生不得不用催产的各种办法。

    “我妈爱讲这一段，反反复复，每一次絮叨都被她当作是第一次告诉我这个重大事件。她讲述时从音调到表情充满着喜悦和柔情”孟超越第一次跟人上床，对方意犹未尽，他已经毫无做爱兴趣，于是开始跟对方胡扯，就扯的这些。

    “她说我就是胆子小，脸皮薄，害怕出来和他们见面我成年以后能体会到她初为人母时的紧张，期盼和幸福，以及她要把这感受和我分享的愿望。但无论年幼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听到她这番话都有着负面的感觉，我一直在想，我是被迫地，完全是生拉硬拽地，被拖到了这个世界上。”

    “你除了不敢不用避孕套怕得病，还有什么事情胆小”那位从网络到见面到分手，前后不足五个月的第一任男友问孟超越。

    “怕老啊，我一想我有一天会超过二十五，会过三十岁，太可怕了，想想都让我不寒而栗，不敢睁眼”超越回答。

    男友呵呵地阴笑起来“你现在才多大一点，想那么远的事。我就从来不会那么想，你果然胆子好小。”

    八年后，孟超越和苏伟聊起自己这年龄恐惧症，苏伟搂一搂他，完全不经意般说“这不是胆小，是对未来悲观”

    超越听后一楞，然后慨叹“真是啊”

    不过关于超越在儿童以及少年时代胆小害羞的事例还有很多很多。在他记忆里还没上小学的年纪，随他舅妈去一个养殖场，一位大姐姐手里捧着一只小绒鸡，边递到他手里，边慈祥地说“多可爱的小鸡，送给你玩。”孟超越怀着没有雾霾天空般明净纯洁的心，愉快地接了过去然后他发出女孩子才会发出的一声高叫并扔掉了小绒鸡那是一只他妈的死鸡。

    超越长大后，回想起那大姐姐的面庞，用自嘲，调侃地语气说起那件事“也许那就是我对女人恐惧症的开始吧。”

    还比如一天放学，孟超越戴的那顶他爸给他新买的灰帽子被其他小朋友抢了。事后他妈问他那帽子是不是被他弄丢了，孟超越回答“没丢，我知道在哪儿。”

    后来超越把他妈领到那棵挂着他帽子的杨树下，他妈仰头凝望了半天，接着很气愤地质问他为什么不把同学欺负人的行为汇报给老师，为什么不跟那些坏孩子打一架，为什么不至少表示出愤慨孟超越回答不上来母亲的问题，因为他觉得帽子挂上面就挂着呗。在班里，照样和那扔他帽子的傻大个说笑，上下学的路上，如果耳朵冷可以用手捂着，快跑几步就到学校或者回家了。

    从小学到初中，超越一到期中和期末考试就必定赶巧生病，感冒发低烧，用他父母的话说“吓的。”他确实紧张，拿到卷子前手脚发凉，浑身发冷，整个身体酥酥地，过电一样。不过能让孟超越今天还敢坦然说出这些丢人的糗事，是他的考试成绩一直不错。

    孟超越相信，无论人长成什么歪瓜裂枣样，在他们的父母眼中，他都是最漂亮的。比如他母亲对于他的长相就是这个态度。

    “我真不明白我妈怎么好意思以我的容貌为自豪，她觉得他儿子长得美长得帅，如果能再高点，就是天下第一帅哥。” 超越对郑小乘说。

    “可我真的觉得你好看”郑小乘回答。

    超越听着眼睛都瞪大了，他不禁有种满足，得意，然后笑笑。

    “不是通俗意义的帅， 是有学问，有知识的那种帅。”郑小乘补充说，说话的目光里甚至都有那么一丝崇拜。

    超越记得在他13岁那年，喜欢上他那当中学老师的父亲的一个高中学生之后，他特别不喜欢自己白净，大眼睛长相，他喜欢小眼睛，皮肤偏黝黑，有着阳光笑容的男人。

    意识到自己性取向这个事情，真是把胆小容易害怕容易紧张的孟超越吓坏了。他经常会片刻闪念“我这一辈子完了，永远生活在黑暗里。”不过如此暗无天日的绝望，并不能阻止超越幻想他和那个高中生抱在一起的浪漫，更不能阻断他一边想着他，一边手淫的举动。

    孟超越从小到大，乃至今天都认为他有非常爱他的父母，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庭。十七岁那年，超越母亲被人坑骗掉家里所有的积蓄。当超越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紧接着目睹了他爸砸了家里所有东西，然后离家出走，并提出离婚。那一刻孟超越意识到，还没等他被自己是个gay而吓死，会先被家里发生的变故而吓死。

    大姨对超越说让他到她家或者到外婆家暂住，毕竟超越现在是准备高考的关键时期，不要受影响太大。超越口头上肯定是答应了，对于大人们的要求，他从来都没说过“不”字，但一直就拖着没去。

    “我非常不愿意住别人家，怕住别人家里。我胆儿小”超越对苏伟说。

    “是胆小还是自尊啊”苏伟打断，说“要是我也不愿意住亲戚家，好像被他们同情，还要听他们说三道四。再说你妈就你一个儿子，你也不能就把他一人扔家里。”

    超越楞了楞“我不知道说不清楚”超越若有所思“也许你真说对了，我那时候害怕亲戚来嘘寒问暖。我觉得我妈很过分，我爸更过分，就希望离他们远点我可能有想陪我妈的成分， 可我怎么那么不想承认这点呢”

    苏伟没再回应什么。

    “你不是说你父母也离过婚，你多大的时候”孟超越问。

    “十四。”苏伟回答。

    “接着说啊。”

    “就离了呗。是我妈死活要离婚的，说过不下去。后来她又不甘心，死活要复婚，就复婚了。”苏伟说完，扭头看看似乎还聚精会神等他往下说的超越，于是他的思绪终于算是回到十四年前，然后好像想起个有趣的事。

    “那段时间我和我爸会在外面见面，我最大的收获是学会了喝啤酒，之前一直觉得那玩意儿苦，没二锅头香五六月份的时候，那时候天已经热起来，我和我爸在一个小餐馆里，很闷热，他告诉我大口大口喝着冰镇啤酒就凉快了。我第一次觉得真他妈鲜美，太过瘾了。”

    苏伟说着，手机有短信的声音，他拿起手机查看。超越和苏伟约会的便宜小旅店空调不足，老板给他们拿来的一个小电风扇呼呼作响地吹着。超越安静地，甚至有些偷摸地注视苏伟他如同当年那父亲的学生，小眼睛，皮肤黑，可惜没有阳光灿烂的笑容

