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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女_第33分页

作者:月明华屋 字数:13120 更新:2021-12-21 23:12:37

    了,那我的呢”

    该醒的都得醒了,两个失落的女人在这样地大倒苦水宣泄一番后,而日子,还是照样得笑盈盈地过下去,不是么

    又是一年人间四月天。

    柳丝长,春雨细,正是花开花落的暮春时节,是的,正如柔止酒醉那天的胡话,当她再次见到皇帝的时候,距离上一回,都已经隔了杳杳的大半年了。

    “咦,这不是薛尚宫吗薛尚宫,这是打哪儿经过呀”

    一道尖细的嗓音忽然传到了耳边,柔止撑着一把油纸伞,惊得回头一看,不是别人,却是首领太监冯公公向她笑盈盈地打着招呼。在他的身后,伞盖重重,侍女罗列,皇帝和皇后正向这边微笑着走来。

    第77章 失败

    目光一接触那张久未看见的面孔,柔止的脸颊出现了片刻的愣怔,片刻之后,她赶紧放下手中的油伞,交叠着双手至腰侧,向两人恭敬地行了个万福礼“奴婢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没有回应,气氛宁静得可以听见微雨落地的声音。

    柔止低垂下头,心中正觉微微有些难堪,忽然,一道隐含笑意的女声向她温和道“原来是薛尚宫,薛尚宫,快请起来吧。”

    “谢陛下,谢娘娘。”

    柔止再次鞠了鞠身,轻轻抬起头,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注在眼前的一帝一后身上。

    皇后盛装华服,玉貌花容,一洗多年的娇羞女儿态,脸上露出端庄而大方的表情,美丽动人。皇帝则穿着一件玄色的绣祥云滚边的曲裾龙袍,玉冠绶带,袍裾飘拂,当他一出现在柔止眼帘,柔止恍惚一怔,只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直扑而来。

    他似乎也在看她,在视线交汇的一刹那,他的目光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很快地,一抹轻松淡然的笑意又漾回他的嘴角“原来是薛尚宫,薛尚宫,朕可有些日子没看见你了。”

    他的笑容宁静而优雅,宛如见了故人招呼一声的表情。柔止手心渐渐有些发凉,还是垂下头,极力微笑道“是,陛下万福,奴婢给您道安了。”

    刘子毓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只侧过目笑道“皇后啊,既是这样,那朕便和你一同去吧,朕也想起好久没去给母后她老人家问问安了,走吧。”

    说毕,眼眸微抬,倒背着双手,看也不看柔止一眼,步履闲雅地向前方的石桥漫步而去。皇后一怔,随后,就像做梦似的,喃喃一笑“是,那臣妾就听皇上的。”瞥了眼柔止,也端庄聘婷地跟着去了。

    所有的人都走了,宫女、宦官尾随簇拥在他们身后,一行人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湿漉漉的玉石台阶上,唯有柔止一个人孤零零地伫立在斜风细雨中。苍苔露冷,幽径花残,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站得膝盖有些发酸,她缓缓抬起手,环抱着两手的胳膊,任凭湿润的冷风吹着单薄的春衫罗裙,空空落落、凄凄凉凉的,想走,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都说人一旦不顺心,倒霉的事情便会接踵而至。

    这天,用过午膳,柔止刚走到内廷的尚宫局值房,脚还没站定,年近六十的大宫女卫尚宫便领着一群女官表情严肃地走了过来,她的身后,还跟着尚服局的局正陈姑姑。她们目光复杂地站在柔止面前,除了品级最高的卫尚宫,所有的人对她行了个万福礼后,全都站起身,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小的见过卫尚宫,大人,您这是”柔止鞠了鞠身,偏过头,将疑惑的目光胶注在她们身后的无数口红漆大箱子上。

    卫尚宫交叠着两手,上前两步,轻撩袍服在大殿值房的正中椅子坐了下来,叹道“薛尚宫,你是陛下亲敕的内侍省副总尚宫,本尚宫一直相信陛下的眼力是不错的,这么些年,虽然偶尔也有出错的时候,但我总是说,你还年轻,需要历练历练,再上我的年岁渐渐大了,所以,我也就放放心心坐在井里,将内廷很多事情全都交给你去操持,可是,你你简直也让我太失望了”

