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难看地看向云霄,隐忍道,“请你说话尊重一点,陈老爹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
陈掌柜打断了白湘的话“白湘姑娘,谢谢你为老朽分辩,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好意,老头子心领了,至于其他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可是他”
“话说得难听不要紧,要紧的是有没有说到点子上。”陈掌柜没有看向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低着头,一边抚摸着他手里的酒葫芦,一边低哑道,“这位云霄公子的话说得虽然难听了一点,但是在理,的确,像老朽这么一把老骨头了的人还在自讨营生,为他人卖命,的确很是可悲。有时想想,我也会怀疑,我是怎么落到这么一个地步的,从一个意气风发的仙门弟子,到现在这么一个垂垂老矣的酒楼掌柜,这人的命呐,有时就是这样,毫无理由,从无预兆人到七十古来稀,有几个人的古稀之年是像我这样的无妻无子,无福无禄,就连当年我唯一引以为傲的法力修为,我的八霈弩,也都没了。午夜梦回间,我也会心生感慨,觉得我陈尹这一辈子,过得实在是太不像样了,若是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若是,当年”
他坐在八仙桌边,佝偻着背一边抚摸着酒葫芦一边低声喃语,就当我以为他会说起当年往事时,他却忽然抬起头,半眯着眼看着云霄笑了。
他笑得皱纹叠起,却无一丝老者应有的慈祥之态,反倒是尽显阴冷之意,面上的胎记也变得更加可怖了起来“云霄公子,你的前半句话,老朽虽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但后半句话,却不尽然了。”
云霄神情不变“愿闻其详。”
陈尹就道“古语有言,士为知己者死,若是因为那些身外之物而替他人卖命,那自然是一件可悲之事,可若是心甘情愿为他人做事,那就不一样了。或许在你们看来,江公子不能堪称金仙大名,心地也说不上有多么善良,可在我心里,他却是这云州唯一一个能担得起仙长二字的修道之人。其他的那些仙门弟子也好,掌门也好,城主也好,与江公子相比,都不值一提。”
“不错,老朽是在为江公子卖命,但卖的是老朽自己的命,也是老朽心甘情愿的,这样,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可悲呢。”
“哦”云霄就笑了,“没想到那江简在你心中竟是这般神圣不可侵犯,可真是出乎我意料。”他笑叹道,“本以为找到了一个江简的手下,没想到居然又是一个瞎子,没意思。”
陈尹嘿嘿一笑“云霄公子,我已经老了,不想年轻人那么有朝气,也自然不会像他们一样冲动易怒,你若是想以激将法逼我说出些什么不利于江公子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当年老朽曾一时被鬼迷了心窍,差点犯下大错,是江公子救了我,我的这条命也是他给的,所以”他缓缓站起身,佝偻着背转向我们道,“无论你们说什么,都别想从我这里套出有关江公子的一丁点话”
云霄耸了耸肩“是啊,来之前我也没预料到你会对江简这么衷心不二。本来我想着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与他合谋也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没想到你还真的仅仅只是他一条走狗,真是令人惊讶。”
“云霄公子”白湘有些忍不住了。
“话说了这么多,说得我都有点口渴了,那我们就长话短说吧。”云霄没有理会她,继续对陈尹道,“你既然不愿意出卖江简,那我们就来谈谈别的事好了。”
陈尹就哑着嗓子笑了“那可不巧了老朽喝了几口酒,现下酒意已经上头了,得回房休息。公子若是有什么想问的,还请明早再来吧。”
“是吗,那你可要三思啊。”云霄就道,“自己的命还是能有多长就活多长比较好,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而丧命,那可就太亏了,是不是”
“”
陈尹缓缓坐回板凳,拔出葫芦塞子,颤颤巍巍地捧着葫芦仰头又呷了一口酒,这才道“公子想问什么”
“厉鬼索命。”
云霄这话一出,我就下意识地看了白湘一眼,果然,白湘面色一白,放在膝上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收拢了一些,一看就知道点什么。
看来这流江城的厉鬼索命一事和江简脱不了干系,我也早该料到,若江简当真是我大师兄,那他自然也是神仙之躯,也能目视阴阳,就算他现在双目失明,但双眼对于我们神仙来说并不怎么重要,只要他想,他还是感知清这世间万物的,而且在某种程度上要比我们看得更为清楚。
只是若他真是我大师兄,他又怎么会做下这些事这些事不说违背了苍穹门规,就连天规也都犯了,他怎么会这样做
难道就是因为他做下了这些事,知道自己违犯了天条门规,所以才不肯回苍穹
想到这一点,我的脸色顿时不好了起来。
“这一位姑娘是想到了什么事吗,脸色这般差”就在我沉思之时,陈尹却忽然出声问了我一句,吓了我一跳。
我还没反应过来,云霄就在一边凉凉笑了“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陈尹笑了“公子多虑了,我对这位姑娘并无恶意,只是好奇而已。”
“她不需要你的好奇。”
