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留步,不知少年如何称呼此言何解”
戚夙容又道“白虎通圣人引辨名记有云百人曰俊,千人曰英,万人曰杰。尊贤使能,俊杰在位,今日题一字,愿君他日立于朝。”
语毕,她转身离去,不管身后叫唤,再也不曾回头。
男子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低声呢喃着“他”刚刚所说的话“秋霜肃,夏日炎,新花鲜了旧花淹,世情看冷暖,逢者不须言”
此言暗含玄机,隐有预示。哪里是在题字分明是在点拨于他。
此子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对他说这些
戚夙容今日来此,只是为了与宋杰见上一面,顺便借题字与他结识,以便日后来往。但看到他写的“杰”字之后,她突然灵机一动,故作神秘地帮他测字,以预言相勉。
以他的才学,当有所悟,比另找借口套交情更有作用。
戚夙容又拿出那张写下一个“杰”字的宣纸,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做神棍的天赋。这张纸先收着,权当留作纪念。
她此刻并不知道,这个字在将来重若千金。持字者,都将得到宋家人的一个承诺。
之后,戚夙容又去卢家转了转,可惜没有见到她想见的人,只好失望而回。
穿过街市时,她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人,正是夙宝的老师――许琛许先生。
此刻,他正拿着一支笛子,不顾形象地与一名小贩讨教还价。他神色从容,小贩却满脸愤恨,眼看着即将翻脸,却不知许琛又说了一句什么,小贩竟然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笛子低价交易给了他。
“哈哈,小哥,多谢了,下次我一定再来光顾。”许琛笑意盈盈地说道。
“求您别来了,为了少三文钱,竟然与我纠缠了半个时辰,下人服了”小贩无力地挥手,“好走,不送。”
戚夙容忍不住笑起来。虽知许琛行事无状,却不知他随性至此。
许琛把玩着笛子,朝戚夙容的方向走来,与她擦肩而过。
戚夙容正想装作陌生人继续前行时,身后突然传来许琛的声音“留步。”
他几步走到戚夙容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后,说道“戚少爷”
戚夙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平静道“阁下认错人了,我姓卓。”
许琛笑道“卓少爷有所不知,在下的鼻子异于常人,只要是我见过的人,我都能闻出来。”
“闻出来”阁下是狗吗戚夙容表情诡异地望着他。
“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卓少爷是否愿意与在下去茶楼坐坐上次匆匆一别,在下一直惦念,希望能与你畅谈一番。”许琛明显认出她,却毫不在意她的身份,“卓少爷”叫得格外响亮。
戚夙容叹了口气,笑道“请吧。”
两人来到茶楼,各自点了一杯清茶,安静地品着。
“卓少爷,在下很喜欢你。”许琛冷不丁冒出一句惊人之语。
“噗。”戚夙容一口茶差点没喷到他脸上。
“或者说,是很欣赏你。”许琛神色如常,淡定自若。
能别大喘气吗戚夙容斜了他一眼。
“透过令弟,在下对你神交已久,你对在下的了解,亦让在下颇觉惊奇。”许琛问道,“卓少爷为何如此了解在下”
戚夙容放下茶杯,回道“我亦是听一位长辈所言,闻听你行事洒脱,不拘俗礼,是一位才华出众的隐士。”
“哪位长辈,不知在下是否认识”许琛追问道。
“想必许先生并不认识。”
“哦。”许琛挑了挑眉,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片刻后,他突然吟道“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此诗真是惊才绝艳,写诗的那位戚小姐想必是一位聪颖机变的女子。”
“一介妇孺而已,能有几分见识”
“你真是如此作想”许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是又如何”
许琛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说道“可是,在下很想将此女子收为弟子,不知她是否愿意”
“什么收她为弟子”戚夙容惊讶道,“你不介意她是女子,不怕引来非议”
“之前是有所顾忌,我不怕非议,却不能令她声誉受损。但如今”许琛若有所指道,“我想,她或许会想要一个方便行走的新身份。”