    柔止抬头一惊,赶紧道“大人,出了什么事了”

    “呵,什么事来人,还不将这些箱子打开,让你们的尚宫大人好好看看”

    “是。”

    卫尚宫面色一沉,几名宫女应声上前。柔止心中惶惑,急忙又将视线转移到那些箱子上。

    卫尚宫抬起下巴,冷笑道“朝廷要我们内廷提出一百多万丝绸布匹补缺货源,这件事本是你由你亲自料理的,可是,你好好看看这些丝绸锦缎,你看看里面真正的织造上贡是多少滥竽充数的又是多少”

    “滥、滥竽充数”

    轰地一下,柔止的眼前晕了晕,她颤着双足,三步两步冲上前,匆匆拨开几名宫女,蹲下身,一匹一匹地检查着箱子里的那些锦缎丝绸。

    富丽典雅的云锦丝帛,织工精细,层层的花纹就像天上流动的彩云,然而,她怎么越看越,越看越

    柔止的手渐渐发起抖来,卫尚宫续冷笑道“呵,跑马看妆花,薛尚宫,要如何判断一匹丝帛,你该不会连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吧甭说是清一色的孔雀绿羽织成,就单单说它的配色,你觉得你手里小作坊织出来的东西,也能配成为咱们皇家御用的云锦绣品吗”

    柔止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手中的粗糙丝帛,胸口像烧了火似的,卫尚宫又冷言冷语道“如果这次不是尚服局的陈内人发现得早,要不然,哼,咱们整个内廷的人加起来,都不够陪你殉葬的”

    柔止猛地抬起头,一对泛着水光的眸子转向她的恩师陈尚服“姑姑”,陈尚服急忙向她鞠了鞠身,恭敬道“请尚宫大人还是以官职为称吧,小的不能越了这内廷的规矩。”顿了顿,又提醒道“尚宫大人,这次的丝绸锦缎,除了云锦之外,大人不妨再检查检查其他丝帛有没有问题”

    陈尚服疏远而客套的回答像刀子一样扎进柔止心里,她跪在箱子旁边,好半晌,才无力地闭上眼睛,用又干又涩的声音轻声笑说“可是、可是我明明吩咐过手下的人仔细检查过两遍的,我明明”

    “看来,她们说得真是没错啊”卫尚宫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至柔止身旁,低眉睨了她一眼“薛尚宫,你真的是还太年轻了。”摇了摇头,她便交叠着双手,冷笑着离开了尚宫局的大殿值房。

    其他人也离开了,临走前,唯有陈尚服目光短暂地在她身上扫了一眼,然后也转过身,叹了口气,摇头走了。

    空荡荡的大殿值房里,柔止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地板上,风从窗外灌了进来,在她的背心吹了又吹,凉飕飕的,她颤抖着手,一匹一匹地清理着箱子里的丝帛,清着清着,最后再也忍不住地,身子一软,将头歪靠在身前的一口红木大箱子上。

    她终究是太年轻了,太年轻了

    她哽咽着喉咙,将头埋在双肘间,两只肩膀不停地抖动着,抖动着,恍如秋风中的落叶,抖尽了人生无尽的落败凄凉意。

    四月,阳光明媚,鸟暖声碎。皇宫南苑的某个靶场上,喝彩之声连绵不断,生怕拍不到马屁似的,一个个小太监们都争相恐后往御驾方向的位置挤,气氛欢快热闹到了极点。

    “哟,陛下不愧为是陛下您的箭术不仅矢无虚发,就连这飞箭如虹的气势都不是常人能比得上的呢”

    “臭小子,什么没学会,马屁倒是越拍越精了,呵,你懂什么叫做气势倒要让你好好瞧着,朕的这三箭,那才叫做气势”

    刘子毓一袭紫色箭袖劲装夹衫,轻眯起眼,拉开手中长弓,箭尖对准靶心,咻的几声,三支羽箭脱弦而出,不偏不倚,眨眼射进靶心正中位置。

    “陛下英明神武陛下英明神武”

