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始终在走神,他们没有太多交流,他如往常牵着她走路。
到停车场,合上车门,他给她寄安全带。
“你记不记得和我表白的时候,我们也是坐在这辆车里”陈念忽然问。
“嗯。还害你撞了车顶,差点以为自己就交待在这里了。”
“你今天戒指戴了吗”
“嗯”
“你说你准备好了。”
“啊”
“我现在允许你求婚。”
、第四十九章
停车场空气糟糕,两个人坐在车里,车窗没开,很闷。从车玻璃看出去,正对着商场出口,出口边上摆着一个蓝色的垃圾桶,保洁员正在换垃圾袋。
江哲带着戒指,在后座摆着的大衣口袋里,车里没有音乐,且他现在都不能单膝下跪,他也不想在保洁阿姨和垃圾桶前面单膝下跪。
“现在这里你确定”
“你说的时间地点不重要。”
如果不是熟知陈念,不是注意到她眼里的认真坚定,江哲真的会以为陈念这是故意刁难。
“那我更正,时间地点不那么重要,不是非得好地方,但不能对着垃圾桶吧”江哲抬手指了指两人正前方。
陈念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嘴巴一撇“很具有纪念意义。”
女主人公既然都这样说了,江哲再推辞岂不是自己打脸吗男人,该出手时就出手
江哲长臂一伸取了自己的大衣,从口袋里掏出戒盒。不过,因为一时紧张,连掏错两只口袋才翻出盒子。
黑色皮盒,不大,在他掌心竟衬得他皮肤有些白。打开戒盒,剔透闪亮的一枚钻戒展现在她眼前。陈念不懂珠宝,只觉得它美得不可方物,因为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捧着的。他的双眸比这珍贵的宝石还要闪亮,他把自己的声音压得很沉,却依旧有些颤抖。
他问“陈念,你愿意嫁给我吗”
陈念抬头看他,凑近亲吻他的唇角“地点时间都不重要,只要你问,我的回答就是我愿意。”
他微微偏头,准确n住她的唇,唇齿相交,吻得动情。她扬手合上戒盒,扔到后座,趁着每一次的呼吸说“我愿意”,直叫他心化成一汪水,盛着全是对她的情。
那个值得上他们坐着的这辆车的小戒盒就这样孤零零地被丢在后座,直到两人缠绵结束。江哲把盒子拿回来,取出戒指,带在陈念纤细的手指上。
“倒正合适。怎么量的我不信你看出来的。”
江哲睨她“就不能是我火眼金睛”
“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量的”
“你的重点怎么总在奇怪的地方。”江哲把她的手背举到她眼前,“你从今往后都是我的人了,我可圈你一辈子了。”
“这石头还挺大的,你放了不少血吧”
“陈念。”江哲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陈念笑开,摸了摸戒指“我知道这块石头说明了什么。所有事情我都不会盲目答应,何况是这样严肃的事。我的父母没有一段成功的婚姻,我不知道也没想过结婚,但是江哲,我相信我们会过得好的。你让我相信的。”
“我们当然会过得好。”江哲吻她的脸颊。
非常符合常理的,开车回家之后为了庆祝订婚成功,没少在床第撕磨。
万万没想到的是,陈念次日和江哲说要签婚前协议。这四个字江哲压根就没想到过。一来他觉得和陈念不会离婚,二来陈念的性格加上她自己的财力也没可能图他的钱。基于以上考虑他告诉陈念这完全没必要,陈念的回答是你见到律师就知道这很有必要。
陈念迅速地安排了律师见面,江哲也就跟着安排了。大家会议室排排坐,陈年的律师把资产清单摊到江哲面前的时候,江哲就抓瞎了。江哲没认真了解过的财务状况,但景宇和路通不管哪家公司体量都没有大江建设那么大,所以江哲一直以为陈念只是有钱。看着眼前的清淡,她这哪里是有钱,是太有钱
“景宇五年,路通也就三年,陈念你你哪儿来这么多钱这么多房产这么多股票”
陈念揉着自己的鼻梁,小心翼翼道“赚着赚着就”
江哲抚额,感觉内心遭受了极大的创伤,什么叫赚着赚着就那么有钱了,一副很随意的样子
他把文件往自己律师那儿一推,边上律师看着看着也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哲一眼。江哲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陈念目送着他出去,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其实也不懂怎么钱生钱,只是当年因为黎效笑认识了很多投资高手,通过他们才有了现在这样看似有些夸张的财务状况。熟悉的人都知道她不差钱,不过她因为对物质也没太多要求,平时又不太出门周围人也没觉得她多有钱。