    孟超越还是觉得父母对他不错，他们商量等他高考结束后再去办理离婚手续。关于他们离婚超越跟谁过不是问题，17岁了，一切都随超越自己的意愿。孟超越相信那时侯他比任何人都对大学生活憧憬，寄予全部希望，毕竟，他没了世俗意义上，一个完整的家了。

    第二章

    孟超越作为文科考生，他父亲一直告诉他要选择比如金融，市场营销，国际贸易这类专业，最差也得是外语，广播新闻，对外汉语那些未来就业前景明朗的工作。可超越内心是特别想学历史，他从小就喜欢听各种历史故事，认字后自己看了从正史到野史的各类史书。

    他一度为我中华千年古文明而感叹，可后来他怀疑是不是我们有些为了给请少年树立民族自豪感而过于夸大我们的文明成就，他开始对西方历史，特别是古希腊，古罗马帝国那段颇有想深入了解，深入研究的兴趣。

    家里发生的巨变，让孟超越的父母也无暇过多去关注超越，甚至显得对他很宽容很放纵。孟超越高考成绩很不理想，但他宁可选择填报二本的历史专业，也不想去三本那些热门专业。超越通知父亲他被滨海大学历史戏录取，他父亲问他，这样的学校，这个专业，连个中学历史老师都混不上，毕业后他准备做什么。

    超越避开父亲的目光，他回答不了父亲的问题，因为他自己吓得连想都不敢往未来想。

    超越父亲在孟超越的低头沉默中来了一声叹息，他话题一转说他和超越母亲离婚，感觉对不起超越。他让超越好好读大学，无论学费还是生活费，需要的话就对他开口。

    超越心里难受，比父母离婚那时候都难过，甚至还有那么点激动，可他不想被父亲看出来，只能点头不语。

    那个暑假对于孟超越来说是个难以忘怀，值得纪念的日子，毕竟是被开苞了，而且屁股疼了好一阵子。其实在网上认识第一任男友，超越还是挺主动的，他幻想过恋爱的浪漫，真爱的狂热，只是在俩人见面上床再见面的过程里，超越就渐渐没了热情。第一任男友只比超越大一岁，上大一，“十八无丑男”，人也算长得阳刚，特别是嘴上那半圈黑乎乎，怎么也挂不干净的胡茬子，还是汗毛的。

    超越算是通过汗毛开始认识一些人，各种各样的人，还一起去海边嬉耍了一次。超越很诧异他们居然和自己一样喜欢，而且只喜欢男人。不过孟超越不象很多同志，在那一时刻体会到豁然开朗的感觉，即便他从中懂得了其实当个gay不是什么无比可怕的事情，当个同志一样可以有未来，有快乐的生活。

    刚过了18岁生日，显得新鲜水嫩的超越被人明处调戏，暗送秋波。但他不觉得享受，当然也不是反感，他就是提不起精神，就象那雾霾的天，不敞亮，都不如他看看野史书，打打游戏更能陶醉其中。超越认识了才16岁的王赓，俩人觉得聊得来，一见如故，但绝对是闺蜜的友情。还有超越发现汗毛和那些人里的一个叫乐乐的，关系亲密，有说有笑

    因为对毕业后前景的惧怕，孟超越觉得他交的学费就是打劫父母，他吃的饭菜就是浪费粮食，于是超越象那些申请特困补助的同学看齐，能省钱就省钱，能少吃一顿就少吃，能不向父母要钱就不要。

    超越自认为性格不孤僻，也不算内向，更不外向招摇，不争强好胜，不较真，所以很快就和大学里的同学，自己寝室以及同楼层其他寝室的兄弟们相处融洽，不过他也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超越从来不觉得寂寞，除了上课，他还跟同学踢球，自己电脑上打游戏。孟超越对这个三本学校最不满意的是，他的同学里没见过游戏玩得好，说得来的，有些人甚至都没听说过那些知名游戏，只喜欢搞什么诗歌社团，文化沙龙，让超越很无语。

    那时候“cs”很流行，随便走进一个网吧，扑面而来的除了呛死人的烟味，还有此起彼伏的“谁他妈阴我”，“操，作弊“忘我的叫喊。超越偶然玩了一把之后，也不例外地迷上了这款又暴力又激情的游戏。

    也许是因为超越其他方面过于平凡平淡，老天在游戏上赋予了他极高的天赋。不 到一个月，他在那间小网吧中已是小有名气。

    熊壮住在超越对面的宿舍，他有一天看见超越玩cs看得入了谜。他说他以前也玩过，看超越玩，点燃了他对这个游戏的又一次热情。于是熊壮开始约着超越一起玩，没事还找他讨教切磋。 比如一起实验怎么能扔出bug的闪光弹，怎么超级跳，还动不动拉着超越跟他1v1拼枪法。

    超越起初真是没太注意到熊壮，后来熊壮凑到他身边，高兴了还用手楼住超越的肩膀，这让超越浑身燥热，不得不弯腰，掩饰已经硬了的男根。熊壮中学是田径队练短跑的，他身材高大，腿长，偏瘦，但都是肌肉，很结实。

    王赓给超越打电话，问他最近和汗毛是不是经常在一起。超越回答就约过几次，刚开学时候太忙，上次约汗毛，汗毛说有学校那里有其他事情。王赓很小孩心性，狗肚子里存不下二两香油地，不明说，又是明白无误地告诉超越，汗毛劈腿了。

    超越很震惊，他觉得就算他和汗毛不是爱得死去活来，可有毕竟挺认真挺当真的，汗毛还说要带超越去他家里一次，这在超越听来，好像是拜见父母的正式。而且超越还想到他们做爱，汗毛愿意和超越上床，如果汗毛想从后面来，超越也愿意跟他做10。

    超越傍晚给汗毛打电话，约他出来。汗毛说他想见超越，可现在不行，他走不开。

    “你是不是想分手”孟超越尽管内心沮丧，但他表现出来的却是烦躁的口吻，问。

    汗毛沉默。

    “你不喜欢我，想分手就直说呗。”

    “没有 ，我是很喜欢你。”汗毛回答。

    “你有没有劈腿有没有跟别人好”

    汗毛再沉默。

    “你这不就等于默认嘛。行，我知道了”

    “超越超越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

    “我不生气啊，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你跟谁好上了是乐乐吧”

    汗毛沉默，直到超越要挂电话，汗毛才开口“我跟乐乐开始就是单纯的朋友，我真没想跟他怎么样”

