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厚,桑姑娘试试”
脑袋里突然有根筋一跳一跳的,依稀记得前不久她跟另一个人说过类似的话,现在这情况是天理轮回报应不爽,还是一物降一物
刚上楼梯,迎面就见兰烬落走过来,见她面带郁色,再瞟了一眼楼下,意料之中地问“又碰了个软钉子”
桑蓉哼了一声,没搭话。
兰烬落摇了摇头“都跟你说了叫你别去招惹他,朝廷之中,无论谁提起这个少年便封将的云麾将军都挑不出错处来,你以为这样一个人是好相与的”
“你倒是看得明白。”桑蓉轻嘲,看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又补充道,“还挺悠闲的。”
兰烬落皱起了眉,原来稚嫩的脸庞已悄然褪去,神态间已初露沉稳“我知道你着急,不过你觉得现在除了等待还有其他的事情可做吗”
这么长时间音讯全无,他并非不担心,只是担心也没有用。看了看窗外在秋风中一瑟瑟颤动的树梢,继续说,“帝轻骑只有皇上才能调动,而百里棠溪却将他们安置在城外听令,自己天天跑来这里陪咱们喝茶聊天,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这是皇上的意思”桑蓉疑惑道,“可是这和阿墨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次帝驾南下可不仅仅是为了江南的吏治。”兰烬落转目看向楼上寒玉笙的房间,眸中浮现沉思之色。
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他在其中充当什么样的角色,他和桑蓉没有必要让百里棠溪如此劳师动众,反而自己这个大师兄的身份颇惹人忌惮。一直以为即使知道他的来历,也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一方面是因为寒玉笙容易与人相处的性格使然,另一方面也未涉及到对立的冲突。若不是这次突发事件,他几乎都忘了这个大师兄的背后所代表的利益关系。
如果有一天会因为立场而导致冲突的话,他们可还能和从前一样
回想起初到山上的时候,师父严苛肃然,倒是这个笑嘻嘻的大师兄对他多般照顾,时时提点,若没有他,那段枯燥乏味的日子尚不知如何熬过,心里禁不住一阵迷茫。
桑蓉盯着兰烬薄失礼的脸孔看了半响,突然一巴掌重重拍在他的肩上,立即让他从复杂的思索中惊醒。
“你做什么这么大力。”兰烬落差点被吓得跳起来。
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惆怅的叹息“没什么,孩子长大了,感慨一下。”
对她晃晃悠悠一路走远的背影,兰烬薄大声嚷道“你没资格说我吧”明明她自己才更像个孩子
夜晚,寂静无澜时。
一道欣长的影子徐徐踱步,踏在青石板小径上。
墨蓝色的衣摆拂过花枝柳叶,沾染上寒凉的露水,显出更加凝重的色彩。
院子后面的竹林,一片翠色挺立,千百杆枝节摇曳生姿。人影穿梭过嶙峋碎石,最终停在池塘边,水面倒映着半轮月影,清清幽幽的波光,朦胧之中,似幻还真。
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玉萧,湿润的表面上有一行阴文镌刻,依稀是小楼吹彻玉笙寒,工整飘逸的七个字。
低低叹了口气,不久之前,同样的夜色下,还与那人一起赏景,如今,纵然萧音如旧,却是芳踪杳渺。
平静的水面清晰可见,疏朗的眉目之前暗澜迭起,似星辰倒映其中,瞬息有流光若有若无的闪烁,幽蓝深邃的夜幕下,恍如烟花,绚烂却易逝。
不远处传来一阵翅膀振动的声音,那人警觉地抬头,迅速将玉萧凑近唇边,一声夜袅的低鸣逸出,余韵幽长,远远散去,仿佛只是风声呜咽。瞬即,一只青灰色的雀鹰出现在半空中,准确无误的落在臂上,修长的尾羽孔雀般高高翘起,煊赫而不可一世。
摸了摸它的脖子,那只雀鹰乖顺的低下头从嘴里吐出一枚蜡丸。伸手将之捏碎,展开里面的绢布,如水的月华下,神色猝然凝起,晦暗的光芒自眼底一掠而过。
