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气息。像是一朵怒放傲立的白莲,一圈圈一层层,幽然的气味弥散开来,整个天地全留下她的蛛丝马迹。
孟溪林心不在焉,她弧线优美的侧脸就在离他不过五厘米的地方,脑子里塞满了东西,翻来覆去一个问题,纠缠住他。
什么时候去吻她
她忽然伏低身子哈哈笑起来,说“哎,我写得真漂亮。”
那股邪念便如升腾而起的肥皂泡,啪的破了,她将他推开了,说“我自己来试一试。”
他叹口气,蠢女人。
是日还是教他找到了机会。
一场狂欢过后,宣紫如漏了气的气球,蔫搭搭地拖着自己去洗澡。又顶着一头湿发坐在小客厅里,叮嘱梅丽给她送点夜宵出来。
端着一碗布丁要溜的时候,孟溪林捧着一块浴巾捉住她,“弄干了再上去。”
宣紫懒得动,直挺挺地站着任他在自己头上肆意而为。纯棉的毛巾质地柔软,轻缓的擦过她的脸,如沐春风般教人融化。
宣紫自那毛巾下头看他,说“你不说你是医生,我还以为你是护工呢。”
“夸我还是骂我”
“夸你会照顾人。”
“骂我。”他将毛巾往下一拉,遮住那双过于明亮的杏眼,只露出一张浅粉色的唇。
她的唇亦是漂亮,嘴角的弧线上挑,不笑也是笑。唇纹浅淡,厚薄刚好,摸上去,想必非常柔软。
心一动,连呼吸都滞住,他咽了口口水,眉宇间似蹙非蹙,低头――她忽然将毛巾扯了,说“你要憋死我。”
恰好迎上他深沉的双眸,那里头,蓄着跳动的光,他喜欢她,他想要她,只一眼就要她明白。
孟溪林一手锁着她的后脑就吻下来,她起先惊讶,反应极大地要将他推开。他是伺机而动的豹子,猎物在口咬死不丢,手下用了一分力,锁死她的后脑,又凑过去。
她身体抖如悬悬欲坠的秋叶,他另一只手按上她的后背,抚慰一只受惊的小兽那般缓解她的不安。
她口中香甜,嘴唇如他想的那样柔软,反复吸吮品尝在口中,就像被勾出食欲般又开始不满。他去打开她紧闭的牙关,手扼住她的两颊,在她失神的一刹那含上她的舌尖
亲吻的后果便是,宣紫足足有大半年不愿意搭理他。
他回来,她视而不见,他离开,她乐得自在。
冷言,冷语,冷战,直到孟溪林被此激怒,揪住她的尾巴一定要她把话说清楚。
他一字一顿说得分外用力“是不是因为你怕了,因为你发觉这个让你曾经恨得牙痒痒的未婚夫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你对我是有感觉的。你为什么不能正视自己的心,你心里是有我的”
宣紫立刻暴跳如雷,将手边大大小小的东西砸得干干净净,声嘶力竭地否认――却只是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被说中了心事。
孟溪林抓着她的肩,两眼通红,“事情过去这么久,你什么时候才能忘了过去,放开怀抱”
她瞪着眼睛,吼道“我为什么要忘了过去,为什么要放开怀抱,我和安宴有自己的世界,他会理解我的苦衷,他会等我回去,你明不明白啊,孟溪林”
不明白,不理解,即便是今时今日,仍旧现在她和安宴世界的这个宣紫,哪怕世界毁灭,人生重塑,简单得如同一个新生儿――
孟溪林依旧还是看不懂她。
又或者她实在好懂,因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只是写了四个字,我爱安宴。
或许,真的要再投一次胎,让此生重新来过,她才会在蓦然回首的那一瞬发现,其实他一直等在那片阴影里。
只是这些,他不想懂。
宣紫在医院里接连住了两个月,方才将身上的伤陆陆续续地养好了。宣妈妈劝她回家几次,暗示宣筠一直出差,她还是笑着婉拒。
其实心结并不在她爸爸那。
孟溪林鞍前马后服侍了她许久,临出院这天还是他忙着收拾东西。
宣紫歪在床边看他,问“上次那房子你买了”
