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清润,如山石间流动的泉水,却隐隐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几步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人。那壮汉闻言不由放手,却又马上勃然大怒,他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小女孩也闻声望去,入目却是眩目的光华,她使劲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这么好看的脸,不似这人间所有吧如玉的面容隽秀高远,长身玉立,素衣广袖,立在街角。阳光透过嶙峋的枝丫,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西风挥舞着地上的落叶,在他身侧打着旋儿飘过,他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不动如山,如同一幅世间最完美的画卷。
两个壮汉本来想扑上去殴打此人,却为他的气势所夺,终于对视一眼,跺了跺脚,从旁边灰溜溜地走了。小女孩松了口气,敛衽庄容拜道“多谢郎君相救。”
“不必多礼,”出声的却是站在他身侧穿着蓝衣的郎君,清亮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笑意,转头道“怎么,你不总是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吗怎么如今倒是动了恻隐之心了”白衣郎君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难道你看不出,她有仙缘”
蓝衣郎君“哦”了一声,转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下小女孩,点了点头,摸着下巴,拖长声音道“原来你是顺天应人之举啊”
小女孩听得有些呆了,仙缘,她怎么有些听不懂啊以前在族里上学,也听到过书生入山遇仙,樵夫观棋完毕发现斧头柄腐烂的故事,听听也就罢了,难道这世上真有神仙还是自己听错了
白衣郎君不再理他,悠远明澈的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又似穿透她落在极远处,轻轻道“你,可愿随我修仙”
“我愿意。”小女孩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大脑也停止了运转,不论这个遭遇多么荒谬,又或是多么离奇,多么难以置信,此时此刻,她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只听“啧啧”两声,蓝衣郎君不知从哪里抽出柄折扇,啪的一声击在自己左掌掌心,琅华的这张脸,真是能骗死人不赔命,让他们这些颜值稍弱的神仙,情何以堪啊。
“你叫什么名字”
“萧青妩。”
这几日对萧青妩而言,有如做梦一般。前几日还以为,乱世中的自己也逃脱不过人如草芥的命运,却意外地被琅华和玉清二位真君所救。饱餐一顿又盥洗干净后,她便随着两位真君游历,这日到达了东海。
这是萧青妩第一次看到大海,烟波浩淼,无边无际,远处海天相接处,一片蓝色,分不清何处是天空,何处是大海。一层层波浪从远处涌来,拍击着沙滩,撞击在礁石上,化作千堆雪。朝阳斜斜地映射在海面上,把波浪染成了粼粼的红色,远处有不少海鸥在空中滑翔,上下翻飞着划出优美的弧线。
“很壮观吧,” 玉清真君看了看萧青妩,小女孩清丽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惊叹,不禁呵呵一笑,“青妩,你可知我们要去哪里”
“不是去君上的居所,流波宫吗”
“对,本君再考考你,流波宫在哪里”
萧青妩轻轻“啊”了一声,目中迸射出神采,“难道便是在这东海深处”
玉清真君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却有点促狭地说“的确在东海深处,但却在东海之上。”
东海之上那怎么过去啊瞟了眼萧青妩震惊得有些迷茫的小脸,琅华的唇角也不禁轻勾,他们这几日在凡间,并未使用任何法术,更别说仙家手段了。
轻轻掐了个指诀,五彩的云气便在他身边迅速地聚集,越变越厚,玉清真君连忙道“琅华,弄大一点,我还想睡个觉呢” 琅华真君也不理他,直到云气聚集到大约小船大小,才收了指决,站了上去,道“都上来吧”
初次看到仙家手段,萧青妩早已经无法思考,只听“嗖”的一声,玉清真君从她身边窜了上去,再一眨眼,他已经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抬脚轻轻踏上这五彩云朵。脚下软软的,有如踩着厚厚的羊毛垫子,却又令人觉得无比的绵实。
刚刚在琅华真君的身后站好,下一刻,她已经身在半空了,萧青妩“呀”的一声,害怕地闭上了眼睛,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而海浪声却渐渐远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双目,朝下一看,双足周围缭绕着五彩的云絮,前下方是蔚蓝的大海。琅华真君就立在她身前,他素白的衣袂和广袖向后飘拂着,说不尽的高华气度。
作者有话要说
之间的是梦境部分,这部分是对过去的真实回忆,希望我表达清楚了
第14章 梦境之婚姻含小雷小剧场
“她如今如何了”琅华立在萧青妩榻前,侧首问道。
许香琼道“回君上,还是老样子,这一日青妩仍未醒来。”盘桓在床头的小雷也连连点头,似乎在附和许香琼的话。
自从三日前,萧青妩在仙宴上被刺伤后,琅华便从流波宫召来了许香琼,就近照顾她。听到她的回答,他微微蹙眉,就势坐在榻沿上,伸指探向她的腕脉,魔气和媚毒依旧交织纠缠在一起,深深地浸入了她的全身经脉,但比之三日前,却已经弱了不少,看来已经被慢慢化去了。