    超越还是挂了电话，他觉得多听一句都毫无意义了。后来王赓说乐乐那边逼汗毛跟超越摊牌，如果汗毛不二选一，他就把跟汗毛的事情告诉超越。

    超越先蒙头睡了一觉，然后跑到网吧里从下午玩到第二天早上，迷糊了一会儿后，又接着玩，直到熊壮找到网吧，把孟超越拉回学校。

    “你到底怎么了我看你连老党老蒋的课都不听，肯定不对了。”熊壮问。老党老蒋是两位教授，一个教古希腊罗马史，一个讲中世纪欧洲史。

    超越听着很意外，也感动，他没想到熊壮这么了解自己，观察自己，在意自己“我昨天睡过头了，今天上午我本来是想赶回来上课，可玩儿得上瘾挪不动了”

    熊壮半信半疑的表情，不过他也没继续追问，要拉着超越吃饭。超越说他吃不进去，他就想睡觉。之后的几天，熊壮总是主动找超越，拉他吃饭，去图书馆，甚至让超越陪他去练短跑。

    超越开始观察熊壮的长相，他虽然说一点都不帅，可看多了发现也五官端正，特别是熊壮笑起来，直男特有的简单爽朗，有那么点当年他爸那个高中学生的味道。这么感受着，超越开始愉快起来，只要熊壮有要求，只要他能做到的，他就尽量满足他，比如陪他练跑步，帮他查文献，写作业。当然最愉快地还是俩人一起玩游戏。

    快放寒假了，考试也考完了，那天下雪，熊壮和超越去看了场电影，出来时候天都黑了，两人一起吃饭，还喝了几瓶啤酒，在超越看来，俩人之间弥漫着即将离别的惆怅。等在回学校的公交车站上有几百号人，半个小时来辆车，也挤不上去，就连出租车都没有。

    是熊壮提出来不回学校了，就在附近找个小旅店睡一觉。超越当时第一反映是害怕，他想到自己囊中羞涩，他为了和熊壮看这场电影，已经省了两顿饭钱，真没钱再住旅店了。

    熊壮坚持不回学校，并且自然而然地拉着超越找到个旅店就要开房。超越此刻开始有了第二重恐惧，他吓坏了，怕自己把持不住，于是他开口“不是一个床位三十块钱吗，咱就定两个床位。”此刻超越宁愿自己花那三十块钱。

    “那房间太挤了，我还想咱再去买酒，好好喝一顿，舒舒服服睡一觉。” 熊壮回答。

    那晚上熊壮超越都喝高了。熊壮说超越跟他过去所有的朋友哥们都不一样，让他有种好像自己女朋友的感觉。他以后找女朋友，一定就找超越这样的，能玩游戏，能喝酒，还性格好。超越百分之八十酒醉百分之二十清醒地对熊壮说他是gay， 说他那次玩得不上课是因为男友劈腿，他还说其实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有真情

    “我除了不能生孩子，什么都不比女人差。”孟超越笑着，百分之九十八酒醉百分之二清醒地，把他听来的，感觉特别娘特别女特别骚，他之前甚至觉得恶心的别人的话语，说给了熊壮。

    那个暑假过后，超越兴冲冲返校。一个月后，那天宿舍里的超越听“三哥”和黄牛开玩笑，黄牛嘲笑三哥很寂寞很上火，三哥说他们有孟孟，除了不能生孩子，什么都不比女人差。

    在黄牛和三哥的嬉笑里，超越都自我定格了，从头到脚因供血不足到浑身冰冷。后来他低下头装什么都没听见。超越自己没感觉有什么不好的脸色，但他还是从三哥和黄牛的脸上看到了他们看自己的惊愕，也停止了嬉笑。

    孟超越一直坐在那里，直到黄牛和三哥都离开了寝室。

    第三章

    这与儿时帽子被扔到树上有所不同，这事对于超越来说很严重。王赓给他出主意，找几个朋友，把熊壮打一顿。超越也马上想到自己有个表哥，算街头混混，也许真能找他帮忙。可孟超越又胆小起来，他想到万一把熊壮打出点什么问题，然后警察介入，连累表哥进监狱，自己也肯定好不了，所有的事都会曝光，他母亲刚刚从被诈骗和离婚恶梦中缓过神，再经历这些超越吓坏了，熊了，不敢想了。

    超越甚至都没找熊壮理论什么，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怎么问熊壮“我除了不能生孩子，什么都不比女人差。这话就是说给你听的，你为什么告诉别人”超越问不出口，觉得是自取欺辱。

    超越让自己尽量少地在寝室呆着，除了晚上回来睡个觉，他或者起很早就出去，或者睡到很晚，等其他人都走了才起床。那天晚上超越回宿舍， 三哥把一盒草莓递给超越，说是他今天傍晚买的特别新鲜，而且买了不少。

    超越意外，尴尬可也有些感激，他能从老三的笑脸上感受到什么。超越在告诉熊壮他已经知道了熊壮把他的事情给公开后，基本是躲着熊壮，哪怕在宿舍楼梯狭小的空间打照面，超越也会假装没看见他，赶紧上楼或者下楼。

    超越接到熊壮的短信，说他想约超越出来聊聊。他们来到校外的一个小餐厅里。

    “我真不是有意的”熊壮说起来满脸的无奈“那天都喝高了于是瞎开玩笑。这事情”熊壮有理说不清的委屈般“何况你说咱们这儿，谁会想那么多，搞基啊闺蜜啊这些话大家天天挂嘴上，也没人会歧视”熊壮还越说越有理了。

    超越实在听不下去了，越听不下去，他越不知道反驳什么，越反驳不了，超越更加气愤和难过。

    “你约我出来如果就为了说这些话，你不用说了，我就当认错朋友，我自认倒霉。”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我又不是同志，我又不能”

    超越听着，简直是气懵了。他从来认为自己是个很要脸面要自尊的人，青春年少，也雄性荷尔蒙饱满的超越打断熊壮“你想哪儿去了你以为我追你啊你脑子锈逗了吧发神经啊”

    超越看到熊壮从惊呆到尴尬，最后脸都涨红了。这样的熊壮让超越顿时没有了火气，于是难过的情绪更强烈，他只能不再说什么。

    那顿饭吃得不欢而散，之后超越和熊壮就基本上形同陌路。那天踢球回来，超越洗完澡，实在不想穿全是汗水的上衣内裤，就用上衣围住关键部位往寝室走。快到寝室门口，三个与他并不很熟的同宿舍楼的迎面走过来，其中一个似乎突然玩性大起，笑着拽掉超越的上衣，超越本能去抢，于是三人扔来扔去。