戚夙容眼中一亮,思量片刻,说道“许先生博闻强记,见识非凡,那位戚小姐当敬你为师。”
“那便以茶代酒,预祝在下又得一良金美玉了。”
戚夙容端起茶杯,与他相碰。
、第二十五章 暖
与许琛别过,戚夙容先在隔壁庄子换了衣衫后,返回家中,刚好赶上晚膳。
饭桌上,戚夙容坐姿端庄,少言寡语,毫不失仪。
戚父瞥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问道“你今日去哪里了”
戚夙容暗自一惊,回道“只是出去走了走。”
“出去走了走”戚父瞪着她,“你连平儿都没带,马车也没坐,一个人走哪去”
戚夙容低下头,一副准备听教的模样。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戚父数落道,“这段时间,你总是往外跑,行踪诡秘,越来越不成体统”
戚夙容继续沉默。
“你老实交代,你究竟去哪了做了什么事见过什么人”
戚夙容想了想,小心翼翼道,“爹,您还记得我们在湖边亭遇到的那位张小姐吗”
“记得,如何”
“自从那次之后,我与张小姐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我最近出去便是去找她。”
“是吗那为何连个丫头都不带孤身一人若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爹,我不带平儿,也是为了尽量避免引人注意。毕竟我们如今不适合与人交往过密,以免给他们带来麻烦。”
戚父面色一沉,不悦道“那你就少和别人来往”
戚夙容识相地没有反驳。
“我们虽然落魄,却也不是失了体统。你以前出门都是有规有矩的,看看如今像什么样子日后若坏了名声,嫁人之后该如何讨你夫君的欢心”
戚夙容默默腹诽,父亲大人,您还不知道,某位自诩是她未婚夫的家伙已经不知多少次不请自来地潜入您女儿的闺房了,要比没规矩,某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您完全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就在家待着,绣绣花,练练琴,少给我出门。”戚父放下碗筷,起身准备回房,走到门边,他又回头道,“现在天气转凉,小心感染风寒。”
“嗯,女儿省得,多谢爹挂心。”
待戚父走后,戚母才开口道“你爹说的对,外面天寒风大,还是少出去的好,免得病着了。”
“听您的。”快入冬了,秀庄的生意也进入淡季,其他杂事可以先缓缓,留在家里多陪陪爹娘也好。
接下来的日子,戚夙容果然留在家中,没有再出门,不过偶尔还是会偷偷去隔壁庄子看看。元奚负责帮她收集情报,逐渐掌握了一些门道,越来越得心应手。
不过,他年纪毕竟还小,戚夙容希望他能多学点东西,便托人买回许多书籍回来供他阅览。
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能明显感觉到元奚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日后就算没能帮他报仇,可能也不会被他所弃、但既然答应了,她便不想失信于人。不过郑世达并非易与之辈,对付他还得从长计议。
不久之后,她又收到了许琛的书信,信中提到正式收她为弟子之事,求学时间可自行安排。随信而来的,还有一份身份文书。
卓凡,贞佑三年出生,下陵人士。贞佑十三年父母双亡,两年后入京,从师于士子许琛
有了这个身份,以后出行便可以避免很多麻烦。随着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她需要更加小心。
寒冷的冬季就在平静中悄悄来临,第一场大雪下了两天,北方的大地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裘,霜气逼人。
有人欢喜地准备着年货,有人咬紧牙忍受着饥寒。
原来的戚府,每个房间都有暖炉,冬天根本不用担心被冻着。如今在这简陋的民宅,取暖成了一个难题。
富人多是烧炭,但木炭价格昂贵,一般平民却是消费不起。
虽然戚家如今有些余钱,但仍须省着花。更何况木炭的销路基本被富人垄断,平民就是有钱也很难买到。
顾家倒是送了几袋木炭过来,可戚夙容不愿意整个冬天都靠着顾家过。当然,她也不可能看着家人受冻,很快,她便想到了一个取暖的好办法,那便是盘炕。
盘炕制作简单,只要用土坯砌成一个连同烟囱的方台即可,实用方便又省钱。
有了主意,她立刻叫人找来几名匠人,解说一番之后,便让他们在每个房间一个盘炕。
几名匠人听后,皆十分惊喜,对戚夙容的巧思佩服不已。
戚夙容忙道“这并非我所创。”
