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添人麻烦。”
他杀了人,却这般轻描淡写,好像在说一件穿衣洗脸的小事。秀荷想起天井下那个孤单枯坐的清雅少年,脊背便阵阵凉寒。气伤之至,眼泪冒出来,把簪子甩到梅孝奕的脸上“梅大少爷梅孝奕,是什么把你变作如今模样是不是、就非要把那一点儿人情都消磨贻尽,然后你们兄弟两个才甘心”
“人情人情是什么,人情有恩有怨,有痴有爱,你对我的又是哪一种”梅孝奕凉凉一笑,侧着把头一偏,但还是被划伤了。青白的俊颜上溢出一道血痕,红与白夺目。
秀荷恍然回神,愤恨且后怕,把花卷从他怀里抱回来,伞也不打便往院门口走去“总之不是爱更不会因为你的囚禁与掠夺而爱”
他自己不晓得,他与梅二都不晓得,她也从来没有告诉过谁,庚家与梅家的仇是男人们的事,她厌恶梅家,但内心深处到底是希望他们兄弟俩个能平顺。但他们却一次次地把她最后的怜恤也消陨。
那不缠足的脚儿走路可快,一抹银红娇影眨眼就走到大门边,几名高壮的汉子迅速地围拢过去。
――傻瓜,我变作如此,还不是因为你 3雎袅吮拘裕只想站在你面前,让你也像仰看旁人一般,专注地看我一回。
脸颊上伤口涩凉,梅孝奕用指尖轻拭了拭,凝着秀荷的背影道“你这样形容我,倒好像你和庚武一开始就愿意了怎么就忘记他先前对你的逼迫那日大雨滂沱,我分明看到他把你抵在桥柱上,你一样煽他、咬他。难道就许他将你从我这儿掠走,就不许我用一样的手段把你要回来。俊
壮大的身影堵住去路,秀荷步履一滞,又想起去年春末的那段刻骨光阴。一面是阿爹与红姨对庚武的造势,一面是梅二要生要死的胁迫,一面是庚武狼野浓烈的隐忍与进攻,叫人活不成了。
“呜呜”许是察觉娘亲心痛,花卷环着秀荷的脖颈嘤呜。秀荷兜了兜,咬着下唇去看天“从一开始就是你们梅家设的局,你又何必将那骗局当真但他和你们不一样,他坦荡担当,他的母亲没有欺骗,他的家人们也视我如己出。我不是物件,我也有心,并不随人推来夺去。”
梅孝奕顿下笔墨,苍凉一笑“所以这就是你从了他的原因。康你错了,拜过天地的便是夫妻。从前我总是忍让,但后来我却发现,这世上许多东西都要靠抢,抢了才能够得到,不抢便没有了。一如我看着他把你从我眼前一身红妆抱走,再回头,你却已经为他做了三个孩子的娘。你放心,我也与你一样厌恶着那座老宅。你随我去到南洋,那里的庭院里只有两个女人,一个喜欢你的娜雅,一个祖父的老姨太。你去了便是少夫人,可以与我一道掌家,一样庞大的家产,一样没有欺骗,所有人都视你如己出”
“大少爷”汉生从外面回来,见秀荷眼挂泪痕立在院中,便欲言又止。
梅孝奕问“什么事”
汉生抬头,发现少爷脸上的划痕,震惊地看着秀荷“呃,是二少爷”
梅孝奕便踅步上前,把花卷从秀荷的怀里抱过来“我从来不舍逼你,怕你难过、心存记恨,但这件事不行。行程已定,你不要逼我用狠翠姑,带她回去。”
“是,罗爷。”丰硕的村妇走上前来,两手揩住秀荷的肘儿,要把她挟至里屋。
怀中顿空,怕回去后又叫自己昏睡无力。秀荷被拽托着不肯走,忿恨地凝着梅孝奕道“梅孝奕你听我说,大夫昨日说我怀了孕,胎气不稳,一路去南洋,你总得为我备上些滋补花卷没有奶喝,不能顿顿吃米汤,你摸摸他的腿儿,肉节节都快要没有了。甜宝和豆豆还未满一岁,我怕他们不记得我,我总得护着眼前剩下的这两个。你让我去宝慧斋里给他买些吃的,别叫我太恨你否则信不信我情愿半生死去,也不会遂了你的心愿”
她说着说着声音哽咽得厉害,想到那遁去新番后的天涯远隔,想到今生怕再难相认的两只小姐弟,眼眶变似染了胭脂般红开。
