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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 第7节

作者:五军 字数:22925 更新:2021-12-21 23:11:26

    谁知道三分钟后,唐易也打了过来。

    “阿姨让我问问,你到家了吗”唐易的声音温凉清冷,顾言廷憋住要出口的一个喷嚏,忙着连连点头,“到了”

    唐易没有说话。

    雨声从淅沥沥变成了哗啦啦,顾言廷揉了揉鼻子,往干燥的地方缩了缩。谁知道一点响动,唐易也听到了。

    “你在哪儿,”唐易突然开口,“你该不会还没走吧。”

    很明显的陈述句,唐易笃定一件事情时才会用的口气。顾言廷下意识就想承认,可是忽然又想到了唐易见他就要走的嫌弃表情,还有连影子都要分清楚的冷淡。

    他哈哈的笑了两声,故作轻松的说,“怎么可能,我早到家了,正准备洗热水澡呢”

    “那你洗一个给我听听,”唐易语气淡然,“打开水龙头,放放动静就行。”

    “”顾言廷抬头看了看雨幕,又低头瞅了瞅自己,“唐易”

    “回来吧。”唐易叹了口气,“这是你家。”

    顾言廷一路抱着包冒雨跑回了家里,开门的顾妈妈被吓了一跳,显然还没从儿子在家洗着澡和儿子浑身湿透地跑回来中转过弯来。

    顾言廷只含糊着说自己落了特别重要的东西,然后就打着喷嚏钻进了浴室。

    再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关了灯。次卧的门留了一条缝,顾言廷裹着浴巾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们。

    唐易已经睡了,自己裹了一床被子贴着墙,俩人的床中间还能再塞下一个。顾言廷回来的路上脑子里满满的是唐易的那句叹息。

    这是你家。

    所以这不是我家。

    原本在顾言廷眼里,唐易的孤儿身份和林锐的单亲身份并没什么本质的不同。他大学的时候也跟着去过福利院,跟同学一起带几个组的小孩子玩游戏,或者跟他们一起做手工。

    可是他很难在那些眼神怯弱恐惧的孩子身上找到唐易的影子。唐易更像是在富庶之家长大的贵公子,还得是长大之后父母离婚,而不是双亡的那样。他一直都是温和睿智的,极少有负面情绪。对此骚胖曾摇头摆尾的显摆过一段。

    他说,有时越是遭遇过不幸的人笑的越灿烂。因为他知道什么是痛苦,他不想让别人也遭遇。

    顾言廷为这句狗屁不通的话还崇拜了骚胖好一段时间,直到骚胖自我感觉良好的开始在他身边卖鸡汤卖出了一颗老鼠屎。

    那颗老鼠屎的意思就是,唾手可得不是个好词,你看,唾就是唾沫的唾,唾弃的唾,这意味着唾手可得的东西都不会太珍惜,早晚会遭到唾弃。

    骚胖当时十分荡漾的看了顾言廷一眼说,老大,嫂子对你来说,就是太唾手可得了,你小心。

    那个醉酒的午夜,顾言廷摸着电话迷迷糊糊的给唐易打过去,等意识到原来俩人分手后,脑子里就想起了骚胖的那句铁断直言。

    于是他说,“唐易,我们不分手了好不好”还有半句话唐易没听到,顾言廷只说给了空气听。

    “我哪里做错了你说,我改不行吗我以后好好珍惜你。”

    顾言廷踮着脚走进屋里,把门又轻轻的关过去,反锁了一下。唐易给他留了一盏小台灯,台灯下面放着一本蓝色的小书,顾言廷远远了瞄了一眼,书名是瓦尔登湖。

    台灯的光线十分柔和,顾言廷把亮度慢慢调暗,等光线微弱到仅能隐约看到东西的轮廓时,他才轻轻的坐到床上,然后在唐易的背后躺了下来。

    唐易把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包袱,只露着头在外面,还是背对着顾言廷的。顾言廷蹑手蹑脚的躺下去,一转头只能看见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秋天盖的还是薄被子,唐易纤长的体型即便裹了一圈后也十分惹眼,顾言廷起初还在为俩人的现状焦心惆怅,扭头过看见唐易躺在双人床的那头,闻着唐易常用的洗发水的清爽香气,不知道怎么体内就窜起了一股邪火。

