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出行,封湛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他毫不犹豫尾随而去。不管他们要去哪里,只要离开京城,他便有机会从顾锦云手上得到解药和夙容。
然而,当他追着马车行了数十里,终于在一处山坳截住马车时,却发现马车中坐的并非顾锦云和戚夙容。
马车中的人冲封湛抱了抱拳,说道“大人有礼了,这是少爷托小的交给你的东西。”
封湛脸色难看,沉声问道“什么东西”
“少爷说是山楂丸,有助于消食,能让大人开胃三月有余。”
、第七十六章 师傅
一路朝洛城行进,顾锦云和戚夙容两人尽量不在途中耽误太多时间,错过宿头,便在直接马车上休息。顾锦云服用了江尧的药丸,晚上虽然不再发狂,却经常失眠,食不下咽,偶尔还会呕吐。
“呕”顾锦云刚吃下一块肉干便吐了出来,污秽都吐到了他身边的戚夙容身上。
顾锦云脸色铁青,倏地站起来,径自走到另一边。
戚夙容走到他身边,抚了抚他有些僵硬的背,轻声问道“还好吗”
顾锦云背对着她,一语不发。
“我先去换一下衣服,你别硬撑,若是不舒服一定要叫人。”戚夙容叮嘱完后,便回到马车上,让平儿守在车旁,自己在车内换衣服。锦云几乎天天都会吐,平时本来就吃得不多,再吐下去,恐怕还没到洛城就要饿得不成人形了。
换好衣服,戚夙容见顾锦云独自站在湖边,望着略显清冷的天空,背影萧索。
“外面风寒,回马车上吧”戚夙容给他披上了披风。
顾锦云回头望向妻子,只见她眼圈发黑,眉宇间带着几分疲色,这几天为了照顾他,夙容吃不好睡不好,不知遭了多少罪。她出身高贵,即便家道中落,也不曾受过这种苦。顾锦云有些后悔,当初实在不该带她同行。
他扬起披风,将她裹入怀中。
戚夙容回抱他,笑道“好暖和。”
“时候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吧。”顾锦云道,“争取在天黑前赶到落脚处,天气越来越冷,以后不要睡马车了。”
“好,听你的。”
两人上了马车,随行护院收拾一番便继续上路。
戚夙容从包裹里拿出一盒糕点“我知道你没胃口,但多少吃点吧”
她捻起一块糕点递到他嘴边,顾锦云张嘴吃了下去。
“再喝点蜂蜜水。”戚夙容又递给他一个水囊。
顾锦云静静地凝视着她,享受着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戚夙容笑了笑。
“好看。”
戚夙容捋了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我现在衣冠不整,哪里会好看”
在顾锦云眼中,此时的夙容是最美的,也是最真的,无可替代。
戚夙容几乎快被他眼中的温柔溺死,双颊染出一片红晕。
顾锦云俯身,在她脸边亲了亲,然后将脸靠在她的颈窝处,抱着她的腰,贪恋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
两人静静相拥,在马车的颠簸中,一路前行。
他们在入夜前顺利赶到到了落脚处,戚夙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房间,毫无形象地仰躺在床上。
顾锦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有些心疼。他让小二准备好热水,然后看向夙容“容”
倒在床上的夙容呼吸均匀,已然睡去。
顾锦云走过去,帮她脱去长靴和外套,扶她躺好,盖上被子。
“呕”他捂住嘴巴,快步走到隔间。
过了片刻,沐浴完毕的顾锦云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和衣躺在戚夙容身边。
戚夙容模模糊糊地醒来,无意识地在顾锦云怀里蹭了蹭,懒懒道“你洗过了怎么办我完全不想动。”
“我帮你洗。”
“好啊。”戚夙容抬头笑了笑。
顾锦云立刻爬起床,开门吩咐小二重新换了一桶热水,然后回到床边,伸手帮妻子宽衣解带。随着一件件衣物被剥落,戚夙容的玉体呈现在他眼前。
