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之法”轻缓的,她问。然后见他点了点头。
相识太久,有的时候,无需多言便能心领神会。
犹豫了片刻,她突然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问。”
“当初将零和送到北狄,是你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 凌玄戈顿住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她问的居然是这个。
“是我的意思。”
“迎娶潇潇进宫是你的意思”
“是。”
话音刚落,就清晰感到她身体一僵,分明是误会了。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却见面前的女子突然牵动嘴角,莫名的笑了笑,目光在棋盘上绕了一圈,回到中心的两点。
心底顿时冰凉一片,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不是没看她笑过,清浅的,肆意的,欢愉的,苦涩的,却是没有哪一种,让人看了像这般辛酸。胸腔内彷佛被什么撕扯碾磨,丝丝缕缕的浸透进骨髓的无力。
沐墨瞳从袖子里探出手来,玉笋尖似的指拈起其中一子,朝着中间落下去,却是没有任何犹疑,精确而迅疾。
出乎意料的,另一只不属于她的手比她更快,以无影之速顺着她的方向按在了手背上。
电光石火,一瞬间竟是两枚棋子同时落下。
脑子刹时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目光凝滞在了一处,直盯着棋盘上两只交叠的手,彷佛世间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了。
她的所有感官,静止在了落子的一瞬。
眨眼间,却仿佛已是沧海桑田。
以两人为中心,一片地动天摇,电闪雷鸣,方圆数丈内的石砌高墙以及地面像是突然间遭遇了强大的压力,迅速的支离破碎。
无双棋局已破,周围的迷宫瞬息崩塌瓦解,荡然无存。
好似日月交替,斗转星移,一柱擎天,便见高山流水。
宇宙洪荒的万千变化似乎只在须臾间。
沐墨瞳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无双棋局的破解之法,竟是双子同生。
两人同时落子,便可得一线生机。
差之毫厘,便是千里之失。
远处,启明星已跃出了天际,渗过云层,透着朦胧的光晕,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我们走吧。”良久,凌玄戈才出声,打破沉浸已久的静谧。
仿佛咒语一般,沐墨瞳恍然回神,顺从的将手交到他的掌中,刚跨出一步,突然远远传来一声巨响,正东方向的上空,爆出一朵蓝色雏菊的烟花,硕大的花瓣绽放开来,徐徐落下,在半明半昧的暮色中拖曳出尾羽一般长长的痕迹。
蓝色雏菊花,是帝轻骑常用的联络暗号,却于此刻突然爆发出来。
一路沉默的向着烟花的方向疾行,不多时便在路口处看到旌旗临风招展,当先一人白马银鞍立于军前,正是许久不见的百里常溪。
“他们是来接应的”缓了缓,她问。
“恩。”状若无心的应了一声,朝那边走去。
百里常溪立即下马前来俯身欲拜,被凌玄戈伸手拦住“出行在外,无须多礼。”目光触及他身后严阵以待的士兵,问到“情况如何”
百里常溪这才站起来“一切都按照陛下的吩咐,相思门现下已被重重围困,这里除了帝轻骑还有从升州急调过来的两千兵马,末将可以确保万无一失,相思门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升州”凤眸中微露疑惑。
百里常溪朝沐墨瞳的方向略了一眼,又低下头回禀“多亏了娘娘的那块令牌,才得以调动升州的兵马过来。”
“我让人递了个东西到客栈,一直忘了跟你说。”沐墨瞳适时的解释。因为不确定何摘星到底能否将东西传递出去,也就没有向他提及。不过桑蓉得到令牌后会交给百里常溪立即调兵倒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一调就是这么庞大的兵力,相思门此番是在劫难逃。
凌玄戈微微颔首,对着百里常溪道“都已安置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陛下一声令下便可攻占进去。”
凌玄戈这才转过头,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既然已经出来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沐墨瞳越过他,默然看向不远处的精锐之师,无声叹了口气。
“娘娘,桑姑娘和兰公子都在客栈等你回去。”百里常溪点了几个亲兵护送她,在身侧提醒。
“我知道了。”回头瞥了一眼身后出来的那条路。
前朝的遗民,对今朝的统治者来说,终究是一个隐患。
只要一日不除,就难以安心。
这一场计量究竟在他心底酝酿了多久,她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那以刹那,有股陌生的感觉掠上心头。
或许,他们终究是不同的人。
偶尔的相交,也不过是流星划过天空,撕扯过绚烂的痕迹,最后归于虚无。
回到客栈,就被桑蓉扯着问东问西。兰烬落倒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不是跟桑蓉顶上几句,但是已经没有了当初动则勃发的怒气,眉宇间沉静了不少。
朝四周看了看,发现似乎少了一个人,疑问尚未脱口,便已有人主动解惑。
“大师兄他另有要事,百里将军把人撤走后他就离开了。”
沐墨瞳哦了一声,也没再多问,倒是兰烬落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他说以后还会再相见。”
沐墨瞳点了点头算作回答,心思已经转到了别处。
兰烬落却暗自叹息,以这模样看大师兄的一番心意是要付诸流水了,难得那样一个洒脱不羁的性情肯停留下脚步,却偏偏是一个注定得不到的人。随即又苦笑,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只是在他惊觉的同时就已断了念想,只把它当做一个年少瑰丽的迷梦,深深藏在心底。苦等多年过去之后,再回想起来,或许会发现不知不觉它早已从记忆里淡忘,留下的也只有那么一两丝若有若无的惘然。