要和江哲签婚前协议,陈念倒不是因为已经想着要离婚,或者怕有什么财产问题。虽然理财顾问提议是出于这样的考量,对陈念来说这更像是为了财务公开。她既然都狠下心答应嫁给他了,总是要对他坦诚一点。
陈念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男人抽烟的露台。她走到他身边,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外头灰蒙蒙的天,风灌进她大衣里让她抖了抖。
静默了半分钟,江哲叼住烟,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干嘛出来吹风”
“怕你跑了。”
“”江哲敲她的额头,“你这么大一金主,傍上你我干嘛要跑”
“这听上去像是气话。”
“我真不生气。”江哲摇头,“就是觉得,有点不认识你。或者说,我可能还不够了解你。”
陈念看他蹙眉的样子有些好笑,手指点他眉心“你不是在感情上比我有经验的多人和人哪那么容易互相了解那都是一步步来的,不是吗日久见人心,我们进度已经很快了。”
“这我当然知道。”江哲捻灭手里的烟蒂,说,“所以我真的就是来抽根烟而已。冷风一吹,我就想起来你家用抽氧搞真空的办法来灭火,然后你家财万贯这件事也就看上去没那么奇怪了。”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陈念脱下他的大衣送到他眼前,“披上吧,别回去感冒了。我很容易被传染。”
“富婆你果然金贵。”江哲套上衣服,一把把她裹进怀里往室内走。
“所以你是要当小白脸”陈念缩着身子问。
“你看我白吗”
“老黑脸。”
陈念这三个字给自己讨了一个爆栗,她捂着额头满满地委屈“你自己先起的头。”
“富婆不可以和富翁在一起吗为什么偏是小白脸三观不正”
“”
两人回到会议室,开始梳理文件。幸好对协议彼此都没太大异议,主要是保持个人财产的独立性,总算也是在饭前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就此,两个人结婚前最后一道障碍也扫清了,就差向父母宣布喜讯以及领证了。
对于两个人打算扯证这件事,双方家长反映总体相似,皆是喜,不过细微上还是有差别。
江妈妈刚听完便热泪盈眶,掩着嘴不停重复“真的真的是真的小念真的要做我儿媳妇儿了我真的要当婆婆了真的吗”
一边江爸爸显得十分淡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忘告诫“既然决定了就要担起作为男人的责任,不要辜负人姑娘。”
另一边,老陈听完后,先起了一副喜色,随即长叹一声,而后语重心长“现在是不比以往传统,但毕竟嫁到别人家。你这性格啊,和人处的时候也得让这点。小江心肠不错,你们好好过。”
似乎婚姻总是这样,讨媳妇儿的欢天喜地,迎了一位进来。嫁女儿的却像是割走了心头肉,只盼她被人善待。即使对于陈念的这桩婚姻,需要被善待的其实是江哲。
也不知道是因为江哲骨子里就是个老婆奴,还是他对生活品质要求高过陈念。总之洗衣叠被烧饭煮菜这种事情不是阿姨保姆做,就是江哲做。陈念不是没尝试过家务,比如叠被子,但她叠的被子没棱没角的,江哲看到就忍不住麻利地重新叠出一豆腐块儿,为此引来陈念非常崇拜的目光,大大激励了他叠被的积极性。
两个人扯证也是扯得平淡无奇,江妈妈给挑了个黄道吉日,两个人就依了那天去领。本来想着要拍照,陈念打算找个化妆师来画画脸,没想到江哲一句我爱的就是最自然的你,把她的化妆师给打发了。陈念当天素面朝天穿了衬衫就和西装革履的江哲去领证了,一路就看别人夸他帅她整得合一陪衬似的。照片拍出来她虽然看着不差,但边上的男人明显更加帅气耀眼。陈念心理安慰反正他也就这张皮子能炫耀炫耀了。
陈念觉得婚前婚后生活也没太大变化,这两本证并没有在他们的生活中区分出一道明确的分水岭。陈念甚至习惯了在山阴路和江哲公寓之间来回,不过她还是开始筹划重新建一间新的安全屋。她总担心江哲不当心抽个烟什么的会有性命之忧。
不过真要说有事儿,那就是joseh又回来了,又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路通。不过这一次,看上去没那么神志不清了。他算带来个好消息,说已经找到适合的肾脏,妈妈病在好转。陈念同他说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个事情来找她一次,她真没那么关心。只是这个弟弟自助自动把她当亲姐,非说要请她吃饭。陈念自己觉得应付不过来,就拖着江哲一起去。