    他不敢随便动,于是深邃的双眼目光渐渐变的黑沉,一瞬不瞬的盯着唐易的背影。脑海里全是往日俩人在床上嬉笑打闹的片段。唐易上次来的时候,顾言廷等隔壁的父母睡熟后,兽性大发的半夜把唐易活活给干醒了。

    那双漂亮的凤眸情动时微微敛起的模样是顾言廷最爱的,水光滟潋下,唐易无意识的哼一声都能让他腿软半天。

    顾言廷也曾有过躺在林锐身边的机会,那时候他还是表白后被拒了没多久,林锐参加聚会被灌醉,顾言廷把他送回家。林锐的妈妈那天不在,继父也不知道正翻滚在哪个小明星的床上。林锐醉的厉害,拉着他不让走,后来又自己脱了个精光进被窝,全程都紧抓着顾言廷的手腕没放。

    顾言廷当时面如中烧的扭头,等被林锐扯着躺下后,整晚都在小心翼翼琢磨着要把自己的手腕抽回来。

    他送林锐回去的时候,聚会的那帮人便都暧昧的起哄了一番。等过几天大家知道顾言廷竟然就扯会手腕呼呼睡了一晚上之后,顿时个个笑的捶胸顿足拍大腿,更有甚者问顾言廷要不要去男科医院看看。

    事实证明顾言廷不仅不萎,在某方面的能力和花样可谓是登峰造极。唐易平时衣着端严,衬衣纽扣都要扣到最上面一颗,黑框眼镜更是方方整整,顾言廷在这方面食髓知味之后,最哎做的就是趁唐易衣衫整洁满脸禁欲的时候当恶霸,半强迫的把人推倒在地上撕衣服。

    俩人生活中唐易大小事情都掌有着绝对主权,然而在这方面的生活上却从来没有对顾言廷置喙过一二。顾言廷偶尔也不无得意的指着顾小廷,色眯眯的趴在唐易耳边低声说,“咱俩之间本无联系,全靠它在撑。”

    夜色渐浓,外面的雨声都带着欲语还休的暧昧,从上次和唐易冷战到现在已经隔了一个多月,顾言廷头一次觉得夜晚这么难捱,而让他难眠的人偏偏又离得这么近,清浅均匀的呼吸时,骨骼里都散发着诱惑的气味。

    他咬牙扯了扯裤衩,深呼吸两下,等身上细细密密的汗有了消退的意思后,才轻轻的往床的中间挪了下。见没有惊醒睡着的人,又翻过了身子,用胳膊撑着头,另一只手虚虚的隔着被子,环住了唐易的腰。

    唐易摘掉眼镜后的凤眸此刻轻轻闭阖,挺秀的鼻梁下是薄而紧闭的嘴唇。顾言廷沉沉的注视着他的睡颜,往前挪了一点点,胳膊下意识的紧了紧,想要把人揽到怀里来,又怕因此惊醒他,换来白日的冷眉横对,又不舍的松了松。

    没过多久撑着头的那边胳膊就酸了,整个人还有些犯困,顾言廷贪恋的看着唐易埋在被子里的半边脸舍不得动,又撑了一会儿后,感觉喘气都有些不匀了。

    唐易微微动了一下,顾言廷吓了一跳忙扑棱一下躺平了回来,收胳膊收腿的时候屏息敛目一气呵成,只是动作虽快,平躺回去的时候还是咚了一声。

    唐易那边动了一下就没反应了。顾言廷憋了半天,终于悄悄的松了一口大长气。

    然后,他就听到唐易十分平静的说,“离我远点,顾言廷。”