孟溪林瞥她一眼“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她嘿嘿的笑“反正你房子空得不行,暂时多一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孟溪林两眼一转,将往包里塞得一堆女人涂脸用的瓶瓶罐罐全扔进垃圾桶里。
宣紫叫起来“你干嘛,那都是花大价钱买的”
孟溪林说“看着脏。”
他这医生的洁癖病一犯,旁人完全没法过活。宣紫不满地说“你怎么不把我也扔了。”
孟溪林说“这倒好办,你过去之后,我会来次大扫除。”
宣紫用中文骂他人渣,孟溪林一脸怅然地看着她,她这才哈哈笑起来,特得意地在他脑门上凿了一下。
小护士这时进来要他们多等一会儿,“医生要来送综合评估报告呢。”
宣紫说“我自己去拿吧,省得要他多跑一趟。”
孟溪林突然起身来拉她的手腕,皱着眉说“这里你不方便抛头露面。”
宣紫不以为然“我连救护车都叫了,要有什么新闻也等不到现在。况且这里又不是普通医院,没那么多长枪短炮的。”
孟溪林这才松了手,到底不放心,扔了东西跟在她后头。谁知道出了病房门,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宣紫就遇见了熟人。
夏仪比前段日子看起来好了很多,肚子依旧平坦,但人胖了,更美了,只是这种惊艳从她的骨子里渗透到表面,虚虚地浮在她那精致妆容的脸上。
有种东西从她的身体里,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宣紫分辨不清那是什么,也懒得考虑,夏仪看到她恐怕也很惊奇,踩着高跟过来搂她肩膀的时候,尖着嗓子说“瞧瞧你。”
我怎么了
宣紫笑着问“最近怎么样。”
她轻描淡写地说“就那样,任性地推了几部戏,后来发现挣的钱完全不够赔。现在又急着接戏,好坏都要,闹了不少笑话。”
宣紫大概能读懂她这话里的隐情,她拿了孩子,修养了许久,钱又逼着,要她复出来养活自己。
“你呢,你怎么样”夏仪问。
宣紫憨憨地笑,该怎么说呢,一路坎坷,好像轨迹总追寻着夏仪的,在一起时便都在一起,分开时便都有了危机,连同孩子来来去去都是一样的故事。
她看了看孟溪林,说“想喝点牛奶,热的。”
七月的天,喝热牛奶,明摆着支走他,他还是忍下来,说“我待会儿过来。”
他人一走,夏仪就说“你这几个月一直在哪,安宴找你找得快疯了,电话打到我这里来,我都多久没露面了,他还是有办法找到我。”
这个名字许久未听,猛地一灌入耳中居然陌生如此,宣紫怔了怔才说“夏仪,我和安宴也不可能了。”
夏仪吓了一跳,但随即就镇定下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谁又能把谁理解清楚。
她说“我不管,我谁都不管,自己过得就够头疼的了。但安宴现在状态很不对劲,我怕他这样下去会出事,所以请你一定要把话和他说清楚,不要让他像我一样,还要从别人嘴里知道他结婚的事情。”
宣紫说好,彼此道别,等她走得不见影踪,才发现自己没有问她一句为什么要来医院。
她站在单面可见的窗子里晒太阳,孟溪林的脚步声不大不小地出现。
她笑着将手伸出去,孟溪林将温热的杯子搁在她手心。
“喝,喝不了我就给你灌下去。”他说,面无表情。
宣紫咬着杯沿笑起来,又听他说“还要不要跟我回去。”
她一挑眉,“当然了,不然能去哪”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都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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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紫倚在窗边,望着庭院里头蔚蓝的无边泳池发呆,以至于孟溪林站在她身边,她都丝毫没有察觉。
换上舒适家居服的男人端着一杯咖啡,热气腾腾中散发出一种温馨的甜香。他将窗子开得大一些,说“你这身体就别想着去游泳了。”