是双澈然的眼眸,但含了泪便叫人看了心揪意乱,梅孝奕挥手叫村妇把她拖走,与汉生一前一后进了隔壁厢房。问出了什么事
汉生耷着腰,神思还有些没回还“是是二少爷,在长乐坊耍老千,听说叫人逮住了,昨半夜当场被剁了三根手指头。”
梅孝奕闻言指尖一顿,清眉间浮起一抹痛怜,又有阴狠“是谁人带他去的那种地方,他自小虽顽劣,到底还是知道掌握分寸。”
“是荣贵带的。那小子突然哪里发了笔横财,跑二少爷跟前去显摆。二少爷正好在铺子里赊账赊不出,就随着他去了。那赌坊里头的放出话来说,要是三天内欠的钱还不上,底下的玩意儿就、就也别留了陆公公那边也往外头散风声,只道少爷您卷了他身家跑路,也不知道哪个说了二少爷是您的嫡亲弟弟,如今京城里到处都是追着二少爷逼债的,连大少爷您给他投的利息也扣住了,拿什么还这回只怕、只怕是”
“只怕什么”
“只怕咱们这样一走,二少爷他他也就没有活路了。”汉生唏嘘叹着气。
又忆起那轮椅上的孤独光阴,是那无心的少年与自己点滴相伴。梅孝奕清冷的俊容隐在暗影中,声音很低“你让我想想”
“诶。”汉生见他陷入思索,便悄然退出房来。
是在晌午的时候才决定进城的,一辆厚朴的马车,梅孝奕打扮成中年农庄主模样,穿鲜亮的毛皮袍褂,戴一顶圆毡帽,贴两撇八字胡,再把脸面化黑。叫秀荷穿一身红红,像个乡下的臃肿太太。
秀荷兜着花卷,听汉生在耳畔劝,汉生说“大少爷,这个地方僻远,那船只从暗河里走,过了燕沽口就可以平安出海。这样一出去,万一走漏了什么风声,那咱们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梅孝奕只是抿着薄唇不语。
秀荷便咬着下唇谢他“这一趟去了城里,不管能不能看见两个孩子,那都是命,我认。”
“好。”梅孝奕冷冰冰地应话,并不抬眼看秀荷。
汉生却知道大少爷此去全是为了她。要是给二少爷送钱,拖个弟兄进城便是,何必耗这两个时辰豁出去恁大决心。便讪讪一笑道“大少爷看重秀荷奶奶,连我主仆二人的性命都抵不过。”
言毕把花卷从秀荷手里抱下,取出一小颗黑丸子塞入口中。
“你给她喂的是什么”秀荷见状诧然阻止。
却已经来不及,汉生已经放进去了。
梅孝奕笑意冷凉,揩着袍摆上了马车“药没有毒,他在这里睡着。若你去而不回,他将没有机会醒来。但你若随我同归,他便完好如初,没有任何残留。”
“又或者你可以选择不去”梅孝奕说,凤眸中隐隐一抹祈盼。
这荒村僻壤,倘若不叫他梅孝奕出头,庚武再难将他痕迹寻见。
时间仅只剩下两天半。
秀荷痴痴凝着花卷,俯身在那睡梦中俊秀的小脸蛋上亲了亲“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谢谢欲也和清风两位小伙伴的手榴弹,扑倒rq
欲也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50524 22:26:10
清风07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50524 17:30:48
第129章 第一贰玖回 若你忘记下
进城买卖的乡人得赶早,清早进城傍晚归家,此刻已然晌午,城郊路上清净,来来去去无甚闲人。风把车窗帘子微拂,秀荷手捻着帕子看窗外,看郊野一马平川,树枝无叶,草也无花,风景不是风景,却看得木木痴痴。
梅孝奕侧过眼眸,凝着她微微轻启的红唇,那般水润,像染了蜜汁的果儿,不由心生柔软“外边寒冷,你的伤未愈,不要总是吹风。”
