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梦,你怎么了”韩嫣满脸紧张的冲进来。
两名宫女对视一下,交递了眼色,嚷着“快,快去传太医,娘娘不好了”仓皇奔了出去。
“韩嫣”陆梦慌里慌张的抹去脸上的泪,不想让自己柔弱的一面被人看到,勉强挤出笑容,却抑制不住眩晕,忽然倒在了他怀中。
韩嫣当即渡了些内力给她,她缓缓醒来,强打起精神,问“韩嫣,你怎么来了”
“听穆信说你在用性命孕育皇子,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强撑再这样下去”他为她憔悴的样子心碎,哽咽着说不出话。
他是如此温柔呵护,陆梦仿佛感受到了父兄般的关爱,压抑在心中的委屈不自禁的向外倾泻。
“韩嫣”她一下子靠进他怀里,默默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殿内的哭泣是无声的,殿外的喜庆也是无声的。
月影,默默的移动。
一辆凤辇停在了长门宫前。车驾的规模只和皇后平时简出时一样,没有过多的奢华。
新奇的是,在装饰着翼翼翔凤的金銮上,布满了五彩缤纷的花。这些鲜花十分瑰丽,在月色中,绽放着静静的美;尊荣的是,在迎接皇后的凤辇前,停着皇帝的御驾。
亲自来接她,刘彻一路上暗想,就用“三颗”最真诚的心见前文来接她
步下銮驾,闻着花香,想到经久未见的伊人,他心里不由一阵激荡,深情的望了一眼宫门,迈开大步。
两个宫女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一个怯怯的说“陛下,娘娘此刻有不便”
另一个说“陛下,可否让奴婢进去通知娘娘您来了”
“什么”刘彻有些不悦。皇帝来看皇后,她能有什么不便
“休在陛下耳边胡言乱语”张骞指责两宫女。
宫女吓得把头俯得更低了,一个小声说“是真的不便,韩嫣大人在此”
“你”张骞几乎要上前把这个说话的宫女抓起来。
突然刘彻抬起手来,制止了张骞说话。
“你们留在殿外”他独自跨进殿门。
陆梦伏在韩嫣怀中正哭着,猛然急喘起来。
“韩嫣,我难受,麻烦你把我抱到床榻上去”
“好”韩嫣紧张得不得了,心疼得不得了,急欲将她抱起,一俯身又停下了,蓦然看着她“陆梦,我带你离开这”
他再也不想她留在这里独自受苦了。
陆梦愣了一瞬,随即挤出笑容,泪眼盈盈的点头“带我走吧我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了我渴望自由自在的天空,带我飞出去”
就是这一瞬,刘彻进来了。
韩嫣紧贴着陆梦的脸,陆梦躺在他怀中微笑,她穿着绢美柔软的睡裙,他们在相约离去,满室都是“永不相见”的字样,这就是他在这一瞬的印象。
此情此影,让他如遭雷劈,啪的扔了手中珠帘,停在帘外没进去。
韩嫣和陆梦听到声音猛然抬头,发现了珠帘外的刘彻。
韩嫣是意外,陆梦则百感交集。
三个月没见了,他终于舍得来了这个时候,她腹中疼得像刀绞一样,多希望他过来安慰几声。可是,想到刚刚看见的那封绝交信,又寒透了心,她强忍住泪水,怒瞪刘彻“你还来干什么不是心碎无情了吗”
刘彻不出声,浓美的眉毛深深挤压了一下,竟转身了。
“你走吧走出一步,我们永不相见”她喊道。
刘彻迟疑了下,一抬头,看见对面屏风上也是这几个字“永不相见”
莫名的就怒了。哼,永不相见又如何他毅然向外走去。
“陛下”韩嫣猛然吼道“你没看到她病成什么样子了吗你不知道她正在用生命为你孕育子嗣吗怎能待她如此冷酷莫非,你的心是铁石铸的”