宣紫嗤声笑起来,拿眼尾的余光打量他一下,自然地接过他那杯咖啡,说“就是觉得好看再说了,我哪有那么虚。”
孟溪林在咖啡杯碰上她唇沿一刻将被子端走,拣着没被她沾染过的地方喝了一口,看得宣紫牙痒痒。
“在医院住了两个月的人。”他端杯子的食指指了指她,话说一半,另外半边要她来想。
宣紫跟在他后头往客厅里走,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说“那麻烦你给我做点吃的。”
孟溪林说“没空,你自己动手。”
宣紫不满地叉腰“我可是在医院住了两个月的人”
孟溪林脚步一顿,回身看了这女人一眼,得,自作孽不可活。
他将咖啡在水池里倒了,装修豪华的厨房间里却也只是装得好看,宣紫将空空如也的冰箱敞开,说“食材都没有。”
孟溪林将她这碍眼的庞然大物从冰箱前挪开,关好箱门,一把拽着她的胳膊往外头走。
她起初挣扎了一下,被他手心的热度灼到,随即就安静下来,乖乖跟在后头。
孟溪林将她甩在楼梯上,短促地说“去睡会儿。”
宣紫喜笑颜开,上身伏在散发着淡淡漆味的栏杆,说“多买几个鸡蛋,土鸡生的,想吃你做的蛋炒饭了,给我多放点油,我又不是尼姑,吃不了太久清汤寡水的。”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抬手冲她挥了挥,背影倒很酷。
谁知道煮夫之旅不算平坦,刚一出了别墅区大门便看到被拦住的故人在和保全理论。
他忘了自己有多无所不能,明明几个电话便能解决的事情,现在亲自披挂上阵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完成。
安宴脱了外套,解了领带,袖扣也因为拉扯崩了一枚。
孟溪林只是一瞬的好奇,踩下刹车,想看看这幕难得的闹剧。未料被眼尖的男人看到,不要命地挡在他车子前头,狠狠敲了一下引擎盖。
孟溪林不得不停了车,降了车窗,压根懒得看他,问“有事”
安宴说“我知道宣紫在你这儿。”
孟溪林一笑“那你自己去找她。”
“你以为我进不去”
“如果是刚刚,你还有希望,现在嘛”孟溪林头一偏,向保全递个眼色,一队人立马领会,很严肃地说“孟先生请放心,我们一定不让闲人出入。”
安宴盯着孟溪林,眼中似有冷箭。许久不见,他人更显精瘦,大约来得匆忙,未刮胡须,隔夜的青茬隐隐没于下巴,与神清气爽的孟溪林相比,立刻潦草下来。
安宴一手支在孟溪林的车上,弓着腰往他车里去看,话中满是疲惫“我想见她。”
孟溪林拇指点着方向盘,轻笑中说“这可不是求人的语气。”
安宴一怔,眸中寒光渐隐,半晌,低声道“请你帮忙。”
向来骄傲的男人终于肯低声下气,孟溪林方才拿正眼瞧他,心中诧异这样一个视他为眼中钉、初见第一面就挥拳而来的男人,居然有一天,也肯这样求他。
宣紫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重要到可以放下一个男人的尊严,不管不顾
偏偏安宴手机响,他本欲挂断,只是屏幕上的名字无法教他狠心,他疲惫地接听,那头的声音很是清脆“爸爸”
那边默默时断时续地说话,这边孟溪林有耐心地等着安宴,听他絮絮叨叨地说“好可以爸爸知道了待会儿就回去”
他心中那些所谓重要与否的讨论,在这一刻有了结论。
安宴挂断电话,孟溪林早已经收敛了笑容。
“你知不知道她当初离开是为了你,和我订婚也好,乖乖呆在国外也好,都是因为履行一个承诺。而当她爸爸无暇再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国内,尽管她不说,我也知道她是为了你。”