顷刻,取出火折子将绢布烧毁,灰烬一一落在水面,几个沉浮之后,便被碧波吞噬,隐匿无踪。
残余的火光交相辉映着清冷的面容,沉寂中带着股莫以名状的肃然。
扬了扬手臂,那只雀鹰低鸣一声,拍拍翅膀很快便消失在闻暗的夜色里。
欣长的身影仍旧伫立在岸边,眼神无焦距的对着水面,陷在难解的沉思中。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身后传来浅吟。
回转身去,儒雅的男子自竹林的阴影下走出,悠然踏月而来。
“百里将军还不是一样好兴致,夜深难以成眠,出来吹风看景。”迎视对方如炬的目光,寒玉笙笑如春风。
百里棠溪脚步未停,摇了摇头“只怕阁下的难以成眠与我不同。”
“同样是夜不能寐,又何必在意背后的缘由何况,你又凭借什么认为我们不一样”寒玉笙轻轻敲了敲手里的玉萧,一派纯粹的恣意赏景模样。
两个人,一个是被幽禁之身,一个是怀着监视的目的,双方却互有默契般,绝口不提。
“当然不一样。”百里棠溪已经完全从横斜的竹影中走出,身形暴露在月光下,一袭霜白色的长袍格外显眼,“仅仅凭北狄王庭的出生,就不可能一样。”
寒玉笙太空一滞,瞬息又回复自然,听他继续说下去。
“北狄封人氏王朝的七王爷应该称呼为封人楼更为恰当,而不是寒玉笙这个信手拈来的名字。”
信手拈来寒玉笙挑起了眉,但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说起来七王爷也算半个天朝人,只是不知道为何一年前私自入境,四处居无定所的游荡”
寒玉笙微露讽意“天朝地大物博,向来以海纳百川的开明之风自居,难道还会忌惮外域一个不得势的闲散宗室”
百里棠溪依旧是一副不疾不徐的语调“以王爷之能,实在不应当是个闲散宗室。”
风声乍起,身后的竹林一片窸窣,摇曳得姿态各异。两人的衣袂皆随之飒飒轻飏,如同招展的旌旗。
“百里将军太看得起我了。”这回的嘲讽却是对着自己,原本如星朗目隐约浮现几许暗淡。
往事清晰浮上心底,原以为已经忘却,没想到只不过是伏蛰在阴暗处,但逢遇到适当的契机,便会冲破那层禁锢,腐骨噬心。
“将军这么晚出来不会是单单为了跟我讲这些吧。”转过身,一半的竹影落在脸上,半明半暗的杂糅下,分外的夺人心魄。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百里棠溪目光清越如泉水,坦然直射入人心底深处,“王爷的来意虽不甚明了,但毕竟身在天朝境内,有些事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寒玉笙仰头看向夜幕中的清辉半掩的弦月,嘴角的弧度透出出少见的凛然。
“这个时候与其把功夫花在我身上,还不如寻思如何找到相思门才是正经。”淡淡地说完,回转身安表当车地往来路行去。婆娑月影下,姿态挺拔,风致楚楚,自有股常人难以企及的怡然气度。
云淡风轻的午后,水面上烟波浩渺,清凝如许,一只小船悠然摇曳其中,船上一人静坐垂钓,即便是坐着,也可见身姿挺直。握着钓竿的手骨节清秀修长,透着股沉稳有力。
稍微侧了下头,看向靠在自己肩上浅眠的人,笼了层淡薄日晖的面容上,平日里盈满光泽的墨色眸子紧闭,浓密的眼睫覆住了底下的流盼灵动,清晰如画的眉目,此时呈现的是难以描绘的平和安宁。
小船随着微波荡漾,和风阵阵拂面而来,耳畔佳人吐息如兰。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唇形弧度优雅地上扬,不自觉展露出清浅的笑意。
曾经,这样的宁静,哪怕只能维持片刻都只是奢望。而如今无比真实地处于其中,却又不免惴惴,这样隔离了纷扰的日子能够维持多久即便明知肩上重负不得脱身,心底却暗自希望能够久一一些,再久一些。
失神中,手里的钓竿突然动了一下,不远处的水面,涟漪顿起。同时肩上一轻,略带迷蒙的语声响起,仿佛枝头疏落的小黄花三三两两坠下,带着落英的芬芳,悄然萦绕上心尖”鱼上钩了。”