不过她也不知盘炕到底创于谁手,不过她肯定,这是来自于平民百姓的生活智慧。上一世落魄时,她正是靠着这个熬过了好几个寒冬。她很感谢当年收留她的那个老人,如今提前将盘炕推广,也算造福于民。
有了炕头后,戚家人果然感觉舒适多了,甚至比以前用的暖炉更暖和。
顾锦云本来对戚夙容拒绝他的帮助有些郁闷,但在戚家见到炕头之后,立马把那几名匠人找出来,给自家也盘上几个。
“大哥,准嫂子可真厉害。”顾宇风惊叹道,“她怎会想到如此妙的取暖之法”
“她说并非她所创。”
“但在此之前,有谁见过”顾宇风振振有词道,“我猜准嫂子只是不想出名而已。她家身处嫌疑之地,需要低调行事。”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顾宇风对戚夙容的态度已经从抵触变成了仰慕,无论是她的品性还是处事能力,都让人挑不出毛病。特别是那首“抱香死”,简直不能更有气场了好吗
“嗯。”顾锦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目光看向窗外的皑皑白雪,思绪已经飘到了东街万古巷
盘炕打造简单,很快便在周边推广开来。虽然戚夙容说过盘炕并非她所创,但匠人们仍然将这个名头安在了她身上。
百姓或许不会在乎哪位官员升官进爵,也不会在乎哪位诗人作出了绝世诗篇,却会记住为他们带来实惠的人。
戚夙容逐渐在平民中有了不错的名声。
另外,戚夙容又拨出了一笔钱,给那群乞丐们添置了两套厚实的衣服,买了些米粮,供他们过冬。
除夕之日,家里贴起门联,挂上灯笼,煮了一顿丰盛的大餐,戚家人围坐在一起,平静而温馨地吃着团圆饭。
虽然朴素,却让戚夙容感到很满足。上一世,戚家人被赶出戚府的第一年,过得比一般平民百姓还要凄冷。父亲解酒浇愁,母亲伤寒病重,弟弟无人照顾,旁人避之惟恐不及,也就顾家愿意相助。
如今,桌上有酒有肉,家人脸上布满笑容。若没有来自暗处的威胁,戚夙容觉得如此平凡地过一辈子也不错。
除夕守夜,父母过了子时便睡了。夙宝年纪小,又没有人与他耍乐,更是不到子时便睡着了。
戚夙容一个人坐在房门口,看着庭院中的白雪,映着灯笼的光芒,带上了几分暖意。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戚夙容回头望去,只见顾锦云白衣飘飘地出现在她身边,乍看如鬼魅一般。
“大半夜的,想吓死人吗”戚夙容小声低斥一声。
顾锦云坐到她身边,递给她一件东西“新年礼物。”
戚夙容接过来一看,是一盒精致的糕点,还冒着热气,闻起来很是香甜。
她的视线在顾锦云有些湿意的衣摆和站满雪渍的鞋子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抬头看他。
“趁热吃。”他说道。
“嗯。”戚夙容捻起一块放入嘴中,然后将食盒往他那边递了递“一起吃。”
“好。”
两人就这样坐在台阶上,一边赏雪,一边安静地吃着糕点。
戚夙容突然感觉嘴角一冰,有朵雪花落在糕点上,被她一起吃了下去。
抬起头,天空飘起了小雪,如羽毛般轻盈飞舞,悄无声息地落入大地的怀抱。
“锦云”戚夙容转头看向顾锦云,正想说什么,却被他凑近的脸庞打断了。
蜻蜓点水一吻,仿佛带着无尽的温柔。他静静地凝视着她,将她清晰地映入自己的眼眸中。
“明年再陪你一起过年。”
“好。”
“以后每年都陪你过。”
“好。”
顾锦云再次吻住她,缠绵动情,在这飘雪的夜晚,许下了未来。
她无法抗拒这种温柔,即使害怕失去,也忍不住想要沉沦
、第二十六章 封湛
第二天清晨,戚夙容从暖和的被子中爬出来,慵懒地伸了伸懒腰,穿衣梳洗,打开房门,对着屋外一片宁静的白雪微笑地道了一声“早安。”
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厨房,生火烧水,准备餐点。
待家人醒来,她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早餐。
戚母见她眉宇间都是春se,忍不住问道“容儿,今日有何喜事”
“新年新气象,怎能不喜”戚夙容笑意盈盈。
戚母也笑了,不再多问。
饭后,戚夙容给官家丫鬟都发了一个红包,又放了两天的假。
戚父的妾侍,则由戚母安排,戚夙容并不插手。
大年初一本是省亲的日子,但戚家在京城已经没有了其他长辈。原以为会是安闲无事的一天,谁知晌午过后,戚家的大门便被陆续敲响,来的大多是附近的街坊邻里,为了感谢戚夙容推广盘炕之法,他们怀着忐忑的心情上门致谢,并带了些薄礼。
因为顾及戚家的名声,他们不敢多做停留,只是放下礼物便走了,但这已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礼物虽薄,却是意义非凡,这代表如今的戚家正在重新被世人所接受。