刘彻站住了,背对着他们,语气又冷又沉“韩嫣,还说这些做什么你们的话,朕听到了。你,带她走吧既然你们彼此有情,朕成全你们只是,今后,休要再踏进长安半步,朕不想听到有人议论皇后与人私奔的丑话”
“说什么”韩嫣愣了,半天缓不过神来。直至听到怀里虚弱的声音在说“刘彻,你混蛋”他一惊。
再看陆梦,她泪落滚滚,直视着刘彻的背影,似乎挣扎着想起来,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皇帝在误会,而陆梦因这误会心碎了;她爱皇帝,爱之深,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一刹那,韩嫣的意志彻底崩溃了。想她好,也想他好,一直都想他们好,却成了他们快乐的羁绊。他痛苦,几乎要疯狂了,猛然扶起了她,高声道“娘娘,大声说,把你的话说给他听”
陆梦深吸了口气,攒足了力气,对着刘彻的背影,喊道“刘彻,你混蛋”
刘彻的脚步竟被骂停了。从出生以来,他就是尊贵中的尊贵,何曾听人这样骂过
“混蛋”刘彻品着,这个词虽陌生,但一听就不是好词,把人形容成蛋,可见一般。她缘何要骂得这样难听并且,还敢呼名道姓的骂韩嫣居然给她撑腰他们就是这样“谢恩”的正琢磨着,猛听韩嫣开口
“陛下,你今时今日所说的话,在天下人看,可真是莫大的恩典,对韩嫣,却是最大的侮辱韩嫣不才,生来直情直性,不拘小节。然,你我相交十数载,如手足相依,应知我草率此生,唯忠于两件事以你的生为命,以你的欢为乐曾几何时,陛下对我说你我之间,兄弟情大于君臣义,似曾,陛下还说过朕不信你还能信谁。是以,韩嫣得意忘形了,竟忘了君王的话,需得听三分,警七分。韩嫣对娘娘,是有倾慕,但自信做得到发乎情止于礼,可陛下不信只因她刺您一剑是为韩嫣,便视她为草芥,弃于长门。却不问,她刺你一剑,当时心中所想,事后心中所念,到底为何”
他顿了一顿,望着泣不成声的陆梦,语气低缓下来。
“陛下,请你回身来看,她的泪,滴滴颗颗,写的是谁的名字”
见刘彻未动寸步,韩嫣轻轻一笑“陛下,您的胸中装得下整个江山,竟无一席之地来容一个爱你的女人吗想必,还是那一剑作祟。一剑,一剑而矣一剑就能断了一世的情,承载一生的怨吗呵呵,好,你当她那一剑是为我而负你,我无话可说,无计可施,唯有还你一剑”
他要做什么刘彻心头大震,当即飞回身来“韩嫣莫傻朕信你”
几个字毫不迟疑的说出口来,还是迟了,银亮的龙泉剑,一如它主人的轻尘,悄无声息的,就已经贯穿了韩嫣的胸膛
剑尖透出他的背心一尺多长,泛着让人心悸的寒光。
“韩嫣,你你”陆梦拼命摇着头说不出话来,浑身软成一团。
韩嫣竭尽全力扶住她,把她轻轻放在地上,他自己却再也站立不住,扑通跪地,勉强用一只手撑住,另一只手缓缓递了一个漂亮的锦囊给她“这个你想要是吗送给你”
弱无力的笑着,他似有许多话要发,却再也无力支撑卓美的双眼,骤然向前倒去。
刘彻一把扶住他“韩嫣,兄长,你我还有个一决射猎的约定,胜负未出,朕不许你失约,站起来”
韩嫣的血液受龙泉冰气控制,已经凝住了,两片青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终于说出最后一句话,竟是“我输了,你是王”
刹那,刘彻的夺目而出,怔怔扶着韩嫣,不知所措。
殷红的血沿着地面上的雕花漫沿过来,渐渐染了韩嫣的白衫,染了刘彻的龙袍,他一惊,猛然抬头,陆梦已经倒在了血泊里,苍白的手从微微隆起的腹部滑落下来,拈着一小块红绫。
第十一节 胎落之苦
椒房宫,血腥弥漫。
来往宫女脸色慌慌,脚步匆匆,穿梭如流。