顾锦云眼神暗沉,一把抱起她有些颤栗的身子,放入桶中,然后拿起毛巾细细给她擦身,动作轻柔,如同擦拭一件珍宝。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得到水声哗啦。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顾锦云表情一敛,对戚夙容道“我去看看。”
他走出隔间,打开房门,只听得有人在喊“着火了,快来救火”
顾家的护院也纷纷走出了房间,顾锦云吩咐道“你们也去帮把手。”
几名护院应了一声,朝火源处跑去。
戚夙容跨出木桶,擦干身体,快速穿上一件里衣,刚要再套上外袍,却被人从身后抱住。
戚夙容以为是锦云,并未挣扎,随即一想又感觉不对劲,锦云刚才明明走出了隔间,若是回来,应该从大门进来,而不是出现在她身后。
如此一想,她立时感觉背脊一凉,猛地转身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名浑身黑衣的蒙面人。
“谁唔。”蒙面人捂住她的嘴巴,拖着她往窗口移动。
“放开她”顾锦云的怒喝声从身后传来,随即便是破空之声。
抓住戚夙容的蒙面人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瞥了顾锦云一眼。顾锦云还未近身,便见两名蒙面人从角落冲出来,挡在他面前,与他战作一团。
蒙面人趁机扛着戚夙容跳出窗外,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夜色中。
“夙容――”
戚夙容被蒙面人丢上马背,一路飞驰。
她身上只穿着单衣,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她咬了咬牙,伸手猛地扯掉了蒙面人的面巾。
“果然是你,封湛”
“当然是我。”封湛嘴角勾起笑。
“封湛,你为何一定要纠缠不休”戚夙容一脸愤怒。
“我想要什么,你知道。”
“只因为你想要,就可以不择手段吗对我夫君下毒,如今又绑架我,你是想将我们逼死才甘心吗”
“呵,你夫君不是也向我下毒了还故意设计引开我,真以为我找不到你们吗”封湛冷笑。
“锦云向你下毒”戚夙容一愣。
“没错。”封湛嘲弄道,“他想借此换取解药,但他中的毒根本没有解药。哈哈,大不了跟他来个鱼死网破,我可不怕死。”
“你真是疯了。”戚夙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封湛冷哼一声,勒住缰绳停了下来。伸手抱住戚夙容,跃下马背,走进一间幽静的宅子。
此处颇为偏僻,四下无人,戚夙容立时感觉心凉了一半。
踢开房门,封湛将戚夙容丢在床上,然后脱上的夜行衣,半裸着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衣着单薄的戚夙容。
“你放心,我并不打算将你囚禁。”封湛两臂撑在戚夙容身侧,凑到她脸边说道,“我给过你三条路,你选择了第一条,那就必须走到底。”
“不,我绝不会背叛我的夫君。”戚夙容拢住自己的衣襟,定定道。
“是吗”封湛伸手勾起她一束头发,笑道,“你说,你若于其他男人,顾锦云会不会介意”
“我不会让你得逞。”
“哈哈哈,你太天真了。即便我什么都不做,只要过了今晚,他还会相信你是清白的吗”
戚夙容脸色微变。
“况且,我费尽心思将你掳过来,当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封湛将她压在床上,用力扯开她的衣襟,露出大片肌肤。
“住手”戚夙容拼命挣扎,一阵恐慌袭上心头。
封湛着迷般地抚摸她的肌肤,眼中的热切和疯狂几乎洞穿她的身体。
“不要”戚夙容用力捶打着正在她身上肆掠的男人,视线四下搜寻,不经意瞥见放在床头柜一件物什上,那是封湛刚才从身上取下来的匕首。
戚夙容想也不想便伸手抓住那把匕首,一把抽出,对着封湛便刺了下去。
封湛警觉,向后闪避,可惜动作不够快,被戚夙容的匕首刺中了边腹。封湛吃痛,趁他弯腰之际,戚夙容又抽出匕首,朝封湛的大腿插去,旋即翻身滚下床,随手拿过屏风上挂的外袍套在身上,便朝外逃去。
手才碰到门边,便被人拽住衣领朝后扯去。戚夙容踉跄几步,仰倒在地,撞到后脑,一阵晕眩。
“你想杀我”封湛捂着腹部,狠狠瞪着夙容。