接下来几天,戚家又相继收到了来自顾锦云、庄俏娥、张小姐以及戚父以前一些同僚和世家的礼物。
戚夙容一一记录,然后分别准备回礼。
这一世,戚家不再是门口罗雀,而是逐渐恢复了些许人望。这半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嗯封湛”戚夙容看到礼单上的名字颇为讶异,“他回来了”
封湛乃京城封家之长子,现任朝议郎行卫尉寺丞,两年前被委任为外交使臣,出使阿罗巴、大运等国。
他从小与戚夙容关系不错,长大后见面机会减少,却常有书信来往。
两年时间,物是人非,想不到他竟然还记得自己。
柳家。
“封大哥回来了”柳倩儿欣喜道,“哥,我们何时约他出来一聚”
柳慕涵望着妹妹,笑道,“他三天前才回来,还带来了阿罗巴的使节团,想必这几日都没空。”
“哦。”柳倩儿失望地应了一声。
“你倒是很惦记他。”柳慕涵取笑道,“放心,待他忙完,为兄一定将他带来给妹妹过目。”
“哥。”柳倩儿跺了跺脚,羞着脸跑了。
一路跑回房间,柳倩儿对着铜镜露出微笑。
等了盼了这么久,终于将人盼回来了。
她放下发髻,拿起梳子缓缓梳理,眼含春se,嘴角噙笑。
两年都等了,可是如今多等两刻都是煎熬。
柳倩儿精心打扮一番后,便乘马车朝皇宫的方向驶去。
在宫门外不远处停下,她掀帘往外看,目光不断在来往的达官贵人身上扫过。
虽不能堂而皇之地上前攀谈,但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她就这么等着,等着封湛从皇宫中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柳倩儿的呼吸略有些急促,目光灼灼。那人比两年前更加成熟俊逸了,举手投足间,依然带着几分率性,如冬日暖阳一般,令人心安。
“封大哥”柳倩儿低唤出声。
封湛接过侍卫递来的缰绳,跃上骏马,闲庭信步般地从柳倩儿眼前穿过。
“跟上去,别让他发现了。”她立刻下令。
马夫应了一声,缓缓跟了上去。
柳倩儿既紧张又雀跃,努力压制想要叫住他的冲动,远远跟在他身后。
封湛径直朝封府的方向行走,柳倩儿以为他是要回家,却不想他竟然越过家门,继续向前。
他这是想去何处柳倩儿心中疑惑。
很快,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封湛明显是朝戚家而去。他先在被贴上封条的戚府外停了一会,随即便向戚家目前所在的东街走去。
转过街角,封湛拉住缰绳,坐在马背上遥望着戚家的大门,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索。
足足看了一刻时,他才驾马离去,完全不知远处的马车上,有一名女子正在关注他。
“戚夙容,他还记着戚夙容”柳倩儿紧紧握拳,指甲几乎掐进了肉中。
她抬头朝戚家的方向看去,目光充满愤恨。
“戚家已经失势,戚夙容还有何资格与我争”柳倩儿冷声命令道,“回府”
戚夙容完全不知道因为封湛的回归,她又被某些人视作了眼中钉。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世间本无事,奈何人心复杂,恩怨难平。
春节过后,云容秀庄重新开业。
戚夙容以卓凡的身份,给所有绣女都发了一个红包,讨个吉利。
这些绣女在此做工皆颇觉惬意,对这位小公子也甚是喜爱,双方合作愉快,闲暇时,戚夙容还会教绣女们一些新的刺绣方法。
在上一世,她有十年时间都是靠刺绣为生,针线在她手上如指臂使,变化多端,技艺远超现今的水平。
绣女们虽然对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竟然掌握了如此高超的刺绣技巧感到惊奇,却也没有追根究底。对她们而言,多学一分本事,就能多赚一分钱。至于其他,都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
另一边,夙宝回到英,继续跟随许先生学习。
原本许先生门下只有他和季云两名学生,今年伊始,却又多了两名。
许琛指了指身边两人,介绍道“季云,夙宝,这是黄徵和孙凌轩,以后便是你们的同学了。”
四人相互见礼。
许琛又道“还有一名学生,名叫卓凡,她比较特殊,平时不常来,以后有机会再介绍给你们认识。”
四人皆露出好奇之色,特殊如何特殊法
许琛像是看穿了他们的想法,却又不作答,敲了敲桌道“好了,我们开始吧。”
在戚夙容的记忆中,许琛上一世只收了三名学生,如今多了她和夙宝,不知对未来会有什么影响。
她暂时还不能将女扮男装之事告诉夙宝,他年纪太小,很可能藏不住秘密。她决定选择每隔七天的休息日去一趟,正好错开夙宝。
拜许琛为师,除了需要一个身份之外,还有机会参与时事的讨论。