joseh自来熟的天性也不知道是遗传谁的,见到江哲一口一个姐夫的叫,叫得本来想教训他一顿的江哲倒有点下不去手。古话说什么来的,叫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念一顿饭没说什么,joseh倒是分享了很多关于她那个妈妈的事儿,江哲在边上给陈念布菜,偶尔搭个两句免得joseh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陈念越发觉得江哲这个糙汉子越来越暖了,再下去她可真是这辈子醉倒在“温柔乡”了,回头有一想,已经把一辈子给许了。
她这么顾自走神,这顿饭就算是蒙混过去了。晚上到家江哲突然说“你觉不觉得你这个弟弟,脑袋吧,不是很清晰。”
“说话颠三倒四没逻辑上次就深刻体会。”
“你说会不会是,嗯,生理问题。”
陈念仔仔细细搜索和joseh的每次谈话,良久,开口“还真的有可能。他走路的样子也有点不协调,虽然穿衣服什么都挺正常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不至于吧应该只是没逻辑而已。”
江哲耸肩“我只是随便一猜。”
江哲这随便一猜倒真的困扰了陈念,她一直以为是joseh三观有问题,毕竟是那个妈妈带大的。若如果他真的有生理缺陷,那整件事反倒是她有些不近情理。他的无理要求倒成了无心之过。陈念于是花了大力气去查,查到的时候joseh已经飞回美国了。
那日陈念坐在阳光房里坐了许久,直到江哲回来将她的思绪打断。
他问她怎么了,因为她有段时间没流露出这么困扰的表情。
“我想去一趟美国。”陈念犹豫片刻,还是这样说道。
“为什么突然说要去你不是”
“记得你上次关于joseh的猜测吗我查过了,他确实,有些问题。”
“真的所以你”
“我并不是因为对他同情了就觉得之前整件事就顺理成章,我那个妈妈依旧是狠心的这点没有改变。可我不该是那么狠心的人,去美国也不是捐肾,去看一眼。也算替爸爸看一眼,他虽想可始终拉不下面子去找她,我去看看她也没什么。”
“要我陪你去吗”
“你英文好吗”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那就不带你去了。”
“作为我老婆,你就这样回报我的关心”
“我想你哪儿都不要去,就在这儿等我。”
“你想去多久”
“不会太久,四五天,最多一周我肯定就回来。”
“什么时候走”
“先得申请签证啊,我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我现在反而觉得签证这件事是好事,不然你要真说走就走,我得多命苦。”
陈念忽而沉下脸来,她说“我永远都不会说离开就离开,那样很不负责任。”
他意识到自己玩笑触到她的逆鳞,她妈妈不就是说离开就那样狠心地留下她离开了吗
“对不起。”他搂着她,她将头枕在他胸前。
“我们说过这辈子不分开,但如果要分开,我们也一定要经过严肃商讨,经过双方同意。我不会轻易说要走,你也不可以。像你说的,感情或许会不再炙热,但是习惯、依赖、回忆那么多的东西始终都会在,我现在同时拥有三个家庭,不想变回一个人。”
江哲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地摇“不会。我以后也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小念,我哪儿都不会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第五十章
世界上最好的和世界上最坏的加起来就是纽约。
繁华如曼哈顿,光鲜如华尔街,萧条如布鲁克林。帝国大厦、自由女神像、第五大街、中央公园、大都会博物馆,一切的一切,都拥挤在这一座城市里,迥异又和谐。
陈念从酒店打车,到曼哈顿上东区的东端大道,那是毗邻依斯特河的新兴区。比起中央公园附近的房子,这里要安静许多。车在一栋豪华公寓楼前停下,告诉她到了。
她站在公寓楼前,仰望这栋陌生的建筑,阳光从建筑的背后射过来十分刺眼,她抬手遮住自己的眼,这样静静地站着。寒风、艳阳,她这样站了足有五分钟。
明明是想要见上一面的,所以才来了纽约。可同近乡情怯一个道理,越是靠近,反而越难迈步。