戚夙容撑起身体,冷冷地望着他“你做出如此禽兽之事,难道不该杀”
“哈哈”封湛仰天大笑几声,“你说的对,好,就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把我给杀了”
他单膝跪在戚夙容身边,用染的手抚过她的大腿,留下一片血迹。
戚夙容只觉得一阵胆寒,抬脚便朝他伤口处踢去,然后爬起来又向外逃去。
封湛一把拽住她的上臂,用力一拧。
“啊”骨骼咔嚓一声,已然折断。戚夙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跌靠在墙边,眼见封湛向她靠近,她抓起一个花瓶就朝他砸去。
封湛闪过,花瓶摔在地上,碎成一片。
戚夙容转身逃跑,封湛再次抓住她。封湛伤势很重,却始终不曾对戚夙容下重手,挣扎间,戚夙容又一次撞到他的伤口,封湛吃痛,用力将她推开。戚夙容站立不稳,重重倒在花瓶碎片中。
十指染血,痛彻心扉。
戚夙容咬着唇,泪水止不住流淌。回头望去,封湛跪倒在地,似乎因为流血过多有些支撑不住了。
她忍住疼痛,再次爬起来,一鼓作气朝门口跑去。
用力打开门,她踉踉跄跄地跑出了房间。
封湛伸出手,却只摸到了衣角,人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封湛捂住伤口,望着眼前这一片狼藉,意识逐渐模糊。为何会变成这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夙容
“砰”地一声,他晕倒在地。
戚夙容跑出房间,一路上没有遇到其他人,这座宅子似乎原本就是一座空宅。
她在黑夜中漫无目的地奔跑,寒风如刀子般刮过她的皮肤,她疼得几乎麻木,只知不停地跑。
“啊”一个踉跄,她倒在一片泥地,远处天空已经泛白,四周荒无人烟。
戚夙容无力地躺在地上,朦胧间,感觉脸边一凉,抬眼望去,只见天空飘起了片片雪花。
眼眶不自觉发热,视线逐渐模糊。正在这时,耳边隐隐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一双粗制布靴出现在眼前。
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这一幕是何其熟悉
师傅,是你吗
、第七十七章 番外师傅二
她在此处已经住了四月有余,手指上的伤基本复原,只是已不复从前的灵活,连一件衣服都缝补不好,更别说绣花了。她如今一无是处,只能给救了她性命的云游子师傅做些粗活,以作报答。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了也就过了,谁知这天,云游子从屋里拿出一支唢呐和一把琵琶,笑着对她说“戚戚,走,随老头去一趟赵家团。”
“戚戚”戚夙容疑惑地望着云游子,“叫我”
“当然是叫你,你不是姓戚吗”云游子摆手道,“好了,赶紧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戚夙容拿着唢呐,一头雾水地跟在云游子身后。
她手上这把唢呐,明显已经有些年头,上面斑斑点点,很怀疑它还能吹出正常的声音。云游子为何给她一支唢呐这种民俗乐器,她根本不会吹奏。
走了大约两刻钟,云游子带着她走进一个大院,里面三三两两地聚着数十名衣着朴素的乡人。他们有些正在聊天,有些正在擦拭乐器,有些则在练习奏乐。
“老神仙您终于来了。”一名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走过来,恭敬地行了行礼,笑道,“快请进,大伙都在等您呢,咦这位妇人是”
“哦,你们不是说确认吗”云游子指了指戚夙容,“我带她来凑个数,她姓戚,你们叫她戚戚或戚娘子都行。”
“太好了,戚娘子,有请。”中年男子将两人迎了进去,一一给众人介绍。
众人都很热情,并未对戚夙容的到来表示奇怪,招呼过后,便开始练习乐曲。他们半个月后要给邻村一个大户表演节目,需要合奏三首新曲。乐团的乐师一共才五人,其他多是学徒,无法演奏全场,故而班主才特意请来了云游子。
戚夙容坐在旁边,听他们研究乐谱,然后由几人先行演奏了一曲。
戚夙容在琴艺方面有过人的造诣,听上一次,便已记下了曲调,但是望着手中的唢呐,她有些无语。