安宴没想到孟溪林会说这些,咬了咬牙,点头道“我都知道。”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能等她。如果你标榜的爱情真的那么伟大,又怎么会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甚至还有一个孩子。或者说,你爱她根本不如她爱你来得多,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亦没有改变。”
孟溪林字字如针,刺在安宴心头,然而更悲哀的是,他居然无力反驳。话语在这一刻无比苍白,事实面前,再多的澄清也成了狡辩。
安宴闭了闭眼睛,说“你根本不会帮我。”
“你还不蠢。”孟溪林说“既然两个月前你就放弃了她,那不如张开怀抱,从此以后放彼此一条生路。她现在过得很好,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何苦要将那些矛盾再次摆上台面。”
安宴摇着头站直身子,冷冷笑道“别废话了。”
说什么废话,他怎么可能放弃。
孟溪林也觉得自己可笑,居然有闲工夫和他嗦。他松了手刹,平缓换档,在车窗升上来之前,说“安先生,你知道你和我的差距在哪吗我永远可以站在和她平等的地位,不疾不徐地等她。而你只能站在门外,哪怕隔着一门之隔,只要我说不行,你就连见她的机会都没有――说起来,还是你比较弱。”
蛋炒饭还没做好,宣紫循着香味就走了过来。
孟溪林说“睡饱了”
宣紫揉揉眼睛,说“嗯,眯一会儿就行。你刚刚去哪儿买菜了,等了半天也没人来喊我。”
孟溪林将火关了,拿木铲子将饭拨碗里,宣紫一把抢过去,脸凑在碗沿闻了又闻,心满意足地说“你做的就是不一样。”
从筷筒里掏出双筷子就要下口,孟溪林一把夺过来,开了热水烫了一遍,再拿纸巾擦干净,递过去的时候宣紫一脸的嫌弃样。
“洁癖。”
“是卫生。”
“好像有点淡。”
“一天五克盐。”
孟溪林将浅黄色的围裙脱了,折成整齐的一块搁在流理台上,宣紫乖乖跟在他身后出了厨房。
宣紫坐在餐桌边大口扒饭的时候,孟溪林淡淡说“刚刚出去的时候遇见安宴了。”
“”宣紫筷子一停,差点被呛着。
孟溪林说“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又不想玩这种阴招,他应该走得不远,你想见他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
宣紫拿筷子挑了挑饭里的蛋,看看他,顺了几口气,这才说“我不想见他,和他也没什么瓜葛,以后别再提这个人了。”
“他可不是这么想的。”
“是他提出来的”她将筷子搁在碗边,抖着嘴唇似有千万句话要讲,只是卡在心头,在难以启齿的尴尬里拿双手蒙起脸。
许久,她才哆嗦着说“真的结束了。”
孟溪林还是冷静如一尊坐佛,话中都透着玄机,“你不必和我强调什么。”
饭吃了半碗,宣紫便没了胃口。
孟溪林将她的碗拉到自己面前,三下五除二地吃了,端去厨房洗了,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
在庭院里的游泳池边找到了她。
夕阳西下,橙红色的云霞弥漫开半边天,她孤零零地坐在白色的沙滩椅上,目光呆滞。
孟溪林走去蹲在她的身边,修长的手指划开在她柔软的脸颊边,抚住她消瘦的脸。手一用力,抬起她的头,这才发现她又在流泪。
宣紫吸了吸鼻子,低声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让我疲惫。”
孟溪林咬了咬牙,方才将心底深藏许久的那句话,一字一顿地吐出来,“我不会这样对你,永远。”
宣紫顺着他手的力气放低身子,倚靠去他的肩膀。
鼻尖微凉,触在他搏动的脉动上,一点微热,皮肤上,留着他沐浴时用过的肥皂气味,淡淡的植物香,干净得像是晾在艳阳下的白被单。
许多东西,沉淀许久,经过时间的打磨和锤炼,过程尽管艰辛,释放的时候却激得起惊涛骇浪。
那紧闭的缝隙一旦开启,所有若有似无的情绪便肆掠地挤入。
宣紫说“我想忘了他,尽管很难,但我想试试。”