    刹那之间,整个靶场又爆出一阵阵欢声雷动、轰然叫好的马屁声。

    刘子毓摇头笑了笑,扔下手中长弓,转过身,正接过一名太监奉来的巾帕准备擦额头,忽然,首领太监冯公公毕恭毕敬走了过来,迟疑了片刻,道“皇上,内廷总局的副尚宫薛内人说说有事求见陛下。”

    刘子毓一怔,半晌,才低眉敛睫,丝巾懒懒拭着手中的汗渍,笑道“是吗她说有事见朕”

    “可不是,陛下您瞧,人不已经都来了呢。”冯公公朝身后努了努嘴,赶紧躬身退下。

    刘子毓微微侧过身,抬眼望去,却见柔止钗环云髻,一身女官服饰,神情落寞而凄楚地站在几步之远。他墨眸微眯,稍微打量她片刻,唇边露出浅浅的弧度“薛尚宫,听说你有事见朕,不知所谓何事啊”

    他扔下手中的丝巾,笑意依旧轻松而安宁。柔止看着他,双足尽管微微有些打颤,还是极力调整好情绪,提裙跪下,朝他举手加额行了个大礼“宫女薛氏此番求见,主要是为内廷上的一些事儿想请陛下成全。”

    “哦”刘子毓朝她扬了扬手,示意平身。

    柔止颔首道了声谢,然后站起身,面部僵硬地直视着他说“因陛下三年前抬爱,您逾矩将奴婢敕封为内侍省副总尚宫,而奴婢原本也很是自信地以为自己可以当好这个尚宫的,可是”她嘴角开始隐隐抽搐,声音干得就像是挤出来似的“可是奴婢才德疏浅,难当大任,也终究有失陛下您的重负,因此,奴婢现在特请您能辞去奴婢的尚宫一职,让奴婢依旧回到尚服局,做一名小小的司饰内人吧。”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碧莹莹的女官腰牌,双手恭敬地递给奉至刘子毓面前。

    刘子毓挑眉盯着她,抿嘴薄唇也不说话,只伸手接过她呈上的玉牌,食指绕着上面的黄色流苏穗子,懒洋洋把玩着。

    “那么奴婢在此谢陛下成全,奴婢告退。”柔止以为他已经同意,凝视了他一眼,又恭敬行了个大礼,然后转过身,仰起头,对着天空深吸了口气。

    这样一来就轻松多了是不是从此再也不用面对那么多的压力和指责,再也不用面对那一双双冰冷而质疑的眼睛,就算、就算别人说她是个失败者那又怎么样

    思及失败者三个字时,泪花再也忍不住在眼眶里闪烁,她捂着嘴,正要快速迈步离开这个靶场,忽然,身后一道淡淡的男音又叫住了她“站住。”

    柔止呆立住,背对着刘子毓的身子一动也不动。

    刘子毓倒背着手走前两步,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会儿“这就退缩了给打败了嗯”

    柔止不答,只是贝齿咬住下唇,耷拉着肩,垂首不语。刘子毓冷冷笑了笑,然后一把拽起她的胳膊,将她往身旁一拖,以至两个人面对面贴得只有几寸远的距离。柔止大惊,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这熟悉而久远的霸道气息扑鼻而来,带着淡淡的龙脑香,就像一股滚烫的热浪能将人窒息笼罩住,轰地一下,她感到脑中一片空白,接着心咚地一悸,抬起头,表情错愕地张着嘴,目光呆呆地看着他。

    “这东西依旧好生拿着吧。”刘子毓将玉牌放到她手里,表情嘲讽似地松开了她的胳膊,悠悠转过身,负手叫来两名太监。柔止愣住,不自觉地伸手抚着自己发烫的脸,心中正觉惶惑不解,这时,刘子毓已经从宦官手中取来方才所用的长弓和羽箭,分别一样一样递到她手里,然后手指着对面的靶心“瞧见没有薛尚宫,那儿有个靶心,三十步之内,你不妨试试看,你能射到什么位置”