云游子兀自合着拍子,弹着琵琶,似乎完全没考虑过她到底会不会吹唢呐的问题。
戚夙容素来心高气傲,虽然落魄至此,潜意识中也不愿被人看轻。她默默观察另外一名吹唢呐的乐师,偷偷学习他的吹奏技巧。半天下来,她一直旁观,完全没有加入他们的演奏,其余人虽不曾多言,但看她的眼神透着几分疑惑。练习结束,众人便各自散去。
云游子似乎忘记了有她这个人的存在,直到回家都没有与她说过话。但见他轻松愉悦的表情,显然并无丝毫恼怒之色。
“云游子师傅,为何要带我去乐团”戚夙容忍不住问道。
“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老夫不放心。”
“我伤势已经痊愈,有何不放心的”
“老夫担心的不是你的伤势,而是家里的宝贝,谁知道你会不会趁老夫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带走”
“”这屋里最值钱的恐怕就是那把粗制琵琶,她到底得有多缺钱才会偷
“可是,我根本不会吹唢呐。”
“哈哈,没事,你不会吹,丢脸是你,不是老夫。”
“”顺了顺气,戚夙容又道,“我会弹琵琶,可否与您换一下乐器”
“琵琶乃老夫最爱,你想跟老夫争”云游子立时吹胡子瞪眼。
“”
“你就安心吹你的唢呐吧,别想落跑啊,老夫还等着看你如何滥竽充数呢哈哈哈”
“”真想敲他一唢呐。
吃过晚饭,戚夙容拿着唢呐坐在院子中发愣,片刻后,她举起唢呐,试探性地吹了几下。或许是有些排斥,她吹出来的声音,就如幽魂过境一般令人背脊发凉。
这种乐器,从外型到音色,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更别说它还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民俗乐器。她将唢呐搁置一旁,不想再使用。
别想落跑啊,老夫还等着看你如何滥竽充数呢哈哈哈
戚夙容一脸木然,咬咬牙,再次拿起了唢呐。
院子中,一阵渗人的唢呐声断断续续地响起,为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鬼气。
戚夙容在乐器方面确实有天赋,摸索了半个时辰后,便已小有心得。无奈手指不灵变,跟不上乐曲的节奏,不够连贯。外人或许听不出瑕疵,但内行人一听便知其深浅,戚夙容不愿被人看轻。
接下来几天的练习,戚夙容在外只听不奏,回家便努力勤练,迟钝的手指在不断纯熟的节奏中变得越来越灵活。第七天后,她终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吹响了她的唢呐,高亢而嘹亮的声音,在院子中回荡。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会心一笑,一起加入轻快地演奏中。
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但戚夙容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众人的认可,随着越来越默契的配合,戚夙容逐渐融入其中,感受到一种朴实而单纯的快乐,麻木的脸上也不自觉有了笑容。
半个月后,戚夙容随乐团一起去邻村表演。演出很成功,结束后还得到了三十文赏钱。三十文放在以前,她看也不会看上一眼,如今却觉得是如此珍贵。在这些村民们的身上,她找到了活着的感觉。
之后,云游子师傅经常带着她四处走访各种民间乐师,学习各种乐器的演奏。口琴,古笛,仿古编钟,甚至还有传自外域的竖琴,五花八门,各有特色,让戚夙容大开眼界。
她沉浸在各种乐器的学习中,几乎忘记了自己手指的伤势和过往的一切,等回过神来,她已经能够顺畅地弹奏古琴了,其技艺甚至比从前更加精湛。这一刻,她才隐隐感觉到云游子师傅的良苦用心。
不仅如此,云游子闲暇时,还会带着她上山采药,下水捉鱼,种花酿酒,编草鞋织渔网师傅从未刻意教过她什么,但她每天都有新的体会,活得简单而充实。
若能早点遇到师傅,她的生活想必会截然不同。如今后悔为时已晚,她只能珍惜最后剩下的每一天。
两年时间转瞬即逝,她的大限之期亦如约而至。