    “你围它干什么啊，这楼里又没女生。”扯下超越外衣的人笑着，嘴里说着。

    “是怕菊花不保。”另外一个笑答。

    “我操你妈，衣服给我。”超越根本顾不得赤裸，更顾不得想什么，骂着，去抢夺自己的衣服。

    同屋的三哥从房间出来，嘴里骂着“干什么呢，幼稚不幼稚啊”于是帮超越夺下衣服，然后推着超越回到了房间，接着把门踹上。

    孟超越尴尬又悲愤，面红耳赤，根本顾不上看三哥一眼，只是连忙找出干净衣服穿上，等他再抬头，发现三哥正看他。

    “吃饭不要不一起去。”三哥问。

    “不出去了我买了泡面了。”超越回答。

    三哥似乎欲言又止，他那样让超越更尴尬，索性超越也不看他，坐在电脑前，开始上网。

    “那几个英语系的，一直就二逼呼呼。我觉得现在很少有这样的人，你别往心里去。”

    超越抬头注视三哥“我没事真没事，你去吃饭吧。”超越说着还笑了。

    三哥离开寝室，超越才觉得慢慢放松下来，一直微微发抖的双手也逐渐停止了颤抖。

    之后超越看到熊壮给他在qq上留言，说他希望他们依然是朋友而不是仇人。此刻超越感觉自己是平静的，平静得让他都难以理解。他觉得他能接受一切，更何况是对他释放的友善。所以他给熊壮认真留言“如果我换作是你的位置，也可能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情。可对于我来说，我想过it，回家复读从新高考。但我不能跟父母开这个口，能开口我也不能那么做。我还要在这个学校呆三年，我不想跟任何人成仇人。”

    留言发出去后，熊壮很快回复“那件事对不起。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孟超越和苏伟聊起这段。

    “他本身绝对没有看不起我。我也不知道他卖我时候怎么想的。”

    “他就是在朋友面前炫耀，没真女人追，有个假女人追也得意。”苏伟回答。

    超越很意外苏伟说的这个答案，他笑着说“不可能吧，我还以为我对他好让他觉得丢脸。”

    “丢脸他能跟别人说嘛我就干过类似的，高一时候女孩儿跟我表白我拒绝她了，然后聊天时候就给说出去了，那时候还以为自己很直”

    超越更加意外更加笑了起来“知道你无比坏，没想到这么渣。”

    苏伟笑着，愉快地，瞪了超越一眼

    说话时候俩人还是在快捷酒店里约会，欢爱，小睡之后赤身露体，床上床下扔着两人的衣服，保险套的包装袋，擦拭过卫生纸还有绳子，一个性玩具，和用过的，超越的皮带苏伟坐起来

    “你要走”超越问。

    “不走，还早呢，直直身子。”苏伟说着，目光落在超越的屁股上“现在屁股蛋还红着疼不”苏伟说着摸起来。

    “不疼你摸有点疼。”超越这样说，但他整个人平趴在床上，好像挺享受苏伟的抚摸。

    “你现在和大学同学还有来往吗”苏伟问。

    “很少了。不过跟熊壮还偶尔来往，前年他结婚一定要我参加他婚礼，我就去了。”

    苏伟停止抚摸，他看着超越。孟超越感觉到，他回身看向苏伟。超越在苏伟的目光中脸红心跳起来，他无来由地感受到快乐，幸福和满足感。随后超越感受着苏伟更有力地按住他，亲吻他的后背，脖颈，直到他努力转过脸和苏伟接吻。

    超越印象里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接吻的欲望，甚至可以说他一向最讨厌在作爱时候接吻。可现在他做梦都是苏伟吻他，特别是作爱的时候，苏伟的吻都能让他有喜极而泣般的激动。

    此刻，孟超越的手机响，超越完全充耳不闻，可苏伟停了下来，还帮超越找到手机。超越有点扫兴地，带着意犹未尽的淫荡接过手机，他看了看，马上没有了之前的情绪，犹豫片刻，接了电话。

    “干吗啊恩我当然在公司呢。下班了。行，我买菜，要什么菜好”超越挂了手机，他看见苏伟已经穿了衣服。

    “郑小乘的电话。”超越对苏伟说。

    “你们俩一般谁做饭”苏伟好像随便一问。

    “他吧，他做得多，但比较简单，我做的话会多炒俩菜。”

    苏伟看着超越“你还不起来不是买菜嘛。”

    超越没再说什么，他也穿上衣服。俩人整理好东西，在走出房间前，超越突然开口“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但我是你的。”

    苏伟一愣，他反映慢半拍，看着超越好像将信将疑，之后他才搂住超越，他们搂得很用力，超越听到苏伟低声说“你不是我的，但我就是喜欢你。”

    第四章

    孟超越对别人讲述大学这段生活的次数并不过，他在所有对人讲述这段时，都是轻描淡写的口吻，甚至有那么点调侃的味道。这并不是因为超越真的对那段生活感受淡然，也不是他装酷装着很拽，更不是他要多勇敢坚强乐观地面对，只是超越发现他那样的描述方式，就好像能自我催眠也相信了，那段生活对他并不造成多大的伤害，或者对他有很大影响。

    但事实并非如此。

    超越开始以为“自己不比女人差“这个事情只是与熊壮亲近的人知道，或者也就是他们寝室那层相互玩得来的同学知道，可后来他发现连外系一起踢球的都知道了。

    某次超越这方进球，超越很兴奋很快乐，于是他就很肆意地表达了他的兴奋和快乐。他也不知道是自己扭屁股了，还是发出媚笑，总之对方球队一个人输球上火，他突然撞了超越，嘴里还骂“你小逼操的还能再女点嘛。”球队的兄弟们自然是护着超越，球赛演变成打群架，惊动了系里，差点挨了处分。

    王赓和其他gay友给超越出主意是索性就公开自己“我就娘了，我就女了，我就是gay了，我做我自己，怎么招吧。”超越摇头否定，他觉得那都是胆子大勇敢的人干的，他胆子小，与其那样，他都不如退学算了。

    超越私下问王赓自己能看出来娘不，王赓回答，说超越是an零都不为过，他刚认识超越时候真把超越当成憨憨的1了。其实孟超越内心也是对自己有这份认同，他敏感地从很多同学对自己的态度上感觉得到，自己看起来不娘，他也发自内心地不希望自己看起来很娘。

    熊壮居然再次拉超越陪他短跑训练，超越非常意外，连想也没想地就给了熊壮俩字没空儿。除了一起玩游戏，熊壮的其他要求，比如帮他洗衣服，做作业等更是全部回绝。超越实在无法理解熊壮那颗直男的心，反正他这颗同志心里是厌烦熊壮自以为是地骚扰他，他真的完全没有陪他的耐心和兴趣。