    第78章 振作

    柔止愣怔地看着手中的长弓和羽箭,有些尬尴,这射箭的技艺她倒是常常看见,可自己哪会呀

    “身体站直了,左手拉弓,右手勾弦,瞄准那靶子上的红心位置,右手扣弦的三根手指同时放出去”

    刘子毓倒背着双手淡淡说着,柔止仰头看了他一眼,踌躇片刻,只得咬着牙拉开弓箭,乖乖照做了。

    弓是最软的弓,然而,当她按他说的站好姿势,对准靶心,手中的羽箭一放,别说靶上位置了,就是两步之远都没射过去,因为“咚”的一声,那箭杆居然焉搭搭地掉在她前脚跟儿,差点没把自己射了给正着。

    “呀”

    柔止吓得一声惊叫,赶忙的后退两步,刘子毓修眉一挑,面无表情道“再来。”

    柔止回头看了刘子毓一眼,见他眼眸沉静如水,清贵优雅的五官带着一点冷然的傲气,不禁秀眉一蹙,也不知哪来的火气,赌气似地拣起地上箭杆,重新调整好姿势拉起弓搭起箭来。

    刘子毓侧眸瞟了她一眼,缓缓地,嘴角微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有风吹过靶场,墙角边的几株梨花正开得洁白醇香,纷纷落落的花絮飘起来,就像下了雪似的飞到两人的头发和衣襟上。然而,令柔止难堪的是,接下来的几次射击,无论她怎么用力拉弓放箭,那羽箭脱倒靶不说,最后一箭,竟往太监堆里斜斜地飞去。

    “唉哟,我的姑奶奶,我的娘呐,这箭可是怎么射得”

    那些太监们吓得抱头鼠窜,一个个慌得赶忙往旁边的梨花树下躲。柔止终于恼羞成怒,猛地回转过身,将手中的软弓递向刘子毓“陛下,射艺之事奴婢本就不会,若您想看人表演,还是另请他人吧”

    她涨红着脸,冷冷冰冰地说着,刘子毓墨眸盯了她一会儿,良久,才慢悠悠接过她手中的羽箭,走至她身后笑道“这射箭的时候,身子要放松,举弓的时候左臂要下沉,手肘尽量往内旋,诺,就要像这样”说着,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竟握起她的柔荑,手把手地教了起来。

    柔止的全身剧烈颤了一颤,这眩惑的感觉陌生而久远,就像风一样灌进她尘封多年的内心,他的下颔就贴在她的发髻,他的胸膛就触着她的后背,温热湿腻的鼻息时不时拂过她的侧脸,宛如一根羽毛在轻轻搔刮着她的耳廓,麻麻的,痒痒的,她心中慌乱到了极点,赶紧偏闪过身,逃避似地想要挣脱“陛下,奴”

    然而,话音未落,手却被他握得更紧,迫使手中的羽箭对准靶心“记住了,要想不脱靶,这细节一定要做好,第一,这两臂得拉满,第二,这张力要维持好,这才叫做虚而不屈”

    说完,只听咻的一声,柔止手中的羽箭脱弦而出,噌凛凛一阵激射,刹那之间,就固定在前方靶心不动了。

    柔止不可思议地看看那靶上的箭杆,又看看自己手中的软弓,一时间,竟错愕地睁大眼,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会了吗薛尚宫”

    他离开了她,柔止一愣,急忙回神望去,却见他早已负手站立于几步之远,紫衫飘拂,眼眸微抬,日影阳光下愈发显得身形颀长,气质卓然。

    “这悟,要自己悟,箭还没到靶,成绩还没出来前,一切的结果都是未能估计的,薛尚宫,你能理解朕这句话的意思吗”说完,他翻了翻腕间衣袖,风轻云淡摇头笑笑,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就离开了靶场。

    空旷的靶场上,阳光温暖而寂寥,柔止伫立在微风中,足下的影子随着衣袂的飘动而飘动。她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眼帘,直到变成一个模糊的点,她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急忙拣起地上的一支箭杆,重新转过身,拉开手中的软弓,眯起眼睛,对准靶心又练习起来――

    “对薛柔止,你不能输你绝对绝对不能输”