长出一口气,下了决心,陈念走进大楼,joseh应的铃。电梯直达他们居住的楼层,门一打开,先引入眼帘的是墙上悬挂着的摄影作品,关于纽约的街道。joseh紧接着出现“姐,你竟然真的来了”
陈念颔首,脸上没表情,机械地跟着joseh往里走,心如擂鼓。整间公寓的装修摩登现代,以灰白基调为主,装饰了一些当代艺术作品。
“妈妈刚出院没多久,走路还不方便。她听说你要来很高兴,你和我一起上楼吧。”
joseh没给她回答或迟疑的时间,长腿一迈率先上了楼梯,他走上半层回头发现陈念没跟上,手搭着不锈钢镜面栏杆“姐,上来吗”
陈念长出一口气,迈出步子。到走廊尽头,进了屋,房间明亮,装修简洁。
“u,sheishere”joseh说完这句,人便让到一边。
二十六岁的陈念这一刻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妈妈,和照片上相比,她变了很多。虚弱,却更凌厉,唯一相似的是那一双眼睛,清明透彻。陈念看着她的双眼,仿佛在与自己对视。
除了陌生,还是陌生。尴尬的沉默,较量般的对视。陈念抿唇,将对方的眉眼下颚全部收入眼底。她在内心一遍遍确认,她是眼前这个人的女儿。
“你长大了。”良久,床上的女人打破沉默,却是一句无意义的陈述。
陈念定定地看着她,没接话。
“joseh,给陈念去倒杯水吧。”她再度开口,支走了joseh。
“当年为什么走”陈念说了进门的第一句话,一句在她心里盘旋过无数遍的问句。
“因为不懂责任。”
“为什么不回来”
“因为不敢面对,不想面对。”
“想过我们吗在你要那颗肾之前。”
她沉默,眼里流转出一道哀戚“当你告诉自己千万遍,不要想,你就真的会不再想了。”
“你不想见我。”陈念嗤笑。
“我没想到你会来。joseh不懂事理,我虽念着,却并不想他来打扰你们。”
陈念多希望自己没有来,她为何要给自己一个来的借口为何用对joseh的同情当作送上门来的理由
这个女人,她的妈妈,在曼哈顿有一间公寓。她买得起名画,她独自抚养了有残缺的儿子,她经营这公司挺过了重病,她看上去犀利能干,然而,她是个懦夫。她连自己的过去都不敢回首和面对。她不曾想见陈念,她早已选择了抛弃过去,她没想过要回头。
这挺好,她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姐,怎么走了不喝杯水吗”joseh端着水上楼梯,就见陈念疾步下楼。他一路追上,陈念进电梯,门未合上,被joseh的长臂挡住。
“怎么了”
“放手。”
“姐。”
“我不该来,也不会再来。”陈念面无表情道“我想她也同意。”
江哲今早起来右眼皮跳个不停,俗话说左吉右凶,这种鬼话他是不信的。只是他情绪低落是真的,陈念去美国三天了,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他只有清早和夜里才能和她通上话。陈念到那么远的地方,即使是几天,他也觉得心悬着没个着落。
那天机场去送她,她也没带多少行李。他念她带这么少也不怕冷,她还笑着说是要去纽约,带着钱想买什么买不到。她有时候真的很固执,固执不让他陪,固执轻装出行。他有点不喜欢她的固执,却明白要去尊重。
这天他按前几天的时间给她打电话,可连着打了两个都没有人接。他记起她说是今天去找她妈妈,猜想或许事情还没完,就发了条消息过去,让她完事儿了给他打电话。然而过了中午十二点,还没有陈念的半点消息,江哲有些急了。
打不到她电话,他还给酒店打电话,酒店并不愿意透露客人信息,他只能在前台留言。时间分秒流逝,到了夜里依旧没有回音。江哲安慰自己或许陈念和她妈妈的会面并不顺利,她只是累了,回了酒店就睡了,所以没有注意到他的电话,等她睡醒了就会给他打电话的。
江哲这夜有饭局,一直心神不宁,散了回到家,更是彻夜难眠。夜里十二点,纽约已是中午,依旧没有半点消息。江哲的右眼皮又开始跳,这一回,他真的很不安,有点迷信了。
从那个女人家出来,陈念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走,路上被人撞了一回,她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却听清一句英文的脏话。陈念笑了,那人骂的可是她的心里话。她忽然有点迷失,这个时间,江哲应该还在睡觉吧,她想。