    不过期末熊壮总是比超越早回家，他要超越到车站送他，说他回来一定给超越带他家乡这个那个好吃的。超越耐不住熊壮的软磨硬泡，帮熊壮提着给家里买的两大塑料袋子礼物，去车站送他回家。

    那年寒假，超越还没到家就听母亲说他父亲那边准备结婚了。回到家，超越母亲就每天没完没了说着，骂着，哀叹着前夫要结婚的事情，搞得超越感觉，那个让他异常艰难，生存环境可谓水生火热的学校，都比家里强。

    “你爸给你打电话，你就不能问问他”超越母亲说。

    “我干吗要问他他结婚是他自己的事，我不想关心。”超越回答。

    “我不是让你关心他，咱至少应该知道他是不是真要结婚。”

    “他就是真要结婚你还能阻止他你们已经离婚，而且他做得那么差，你留恋他干什么”

    “我不留恋他，我就怀疑他说因为我把家里的积蓄被骗光而离婚是鬼话，他就是想离婚再娶， 他就是找个借口。”

    超越叹气，他觉得很累，累得多一句都不想再和母亲争执下去。

    “这个男人太没责任心了他现在可好了，老婆不要了，孩子也不用他管，不是他的负担，钻石王老五，想找什么样的都行，有的是那三十岁没结婚没生过孩子的剩女”

    “妈我也不用你管，你要是碰到合适的，我支持你再婚。”

    “你什么意思啊你爸不要这个家了，你也不想要了”超越母亲瞪大眼睛，满脸惊愕和愤怒，注视着超越问。

    孟超越也惊呆了，他提高声音“我是说我不会是你的负担，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也能养活自己。你要是不结婚，我一直陪你照顾你。”

    超越母亲已经开始流泪，然后她说“你陪我干嘛，你以后要找女朋友要结婚成家我不用你陪，你妈不是软弱的人，我自己一样过得好。”

    那个寒假过后，还没开春，超越父亲就告诉他超越他再婚了。

    孟超越就是在那段时间发现自己对大多数事情提不起神。超越渐渐少去踢球，最后基本不去了。大学同学中，有人忙着学生会竞选演讲要混个一官半职，还要积极入党，有人忙着文艺社团，文化沙龙，更有人忙着约会谈恋爱。超越只对两件事感兴趣，一是看书。老师们开的参考书单，别人抱怨这辈子看不完，超越觉得挺好，正愁不知道看什么呢。第二件事情就是玩游戏。

    王赓说他真是进入发情期了，他的生活里不能没有男人。王赓特别兴奋告诉超越他见了一个，俩人如何地相互有好感，做爱如何有激情。过了几天，超越问王赓，你和那位激情怎么样了，王赓无奈，更多的是自嘲一笑，回答“没什么，别问了。”

    “你为什么不找个人，约个会你不上火啊光看书看电脑是看不出男人的。”王赓对超越说。

    “我要修身养性，过禁欲的生活。”超越这样回答，但其实他最近手枪打得都纵欲过渡了，可就是对找男人，谈感情，还是419没一点兴趣。

    不过说超越那段生活里完全没男人也有些夸大其词，熊壮事件之后超越有过那么两三次“约会”，第一次之后超越发誓再也不419，简直是无趣到恶心，第二次就一起吃了个饭，床都没上，第三次超越索性把约的网友给彻彻底底忘在了长途汽车站上

    超越自己上网查阅，他看到关于轻度抑郁症的解释，比如抑郁症不是无知民众以为的，什么真的有忧伤哀怨的情绪，其实什么忧伤都没有，就是对任何事情没激情，让人兴奋以至开心的那条管道被堵塞了。不过超越觉得他也就是对找男人不兴奋，对看书，研究他喜欢的文字，对游戏都挺兴奋的。

    超越游戏打得好。熊壮曾经百思不解，说他这段时间练得比超越多，怎么他们还是差了好几个段位。超越说“你以为无他，唯手熟尔呢，那人人都是世界冠军了，只要天天练习。这是眼，手，脑子配合的一种感觉，一种悟性。”

    超越那段时间手感太好了，好到出类拔萃，好到经常一起玩游戏的一说“yer”就都知道。超越在一个同志论坛里发现有个游戏板块，他顿时进去转了一圈。让超越惊讶的是，同志们难得说起跟性和爱情无关的话题竟然是cs，他顿时有了种在归属感中又找到了归属的感觉。接下来的几天，他陆续加了游戏论坛几个活跃id的好友，他觉得跟同类们一起玩游戏也许更轻松自在。

    一起玩了几天超越就索然无味起来，大部分同志的水平太低，低到让超越绝望。他恶意的揣摩也许是同志们花太多时间在如何勾引男人上，而显得漫不经心。不过其中有个叫es的主动加了超越，主动跟超越打招呼，说他们一起玩过，玩的时候聊过，他记得他。可超越对es印象不深，但还是想起来虽然自己把对方杀得死去活来，但对方的水平算同志里好，同志加直人中算中等偏上的。

    “你怎么起名叫个yer”es问。

    “那不是系统默认嘛，我是懒得起名字。”超越回答，他又怀疑起自己是抑郁症的反映，连起名字的热情都没有。

    “你真的很有意思。” es的称赞很暧昧。

    之后他们除了在一起打游戏，更少不了交换的个人信息，比如年龄，身高，体重，学什么专业，是否有男朋友。视频里超越很意外es长的算精神的，有男人味，想想再配他一米八二的身高，王赓一定很喜欢。至于超越自己，他一点都没想过自己和这es能发展什么，另外他们异地，且距离非常远。

    但超越能感觉到es对自己有好感，他对他也有好感，相互的好感在网络上，游戏里演变成谁都不明说的暧昧气息，升腾着。

    es真名叫郑小乘， 没上大学，其实连高中都没怎么念，他当过两年的兵，然后在工厂里做了一年半，后来在酒吧做服务生又兼职歌手。他说他现在算是流浪歌手吧，暂时住他姑姑家，有时候在酒吧里干干，有时候就在家里呆着。他有个自己的游戏战队，租一个服务器，有个据点，还有一帮子一起玩儿的好朋友。

    那天郑小乘和超越第一次通了电话。

    “你加入我的战队吧 ，我给你设的权限跟我一样。”小乘热情地 说。

    “那不好吧而且我跟大家也不熟。”

    “玩玩就熟了，而且他们都知道你。你就别老单打独斗，再有人自己玩得差诬陷你作弊，大伙都挺你。”