秀荷并不应他,好像没有在听他说话,只是一目不错地看着皑皑远山。
他便帮她把帘子摁下来。但素长手指才揩上帘角,她却又扳回去,依旧是看。
他从前只知她性子柔柔,老太太把绣女们一个个叫到后宅相面,相到她,应一声“属兔。”人也像一只兔儿,眼眸汪着水,旦一抬头与人对视便漾开粉晕,勾着人心弦儿动。却不晓得她执拗起来,竟也是叫人没有办法的。
他便苦笑,又更加想爱。
车厢里静悄悄的,梅孝奕说“阿廷出了事,在赌坊里欠下红钱,他们说三日内还不上,便叫他下半生无后。我幼年时没有儿伴,连家中的佣人也常暗中冷嘲克扣,只有他不离不嫌,每每将外面好玩的事儿讲给我听也讲你的。他本心性专纯,看不透真坏假好,奈何这世间却没有人对他真心,连我亦在某一瞬间浑浊了他的情义。我怕我撂下他不管,他便连活下去的支撑都要崩塌。今日进城本是件危险之事你会配合好我。俊
不配合又能如何花卷还在你手上。凉风把秀荷的发梢轻拂,拂过氤氲的眼帘,看不清前方雾蒙。秀荷蠕了蠕冻麻的指尖,久久的低声道一句“你让他回镇上吧,京城太脏,不适合他。”
“呵傻瓜。你不知道,你在哪里,他就定要在哪里等你。除非他再也找不到你的踪迹,或许若干年后,方才能将那执念化去。”梅孝奕定定地看着秀荷,女人的指尖嫣红透净,他忍不住想伸手勾住她,从少时初见之日便想。但她似乎察觉,不动声色地收进了袖子。
他又想起早先她对自己的态度,那时虽不冷不热,到底还是委婉客气,不由心中苦笑,为这迅速拉远的距离。
二人再不开口说话。
马车随着人群拥进城中,去一趟西街柴市便开始拐,拐到不知道名儿的街边浅巷之后,看到一间半旧的低矮平房,梅孝奕便叫秀荷在车里等待,自己拂了袍摆进去。
――――――
是间简陋的废弃屠宰房,应该许久不曾有人居住,桌椅上都蒙着厚重的灰。
“噗――”两名壮汉把梅孝廷脸朝下摁至桌面,沉重的土灰呛得梅孝廷咳出眼泪。左手被剁去的三根断指因为包扎潦草,被这猛一重压,顿时又渗透出汩汩血红,记起昨夜那被三刀切下的剜心剧痛。
苍白的俊容上晕开讽弄,哑声笑起来“呵呵不就是钱。俊没有。便是有金山银山,也早都叫这肮脏的人世吞吃干净。几位大哥给个痛快,把这条命拿去抵了便是。”
“他妈的给老子闭嘴,一条烂命值几个钱”身后汉子不耐烦,猛然在他肩膀上狠扣一掌,又把他脆生生砸趴下去。
“你连自己都尚不肯给自己放生,又如何让旁人给你痛快。”忽而一声清幽嗓音从门外透进,听得梅孝廷艰涩抬起头来。
只见一名中年清瘦男子,麦色肌肤,高鼻美须,脸面陌生,但那凤眸中的怜恤却叫人熟悉。
梅孝廷讶然地扯了扯嘴角“阿”奕字尚在嘴边,蓦地又咽回去“是你”
“不错,是我。”梅孝奕挥手叫众人出去,撩开袍摆在对面靠椅上坐下“时间紧促,原谅我只能这样见你。”
看见梅孝廷杵在桌面上的三截断指,错了,已经没有了截,三根已叫人连梢切去,只剩下光秃的红。那昔年的一幕幕画面便在脑海中迅速勾勒,是少年的相依,是成亲后的互憎,又到底是血浓于水的牵连,目中隐忍的痛便遮藏不住“怎么忽然去学了那些”
忍了一夜的凄潦,梅孝廷的眼眶终于溢出泪来――这是人世间仅剩的问候。别人都不会。小柳春不会,晌午从赌坊里放出来,回去寓所空空,听说她一早就进了六世子府还有那个女人。她更加不会。她的世界已经在他之外。
“最近躲哪里去了,为何寻你总是寻不见”梅孝廷颤着嘴角,努力让自己显得不羁,但那钻心之痛最终还是让他抑不住哽咽。
梅孝奕没有回答,他知道他一直在找自己,平素应酬无度,但一窘迫了便想起来找他讨要花销。