    整个一下午,梨花飞舞的靶场都是女人大汗淋漓、不停拣箭拉弓的身影。

    回到寝房后,暮色沉沉垂了下来,柔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她手下的女官蕙香。

    “蕙香,依你琢磨,那天我让尚服局的张内人在检验那些丝绸锦缎时,她为何要信誓旦旦地告诉本尚宫,说那些丝绸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呢”

    蕙香是柔止从前在甘泉宫做御前司饰的一名手下内人,两个人关系不错,柔止遇见问题时总是找她商量,这时,却听蕙香皱眉思索了会儿,说道“嗯大人,依小的分析,张内人在尚服局呆了这么些年,要说她查不出丝绸有纰漏小的还当真不信,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肯定是江司衣在贪墨这件事上,她也收了不少好处”

    “真的如此简单么”

    柔止摇了摇头,叹道“蕙香,你该知道的,那张内人在内廷当差多年,一向与江司衣的关系不睦,而且抛开这点不说,你忘了她还有个清誉廉洁的美名吗所以,她要和江司衣结派搞这些手腕,本尚宫还真的不信。”

    “那么如果不是这点,会不会是她有什么情不得已的苦衷呢”

    苦衷

    是啊,若非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她为何要帮着江司衣向她隐瞒这样大的事情呢而且,如果不是有什么内情,她又何必甘冒杀头之险,来背负这阻扰朝廷贸易的罪责呢

    柔止将背靠在椅子上,仰着头,对着天花藻井仔细地思索着。

    “要想不脱靶,这细节一定要做好,第一,这两臂得拉满,第二,这张力要维持好,这才叫做虚、而、不、屈”

    这细节一定要做好,虚而不屈

    这细节一定要做好,虚而不屈

    柔止手指敲点着椅子,细细咀嚼着下午刘子毓教她练箭说的话,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蕙香,你现在就去宫正处让他们将张内人带过来,并告诉她们,说本尚宫有话要亲自问问她”

    “是。”

    蕙香按照吩咐去了,几盏茶的功夫,张内人便在两名锦衣侍卫押解下带了过来。

    “罪奴张氏拜拜见尚宫大人。”年近四十的张内人跪在地上,埋着头,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柔止也不抬头,只轻躬着身子站立于一张花梨长案前。案上宝鼎香浓,铺着一张白白的雪浪纸,她一手拽袖,一手将象牙毫笔往砚台舔了舔墨,微笑着说“记得本尚宫十岁初进宫那会儿,训育嬷嬷就在我们小宫女面前告诫了一段重要的话,那段话时至今日,本尚宫都不敢丝毫忘却,张内人,您有兴趣听听吗”

    “还请、请尚宫大人示下。”张内人战战兢兢道。

    柔止一笑,运着腕执着笔慢悠悠地叹道“是啊,嬷嬷说,只要你们这些小采女一旦踏进了这座皇宫啊,从此以后,就甭想再把自个儿当做一个人了。随时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们是奴婢,是牛马,是猫狗,是主子们手中的工具和抹布。若是主子喜欢你,你这块抹布或许还有用,若是主子不喜欢你,你这块抹布就连茅厕的侧纸都不如”

    “大人”张内人急忙抬起头,目光闪烁地看着柔止。

    柔止摇了摇头,依旧埋头习字说“可是嬷嬷后来又给我们补充了一句,她说,身为一个奴婢,只有当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多么卑微时,才能坦然去面对别人的侮辱;只有知道自己的生命有多下贱时,才能熬过以后无尽的艰难和困苦。而且,就是因为没有人把我们当人看,所以我们才偏偏要好好地去做人,不仅如此,要做,还要做好人,做人上人,做别人不能小觑的人张内人”她轻轻抬起头“您觉得训育嬷嬷的这番话说得有道理吗”

    张内人并不回答,只是眼睛直直地盯着柔止,目光渐渐闪烁起来。

    这时,柔止已经习完手中的字迹,轻轻搁下笔管,吹了吹纸上湿润的墨迹,然后将所写的那副楹联呈给张内人,笑道“听说张内人在这些女官中是颜字出了名的习得好,本尚宫现在东施效颦,您老不妨指点指点,这几个字可还临得有几分颜体的风骨”