    “”顾言廷有些心虚,还有些莫名的恼怒。

    唐易已经换成了平躺的姿势,他伸出胳膊轻轻拍了下被子,顾言廷先是注意到唐易身上还穿着衣服,然后顺着他的动作,发现唐易拍的是他刚刚搂过的地方。

    “你没睡吗”顾言廷忍不住问了一句。

    唐易的回答少了些剑拔弩张,低低的嗯了一声,“没睡死。”

    没睡死那就是刚刚的事情他都知道了。顾言廷愣了一会儿,察觉到了在黑暗中唐易似乎变的好说话了很多,一时间有好多话要说,但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他有些烦闷的从脚头上扯过另一条被子先把自己盖住,等身体慢慢暖和过来之后,才闷闷的问道,“咱俩,过不下去了吗”

    唐易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他,“过不下去了。”

    “是因为林锐吗”

    顾言廷至今不是很能理解唐易的想法。

    他之前短暂的接触过混圈的人,看对眼去开房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时候是在各种各样的群里聊天,旅游的,海购的,美食的,这些群最大的功劳便是让彼此见识了天南海北各种飞来飞去,千里送菊的人。

    平时像他和唐易一样安稳过日子,本身就是少数,这里面彼此都是初恋初夜,严苛到连个精神寄托都没有的,更是凤毛麟角了。

    不过他知道不管自己是否理解,如果不把林锐这一关给过了,唐易就真的再也不会来了。

    顾言廷琢磨了一下,小声说道,“要是为了这个,我可以少见他。”他又想了想,有些艰难的开口,“我也可以,试着不见他。”

    唐易躺在原地纹丝不动,呼吸都没变一点。

    黑暗里沉默的对峙了半天之后,唐易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顾言廷觉得那是自己仅有的最后一点把握了,唐易要是还不松口,他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唐易还是开口了,他说,“林锐不是你的心头肉吗你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了。”

    “他没有你重要,”顾言廷福至心灵的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忙小心翼翼的说,“我还,我还不想和你分手。”

    “哦。”

    “”

    “可是我想分了。”唐易说道,“没有林锐,我也不想要你了。”

    “”顾言廷明显的感到自己心口一疼,随后是巨大的冰凉的痛意,纷涌而至。

    “言廷,我早晚会接受一段新的感情。或许你也应该试试,尝试着接受下别人。”唐易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过去的再好都过去了,我不想留恋,你也别去提醒我。”

    第二天一早,唐易在顾家吃了最后一顿早饭,便拜别了顾家爸妈。

    顾言廷昨晚忽然发起了高烧,躺床上还没起,顾妈妈把粥给他端进去,就见一晚上的功夫,顾言廷的脸色就白的有些惨淡了。

    “妈,唐易走了”顾言廷嘶哑着开口,用手挡着头顶的阳光,半睁着眼睛问顾妈妈。

    顾妈妈从没见过他这么虚弱的时候,虽然知道不过是淋了雨感冒,还是心疼的鼻子一酸。她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挺要好的俩人发生了什么,只能如实说道,“走了,刚走了五分钟。”

    “那你看看,他都带了些什么来。”顾言廷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有没有给我的。”

    顾妈妈不明所以,按按眼角,催促着他早点吃粥后还是如他所愿去了客厅。

    唐易带的东西不少,给顾妈妈的是几样营养品,给顾爸爸的则是泡酒的老山参等几种药材,还有一盒包浆温润的象棋。顾妈妈把东西一样一样拿过来,忍不住有些心疼,这些东西随便一样拿出来都得几千,唐易一下买这么多,一年统共才能挣多少钱啊

    这是人家不想占便宜,白吃饭啊

    顾妈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继续往后翻。最后果然看见了一个行李包。上面贴着顾言廷三个字。

    “言廷,还真有。”顾妈妈提了提,包还挺沉,于是使使劲给他拖进了卧室里,“妈给你放到这了啊。要不要帮你拆开看看”

    顾言廷躺在床上没动,目光落到那个行李包上的时候,像是被烫到一般猛的眯了眯眼。

    “不用,”他哑着嗓子说,“我自己看。”