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风景,戚夙容的心境很平和。
云游子脸上没有惋惜,也没有可怜,如平常一般坐在桌边制作新的乐器。
戚夙容对他说“云游子师傅,我能叫你师傅吗”
云游子瞥了她一眼,撇嘴道“你早就该叫了。”
戚夙容笑了,是啊,她早就该叫了。
“师傅,谢谢你。”
“老夫可不需要你谢,这段时间你给我干了不少活,咱们互不相欠。”
“师傅,我偷偷酿了几壶酒,埋在地下,大概再过一两个月就可以喝了。”
“嘿嘿,老夫早就知道了。”
“您早就知道了那您没有偷偷喝掉吧还不到时候呢。”
“废话,你以为我老糊涂啊”
“那就好。”
“我只拿了一壶。”
“”好吧,小看您了。
“你的酿酒水平真差,那酒难喝得不得了。”云游子哼道。
“明明是师傅你开窖太早”
“胡说,若让老夫亲自酿,就算是半成品也比你的好。”
“您就吹吧。”
“老夫从来不吹牛。”
“师傅,我要走了。”
“走吧,走吧,别指望老夫会留你。”
“谢谢您,师傅。”
云游子做好了一把还未上弦的古琴,回头望去,床上的戚夙容已无声息,她表情安详,如睡着一般。
云游子起身将琴放在她身边,低喃道“本来还想让你帮老夫上弦的,结果就这么走了,丫头,来世有缘再见,到时候可要给老夫补好琴弦啊”
、第七十八章 失踪
戚夙容缓缓睁开眼,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打量眼前这间简陋的屋子,有种仿佛隔世的感觉。
“小妇人,你醒了”屋门被打开,走进一名衣着朴素的老者,白须飘飘,背光而立,如佛祖临世。
戚夙容一见来人,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是师傅,真的是师傅。
“哎呀,怎么哭了”云游子摸了摸自己满是褶皱的脸,疑惑道,“难道老夫不小心现出原形,吓到你了”
戚夙容扑哧一笑,师傅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靠谱。
“又哭又笑,傻样。”云游子嘀咕道,“老夫带回来的不会是一个傻姑吧”
“师傅。”戚夙容挣扎着坐起来,拜道,“夙容谢过您救命之恩。”
云游子摆手道“行了,老夫不乐意看别人拜来拜去的。”
“好,听师傅的。”戚夙容直起身,望着云游子微笑。
云游子放下背上的竹篓“你这小妇人忒怪了,醒了也不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我觉得只要有师傅在,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见到师傅的那一刻,她真的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你认识老夫”云游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戚夙容笑道“我觉得我与师傅有缘,说不定我们上辈子就认识。”
“哈哈,是吗”云游子饶有兴致道,“老夫上辈子肯定是个大善人,不然怎么会遇到你这女娃”
“是啊,师傅最善良了。”
“可别寒碜老夫。”云游子赶紧摆手道,“老夫跟你说,你身体状况不太好,气虚体弱,旧疾在身,虽然平时很注意调理,但忧思过重,病根难除。”
“师傅能帮我治治吗”
“老夫忙着呢,回头给你写个方子,你自己看着办。”
“好。”戚夙容乖巧地点点头。
“嗯,不错。”云游子将竹篓里的东西一一收拾好,转身走出屋子。
戚夙容连忙跟上,走出门,发现门外已是白茫茫一片,一夜之间,大地便铺上了一层白雪。寒风飕飕,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见云游子拿起扫帚准备扫雪,戚夙容上前道“师傅,让我来吧。”
云游子瞥了她一眼“让你来就你那双手能干什么”
戚夙容望着自己包着绷带的手指,自嘲一笑,差点忘了手上有伤。
“师傅,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救救我的夫君,他被人下毒,命在旦夕。”
“不救,不救。”云游子丢下扫帚,转身就走。