孟溪林说“我可以帮你,但我绝对不做备胎。”
她小声地笑起来,眼泪挤落在他的肩膀。
许久,直到太阳都钻进云层,他方才听到她的回答“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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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的第二天,孟溪林带宣紫踏上了飞往西宁的航班。
走之前没做功课,只是宣紫懒懒倚在沙发上说生活如此无聊,他便上楼收拾了几件衣服,下来的时候,在她惊讶的眼神里说“出去走走”
宣紫跟在孟溪林后头,迎着朝阳往机场大厅走,没有想好前程,彼此商定好了买最近出发的一班航线。
出票的时候宣紫看了看,居然是远在青海的西宁,眉头当即皱了起来。
“去过”孟溪林问。
宣紫摇摇头。
“不好玩”
“有著名的青海湖。”他一脸疑惑,她又说“那地方好像是高原。”
这次换孟溪林皱了皱眉。
大约是到了旅游旺季,头顶舱里都坐得满满当当,宣紫更靠近机头,孟溪林落在后头,隔了几排座位,看不见彼此。
孟溪林找宣紫隔壁的一个中年男人换位子,中文说得一点都不顺溜,问句用成了祈使句,态度又生硬,惹得男人凝眉盯了盯他,说“我喜欢坐在前面一点,旅程很短,你就将就一点吧。”
孟溪林拿求救的眼光去看宣紫,她笑着把头偏过去装没看见,明摆着要看他笑话。
孟溪林搜肠刮肚脑细胞死了一车,结结巴巴地说“先生,是这样,我和太太是蜜月游,一生只有一次的旅行,请帮忙。”
中年男人看了看他,又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宣紫。同行的朋友在旁劝“就让人小两口离得近点嘛”
男人只好从命。
孟溪林如愿坐去宣紫身边,宣紫早已将头又扭了过来,面露不满地盯着他看,刚刚那一句“我和太太”惹得她连连摇头,孟溪林依样学样,也不理她。
一路上,其实宣紫心情复杂。
太太,蜜月,说走就走的旅行往昔历历在眼前,那个被终止的旅行,那架未登上的飞机,不知自何时起成了她午夜最怕的梦魇。
还是不能不想安宴,不能不想默默,不能不想她曾拥有过的,她已失去了的。
她表情仍旧平淡,只是攥紧的双手死死锁住了安全带。
孟溪林在一旁注意到了,坐直了身子试探着去触摸了一下她的手背,她敏感地看他,但没有拒绝。
他方才将整个手都包裹在她的手上,然后用力地握下去。
幸好飞行的时间真的不长,当西部的风光自光秃秃的山脉、深黄色的土壤,还有枝干遒劲的树木冲击进眼球的时候,宣紫告诉自己享受当下。
两个人一人一个行李箱,坐上驶往城市中央的巴士。
等找到住处,解决吃饭,再于分外强烈的太阳光下回到宾馆,这天的下午已经过了大半。
孟溪林拎着一袋子在宾馆外的小摊上买的水果走进宣紫的房间,她刚洗过澡,换了一条白色的长连衣裙,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什么。
湿头发搭在肩侧,水没吹干,顺着一缕缕细软的发丝滴落在胸前,渍出一片水迹。
她穿着浅粉色的内衣,肩带和胸前的一小片印过湿了的衬衫,连内衣上做装饰的花纹都能看得清楚。
孟溪林咳了咳,拎着水果进了卫生间,将袋子灌在水池下冲洗的时候,眼前尚且留着挥之不去的那片粉。
孟溪林将水果搁在洗净的杯子里,推到宣紫面前。
这才看出她手上拿的是一张旅行社派发的宣传单,几张诱人的图片旁边是日日发团的旅行线路。
宣紫头也不抬地从杯子里掏水果吃,边口沫飞溅地说“原来这边靠着拉萨,我们可以报个团,一路从西宁玩过去,最后到达布达拉宫。”
孟溪林拿着吹风机过来,随口问“拉萨”
“拉萨你都不知道”她很顺从地往床边上挪屁股,将头伸出去,说“谢谢。”