在客栈里一直待到了晚上,也不见有消息传来,按理说相思门那边的事情结束之后,至少会有人过来抱个信,可坐立不安的瞪了一整天什么都没等到。
连百里常溪都说万无一失,那应该不会有危险。可转念一想,这段时间以来她也见识到了月相思稀奇古怪的招数层出不穷,若是碰上什么意外,那么多人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毕竟相思门也算占据了地利,更何况韬光养晦了百余年,如今放手一搏,胜负如何也难以定论。
越想越是摇摆不定,对着面前闪烁的烛光出神,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过去看看。
突然窗棱咯吱一声轻响,在幽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沐墨瞳惊回神,朝窗边看去,一个黑影倏地闪了进来。
“什么人”腾的站起身,才一开口,那人就立即出声,“墨姑娘是我。”
火烛毕剥爆裂了一下,照出她修长清欣的身影,竟是相思门的新月。
沐墨瞳错愕了一会儿,疑道“你怎么到这儿来相思门不是已经”话说了一半,就没再继续下去。
新月笑了笑,不以为意的接口“已经被围困了不是吗”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施施然在她对面坐下,“皇上出手还真是雷霆万钧,相思门此刻被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从今以后,恐怕就要成为历史了。”
沐墨瞳狐疑的看着她,一句那你怎么会在这里没问出口。
新月似乎很乐意为她解惑“若不是我早有准备,此时说不定已是一缕无主冤魂了。”
沐墨瞳听她这样说,才略微松了口气,这样看来凌玄戈那边应该是没出什么状况。见她身为相思门四使之一,对于危在旦夕的同门竟然没有半点忧虑恻隐之心,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漠然,一时拿不准她到底出于什么心理。
“墨姑娘觉得很奇怪”新月仿佛看透了她的疑虑,问道。
沐墨瞳想了想,并没有正面回答“如果一个人对待自己生活了很久的地方没有一点依恋的话,那只能说明那个人不是天生冷血就是心怀鬼胎。”她三番两次暗中违逆月相思的旨意,总不会是单纯的想帮她。
新月大感有趣的笑了起来,眉目盈盈,浮现出几许婉转的神韵“那依墨姑娘看,我是哪种”
沐墨瞳只觉得这一笑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茫然的盯着她的脸。
“还没有想起来么”新月兴味的打量她的神色,伸手拉开了自己的衣领,“那么这样呢”
哐当一声,沐墨瞳险些失手撞翻桌上的茶盏。
“你你居然是”瞪着她露出来的颈脖,半晌说不出话来。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有人扮成女人混在脂粉堆里居然一直没被发现
新月白皙无瑕的颈脖上,分明长着喉结。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绝不会相信,月相思眼皮子底下的新月使居然是个男人。
“怎么墨姑娘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新月故意更加拉大衣襟,“那要不要继续往下被人质疑性别是件很困扰的事呢。”
“不用了,这样已经够了,我确信,你不是女人。”沐墨瞳急忙叫道。虽然骨骼偏为纤细,曲线也较柔美,但这的确是一副成年男子的身体。只不过他以往掩饰的好,没叫人看出来。
好半晌,才缓过一口气。
“你男扮女装混进相思门做什么”刚一问出口,就觉得这话纯粹是多余的。竟然都心怀鬼胎了,还能有什么好事。
“没办法啊,只有这样才容易进入相思门,谁叫相思门向来只招收女弟子呢,如果是男人的话,进入其中相对要困难许多。”新月慢条斯理的掩好衣襟,“何况一直以来,混在美人堆里,也是件不错的差事。”
沐墨瞳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敢情他扮女人还挺乐在其中的。
突然灵光一闪,女人堆眼前的人懒散的执起茶壶倒水,姿态优雅,男女莫辨,与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合了起来她总算想起在哪里见过他了。
“你为寒玉笙效命”
新月端起杯子往唇边送,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墨姑娘总算记起来了。”也不枉他一直以来对她多般提点。
沐墨瞳随即道“京城的时候,寒玉笙经常混迹千娇坊总不会是巧合吧。”
她第一次看到他,就是在千娇坊。
谁能想到,千娇坊内以色侍人的相公,竟是相思门里八面玲珑的新月使。那次在千娇坊,曾经为她执壶倒酒笑语嫣然的人,换了个身份重新出现在面前,她居然一直没有认出来。
新月赞赏的点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千娇坊背后的主子正是我家主人。”
这一点沐墨瞳倒没有多么吃惊,当初她落难的时候,寒玉笙将她带到千娇坊躲避钟氏追杀,她就多少觉察到那个地方不一般。
“那你的真名到底是什么想必花临水也是化名吧。”新月自然不会是他的姓名,据说相思门一旦成为四使,就必须丢弃原来的名字,除非亡故,否则终身只能以职位相称。她比较好奇,这个人到底有多少个分身,究竟哪一个才更接近于真身
“墨姑娘这回猜错了,我原来的名字就叫花临水。”花临水柔美的扬了扬眸,波光流转,“墨姑娘当初还称赞过,临水照花,我见犹怜,人如其名,是个好名字,怎么这会儿就不待见了。”
此时的花临水恢复了当初在千娇坊初见时的模样,举手投足间一股浓郁的风尘味,比女子还要柔美几分。也难怪在相思门天天面对他都没有认出来,面貌虽然没做多少改变,但气质却天差地别。在千娇坊时仪态宛然风流,而出现在相思门的新月则随和可亲,再加上每次都刻意打扮的花枝招展,反倒让人忽略了他的本来相貌。
“你到我这里来不会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吧。”
“那你说会是为了什么”花临水一副你猜猜看的样子。
沐墨瞳眉梢动了动,这人还真是恶趣味。有话不好好说,非喜欢玩这一招。
“你爱说不说,我没功夫跟你闲扯。”
当别人特意要吊你胃口的时候,你越是表现得兴趣盎然,他越是会继续将你吊下去。
“是我失礼了。”花临水立即正了正神色,“明知道墨姑娘现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