默了片刻,只从袖中掏出来一卷银票“我几日后就要离开,去到很远,也许这一生都将不会回来。这里是我全部的家当,你拿去抵债,剩下的带回镇上,那里还有一些田地和一间米店,足够你半生衣食无忧。”
言语甚低沉,听得梅孝廷心中顿起苍凉,滞滞望着梅孝奕手中的黄卷“这样突然,是因为什么”
梅孝奕没说话,只是看了看窗外。
梅孝廷顺势往外一看,看见那外头马车帘子微动,一抹女人熟悉的侧影在帘内若隐若现,忽而便勾唇冷笑起来“呵呵,原来他的女人,在你这里”
兄弟二个默默地坐着,时辰已经不早,腿隐约无力,梅孝奕便站起来往门边走“更早以前,她是我的女人。”
“但更早之前,她是我的女人我比谁人都了解他。”眼看那清逸身影离去,梅孝廷忽想起二月从牢里出来、在金织桥上与秀荷擦肩的一幕,追着梅孝奕道“你不懂她。她肯嫁给庚三,肯为他生儿育女,必然就是爱了他。她若不爱,便是个铁石心肠,你便此刻死在她的面前,她也一样无动于衷我从前不懂,后来却懂了,可惜懂得太晚。那就是个祸水,自进了梅家的门又出去,梅家的气数便被她耗尽了。阿奕,你不要带她走,你不晓得她薄凉伤人之痛算我求你,不要步入我的后尘。”
“这么说你已经不爱了”梅孝奕稍顿了顿步子,语气却并不动摇。
梅孝廷顿时气馁下来,一瞬间好似所有情致都在崩溃的边缘,终于无力道“倘若我不要银子,我也要与你同去你抢了他的女人,他会把我杀死。阿奕,你不能这样自私。”
两只犬在墙角媾和,看守的壮汉被那推来挤去的动作勾得移不开眼神。梅孝奕看到秀荷一抹水红色绸褂悄悄移下马车,便撩开袍摆随出去――
“尽快至燕沽口码头等我,我到了,自然会想办法带上你。但若是走漏风声,今次便是你我兄弟最后一别。”
巷口冷风凄凄,秀荷错开汉子的视线一路奔跑,脑后伤口未愈,步子一走快便眩晕,迫自己正神。
对面街是个医铺,她看见庚武从店门前进去,两臂各兜着一只崽崽,后面跟着阿檀和奶娘。姐弟两个趴在爹爹肩头上吃着小拳头,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自己,忽然蹬着腿儿像要往这边扑。秀荷的眼眶便湿开,那母亲对孩子的天然渴望。
庚武低头在各个小脸蛋上亲了亲,那清隽狼脸有如刀削,目光似也往这边扫过来。秀荷心口顿时怦怦剧跳,却忽然看到素h挽着小蓝走到庚武身旁,她应该也是看到了自己,清亮的眸瞳惊愕不已,挡住了庚武的视线。
“三”秀荷正欲要开口,口鼻却被一只苍劲大手紧捂。淡淡的檀香,熟悉的清凉,耳畔传来冷声“你喊出去,我便死路一条。我一死,你的两个孩子便将要在睡梦中与我陪葬。”
是梅孝奕。
“放开我”秀荷用力喘息,眼眸一错不错地看住对面的素h。
但素h却只是垂下眼帘,掏出手帕,垫起脚尖在甜宝的小嘴边擦拭。她应该在说着些什么,眼眸里都是暖笑。庚武身高清伟,素h正及他肩头,这样角度看过去,怎生得亲密无间
可恶三郎,那是我的孩子,我不要给她。秀荷忿愕,扭拧着身子,想要从梅孝奕的束缚中挣托出来。
梅孝奕清凉手掌却猛地在她少腹上一摁“傻瓜,莫非你以为自己真是假怀孕。磕愣亲永锏墓侨猓已近满一月,早在我救你之时,大夫便已告之于我。不想她死,就别乱动。”
那嗓音幽狠,只听得秀荷浑身一震,方记起来月事已然许久不来,还有这几日没因由的困倦与贪食还以为是他梅孝奕对自己下了药。
手心的气力松懈,蜷了半日的纸团终于被梅孝奕夺去。捻碎。
“啪。”秀荷的眼眶泛开红晕,在梅孝奕清雅面庞上掷下脆响“卑鄙。”
打扮成半老仆从的汉生提着大包小包回来,在身后轻唤“大少爷”语气有些奇怪,应该看到秀荷打下的那一巴掌。
梅孝奕转过身去,面上却看不出波澜,淡淡问道“都买齐全了。怎么去了这样久