    “就是说从此我也是有据点有组织的人了。”超越玩笑着答应。

    无论当兵还是流浪歌手还是听起来有些复杂的生活经历，这些都让超越感觉很刺激，对郑小乘兴趣更大。在游戏方面聊不完的共同话题，又同为同志，还有小乘对超越一直流露的好感，用王赓的话说“你们这才是真的谈上恋爱了，不是纯欲望的冲动，更不是419，连性都在次要的地位上。”

    超越怀疑他那自我诊断的抑郁症又来了，他喜欢自己和郑小乘这样的交往和暧昧，但他就是找不到王赓说的，所谓恋爱的感觉。

    第五章

    超越和苏伟聊起他大学同学现在的工作都不怎么样，可以说90都转行了，有人甚至后来做起仪器设备维护那类技工，真还不如当初直接上蓝翔技校。工作难找一是因为自己学校太差，二是文科专业普遍找工作费劲，薪水还低。

    苏伟回答“你不是说你大学四年除了看野史就是打游戏嘛，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还抱怨什么。”

    超越听着笑起来“那你呢你们那学霸聚集的地方都拼命读书”

    “也有不看书的，有迷下围棋的，迷练武功的，有天天泡网不知道干吗的，反正最后都转大专了。”

    “哇，那么惨那你呢”超越兴趣盎然追问。

    “看书呗，天天图书馆，教室。”

    “不会吧我觉得学霸都是不用怎么看书，然后随便一考试就是满分你行不行啊你”超越显得非常欢乐，特别陶醉地逗弄着苏伟。

    苏伟瞪他一眼，不说话。

    超越哈哈笑起来“真的真的，你这么聪明，情商智商都超高的人，居然那时候就知道学习，既不懂男女，也不想男男，太不可思议了。”

    “男女当然懂了，就是没有感兴趣的，男男从来没想过，但绝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

    超越笑着“结果最后发现不但gay，而且还”

    “还什么还”苏伟打断"我还觉得你说你性格阴郁不可思议呢，你一点不抑郁。＂超越愣了愣，想了想＂我跟你面前真的一点不压抑，心情超好，即便大学时候游戏打得无敌手，都不是这种感觉＂

    进入郑小乘的战队，算是孟超越过得最放纵最得意的一段日子。当整个战队一起和其他人开战，超越简直就是他们队的明星。郑小乘大了超越六岁，作为队长，不但年龄最大，还挺受尊重。他当年在部队里是伞兵，有不少听起来惊险刺激，热血激昂的故事，战队有两个十七岁的小孩，居然告诉大家，他们因为郑哥而毅然决定参军入伍

    王赓那段时间想男人又遇不到动心的男人，他开玩笑让超越把郑小乘介绍给他。

    ＂那么大老远的，你 跑去见他＂超越问。

    ＂距离不是问题啊，只要相互有好感。不过你说他会不会嫌我小或者骗我玩我＂＂肯定不会＂超越很有把握回答＂我唯一佩服他一点就是他对谁都很尊重，我们战队里有个15岁的，他把他当作成年人，所以大家喜欢他也服他。＂＂你们俩真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他也没流露过要找你＂＂他说过也许以后来玩，不过也就一说吧。＂超越知道无论他怎么解释，王赓也无法理解，无论他孟超越还是郑小乘对游戏和战队的兴趣远大于对谈情说爱的兴趣。

    但随着游戏玩得越来越多，超越和队友交手也越来越多，开始有人污蔑超越作弊。孟超越知道自己最不善于争执，所以连在论坛上为自己辩解都少，可他也生气，更委屈。他没私下跟郑小乘说过这事，可郑小 乘开始为了新来才一年的超越天天跟其他那些已经玩了好几年的老朋友作证辩论，让超越意外，更是特别感激。

    超越眼见郑小乘为了自己，都快和其他人闹翻，他告诉小乘，他大三暑假后会少玩了，他要准备考研。郑小乘回答说＂哇，你可真是好厉害，高材生。＂因为在超越还没来大学报道时，就有了对未来就业前景的悲观，所以他很早就有考研的打算。超越一直对自己这个学校不满意，他向往过那些重点院校，或者是位于北上广一线城市的。继续读研是超越所希望的，而借此机会走进那些自己向往的院校或向往的城市，毕业后能找到一个满意的工作，更是超越理想中的目标。

    对于这个想法，无论超越母亲还是父亲都不赞成。父亲只是说纯粹浪费时间，而母亲反对的理由是她认为超越越来越拒绝真正走入这个社会。超越自己倒是更担心，一是考不上，二是钱。他知道研究生补助有二三百块钱，帮导师打杂再挣个二三百，剩下的就要去外面找兼职讲课的工作。

    大四那年，超越母亲交往了一个适合再婚的男人，对方比他母亲大八岁，儿女都成家立业，自己有一套住房在外地，如果结婚还是要住到超越母亲这里。对于母亲决定结婚，超越最初听到这消息很失落，但他还是理性上为他妈高兴，希望他妈因此生活幸福，他也不用面对母亲对于父亲再婚而发泄苦闷，未来也不用一定守在母亲身边，他可以很自由过自己的生活。

    然而事实是超越母亲在电话里讲“那男的”的那些儿女如何不懂事，各自心怀鬼胎。接着超越外婆大姨小舅妈也给超越打电话说要超越去劝他母亲，绝对不能跟这个男人结婚。还说超越太年轻不懂，他就是为了自己有个家，也不能让他妈和这样的人结婚。孟超越听着头都涨老大，他回答＂我怎么能跟我妈说这种话题我妈既然想结婚，我为什么要阻止她结婚＂事情一直闹到春节前，超越母亲最终和那男人结婚，而超越在母亲这边的亲属里有了一个＂冷漠，自私，不懂事，对母亲不关心＂的恶评。孟超越从来不认为考研失利与母亲再婚风波有丝毫关系，他觉得还 是自己动手太晚，其实暑假开始就应该着手准备，而他那时候还忙着打游戏，看郑小乘为了自己和大家翻脸，忙着感受被宠的暧昧。

    完成毕业典礼，拿到学位证书，超越就头也没回地离开了学校，他用他爸给的一些钱来到北京先租了个小房子，并很快找了一份某小站网络实习助编的工作，虽然工资不到2000，可毕竟有了一份工作而且得到的也并没想像的费力，超越还挺有成就感。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联系的郑小乘主动打电话给超越，听说超越安家到了北京，他说他一直想去北京玩。