戚夙容没有追上去,只是对着他的背影喊“您若是不救,我就赖在此处不走了。”
云游子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村头。
戚夙容在附近打听了一下,此处是盐唯村,距离洛城大约五十里,云游子两天前才从麟山到此落脚,恰巧遇到了晕倒在途中的戚夙容。
她写了一封信,托村里人去一趟顾锦云所在的客栈。即便他已经离开,应该也会安排人留守。希望锦云一切平安
一天前,顾锦云眼睁睁地看着戚夙容被人掳走,几欲发狂,击退两名蒙面人之后,立刻冲出客栈,但等他追出,早已失去了两人的踪影。他返回客栈,留下一人等候消息,然后带着其他人去追踪。
绑架戚夙容的蒙面人跑得匆忙,沿路留下了不少痕迹。顾锦云一行人一路追去,终于在天明时追到了一座偏僻的古宅。然而,古宅中空无一人,只发现了一间到处是血迹的房间。
顾锦云捡起地上一块衣服碎布,脸色阴沉得可怕。夙容被带走时,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衣,其质地与他手上的碎布一模一样。床上凌乱一片,花瓶碎片散落一地,血迹残留不超出三个时辰。他很难安慰自己,夙容平安无事。
紧紧捏着手上的碎布,顾锦云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浑身肌肉痉挛,猛地跪倒在地。
“少爷”六子冲上前,赶忙扶住他。
顾锦云闭了闭眼,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六子,吩咐道“去最近的顾家商铺,让他们暗中寻找夫人的踪迹,另外再派人留意封湛的动向,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
说完这句话,顾锦云便直挺挺地栽倒在地,陷入晕迷。
陷入昏迷的顾锦云梦魇不断,一次又一次听到夙容在向他求救,自己却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黑暗中四处寻找。想到她可能会受到的伤害和侮辱,他就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实在太弱了,根本无法保护心爱的女人。他并不怕生意上的亏损和麻烦,只要基业尚存,便能东山再起。该舍则舍,他不会有丝毫犹豫。但他忘了,他的敌人并非平民百姓,而是一方权贵,无论他如何退让,如何防备,都难以与之抗衡。
夙容被人掳走,即便知道是谁所为,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他能光明正大地去抢人吗不能。
封湛完全可以将夙容禁锢起来,除非他不顾家人的安危,否则他只能暂时忍气吞声,任由他占有自己的女人,而后再伺机报复。
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顾锦云却连一刻也无法忍受。夙容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他不允许任何人玷污
猛地睁开眼,汗水湿透了一身。顾锦云感觉身下有些颠簸,发现自己正在马车上。
“六子。”他坐起身,朝车外喊道。
“少爷,你终于醒了”六子掀开车帘,敏捷地跳上了马车。
“这是去哪”
“盐唯村。”六子笑着回答。
“盐唯村”顾锦云疑惑地望着他。
六子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解释道“我们昨天收到了夫人的信,她此刻正在盐唯村,并且还找到了云游子,让我们即可赶去与她汇合。”
顾锦云眼中一亮,结果信件迅速看了几眼,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太好了,她没事。虽然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盐唯村,但只要她平安,他便别无所求了。
顾锦云命车夫加快速度,尽快赶到盐唯村。
另一边,戚夙容收到顾锦云即将赶来盐唯村的消息,甚是高兴,站在门外不住张望,急切地等待着。