毕竟作为女子,见识有限,唯有不断与他人交流才能开阔眼界。
许琛的几名学生,只有孙凌轩住得比较远,故而他一般两三个月都不会回家。
这天英的同窗都离开,只剩下他一人在书房温习功课。正在这时,他透过窗口,看到一名少年在仆人带领下朝内堂走去。
咦那是何人难道是许先生曾提到过的最后一名学生――“卓凡”
孙凌轩好奇心起,放下书本朝内堂走去,但当他走到门口时,却被仆人告之不得进屋打扰。
孙凌轩皱了皱眉,倒也不恼,走到凉亭,喝茶等候。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他端的是好耐心,竟趁着空闲之时将近日学的文词来回背了好几遍,直到那名少年从内堂出来。
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相貌俊秀,气质雅静,举手投足间隐隐透着贵气,颇有世家之风,一看便知出身不俗。
“这位小公子请留步。”眼见少年即将离开,孙凌轩出声唤道。
少年回过头,注视片刻,笑道“原来是孙兄,小弟卓凡有礼了。”
孙凌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问道“你怎知我是孙凌轩我们见过”
“不曾。”少年解释道,“刚才听许先生介绍过几位学兄,小弟便记下了。”
“只是记下名字,又怎知我是几位学兄中的哪一个”
少年笑道“今日留在的不是只有孙兄一人吗”
“啊”孙凌轩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好笑道,“看我糊涂的。”
他走到少年身边,问道“卓学弟这是准备回家”
“正是。”
“明日还来吗”
“不了。”少年回道,“我闲事颇多,恐怕无法与几位学兄一起学习。”
“那真是可惜。”孙凌轩遗憾道,“半月后将有一场文比,几座学院的学子皆会参与,不知卓学弟届时能否与我们一起斗战其他学院”
少年好奇道“文比如何比法孙兄可否与我详细道来。”
“你从未参加过文比”
“是的。”
孙凌轩于是解释道“文比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每座学院都会派出几人到数十人不等参加比试。比试内容包括诗词歌赋、经史策论、琴棋书画等等,参比者年龄限于二十岁以下,一个学院最多派出二十人参加。每人可选择一个或几个题目,只有夺得前三名者才有得分,所有得分将计入各自所属的学院中,最后根据总分排名。拔得头筹者,将会颁发文书。我听说,去年季云学兄,以一人之力搏战群英,为英夺得了二十二分,位于总分排名第三,真是令人佩服。”
“厉害。”少年赞许。
孙凌轩期待道“此次英多了我和黄兄,胜算了又多了几分。不知卓学弟可有擅长”
少年想了想,回道“我学识浅薄,也就在琴棋书画上有些造诣。”
“琴棋书画的得分虽没有经史策论高,却也不可忽视。卓学弟来参加吧就算不想上阵,观看他人比斗亦能增长见闻。”
“嗯,我会考虑的,多谢孙兄。”少年抱了抱拳,告辞离去。
孙凌轩望着他的背影,总感觉他有些特别,却有说不出来哪里特别,似乎很有亲和力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念着诗慢悠悠地踱回自己的书房。
、第二十七章 木藤树和星果藤
“小公子,这就回”护院上前问道。
“嗯,今日主要是来行拜师礼。”戚夙容刚准备上马车,突然又改变主意道,“时辰还早,我们走回去吧。”
她吩咐车夫离开,自己则带着护院沿街行走。
穿过十字街口,突听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小心”戚夙容被护院猛地一拉,护到了身后。
“吁”一声高喝,马蹄扬起,骑士及时拉住了缰绳,停在两人近前。
戚夙容抬头望去,只见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坐于马上,衣袖飞扬,目光炯然,端的是丰神俊逸。
戚夙容微微一愣,怎会如此巧前两日才收到他送了新年礼,今日便遇到了。
眼前之人正是两年未见的封湛。
封湛跃下马来,抱拳道“失礼了,差点冲撞了两位,不知有无大碍”
护院见他衣着不俗,不好呵斥,只得退到一边,将身后的小公子让出来。
封湛望过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眼前的少年,好生眼熟。
“这位公子,为何在街道上快马驰骋若撞到人该如何是好”戚夙容温声责道。她见封湛眉眼间带着几分怒色,显是心情不郁,否则以他的脾性,当不会在大街上如此胡来。
“小公子教训的是,在下鲁莽。”听到少年略显破损的嗓音,封湛微微失望,他收拾心情,又问道,“不知小公子有无大碍是否要去看看大夫”