汉生哈着腰,气喘吁吁“都买全了,路上躲人,占去不少时间哦,给秀荷奶奶也买了不少补品。”许是跑得太急,有些魂不守身,说话时木怔怔地盯着人看,又把东西提到脸前,挡住视线。
“好,那便回去。”梅孝奕上下把他扫量一眼,末了叫他把秀荷“扶”上马车。
“驾――”汉生挥舞鞭子,车轮子轱辘轱辘穿出巷子。
路过医铺门前,秀荷看到庚武精致的侧脸,听见甜宝和豆豆咿呀的稚语,唇儿张开却又合起。明明近在咫尺,却终不敢出声。因梅孝奕紧箍在腰谷处的大手还有孤村中昏睡的小花卷。
手抓着窗沿努力不让自己发抖。
“叮――”
只觉得有甚么熟悉味道掠过身旁,听一声轻微金属细响,庚武猛地把素h推开“你在做些什么”
明明一切只发生在短短一瞬间,怎生得却似过去了甚久好像错过了什么最重要。
“哒、哒”甜宝拍打素h的手,不让她亲近自己。
素h退后两步,歉然一笑“哦,刚才看到老王爷和相好过去,怕被他看见了麻烦,就假装给甜宝擦擦嘴儿。”
庚武狐疑地看着她闪躲的眼神,又望身后看了看,却看见一辆农庄主的马车从面前掠过。那车窗帘隐隐拂动,有女人的手紧扣着窗沿,忽而落下来一枚荧光。
便把豆豆交至阿檀怀里,走过去拾了起来。
是一枚耳环,雕着花的老银缀一朵青草绿的珠儿是她的最爱。
马车咯噔咯噔远去,庚武狼脸上晕开冷意,凉飕飕凝了素h一眼“你存心。”
他的声音很冷,却不掩厌恶。这是他最后看素h,连从前在大营里的不耐烦都不剩下。
素h的心一瞬空寂下来,站在人群中,看人影游过来荡过去,忽而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抱着孩子走了。
默了一默,便往醇济王府急赶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钻地洞,每次都想来一发长长的,结果总是做不到
于是明天继续更新这几天持续更,一直到完结
以及谢谢欲也酱和可爱宝的霸王支持,顺带恭喜可爱宝荣升airq
欲也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50525 16:54:51
可爱宝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525 11:23:07
可爱宝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525 11:22:37
可爱宝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525 11:22:09
第130章 第一叁零回 枯木何春
腊月将至,时令进入严冬,半路上空中飘起雪花,黑色的车篷在小道上行走,像一张移动的水墨画。院子里很安静,村妇兜着手站在门檐下,想过来扶秀荷,秀荷把她拍开,揩着裙裾就往屋子里跑。
那床帐内却空空,花卷不知道去了哪儿。
“我的儿子呢”秀荷抬头问,眼神忿怒。
村妇目无表情“醒来还乖乖的,后来却一直哭。让阿虎抱出去玩了,马上就回来。”
“呜呜”正说着,外头传来小儿哭泣,一名壮汉兜着花卷走进院子,裹着小被褥,一看见秀荷便直往前扑。
秀荷便走过去把花卷抱在怀里,狐疑地看了梅孝奕一眼。
“你的孩子,我舍不得伤他。一小颗黑糖,并无甚么毒。”梅孝奕展眉浅笑,有些讨好之意。
秀荷目光一敛,没有应他的话,只是亲着花卷冻红的小脸蛋“乖弟弟不哭,娘亲回来了。”