    张内人颤颤地望过去,当目光一触及纸上的那几个字,不禁脸色微变,望着柔止“大、大人,您这是”

    柔止轻轻卷起手中的墨迹,微笑着走过去,将她依依挽起“是啊,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张内人,这副楹联本尚宫虽写得不好,但我今日还是想将这它赠送给您。”

    张内人情绪激动地接过那副字联,柔止叹了口气,又说道“张内人,在这个内廷,无论是辈分还是资历上讲,其实我都该尊称您一声嬷嬷是不是那么,嬷嬷,做为一个后起晚辈,我虽然年轻不知事,但有一个道理我还是懂的。自古以后,这皇宫里的功奖与过罚,正确与对错,哪里就是说白则白、说黑则黑那么简单的事儿今日我请你过来,并不是非要逼着你将自己的苦衷说出来,而是我想说,比如这次的丝绸事件,就算所有的人都指责您欺瞒不报别有可图,但我还是坚定认为,您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委,对不对”

    “大人”张内人沧桑的眼睛凝视着柔止,泪花逐渐噙满眼眶。

    柔止又道“嬷嬷,不管您有什么苦衷,若您能将事情的真相告之于我,只要有你的担着的一份,便有我担着的一份,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大人,我,我,我”

    张内人喉咙哽咽了,她看看柔止,又看看手中的墨迹。白色的纸张,上面字迹刚劲独立,笔锋端正,就像一个人的气韵,透着铮铮的风骨和气节。是啊,风骨和气节,在这宫里,最缺的就是这种东西,最不缺的也是这种东西,如果站直了就是个人,站不直,她依旧还是个奴才可是,她能说吗自古内廷里的事儿,就像这位尚宫大人说的,哪里就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的呢

    她的手开始发起抖来,指尖在字迹上轻轻地摩挲着,摩挲着,然后,她感到鼻子一酸,终是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注视柔止

    “大人睿智乾断,胸襟如海,只是小的这次并没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这次丝绸的事情,的确是小的偷懒失察这么简单”

    她终究是三缄其口什么也没说,无论柔止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义,她除了这句话,还是这句话。

    柔止失望到了极点,她朝侍卫们挥了挥手,随后,张内人便被他们带下去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整个内廷便传来张氏饮鸩自尽的消息。而伴随着张内人的死亡,内廷一个更为惊天动地的消息委实传遍了整个后宫,甚至,传到太后耳朵里――

    第79章 整饬上

    “听说,就因为这次司衣房的丝绸锦缎出了纰漏,薛尚宫便自请圣命,要求重新清理和整饬六局的财政和属库,呵,这么大的事儿,哀家是不是耳朵出毛病了”

    清音阁的二楼上,远远地搭了个戏台,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太后、皇帝还有皇后等人坐在樱花下的宴席桌旁饮酒听戏。大好的天气,难得他们一家子围在一处,太后穿着件儿蓝底染牡丹花的锦缎衣裙,手里摇着一把纨扇,眼睛直直地盯着戏台,但余光却时不时往旁边的皇帝瞥。

    刘子毓背靠着椅子,懒洋洋转动着手中的三足金杯,他微笑着,时不时啜上一口,太后的嘲讽之语他未必听不出来,只是,就像根本不甚在意的似的,他眼睛微微眯着,目光像是放在台上的伶人表演,对其他毫不关心。

    “母后,依臣媳看来,这也怨不得薛尚宫。”像是有心为柔止说话,旁边的皇后开口了,她温婉一笑,说道“说起来,薛尚宫到底年轻不容易,内廷的事儿本来就复杂难处,她做为六局的掌执尚宫,有些事儿,如果不好好处治,她也说不过去的皇上,您觉得臣妾说得对吗”

    说着,就像带着刻意讨好似的,皇后侧脸向刘子毓微笑看去。刘子毓浅浅啜了口酒,依旧看他的戏,脸上微笑尽管微笑,但就像没听见似的,目光丝毫未落在她的身上。

    皇后微微有些尴尬,丝绢拭了拭小嘴,又装作不经意笑道“对了,臣妾听说,那张内人在自尽的头一天,是由薛尚宫在值房亲自提审了数个钟头,想来薛尚宫年纪虽然轻,但行事果决干脆,绝不拖泥带水,这一点上”