    那天超越在公司连培训带干活，忙的晕头转向。尽管他游戏玩得出神入化，可毕竟不是计算机专业，太多需要学的东西。然后他接到郑小乘电话，说他快到北京西客站了

    第六章

    好像考试前生病一样，超越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搞地直紧张害怕，可也有些许兴奋。他想尽办法从公司请假出来，奔向火车站，接到郑小乘。

    “不好意思，给你个突然袭击。”小乘有些腼腆地微笑说。

    超越笑笑，更腼腆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郑小乘确实身材高大，脸比照片视频还要帅一些，只是他看起来瘦，体态还是神态也不是很精神，完全不是超越脑子里一直自己脑补想像的，一个军人还是伞兵的健壮。更出乎超越想像的，是小乘没有背一个作为流浪歌手必备的吉他，他衣着也很普通，只是行李少到一个不大的背包，还看着空扁，让人怀疑这是从西宁过来，还是从石家庄过来。

    他们一起乘坐地铁，并聊起北京这座城市。

    “我就去了天安门和故宫，其他地方都没玩过。来了就忙着找到长租的便宜还能住人的房子，然后又忙着找工作。”超越说。

    “那正好咱们一起玩。”

    “我就这星期天能出来，其他时间都出不来。晚上我可以陪你。”

    郑小乘看着超越“那咱们就晚上游北京。”他说着温和地笑笑。

    出了地铁走了一段路，郑小乘看见个快餐店，于是拉着超越进去吃东西。套餐饮料里，超越要了一种发酵果味汽水，小乘问超越那是什么，于是超越让他喝喝看，小乘尝过之后说太好喝了，后悔没点，于是超越就让小乘把他的可乐给自己，自己的饮料给郑小乘，因为他喝什么完全无所谓。

    超越发现没给餐巾纸，郑小乘让超越吃着，他去要。小乘回来不但拿了餐巾纸，还买了碗冰激凌放到超越面前。

    “我记得你说过喜欢吃香草的。”郑小乘说。

    孟超越有些受宠若惊，他不好意思笑笑。此刻的郑小乘表现出网络上超越没有感受到的一面，细腻柔情还有点小浪漫。

    超越想到什么，有些自嘲，有些歉意笑着开口“我那屋子特别小，卫生间厨房都是跟人合用，你别嫌挤啊。”

    “不会啊，只要你不嫌弃我来挤你。”郑小乘也歉意着，笑着。

    到了超越的住处，郑小乘发现那屋子虽然很小，也凌乱，却堆的大部分是书，他一边乱翻，一边感叹“我爸要是能认识你，他肯定会非常喜欢你。他也特别喜欢历史方面的书，看了很多。”

    “你不是说他是工程师吗”

    “对啊，他是桥梁工程师，可是很喜欢看历史书，中国的外国的都看。我是很佩服他，可惜我语文也不好数数理化也不好，什么书也看不进去，他可失望了。”

    “不是他建议你入伍当兵吗”超越问。

    “当兵是因为没办法，我没啥可干的。”郑小乘轻声说。

    超越看着小乘“你现在还佩服他他都能把你从家里轰出来。”

    “这点我恨他。”小乘回答时，已经整个人都显得低沉，无精打采，他拿出香烟，点燃抽起来。

    超越不吸烟，他也不喜欢香烟的味道，可他并不反感郑小乘在他面前抽烟“你后来不在工厂做下去是不是也让他不满意”超越问。

    “没有，我退伍回来弄的一身伤，腰和膝盖关节都不好，还跑了很多医院去看。工厂我做不下去他倒没说什么，我领男人在家睡觉被他看见，他就急了。”

    超越听着为小乘难过，可他不知道怎么安慰郑小乘，只能点头，然后低头不语。

    “你这里有啤酒吗”小乘问。

    “没有楼下小超市里就有卖的，晚上我去买。”

    晚饭是超越在家里做的，炒了四个菜，而且为小乘买了几瓶啤酒。郑小乘说超越做饭好吃，超越回答他其实很能凑合，能不做就不做，但也不能每天都吃路边摊，要想吃点有营养的只能做饭，省钱。

    超越看着郑小乘吃饭并不多，却那几瓶啤酒跟喝水一样只剩下一瓶了。他们到目前为止就如同两个直男，碰都没相互碰一下，超越自己内心更一点涟漪都没有，但有亲切感亲近感，好像多年没见的老朋友。

    “你知道嘛，你这一年不怎么上来玩了，咱那战队也基本散了。”小乘说。

    “不会是因为我吧”超越内疚起来。

    “不是，我也忙不过来。我结了个婚”

    超越听得惊呆。

    “又离了，前后没半年。”郑小乘接着说。

    孟超越缓了半天才开口问“你现在还住你姑姑家”

    小乘摇头“我结婚一直住家里，离婚后我爸倒也没轰我。不过我还是出来了，现在住我舅舅家，在济南。”

    “你还做流浪歌手”

    郑小乘点头“服务生兼歌手，现在酒吧也不景气。”

    “北京酒吧好像还可以，有很多驻唱歌手。说起来我还没听你唱过歌呢。”

    “哪天去k歌，我给你唱。”小乘温柔，又流露出腼腆地，笑着说。

    后来超越和郑小乘还真去k了一次歌，也是唯一一次。超越听小乘唱，他在想，就他这水平也许西宁济南能有人花钱请他唱，北京这文化之都，全国人才北漂至此，就是倒给钱，都不一定有酒吧请郑小乘。

    当天晚上超越和小乘挤在超越那小床上，搂在一起并火热勃起。超越已经几年没和人上床了，他觉得郑小乘哪怕多碰碰他，他都会忍不住射精了。床上的小乘体贴又温存，他一直观察超越，问他喜欢这样还是那样，这样舒服不舒服。

    超越发出“恩”的声音，算呻吟也算回答，他真是脸红害臊，完全无法回答小乘，他喜欢被用舌尖挑逗龟头，还是喜欢整根鸡巴被吃进去，是躺着更舒服，还是站着更舒服

    小乘为超越后菊放松时候，超越想起来他这里没有避孕套，郑小乘说他带了两个。郑小乘勃起后挺长，但不是很粗，所以进去时候超越感觉那疼痛还能忍，可干起来后，超越觉得没一点快感。超越看着小乘很卖力，而且注视自己，很希望给自己带去快乐的表情，超越索性也就认命地闭上眼睛，幻想他看的g片，同时自己手动。