长公主、皇太后、太皇太后,凡是排得上辈份、身份的女人,都面容焦急的等在殿堂正中。
长公主的哭闹和咒骂声时不时的爆发出来,周围的宫女、嫔妃的莺莺哭声便跟着哄然而起。
忽然,一个小宫女脚下生乱,在殿门处绊了一下,手中的金盆叮铛坠地,滚烫的开水洒了门边的侍卫一身,他嗷一声,宫女竟晕过去了,后面赶来的宫女又在尖叫“快来人啊,路堵住了,稳婆还等着用我手上的东西呢”
门里的奴婢听到呼声向外涌,门外的侍卫不明所以向里闯,一时间,门口轰轰乱成一团。
骚乱中,只听“啪”的一声,竟是太皇太后用拐杖扫碎了玉花瓶,四下顿时安静下来,她狠狠点了几下龙头金拐,勃然大骂“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皇后在内厢小产,生里死里的受难,火里海里的痛着,听听,有没有一点声响,你们却在这里慌成一团,简直不像话”
“都安静下来”她举拐指着四周“后宫之主也都别在这添乱了,哭啊,喊啊,天晓得你们的哭喊有几声是真心的都给我回去”
“母后”王太后急忙说“彻儿还在里面呢,您得想法让他出来啊哪有皇后生孩子,皇帝陪在身边的,更何况她这是小产让皇帝受这血光,怕不吉利呀”
“什么狗屁话”窦太后用力把拐杖敲在地上。她眼睛看不见,却也准确的找出了王太后的方向,瞪着眼睛,怒气冲冲的责骂“你的儿子在里面,你怕他受血光之灾;嫖儿指长公主的女儿在里面为你儿子痛了三天三夜,你这做婆婆的,可有一分一毫的心疼你只当彻儿是皇帝,却没想过他也是个丈夫依我看呀,他这小子,长这么大,没一件事做得让我称心,就这回做对了有脾气,有抱负,更要有血有肉有人情,这才是我的孙儿走,都给我离开,女人是他的,江山是他的,一切,就交给他吧”
高声喝罢,老太后扬起满头白发,“咚咚”点着地面,步履实实的行向殿门。
太皇太后的声威在朝野比皇帝还盛,哪个敢不听她的见她拄着龙头金拐出去,皆灰溜溜的跟了出去。
椒房殿安静下来,只有稳婆、医属女官和宫女们匆匆的步履声。
寝厢内,陆梦在一片潮湿中醒来。身下是湿的,身上也是湿的,就连长发都被汗水湿透了,跟洗过了一样。
刚刚醒来,就又是一阵令她眩晕的疼痛,她赶紧咬住唇,生怕自己呼叫出一声。
忽然,刘彻默默的把手掌递到她嘴边。
看着他伤痕累累的手,想必是自己痛得死去活来时,稀里糊涂咬上去的,陆梦的泪水涌了出来,她把头扭过去,不看他,亦不领他的情。
怎么领情,韩嫣为他们死了。
那一柄穿心剑啊每当她睁开眼睛,冰凉的剑尖就在眼前晃。忘不了,韩嫣死去时那依恋的目光;忘不了,他临终交给自己的那个绣着金梅的锦囊,那里面收藏着自己的裹胸红绫。
他竟是收藏了她的红绫在锦囊中,所以才不给她看
如今,看到了红绫,他却不在了
一剑穿心,他走了,留给活着的人无尽的痛苦
好痛,好痛
剧痛从几欲胀裂的下身传来,她微微起了起,又跌到榻上。全身似乎都散了,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她全身的力量正在消失,随着稳婆在腹部的揉按,一下、一下的消逝。
眼中的世界越来越迷离,虚虚恍恍,她看到了韩嫣,他就站在眼前,胸前插着剑。
“韩嫣”她轻轻唤道“你回来”
刘彻听清了,慢慢直起身来。胸口的痛楚越来越强烈,他悄然转过身隐忍。
“陛下”三个大汗淋漓的稳婆和五个女官齐刷刷给刘彻跪下了。一个稍老的女官司胆大,把心一横,如实禀报“陛下,奴才们尽力了,娘娘体弱气虚,无力娩出腹胎,怕是”
“住口”刘彻低喝一声,猛然吐出一口血,“陛下”女官上前来扶,他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