然而,一天过去,顾锦云并没有如期而至。
戚夙容暗想,或许在路上耽搁了,明天应该会到。
然而,又一天过去了,顾锦云依然不见踪影。
戚夙容有些不安了,带着伤跑到村口,在寒风中苦苦等候。
如此又过去三四天,戚夙容终于确定顾锦云出事了。她再次托人去那间客栈打探消息,却得知原本留守的人已经离开,正是她收到顾锦云出发前往盐唯村的消息时离开。显然,他们应该是在来盐唯村的路上出了事。
难道又是封湛动的手脚戚夙容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师傅怕是不会在盐唯村久留,一旦离开,再找人就不容易了。她请不动师傅,便只能跟在他身边。但如此一来,她该如何打探锦云的消息呢
为今之计,似乎只能向公公他们坦白一切,让他们派人寻找锦云的下落。
“但愿你平安无事,锦云。”戚夙容合掌向天祈祷,随即去寻她的师傅。
云游子一见她,立马就要跑路。戚夙容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恳求道“师傅,人命关天,您一定要救救我。”
“你的命还长着呢,用不着老夫来救”
“我夫君如今下落不明,我得回家去找人帮忙,您跟我一块回吧”
“老夫跟你回去做什么”
“我身无分文,得麻烦师傅帮我出路费。”
云游子纠结地望着她“老夫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吗”
“虽然不是有钱人,但小小路费应该还是难不倒您老人家的。”
“少来。”云游子摆摆手,“老夫可不是冤大头,坚决不给你出路费。”
戚夙容睨视他道“师傅,您之前还说自己是大善人呢这点忙都不帮。”
“任你说破天,老夫也不帮。”云游子整了整衣襟,大步朝外走去。
戚夙容亦步亦趋地跟着“师傅,你若是不帮,我就跟你走到天涯海角,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每天还给你念三字经。”
“真是心如蛇蝎。”云游子嘴里啧啧有声,脚步却丝毫不缓。
“师傅――”戚夙容拖长音喊道。
云游子捂着额头,无力道“行了,老夫给你几两银子,你赶紧回去吧”
“师傅,你放心我一个女子孤身上路”戚夙容再接再厉,“若我路上出了什么差池,您不会内疚吗”
“看你这凶恶的模样,能出什么差池”
“师傅,我手无缚鸡之力,哪里凶恶”戚夙容继续语言攻势,“况且您借我路费,我总得还不是您跟我一块走,路上托您照顾,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吃好喝地供着您。”
“哼,老夫不稀罕。”
“您不稀罕,我稀罕啊”戚夙容笑道,“反正您喜欢四处云游,下一站定在京城有何不可”
“老夫只喜欢寄情于山水,不喜欢杂噪的市井。”
“师傅,京城一点都不杂噪。”
“哼哼,京城都快天翻地覆了,还不杂噪”
戚夙容心头一动,莫非师傅早就察觉京城的形势几位王爷斗得火热,估计用不了一两年,皇位便要易主了。
她此刻回去,未必是好事。不仅如此,顾家最好也能暂时隐避。可惜她爹被皇帝下了禁令,不得离京,否则亦当及时远离是非之地。
戚夙容左思右想,决定先派人给顾宇风送封信,让他暗中寻找锦云的下落。在适当的时候,再将此事告诉公公。
她揉了揉额头,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坚信锦云一定还活着。她不能自乱阵脚,将整个顾家都拖入危险之中。
但她却不得不急,因为锦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锦云,你如今到底身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转折了
、第七十九章 易装回城
戚夙容软磨硬泡地将云游子拖上了路,两人雇了辆牛车,颠簸着朝京城驶去。
一路上,戚夙容不住张望,想找到锦云失踪的线索,虽然知道这只是徒劳无功,却也好过埋头胡思乱想。
云游子靠在草垛上闭目养神,衣袖中的手指却暗暗掐动了几下,随即睁开眼看了看身边的戚夙容,而后又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