    他们几乎一起来的，郑小乘看起来很有满足感，他觉得他是给超越操射的。

    第二天超越上班，小乘用超越的电脑打一天的游戏，他说他舅舅家那破电脑太慢玩不了，他也没钱天天去网吧。晚上超越回来，郑小乘已经炒好一个菜，热了昨天的剩饭，连碗都是小乘洗的。之后俩人开始夜逛北京城。 超越发现上床不上床还是有很大区别，现在他和郑小乘俩人好像都很放松，也什么都说。在昏暗的公交车里，小乘一直拉着他的手。

    郑小乘在超越这里住了一个星期，夜逛了王府井，去了趟颐和园，在目的地酒吧呆到半夜，超越感觉到郑小乘还是挺招人的，有人对他眉来眼去。俩人还在网吧打了几次游戏，小乘每次被超越杀死都流露出不高兴，这让超越很意外，因为过去他不这样。超越说那咱俩就别玩了，可小乘还是拉着超越玩。期间他们还做了四次爱，两次10，都是用小乘带来的避孕套。开始超越还在前戏时候可以接受和郑小乘接吻，后来就怎么都难以接受，他不喜欢他嘴里烟酒以及口腔牙齿的味道。

    小乘走的时候，超越既不觉得如释重负，也不怅然若失，真就好像一个好朋友走了的感觉。可郑小乘走后的几天，超越突然间感觉特别孤独，房间里冰冷。他工作之余找来同志小说看，故事里面的人相亲相爱并同居在一起，这让超越有些开始幻想也许自己也能遇到一个那样的人，他们住在一起快乐生活

    房东过来找超越说了一堆理由，总之是让他搬家，超越很气愤，说他现在哪儿找房子去，而且不能离公司太远。房东说实在不搬就加两百块八十块房租。超越明白了，这是低房价诱骗之后涨价，他说钱要等发工资才能给。房东说房租给不够，他找人把超越东西请出去。

    公司里，超越等着过了三个月试用期，工资能加到2000，可老板告诉要等到明年才能加工资。超越那天晚上两块四买了四个馒头就着一袋方便面吃了，因为中午跟其他同事在公司附近小饭馆他就没吃饱，还花了十六块钱，所以特别饿，晚上无论如何要吃饱。

    王赓和超越电话聊天，他说他毕业后也要去北京，他们那破地方同志太少。超越对他说了自己突然有要死的孤独寂寞感，王赓告诉超越他必须多认识人，象他们这种谈不上多帅的，不可能那么轻易就碰到一个真爱自己的男人，质量上没有保障，就在数量上下功夫，遇到人多了，也许哪天就撞到自己要的男人。

    “可我看不少人说，上床的越多，到最后跟谁都不行了，只能上床，基本就谈不了感情了。”

    “谁让你找人上床了”王赓那边喊起来“我是说多认识自己人，不是自己要的男人没关系。我听你那口气，我真怕你哪天跟我说你要自杀。我现在有时候就有那种冲动，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给谁活着，以后也没有未来。”

    孟超越听王赓这么说，他非常感同身受，内心非常有共鸣，可他回答“我可不自杀。你更不能自杀了，你爸你妈还都指望你呢。我现在是没人指望我什么，什么压力都没有。”

    “咱都不自杀，也许明天就碰到一个好男人。对了，你别老打游戏，找点其他事情做，我现在开始练愈加呢你别笑啊我不开玩笑，跟一堆女的练，教练是男的，他们对我特别好。 我还想看看能不能把那教练给掰弯了呢”

    他们在笑声中挂了电话。

    那年北京冬天非常冷，这是久居北京的同事告诉超越的，说比往年冷很多。超越那屋子暖气不足，他就早早热水洗了脚钻进被窝，再抱着一大杯子开水连喝带取暖看着电视。他听到有按门铃，有人开门进门的声音，接着他听到有人敲他的房门。

    超越从被窝钻出来开门，他看到郑小乘站在门口。在超越的惊讶中，小乘不好意思地，拖着一个行李进了屋。关上房门后，小乘开口“我舅妈把我轰出来了，她说因为我是同性恋，她怕我影响她儿子我实在没地方去，临时在你这里住几天行吗”

    超越还在震惊中，他听郑小乘叙述很难过，有种同病相怜，更有种收养流浪小动物的感觉，回答“当然行你吃饭了吗我这有方便面。”

    第七章

    有近三个星期，苏伟没有提和超越越见面上床的时间，但他们一直每天都会打一个电话，而微信里更是不时给对方发一个照片或者什么有意思的连接。

    “你最近是不是非常忙”超越电话里问。

    “一般忙吧。”

    超越不知道再问什么，他沉默。

    “你是不是很忙”苏伟问。

    “也是一般忙不太忙”

    “你什么时候方便出来”苏伟问。

    超越想回答“我什么时候都方便出来”，但他转念一想，那是假话，他也不愿意给苏伟压力，于是回答“我随你，你只要能出来，我就能想办法出来。”

    “过个周末好吗星期五星期六两个晚上，周日回去。”

    超越听着，心跳都兴奋得加速，想也没想回答“没问题我想你，想死我了。”超越已经无法控制地表达。

    苏伟那边没说话。

    超越不纠结，他相信自己此刻的感觉，接着说“就这个周末”

    “就这个周末。”苏伟回答“其实每次打电话都恨不得约出来见你。”

    超越听着笑了，他感觉心满意足地幸福。他也没回应苏伟什么。

    星期二晚上，王赓约了另外两个圈内好友和超越郑小乘吃饭，小乘那晚上酒吧临时有活把他叫去他顶班，所以没去。

    “他一个星期不一定能等个活儿，一个月能挣多少”小春问超越。

    “也不是都那样，有时候周末加礼拜二都去。”超越回答。超越不想对别人说他从来也不问郑小乘挣多少钱，而且他挣的还不够他买烟买酒的。

    王赓知道些内幕，所以他连忙转了话题“他去年不是说跟这一个装修的，后来怎么不做了”

    “他真做不了，当兵时候留下的那些毛病，现在越来越严重，腿关节嘎嘎响，腰也不行。”

    “你带他看看中医，贴几贴膏药也许管用”光亮说。

    王赓笑，打断“你以为孟孟是你，对男人呵护备至。乘帅让他下班回来买点治跌打损伤，舒筋活血的药，跟他说了三天他都忘得精光。

    超越听着，他感觉很惭愧无法反驳，但却并不内疚。

    小春光亮走后，超越告诉王赓他和二炮那个准备这个周末外面约会两晚上。此刻的王赓早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爱激动的王赓，他眨眼看看超越，然后微微一笑“二炮的就适合约炮。”

    超越不爱听，可也不计较，他知道王赓一向不看好他和苏伟，可他实在没有想倾诉的朋友，除了王赓。他想分享他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