“没想到公子也是这般怜香惜玉之人,好吧,老朽也就不多问了。”陈尹道,“厉鬼索命敢问公子,这厉鬼二字,是为何意”
云霄好整以暇地道“陈老头,你都一把年纪了,总不会没有听说过怨魂厉鬼这四个字吧厉鬼索命,我还需要解释吗”
陈尹就哑声笑了“不错,这四个字老朽的确听过,老朽也曾听说过几个很有趣的故事,但到底也只是故事而已。云霄公子,这世上是从来不缺这么一类人的,他们喜欢听那些奇闻怪谈,更喜欢讲与他人听,就这么口口相传,以讹传讹,许多事就变了味了。云州自古以来就有鬼魂一说,那些街上酒楼里算命的、说书的,都言之凿凿,都敢拍着胸脯保证这世上当真有那些个怨魂厉鬼,可一旦问他们有谁见过,他们就都支支吾吾,只会说自己亲眼所见,却是一个别的名字也说不出来。云霄公子,你可曾亲眼见过什么怨魂厉鬼既不见过,又何来厉鬼索命一说”
“巧了,”云霄一笑,“我正好有一双天生良目,能见人所不能见,你说的那些怨魂厉鬼,我还真见过那么几个。”
“人人都会说自己亲眼所见”
“你也想见吗,”他打断了陈尹的话,“正好,我身边的这一位姑娘师从一位世外高人,不但和我一样能见阴阳,而且会一种不传秘法,能让别人都看见那些东西,要不要让你开开眼界”
这家伙撒谎都不打草稿的不过我也是有点搞不懂,九州的那些道士明明只要修炼得好都能目视阴阳,云州这么多仙门大派,怎么能见到魂魄的却只有寥寥几人是这里气息不比九州清明还是因为那些仙门弟子修炼的路数不同
“原来如此”陈尹低声道,“怪不得,公子会说此事尚未了结,你们一定会继续追查下去,公子果真料事如神。”
“什么”我一惊,听他这话难不成我们今晚会来这里是江简早就料到的事
“陈老爹”白湘也惊讶地站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料事如神,什么尚未了结”
看到陈尹脸上阴沉的笑容,我就知道我不好的预感要成真了,果然,陈尹桀桀笑道“二位既能料到白湘会与我接头,询问她爹一事,从而深夜来访,又为何料不到江公子也能料到此事呢。”
他话音刚落,周围就平地吹起了一阵狂风,刮得我们身后的格门一阵作响,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结界也当空落了下来,罩住了我和云霄二人。
“陈老爹”白湘惊呼,“你怎么能”
大作的狂风中,陈尹佝偻而立“江公子早在一开始就料到了今晚,从一开始,这就是个连环计,妖灾也好,白湘也好,都只是为了引你们上钩的引子而已。而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第90章 成全
可恶,中计了
看着笼罩在我们周围的结界,我暗自咬紧了牙。
从我在上暄城看到江简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此人必不简单,再加上他又那般轻易地就解了我的定身术,更是让我心生警惕,对他是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被他摆了一道
厉鬼妖灾白湘陈尹,他到底还有多少后招连环计陈尹这三个字说得可真好啊,连环计
就在我被江简这一招接着一招的连环计弄得气急败坏时,云霄却在一旁笑了,不见一丝怒意,反而先是饶有兴致地转头观望了一下笼罩在我们四周的结界,才负手看向陈尹,故作思忖道“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姓江的看样子是对当黄雀很有兴趣啊,莫非是做人做够了,觉得厌烦,所以想当个飞禽试试”
陈尹低哑一笑“江公子是不是飞禽,老朽不知,老朽只知道,公子与姑娘二人即将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了。”
“鱼肉”他笑道,“那谁是刀俎你吗”
“并非老朽,”陈尹没有在意云霄话中的嘲讽之意,依旧佝偻着背哑声道,“乃是老朽手中的葫芦。”说着,他就拔开了手中酒葫芦的木塞,将葫芦往下一倒,一股浑浊的水流就从葫芦口流了出来,还不及落到地上就被狂风卷到了空中,顿时,一股淡淡的稻草味弥漫了开来。
这个味道是符水
这葫芦里装的不是酒,是符水
可他刚刚明明喝了几口的啊,怎么会是符水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陈尹抬眼看着我咧嘴笑了“姑娘,你一定很奇怪吧,为何这葫芦里装的明明不是酒,老朽方才却还喝了几口,是也不是”
我没有说话。
云霄抱臂道“这还用想吗,你对那江简如此俯首帖耳,喝葫芦里的符水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我们察觉。对你而言,只要是江简的东西,就算是毒药,你也一定能照喝不误吧。”
陈尹低声笑了“不错,的确如此。”
云霄哼了一声。
“虽然,公子对我多有不屑,但作为一个年过半百之人,有几句话,老朽还是想说给公子听的。”
狂风不歇,我们几人的衣袂都被风吹得飒飒作响,可陈尹却依旧立在原地,不动如山,仿佛这阵风根本就吹不到他身上一样“拥有一双天生良目,能跨越阴阳两界,见常人所不能见,或许是这云州许多人一生都求而不得的只是公子,这世上并不是看到的东西越多,就越好的,更何况,有些时候,有些东西,是拥有天生良目也看不见的。就好比我这酒葫芦里的符水,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就瞒过了二位,由此看来,这天生良目,有时也不是那么有用的”
他缓缓说着,声音很是粗哑,就像是有一颗石子在喉咙里滚动一样,听得我万分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