    “什么果决干脆”

    皇后话音未落,太后首先面带愠色地转过头,两只眼睛冷冷地盯着刘子毓“皇帝,哀家在问你话呢整饬六局的事儿可都是真的还是说,你已经准了她的奏请”

    刘子毓这才转过头,朝皇后修眉一挑,笑了笑“皇后不愧为朕的皇后啊,看样子,这禁中的事儿,就没有事情是你不知道的”皇后脸一红,赶紧垂下头绞着手中的丝绢,抿唇不语。刘子毓又抬起下巴,面无表情道“是啊,朕准了,母后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太后气道“皇帝怎能如此糊涂三年前,你执意要封她做一个尚宫,那时哀家想着你既宠她,就睁只眼闭只眼依了你,可现在你知不知道,整饬六局这是何等的大事,你怎么能、怎么能由着她去胡闹”

    “母后是怎么了不就是清查六局吗”刘子毓懒洋洋摇晃着手中的金杯,淡淡笑道“俗话说,这家国天下,家国天下,如果说前朝是朕的天下,是大家,那么整个后宫内廷就是朕的小家,朕即位之初,国库空虚,财政状况一日不如一日,现在都到了不得不扩大进出口贸易来填补亏空的程度了,呵,就拿现在的情形来说吧,如今宫中上下开支过度,整个朝野是贪墨成风,如果不从内理一理,那么朕如何放手治理这天下”

    太后被他堵得无言以对,刘子毓又呵呵冷笑“所以,朕不仅准了她的请奏,还让她抽丝剥茧好好地去清理整饬,母后,您老人家岁数也大了,有些事情,能少操心就少操些心吧。”

    太后气得脸上阵青阵白,想要再说些什么终究也找不出合适的词儿。这是个心狠手辣、翻脸就不认人的皇帝,她以前养了他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在他手下提心吊胆过日子。而且老实说,现如今他对那女人是怎么个态度她不关心,只要一切不冒犯她的尊威和利益就可,但是,要说清查六局,这事儿可就

    “唔呕”

    正想着,突然,一阵发呕反胃的声音惊扰了她的神思,太后回神一看,却是皇后正偏着头,弯着腰,帕子捂着嘴很不舒服的样子。她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阿兮急忙笑道“呀,太后娘娘,瞧皇后娘娘这样子,别是有喜了吧”

    太后眼睛陡然一亮,她看看刘子毓,又看看皇后,喜道“清儿,有多久日子了”

    皇后拍了拍胸口,涨红着脸重又坐好了位置,表情尴尬地望望刘子毓,低声道“嬷嬷玩笑了,哪有这回事儿就是臣媳最近脾胃有些不舒服,恰好刚才喝了点酸梅汤,所以”

    “那就是了”太后高兴笑道“你这孩子也忒迟钝了怎么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哀家一声哀家前几天还和阿兮抱怨着说,为何你们俩成亲都那么久了还没动静正要打算和你们商议秀女的事儿,现在可好了,要是真怀了龙裔,哀家这颗心也就落实了”

    太后心情大好,就这么滔滔不绝地说着,皇后双颊酡红,赶紧又要打断,然而,哪里有她说话的余地,太后唤了声“阿兮”,便心情愉悦地吩咐着说“去,命人将太医院最好的两名太医传过来,让他们即刻来为皇后诊脉。”

    皇后脸红得不像样子,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她抬头,急忙将目光向刘子毓投去。刘子毓依旧微微笑着,接过太监奉来的巾帕拭了拭嘴角,脸上风轻云淡,根本没有把这件事当一回事儿。

    “母后,臣媳”

    她蹙着眉,心里着实委屈难受,揪紧着手中的丝帕正要说些什么,这时,两名太医已经被人带了过来,无奈之下,皇后只得伸出手腕,任由太医为她验证自己到底有孕没孕的真实性。

    “回太后,回皇上皇后,依娘娘的脉象看来,臣觉得,如果妊期太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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