孟溪林说“顶着湿头发对身体不好拉萨我知道,那边比这儿海拔还高,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多谢关心,孟医生,我感觉良好。”她头往轰轰隆隆工作的吹风机边一摇,说“我要冷风,热风伤发”
孟溪林拽着她头发,将她又拉回来,说“冷风伤身”
宣紫不满地嘀咕“医生啊,医生。”
孟溪林将吹风机关了,折起一条腿坐在她身边,盯着她眼睛问“你说什么”
身体的距离无限近,孟溪林一手插在她半干的头发里,压着她的脑袋往他的方向。
静下来,时间慢行拖沓,她的呼吸滞了一滞,喷在他触感敏感的脖颈,让他的呼吸也放慢一步。
哪怕一天十台手术,自早熬到晚,孟溪林的脑子也比不上此刻来的混沌。
就像嗅着气味寻找另一半的动物,他快被宣紫身上层层泌开的那股气味逼疯,于是头一下倾,去寻找那解药――
宣紫却将头低了下头,慌忙地躲过。
她更多此一举地说了句“我有点累了。”
孟溪林尴尬地将手一松,放开她,吹风机扔去床上,面无表情地说“我走了。”
转身那一刻,才抿起菲薄的嘴唇,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宣紫报了一家旅行社,美其名曰地追随大众,惬意旅行,最终在乘上一辆载客满满的大巴车后,成了一句天大的笑话。
宣紫和孟溪林一早做好了吃亏的准备,只是没想到现实远远比他们的想象来得残酷的多。
游览路线上琳琅满目的景点只是汽车路过不说,好不容易坐车赶到青海湖的时候,风云突变,居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风景照上美不胜收的青海湖此刻黑沉如死水,宣紫撑着小伞站在木头做的栈桥上,怎么都不能将这片水和脑海里的天堂相靠近。
转了一圈,失望不说,把自己冻得瑟瑟发抖,急匆匆地拉着孟溪林回到车上。
导游坐在车上正用听不懂的方言和司机唠嗑,见到他俩,笑眯眯地说“其实我们青海很少下雨,好久不见这雨天了,你们一来就赶上。”
所以是幸运还是不幸
晚上住的也挺磕碜,两人一间,连双能下脚的拖鞋都找不到,站在莲蓬头下冲澡的时候,热水器又出了问题,冻得宣紫裹在被子里,说什么都不肯出去吃饭。
孟溪林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了几串羊肉串,说他跟着团里好几十号人都去吃烤全羊了,等想到她的时候就留下些羊屁股了。
宣紫冻得瑟瑟发抖,两只脚都没捂热,一听此话差点没哭下来“我都饿晕了,你还这样糊弄我烤全羊我这辈子连烤全鸡你都没让我吃过”
孟溪林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说得还挺道貌岸然“烧烤类食品不利于身体健康。”
“自己吃得嘴角油都没擦干净,还有脸说”
“”孟溪林笑着将羊肉串挪到她嘴边,说“趁热。”
宣紫脸一板,“手都冻掉了,你喂吧。”
孟溪林心想这人是真把我当护工了,将羊肉串往袋子里一装,搁在宣紫的床头柜上,说“你爱吃不吃。”
“哎,你这人没劲”
却见他起身往卫生间走,不一会儿带着双湿漉漉的手回来,又拿起那羊肉串凑到她面前,说“快吃。”
宣紫笑嘻嘻地张嘴。
几串极其实在的羊肉串下肚,宣紫就觉得饱了,嘴一歪说“不吃了。”
孟溪林恨不得撬开她的嘴“你猫的胃是吧”
和她住一间的舍友正好开门进来,见到此情此景有些尴尬,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笑着说“我还是去街上走走吧。”
宣紫脸一红,喊住她,说“你进来吧,外头挺冷的,他他就快走了。”
孟溪林向来人笑了笑,按着宣紫的肩膀,好歹是把肉全喂了,又去洗了一把手,出来的时候就说“我先走了。你早点睡,明天要起大早的。”
一边舍友开了电视,按着遥控换台,切到青海地方台的时候停了一停,就听女主播字正腔圆地说“知名企业家安宴来我市商洽投资事宜”
宣紫心猛地一揪,怔怔看着屏幕。
这还是是两个月来头一次见到他,隔着遥远的电波,自冰冷的电视屏幕上看到他。