持竿的手一扬,一条一尺来长的活鱼跃出水面,吊在钩子下面奋力挣扎,凌玄戈收回钓竿,将其解下来又放回去,那条鱼迫不及待的钻入水中,一摆尾已消失不见。
沐墨瞳眯着眼睛一扫”又是一条青鱼,钓来钓去也就这几种鱼,你不嫌腻我都腻了。”
或许是浅眠方醒,尚带着些许慵懒闲适,琉璃般的眸子半开半阖,光晕朦胧,抬起一只手支着脑袋,无趣地大量面前的粼粼波光。
这几天不知为何月相思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不用陪她下棋聊天之后,便有大段大段的时间空闲下来,于是面对门前一片广阔的水域,烟波垂钓就成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接连几天,除了钓鱼还是钓鱼。起先,他们还会把钓上来的鱼交给厨房烹食,后来次数多了,再有鱼上钩就重新放回水里,钓鱼纯粹成了一种无聊的消遣,可是再有意思的消遣重复得多了就没意思了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意兴阑珊的打了个呵欠,随手扔了块石子到水里,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瞳儿,你把鱼吓跑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钓上来你也会把它们放回去。”沐墨瞳拍了拍手,瞳仁清越似水,配上一副纯良无辜的表情,让人完全气不起来。
凌玄戈无力叹息,这几天都不知道被她吓跑了多少条鱼。比起泛舟垂钓,她对睡觉的兴趣似乎更大一些。或许是因为对水毫无驾驭能力的关系,以至于一切与水有关的事情她都兴致缺缺。
抬头看向远处起伏的雕檐楼阁,琉璃瓦顶金光闪耀,清丽的素颜上泛起迷茫之色”这样的日子到底还得过多久。”
”现在不好么”凌玄戈淡淡地问,如果离开此地,恐再难有眼前的平静。
”受制于人,你倒是挺自得其乐。”他怎样想的,她未必全然无知,但是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直至现在尚毫无进展,再耽搁下去,不知道会是何情形。眼前的平静如同泡沫幻影,轻易便会翻覆破碎,那些暗自涌动的波涛从来都曾未止息。
微微仰起头,天边的浮云缓缓流动,堆叠出各异的形态。即便是处于不同的高度,从底下看去,却仿佛相遇在了一起,纠缠难分。一场追逐,一场劫难。待到风过之后,谁有知道彼此会飘向凌玄戈默然不语,凤眸中潋滟生尘,分不清其中是水纹还是沉敛在眼底的波澜,那些错综复杂的进行着的事情还是不让她知晓为好。一直以来,他都私自希望着,她能同其他女子一样,稍微平凡一点,庸碌一点,没有那么多顾虑,没有那么多枷锁,或许就不会那么辛苦。
”真不知道这个月相思想做什么。”难道打算一直将他们晾下去收回缠绵在过往流云上的视线。脑袋仰得久了,脖子会酸。
扑通,又一块石子扔进水里,碎波荡漾。
凌玄戈干脆收起钓竿今天是别想钓鱼了。
”相思门看似风光气派,但是月门主其实也未必好过。若是别人处在她的位置,不一定会比她现在的样子好。”
”她现在好到哪里去了我记得不久前你差点被她毒死。”那天的情形,恐怕这一辈子都难以忘却,倘若最后他没有醒过来,她会怎样一个人面对寂寂余生,拥着或悲伤或欢喜的回忆,看光阴流转物是人非那绝对是刻骨折磨的极刑。
”瞳儿,你可知道前朝是如何覆灭的”突兀地,他提起一个看似不相干的话题。
虽是百余年前的事情,但史书上对前朝后主永兴帝的记载却一直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姬氏皇朝在永兴帝手中已是从内部糜烂,由鼎盛时期累积下来的风光繁华早被不知进取的后人掏空,而那些生活在上层的贵胄显赫们依旧贪得无厌的敲骨吸髓,苛捐杂税徭役重赋逼得民不聊生,一些藩王城内竟然十室九空,许多百姓为了逃避盘剥隐匿深山
若非如此,当年靖昭皇帝领兵而起的时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