卧房里烧着暖炭,热融融的,撩起花卷的小袍子,原来屙粑粑了。惯是个爱干净的小少爷,衣裳一点点脏都受不得,难怪哭得这样厉害。
便把尿布剥下,自去厨房里舀热水,又在锅里炖下半碗米糊。村妇走上前要帮忙,秀荷不睬她,自己提着盆和桶就往外走。从小帮着子青做家务活儿,一切都显得得心应手。许是左右重量不一样,肩儿略微有些倾斜,路过梅孝奕身旁,新换下的银灰冬袍挡住去路,顿了顿,漠然绕过去,水溅到他袍角上。
梅孝奕看得痴痴,想起阿廷幼年时候对自己的陈述“她可勤快了,还会舀水做饭,我趴在墙头看她,诶,诶,给爷扔个包子。她朝我瞪眼睛,说她哥哥看见要打人的。瞧,她学会心疼我了。”
但她此刻却不理他,自出城门起,她的目中便视他如无物。这感觉真叫人荒凉今日其实不该让她进城,看见了比不看见更难忘记。
梅孝奕怅然地看着秀荷,看到她空荡的左耳畔,微蹙起眉头“你还有一枚耳环去了哪里”
秀荷动作略微一顿,把花卷抱起来擦脚丫子“不晓得什么时候丢了。”她的声音很低,语气不慌不乱。
梅孝奕凤眸中光影一黯,笑笑道“哦,这样好看,丢了倒是可惜。等去了那边我再原样给你打一副。”
腿有些凉,那丝丝渗入骨髓的痛又在暗中张牙舞爪,不着痕迹扶住桌沿。
天乌压压的,汉生站在门外,弓着腰“大少爷,该泡脚了,已经误了时辰。”
梅孝奕转过身来,冷声吩咐“情况有变,即刻收拾一下就上路。”
“咚――”秀荷拧棉布的手一抖“孩子有些低烧,我今晚上不走。”
汉生睇了秀荷一眼,目光有些闪烁“这大少爷的腿若不按时泡药,那淤毒在体内散化不开,疼起来会要人命的。况且船家那边也没吱声,只怕太突然”
“她不肯走,你也不肯,莫非你也在这里等着谁人。俊泵沸6榷uu乜戳搜酆荷,冷漠地擦过他身旁。
那清逸身影缱着冷风,刮得汉生脊背莫名寒颤,赶紧下去安排。
卧房里顿时安静下来,他在外间枯坐,她在里间打包。却哪里有甚么东西可带无心无绪,只是拖延,明明不想走。打了个包袱,看到屉子里有把生锈的剪刀,手攥了攥,最后还是把它攥起来。
“你在做什么”身后忽然传来男子清语。
回头看去,看见梅孝奕手持画轴几时已站在桌边,吓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你进来干什么我要换衣裳。”
梅孝奕睇了眼秀荷鼓起的袖子,俊颜上却不动声色,把画轴递至她面前“那天画的你和孩子。先不要拆它,等想起来要看了,到时候再拆开看。”
秀荷不想接“人都在这里,拿画做什么你收着就好。”
“画了两张,一张特意留给你我怕这一走,有天你会忘记。”梅孝奕笑眸空幽,执意在秀荷包裹上放下。话说得模棱两可,不知他具体何意。
落雪将天际仅存的一抹亮光遮去,黑夜到了。马车在废弃的土路上走得飞快,因着路况不好,颠得摇摇晃晃,似一种应景的凄惶。
花卷不知是对马车存了阴影,又或是隐隐感知即将要离开爹爹和姐姐弟弟,一路上只是不停地啼哭。秀荷把他搂在怀里哄,还是哭,怎么也哄不住,自己的眼眶后来便也湿开。
脑海中一幕幕的画面关不住,是三月里被庚武救上水来“亲嘴儿”的羞愤;是逃婚的夜晚,看到他整夜下河冲凉的少女悸动;是新婚第一夜阴阳相抵的刺痛、生产时撕心裂肺的凄惶,还有看他把三只小崽儿疼宠的满足
“别哭,弟弟哭了,姐姐在家也该哭了”秀荷牙关咬得咯咯响,犟硬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只是不停地抚着花卷,亲他柔软的头发。