虽然他可以用仙力把浸入她体内的魔气与媚毒一并强行驱除,但在这种情况下,反而会损伤到她的身体,不如等它们自行慢慢化去。琅华收回手,榻上的萧青妩忽然动了动,声音微弱,“君上。”琅华转头看去,阿妩却仍然双目闭着,其实并未醒来。
他轻轻一叹,正要起身离去,却听她又喃喃叫道“君上,”和前次相比,她的声音低哑而娇柔,脸上也显出了些许红潮,同时双手无意识地乱抓,右手抓住了他的左臂,便紧紧握住不放了。
琅华微微一怔,便已经了然,吩咐道“退下吧。”又冷冷地瞟了盘踞在床头的小雷一眼。许香琼连忙躬身退出殿外,小雷也吓得溜下了床头,无声无息地游走到离榻最远的一处殿角,缩成了一团,还把头藏到了尾巴下面。
阿妩的脸更红了,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她的整个身子都向他的手臂蹭了过来,无意识地摩擦着,他已经可以隔着层层纱衣,感觉到她的柔软。“君上,”她还在呢喃着,声音低回婉转,仿佛这两字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琅华垂下眼帘,右手伸指点向萧青妩的眉心,一抹清光瞬时进入她的体内,她停止了蠕动,脸也不那么红了,只是还紧紧地抓住琅华的手臂不放。过得片刻,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伴随着温柔的低语,“君上。”
琅华心中忽然一动,分出一抹神念,进入了萧青妩的识海。
幽深的巷道干净整洁,路面由青石板铺成,上面刻着岁月的痕迹,被打扫得一尘不然。越靠近最深处的宅院,车马越多,从朱门深院中飘来淡淡的沉香味道,还隐隐有丝竹之声传来。
“萧家要嫁小女了”
“哦,是嫁给那户人家”
“还能是谁家,当然是士族之首的王家了看,那王家郎君来接亲了”
一行少年郎君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一位宽袍广袖的白衣少年,下了马车,踏着紫檀木屐款款行来。虽然是大婚之日,他依然全身素衣如雪,只是乌黑的鬓角上簪了一朵深红色开得正盛的桃花,给他添了不少喜意和艳色。他停在离门口的两丈外,负着双手,微微含着笑意,看着朱红色的大门。他的面容清隽无双,他的双眸清澈高远,琅华并不意外地发现,那少年长得和他自己一模一样。
一行少年纷纷起哄,闹着要萧家开门。高墙内的女方亲友却不断刁难。不得已,新郎作了数首催妆诗,还当众抚琴一曲凤求凰,引来一片喝彩声。朱门终于开了,全身红妆,手执纨扇遮面的新妇在女方亲戚的簇拥下行了出来。少年迎了新妇,一行人又乘车迤逦来到另外一处更加幽深古朴的巷子,进了里面的高门大院。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夫妻交拜,一阵喧闹之后,新人双双入了洞房。
新妇娇羞地垂首坐在榻前,少年笑了笑,伸手拨开新妇遮面用的扇子,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一张清丽妩媚的脸在灯光下暴露无遗,正是阿妩。
少年叫了声,“阿妩。”琅华已不奇怪,他的声音也和自己一模一样。
阿妩的睫毛轻颤,抬起臻首,轻轻应着刚刚托付了一生的良人,只是,她叫的不是“郎君”,不是“夫君”,而是“君上”。
少年微微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只通体翠绿的玉镯,亲手套在了阿妩素白的手腕上。
琅华不由地微微一叹,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看看榻上阿妩的脸,正微微露着温柔羞涩的笑意,显然是沉浸在了她自己的梦境之中。
梦仍然在继续
“君上”和萧青妩已经成婚两载。夫唱妇随,岁月静好,阿妩对“君上”温柔如水,对他的话几乎从不违拗。而他也对她极为宠爱,没有像有的世家子弟,婚后不久就广纳姬妾,纵情声色。
这日阿妩正在对镜梳妆,想起昨夜缠绵之后,“君上”答应陪她一起去东都出名灵验的白马寺祈福求子,脸上不禁露出羞涩的笑意。他一向更喜爱道家,如今能陪她去佛寺,实在是难得。却听得贴身婢女来报“夫人,郎君说今日不去白马寺了。”
阿妩手中的梳子顿了一下,问道“怎么回事”
“天台白云观的白云真人来拜访郎君。”据说白云真人是天台山有名的得道真人,很受世人追捧,不少世家子弟都随他学习修道之法,但他却从未主动拜访过任何一家高门大户。
阿妩心中泛起一片疑云,挥退婢女,悄悄来到书房的门外,静静聆听。
“贫道那日见到郎君后,便惊为天人,贫道阅人多矣,但从未见过如郎君这般有修仙资质的人。”
“哦。”
“如若郎君能够摈弃红尘,清心寡欲,随贫道修炼,此生即使不能登仙,延寿几百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况,以贫道看,以郎君的资质,修成长生不老的仙体,实非难事”
自从白云真人走后,“君上”便沉浸在修道之中,终日不是炼丹服药,便是打坐修炼,待她也一日冷淡过一日,已经好久未进她的房了。
阿妩一日比一日憔悴,常常以泪洗面,终于,这日“君上”叫她去书房见他。她连忙细细梳妆打扮一番,画了他平素最爱的梨花妆,带上他新婚时送给她的玉镯,赶到书房。谁知他却已是道士打扮,穿着鹤氅,手持浮尘,神色冰冷地看着她,“阿妩,我们和离吧”
她不能置信地哭倒在地,百般求他,他的神色有了一丝犹豫,却最终恢复了冰冷,“我已决意追求大道,而你仍然青春年少,世家女改嫁的,也不在少数。”说完从几案上掷下一张文书,上书“和离书”三个大字,正是他飘逸的行楷。
说完,“君上”便行向门外,她哭着爬起来,揪住他的袍子下摆,她抓得紧紧的,死也不放手。他扯了几下还没扯动,神色变得有些不耐,抽出腰中悬挂的宝剑,便向下一挥。
小剧场
小雷吐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