    唐易回到t城的时候正赶上沈凡开车来找他。沈家在相距不远的c市,坐飞机两个小时就能到。沈凡的母亲离婚后自己在c市开了一家茶馆,后来考了评茶师各种证后又借着人脉把档次提了上去,慢慢经营成了高档的会所。

    平时来这里的不乏真正的圈中贵妇,身段婀娜举止优雅,年龄从三十到六七十不等,个个都极为注重身份,说话声都跟叫魂儿似的轻且柔。

    沈凡考虑周全,根据沈母的喜好提前替唐易买好了礼物,是一对朋友从拍卖会上得的翡翠镯子。唐易虽通人情世故,但是这些年沈母的眼光早已养刁,沈凡不想让他破费。更不想他万一买的入不了沈母的眼,再让母亲因此露出什么表情,伤了唐易的心。

    唐易知道沈凡的好意,也没坚持就收下了。然后在去机场之前从商场买了两只价值不菲的钢笔,顺手塞了一只到沈凡的手里。

    “哎,你又何苦。”沈凡平日的确喜欢用钢笔,但是还没夸张到这个也用奢侈品的地步。唐易这么做有些显得见外,让他感觉怪怪的。

    唐易闻言看他一眼,笑笑没说话。

    沈凡拿过来又瞧了瞧,才发现唐易竟然选的是ef尖。这么快的进去了一趟,能直接买给他适合中文书写的笔尖,这叫沈凡挺意外的。

    唐易看他愣了一下,显然发现了,便笑着解释,“我是给别人买,顺道给你也捎着的。”

    沈凡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就是光秃秃的一支笔和店里赠送的墨水。唐易手里拿的却是精心包装的盒子和手袋。

    “哎,你要送谁啊”沈凡忍不住看他一眼,酸溜溜的问,“这么大的礼,要干嘛”

    “回礼啊,”唐易笑了笑,“九十九朵玫瑰的那个。”

    沈凡一脸震惊的跟着唐易到了机场,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周昊穿着风衣,怀里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手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

    父子俩像是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一样,周维维嘴里喊着巧克力,大眼睛灵动的转悠两下,鼓着圆滚滚的腮帮子像是个无辜的小仓鼠。

    周昊则穿着浅色的线衣长裤,同色系偏深一点的风衣一直超过膝盖。他单手就抱起了周维维,另一只手则闲适的抄在风衣口袋里,似乎这个孩子几十斤的重量根本不值一提。

    男人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成熟魅力比英俊二字更为耀眼夺目,人来人往之间,不少男男女女都忍不住朝这边频频注视,周昊深邃冷然的眼睛一直没什么表情,直到转身看到唐易笑着走来时,嘴角才微微一弯,脸上的表情如冬雪逢春一般,融了满脸的柔情蜜意。

    那表情看的沈凡一个激灵。他有些警惕的跟着唐易后面,随后,就见唐易已经把手袋递给了周昊。

    “唐苏苏,我想shi你啦”周维维早就笑的找不到眼睛了,笑嘻嘻的从周昊身上扑过去,搂住了唐易的脖子,很响亮的吧唧了一声。

    “亲亲”

    小孩子的嘴巴上还带着巧克力,口水印到唐易的侧脸上黏糊糊的顿时让唐易苦笑不得。

    唐易抬头撞见周昊似笑非笑的眼睛,正想打招呼,就见周昊微微低头,一阵清爽的气息猝不及防包裹了他。

    周昊接着周维维抱唐易的巧劲,顺手把人拉到了自己怀里。然后轻笑一声,也印在了刚刚周维维吧唧过的地方。

    干燥温热的吻轻轻落下又很快的离开。唐易身子一僵,就听耳边传来一声低笑,“我也想死你了。”