穿板正的黑色手工西服,素雅的白衬衫,和人握手的时候露出一圈洁白的袖边。
他比记忆的那个人消瘦许多,精神不好,笑得时候满是敷衍――状态差到如此,依旧是鹤立鸡群,万人中瞩目难忘的那一个。
同舍的女人说“这人也太帅了吧,穿西服的样子看得人要怀孕。”
宣紫心里想的是,他穿海军蓝色的西装才叫好看呢。
安宴的新闻一过,女人又开始换台,问“你喜欢看点什么”
宣紫这才回神,说“你随意吧,我不怎么看电视的。”
“哦,我也是随便看看。”调了一个电视剧,边看,这人边问“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
“啊”宣紫吃了一惊,再想一下才恍然醒悟她问的是孟溪林,支吾着说“不是,朋友。”
女人满脸的惊奇“怪不得不和他住一间,不过我看他对你是真挺好的,刚刚我们一起吃烤全羊,明明都是交了份子钱的,他等不及,点了碗面先吃了,就要了几串肉跑了。原来是怕你饿,给你送来的,还喂你吃,我长这么大除了牙没长齐的时候我妈喂过我两筷子,才没人对我这么体贴过。”
宣紫讪讪地笑“我们关系一直挺好的。”
“太好了,要是我有这么一朋友,倒贴着也要嫁给他。”女人话题一转,又问“你团费交的多少来着”
宣紫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话,心思早跑去了九霄云外。中间借口自己困了要睡觉,裹着被子倒下来,头沾上枕头,却是意识清明得很,失眠了大半宿。
第二天再上路的时候顶着两只熊猫眼,孟溪林天生实诚,说你这副样子实在太丑。
于是在门源游览油菜花海的时候,孟溪林举着手机不拍人只拍风景。
天公作美,雨已经停了,只是云层仍旧很厚,罩子般盖住太阳,望过去,灰蒙蒙的一片。
车子从笔直的青藏公路下来,摇摇晃晃走了许久,路边的风景变幻,由一望无际的金色花海变作重峦叠嶂的碧青山脉。
宣紫静静看着,不说话。
孟溪林拿胳膊肘推了推她,说“出来玩就是散心的,我怎么觉得你心事更多了。”
宣紫尴尬地笑道“没有啊。”伸了个懒腰,呢哝“坐太久车了,不舒服。”
孟溪林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我说租辆车找个地导,是你一定要跟团出来。”
宣紫说“对不起嘛,我下次一定听你的。”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
宣紫正色“你也没听过我的吧,一声不吭就跑到国内,又是辞了那边工作放弃辛苦建立起的事业,又是在这边买房要安顿下来。我简直没脸见叔叔阿姨,听到手机响就怕是他们打电话来骂我。”
“我没听你的”孟溪林嗤地一笑,“你是真不知道我是为了谁才跑来的”
话一挑明,宣紫就想退缩,孟溪林却一把攥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盯住他。
“你说过要试一试的。”
试一试忘了他,试一试和我在一起。
宣紫嗫嚅着,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车子忽然急刹着往临水的一旁猛打方向,紧接着,一辆白色的suv紧擦着撞击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又上活力更新了笑c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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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总。”
被喊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