一路走回酒店,她的腿酸胀得很,叫了两瓶酒,设置了免打扰。她喝完一瓶,看时间差不多,想翻出手机给男人打电话,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想起路上同人那一撞,瞬间明白过来,更觉得好笑。于是独自灌下了第二瓶酒,晕得直不起身,反胃地到厕所吐得昏天黑地。
她觉得挺好,把这里的东西都当做垃圾一样吐了,吐了她就好了。本来就不属于她的东西,本来就不该强求的东西,只是回到了原本的轨道而已。她有什么可难过,又有什么可不知足的呢不知每一种爱她都一定要得到的,没有人可以得到十全十美。
陈念打开水龙头,躺在浴缸里把自己浇了个透,头晕晕乎乎地,只记得自己关上了水,却没力气爬出来,就这么睡着了。
再度清醒过来,脑袋像是要炸了一般,水早就凉透,包裹着她,犹如置身冰窖。她艰难地从浴缸里爬出来,脚下没力,摔在地上,一阵疼。裹上浴袍,拿着毛巾包着自己的头,栽到床上,最后的力气用来拿被子将自己牢牢裹住。
她睡得不安稳,身上一阵阵发冷,可醒不来。她想果然放纵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乡异地,她会不会就这么沦陷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竟有人说话的声音,遥远的,有人在呼唤她。她思绪混乱,没有力气。她想睁眼,因为她终于听清了那个唤着她名字的声音,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啊,那是她信任的爱着的相守一生的人
江哲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从机场出来直奔酒店,给酒店出示证明,终于进了陈念的房间。她窝在床上,整张脸通红,他手一探,知道她发了高烧。跟着酒店的人把她送去医院,庆幸带着翻译,沟通起来方便很多。
折腾了一晚上,从医院再回到酒店,陈念几乎都在昏睡。期间只握着他的手睁开眼,仿佛是在确认他在,这才又安心睡过去。江哲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桌子上两个空酒瓶,浴港里的水,扔在地上的湿衣服,这些东西足够他猜到个大概。她的母亲,定是又让她失望了。这一次,或许是彻底的失望。
从昏睡中彻底醒来,陈念第一件事,就是用目光去搜寻江哲。他果然在,伏在她的床头,在睡觉,他还抓着她的手。这一场高烧燃去了她的气力,也燃尽了她和她妈妈的所有牵扯,像是一个句号,她和过不去的自己的了断。
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洒进来,印成一道长长的光线,她微微起身,见那光线穿过两人交握这的手。她悉悉索索的声响让他惊醒,他抬起身子看向她,喜悦瞬间出现在他英挺的脸上“你醒了饿不饿”他将手覆在她的额头,“烧退了。”
她不说话,只倾身去拥抱他,她的嗓音嘶哑,却很坚定“江哲,你想要孩子吗”
、第五十一章
孩子,江哲当然是想要一个孩子的。虽然会很吵,虽然会很麻烦,想到是他们两个人的,他便全都可以接受。
只是他知道,陈念不想要。起码,这两年不会想。她连婚姻都不曾想,何来做母亲的念头。她自己还是个小孩,以善良去揣度这个世界的小孩。
“你发烧了,身体不舒服,心情也是。”江哲揉她的脑袋,“你需要休息。”
陈念不依不饶“你不想”
江哲叹息“你现在的状态不好,这是一件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
“我很认真。”陈念抿唇,“算了。”
她翻了个身,切断了话题。江哲叫了客房服务,拉开窗帘,打开窗,新鲜空气和阳光顷刻涌了进来。
陈念侧身躺着不说话,江哲安静地坐在床边。门铃响起,江哲去开门,服务生推着餐车进门。陈念被这香气勾住,坐了起来。
江哲淡笑,抱起她“先去洗漱一下,嗯”
她没反驳,由着他把自己抱到洗漱间。她在镜子里看着男人的脸,忽然开口道“你该刮胡子了。”
江哲摸了把下巴,还真是,这两天守着她也没出去,真有点不修边幅。
“等你吃了饭。”他说。
陈念拆开酒店的一次性剃须刀,说“我帮你吧。”
男人眉头微皱“先吃饭。”
“那我吃完饭你让我刮吗”
江哲点头,不过脸上的表情有些壮烈赴死的意味。陈念这手艺,他破相这事儿肯定板上钉钉了。不过,只要她心情好,破个相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念当然也不是随口说的,吃了东西,她真的认真地坐到洗漱台上,给江哲糊起剃须泡沫。她拿着剃须刀,尽可能小心地沿着他的脸部轮廓往下刮。她盯着手里的工具,而他凝视着她。