“不必了。”戚夙容笑道,“倒是公子似乎满腹心事,怒意难消,当适时舒解,以免郁结于心。”
“多谢小公子关心。”封湛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戚夙容见状,也不便多说,准备告辞离去。
“请稍等。”封湛唤住她,“在下冲撞了小公子,是否能请小公子喝杯水酒,权当赔罪”
戚夙容正要拒绝,转念一想,又点头同意了。
两人来到一家酒楼,上了二楼,护院则独自在一楼喝茶等候。
说是请戚夙容喝杯水酒,但封湛点好酒菜之后,只是自顾自地喝酒,好像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戚夙容有些奇怪,封湛以前长袖善舞,性情爽朗,爱好奇技淫巧,在语言和交际方面极有天赋,故而才被皇上委任出使。如今是怎么回事遇到难题了
她询问道“公子有何心事”
“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人。”封湛低声吟道。
戚夙容明白了,两年回归,物是人非。曾经的友人,许多都受到了去年清查之风的牵连。
“砰”封湛一拳砸在桌上,怒道,“太绝了,朝廷此次真是做得太绝了”
戚夙容眉毛微颤,生怕他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他随便拉一个陌生人来喝酒,纯粹是想吐苦水吧问题是这苦水也不是那么好吐的。
她思索片刻,说道“公子,你可听说过一种名为星果藤的植物”
封湛说道,“这种植物产自大运国,我国鲜有人知,没想到你竟也听过。”
她何止听过上一世,封湛撰写了三部风物志,分别为植物,动物、奇技三篇,星果藤便是植物志中的一种。
植物志记载了各国特有的蔬菜瓜果和奇花异草;动物志记载了各种牲畜和一些比较特殊的昆虫;奇技志则记载了各国先进的工艺技术。
这些都是封湛出使时,一点点搜集整理的。在引进新技术、推广新作物方面,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以说,尉国未来的繁荣发展,与封湛这三部风物志息息相关。
戚夙容故意例举一种外邦植物,为的便是吸引封湛的注意。
见他回应,戚夙容又道“公子既然听过星果藤,应当也知道这是一种伴生植物,它与木藤树相依相存,不可分割。”
“是的。”封湛点头道,“正因如此,尉国才无法引进这种植物,因为木藤树只能在大运国成活。”
“但在很久前,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伴生的意义。”戚夙容徐徐道,“我听过一个故事,以前大运国有一位庄园主,他的庄园中种满了木藤树,故而星果藤亦十分茂盛。他每年能收获上千斤木藤果,但他觉得星果藤限制了木藤树的生长,便将所有星果藤全部割除。第二年,木藤树果然长得枝叶茂密,甚是喜人。他自是喜不胜收,以为今年能迎来一次大丰收,谁知木藤树只开花不结果,别说丰收,就是一颗成形的果子都没有。
“庄园主后悔莫及,意识到星果藤的重要性,又重新将它们栽种起来。然木藤树已经生长过剩,枝叶占去了太多养分,之后结出的果实再也不复从前丰硕甘甜。星果藤虽看似限制了木藤树的成长,却起到了平衡的作用。庄园主只顾眼前利益,以致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他若想恢复元气,恐怕得改换新貌,重头开始。”
“小公子倒是见闻广博,这个故事在下都不曾听闻。”封湛颇为诧异地看了戚夙容一眼。
戚夙容笑道“我喜欢搜集一些民间故事,特别是外国见闻。可惜尉国并没有几部介绍别国风物的书籍,若有人能将这些整理成册,应当会大受欢迎。”
封湛双目微亮,他常年出使在外,此事大有可为。
戚夙容笑了笑,抱拳道“时候不早了,多谢公子款待,小弟先告辞了,有缘再见。”
封湛回礼道“怠慢了,小公子请便。”
封湛正在寻思着整理书册之事,也便没有起身相送。
戚夙容独自下了楼,回头又朝楼上看了一眼,转身而去。
与那少年一番攀谈,封湛原本的郁气一扫而空。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正要续杯,却发现对面酒杯中的酒还是满的,那少年丝毫未动,刚才好像只是来陪坐的。
等等,她刚才说的故事,莫非另有深意并不只是单纯地开解他封湛惊疑不定。仔细回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越来越肯定心中的猜测。
她恐怕是看出了自己对朝廷的不满,若将故事中的木藤树比作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