双腿如蛇钻蚁嗜的剧痛开始阵阵袭来,就像锋利冰块在剜割血脉,梅孝奕努力晕开笑颜,牵住秀荷粉莹的指尖“姐姐也不会哭,你离开之后,素h会很快接替你,她必将对他的孩子们很好。去了南洋之后,也不会再有落雪的天气,那里四季如春,还有许多的水果和玉石。娜雅的孩子快满三岁,他看到花卷一定很是高兴。你会爱上那里,不要怕。”
活血之后又归于僵寂的凝结,让他痛得难以支撑坐立。想要牵住她的手,贪渴她给自己一点慰藉。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女人。我也不会再爱。”却被秀荷甩开。秀荷凝了梅孝奕一眼,忿恨地咬了咬下唇。
――“你不晓得她薄凉伤人之痛。她若不爱,便是个铁石心肠,便是你此刻死在她的面前,她也依然无动于衷”
阿廷的话在耳畔响起,梅孝奕苦笑无力。这一刻,他想起了母亲周氏和爹爹。大老爷是不常回来的,每一次回来,对着母亲都是这样的死寂。一张饭桌上三个人吃,连偶尔喝汤的声音也萋萋渗人骨头。幼年时的自己端着碗,白米饭就变成了难以下咽的糟糠。
梅孝奕艰涩地扯了扯嘴角“那个男人就让你这样喜欢么你看你的肩膀,抖得好厉害。”
“爱不爱又与你何干你又不肯放我下去。”
她说着话,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滴落。收不住,却没有声音,把嫣红的唇瓣都咬出血来。是个倔强的女人,勤快且要好,自小在天井下看着她长大,他还从来没有见她哭得这样断魂断肠。
是不是也像自己此刻腿上的痛
傻瓜,那你求啊明知我心软,你又不求。
梅孝奕忽然探过秀荷削柔的肩,把她整个儿重重地搂入怀中。
“唔你在干什么”秀荷才反应过来,却已经推搡不开。他看着清瘦,到底是男儿力气,大手在她腰谷处一托,一抹带着薄荷清凉的薄唇便附着上来。
这应该是他平生第一次亲近女人,吻得有些发抖,先浅探一探,稍顿片刻,忽而便排山倒海地席卷下来。吻得章法凌乱,却用力且深情,味道是那般的清润,像不沾染世间尘埃。
可是那贴紧的心口间,透出的却是绝望与悲凉。就好像末日将至,没有今生后世,要把这一生所有的力气都用完。
“呜哇――”花卷在怀里哀哀恸哭,哭声在男子深沉的喘息中显得那般羸弱。
秀荷的心揪成了一团,用力拍打着梅孝奕笔挺的脊梁“梅孝奕唔,你不要让我再多恨你一点”
“不要说话阿荷今生就许我这一次”梅孝奕却不肯听,就势把秀荷的手环上脖颈。女人的唇柔软馨香,是他短短二十年从未触及过的美好,吻下去一颗心便跟着融了化了,半生性命不要也甘了心。
她应该哭得很厉害,吻进唇中的都是悲伤的眼泪,让他忍不住想疼她。腿上的痛有多疼,他就想把她怎么用力地疼。本能的苍劲在少腹下蓬勃伸展,修长手指稍一迟疑,忽然便往她美满地胸襟探去――
“唔”
车厢摇摇晃晃,女人的挣扎混合着男儿的喘息浅荡激扬。汉生在外面赶车,神魂便被这声音昏钝。想起了晚春,那女人在床上可骚,弄她一次不满足,搂着他的脖子还想要下一次。他也不是不想啊,其实每一次都不尽兴。但大少爷一道清冷的身影在天井下枯坐,他不敢发出爷儿们的呻喘,不得不穿好褂子从门里出去。
“哎呀,我的小小少爷呀我的小大少爷呀我的梅家主人儿”
耳畔响起幽幽凄凄,哦,是那个女人回来锁魂儿了,挂一身血,手抖着婴儿的小衣裳,左摇摇,又晃晃。
婴儿
“嘶――”汉生心神一颤,猛一下把车刹住。
“啪”秀荷推开梅孝奕,在他清雅面庞上脆生生打下一掌“你想要把我逼死吗逼急了我也不活了。”
澈眸里都是羞愤,手去拿包裹,紧紧捂在胸口。
那精致锁骨下露出一抹瑰丽,有馨香味道在车厢内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