“你别这么看我,我不敢乱下手。”她拿手把他的脑袋往左推。
“你本来就不能乱下手”江哲抓住她的手,沾了泡泡往她鼻子上一点。
她鼓起腮帮“别闹,我很认真的。”
“嗯,好,你继续。”他收起笑,由她拿着刀继续摆弄。
出乎意料,虽然剃得不算最干净,但陈念竟没划破他的脸。江哲对着镜子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赞许道“手艺不错,有前途,以后都交给你了”
陈念两条腿在空中晃,把一次性剃刀抛进垃圾桶,回答“想得到挺美。”
江哲双手撑在她两侧,唇碰她的鼻尖,问“不生气了”
她低眉,唇角亦往下撇“我知道你有顾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证明。这想法确实有些突然,可不是没头没脑。哎,说不清,总之就是,以前不觉得,但现在真的特别想有一个完整的家。”
他轻柔地亲吻她的发鬓、脸颊、唇瓣,他说“我们当然会有一个完整的家。你不离,我不弃。
“你不离,我不弃。”她阖上眼,重复他的话,将头埋在他的颈边,长长久久地拥抱。
陈念烧刚退,江哲不想她立马回去,旅途劳顿。两个人便又多待了三天。无非一起逛逛景点、散散步、就着阳光吃饭喝咖啡,然后,在酒店缠绵。
他们的身体一次比一次更契合,尤其去了那一层阻隔,对彼此都是更深的刺激。他强大,她纤弱,她攀附着他一起一落,在每一次呼吸里溢出深情。
遇见他之前,她不曾想过这样的感情,这样的缠绵,这样的未来。婚姻、孩子、家庭,他让她一夕成长。
至于该来的生命,总是会在最恰当的时间到来的。
回国,生活继续,像一场没有尽头的马拉松。有时候让人绝望,但最重要的,是能在路上遇到一同奔跑的人。
陈念遇到了,景榕应该没有。周耀燃买了景宇之后,景榕并没在陈念面前出现。徐路宇觉得这不正常,景榕既然先前万般刁难报复,为何这次吃了这么大一亏却闷声不响。陈念是懂得的。
陈念和徐路宇联合是一回事,到底对景宇对景榕,影响甚微。可周耀燃把景榕压到了谷底,景榕他那样骄傲,输得一败涂地怎会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呢无非是自讨一句“活该”而已。
说他不择手段没有底线,可他比谁都骄傲。过分的自尊就是自卑,过分的骄傲亦是如此。
因而,在冬末的夜晚,陈念的手机屏幕上跳出景榕的名字,她就猜到他是醉了。
江哲此时正搂着她,自己在看杂志,听到声响,目光挪过来。
见陈念长久不做反应,他问“不接”
陈念摇头,按掉来电,而后进入电话簿,将男人的名字加入黑名单。按确认键的那刻,她手指些微停顿,依旧按了下去。
对于她这一系列动作,江哲不予置评,继续看他的杂志。陈念关掉手机,伏在他胸口,心照不宣。
他们各自的事各自整理,他们在一起,不做多余的揣测。
开春的时候,办了婚礼,地点选在马尔代夫,流程不复杂,只有关系极近的亲朋参加。画面很美,起码江哲这样认为。他见过陈念的惊艳,知道她的美好,可当真见她披上白纱,挽着自己的父亲朝他一步一步走来,她的美依旧超乎了他所能想象的。
她的父亲将她的手递给他,无比郑重,老陈说“我把她交给你了。”
话有千斤,却是再甜蜜不过的负担。
她那天对他说我时常嘴拙,可这一段话,我写出的时候毫不费力。才发现原来真心实意,并没有那么难以表达。江哲,谢谢你的正直、包容、坦诚,让我找到生命里我认为自己已经缺失的或正要丢掉的东西。谢谢你出现,谢谢你向我迈出的每一步。谢谢你的不完满,成就了我们彼此的完满。爱或许不能长久,可我们一定会长长久久。我爱你,用我的生命。
她这一段话便把他的誓言扰得七零八落,只说出口一句“我爱你,我到死都不会放开你。”这简直像极了怨恨的诅咒,可她冲他笑,清澈的眼睛落下一滴泪,她是懂他的。
他们交换戒指,他们拥抱,亲吻。他们的身后是海,浪声涛涛。
无须再多说誓言,无须再多说爱,他们就是爱,就是永恒,就是生活。兴许曾有不顺,终究会走向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基本在这里完结啦接下来就是番外啦婚后甜蜜必须有,江小渣也必须有,要不要来一个足球队的江小渣奸、笑欢迎点名要看神马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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