    第21章 三六九等,我们还在下面。

    沈凡这趟走的无比闹心,周昊的父母近两年也迁居到了c市,这次他带着周维维回去,便是奉了二老的命令让他们见见孙子的。

    周昊的航班和唐易的不是一班,早落地了半个小时后,父子俩便等在了候机楼。沈凡脸色阴沉的跟唐易并肩走出来的时候,差点没当场跟周昊翻脸。

    只可惜后者并不惧他,而他身边的小男孩显然也早早的学会了看人眼色,委委屈屈的拽了下沈凡的衣角,软软的喊了声“苏苏”。

    小孩白白嫩嫩的,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充满灵气,稍稍瘪嘴就是风雨欲来的架势,沈凡不等心软,唐易已经先把周维维抱了起来。

    “维维怎么还在这啊”

    “在等苏苏”

    沈凡感觉自己的心软都要被狗吃了,此刻看这个小孩简直无比的讨厌。眼看着唐易有倒戈被拐的架势,他先一把拦住了,“唐易,我妈都在家里等着了。”

    唐易怔了一下,捏了捏周维维的小脸蛋,看了周昊一眼。

    周昊已经把孩子接了过来,唇角带笑的说,“我就是看看你。”

    “看什么看卧槽有什么好看的他当他演电视剧吗”沈凡在车里简直要出离愤怒了。前来接机的老司机频频回头看他,差点闯了红灯。

    唐易用手撑着车窗,惊奇的看了他一眼,“你激动什么”

    “我激动什么我能激动什么上飞机前那么多人,人来人往的他就能直接照你脸上亲啊脸呢那么多人”

    老司机一哆嗦,目光又从后视镜里飘乎乎的落到了唐易的身上。

    沈凡犹自不觉,咬牙切齿的铁青着脸,“前前后后才多久啊那边亲完了中间隔这点飞行时间下飞机还得看看周昊简直哎”

    简直是什么沈凡没说完,他气急败坏的在车里嚷嚷一通,一抬头才想起来开车的是家里的老司机而不是自己的助手。而老司机在听到周昊的名字后,手下一抖,吱的一下差点亲到路边的行道树上。

    好在之后的时间里沈凡保持了沉默,唐易则似乎事不关己的拿着手机给发祝福短信的几个朋友挨个回信息,临了还不忘给公司的几个大客户发一遍祝福短信。这一路才算平稳安全的到了地方。

    快到沈家时,唐易这边才忙完。他看了气哼哼的沈凡一眼,抬眼问道,“说完了”

    沈凡看他一眼,做总结性补充,“他可不是个好东西。”

    “这不正好吗”唐易笑了笑,“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家只有沈母自己在,如今虽然沈凡接手了er,母子俩和沈父的关系却没什么改善。唐易过来一趟倒是显得家里多了点人气,沈母亲自洗手做羹,看俩人吃下了,才忙着去了会所。

    沈凡没把唐易的来历说清楚。找到弟弟和弟妹是沈母的心病,如今唐易还没确认身份,他还不能贸贸然这么说。即便唐易确定身份了,沈凡也不确定要不要告诉沈母。

    毕竟,如果唐易真是他的堂弟,那叔叔小两口,很可能是遭遇不测了。

    饭后唐易跟在沈凡的身后参观了一下这个不算大的宅子。这里是沈母离婚后看好的一处老房子,一共三层楼,当初买的时候房子还不值钱,母子俩当时没什么地方去,沈母一心就想住个好的,结果捡了这么个便宜。现在光这处房子的市值就不知道翻了多少倍了。

    房子前面有个院子,被整修成了花园,还搭了葡萄架。房子周围单独建了一圈欧式的外墙,从大门开始都是各种高科技的智能安保设备。

    沈凡带着唐易参观到花园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一簇开的正好的花儿说,“这花儿我妈很喜欢,是会所里一位常去的女士赠送的。”

    唐易不明所以,看了那开的袅袅婷婷的一簇玫红一眼,哦了一声。

    “那位女士因有赠花之谊,被大美女带到家里来坐过一次客。结果自此看上了这宅子,不惜出双倍价钱要买回去。”大美女是沈凡是沈母的称呼,唐易听着挺新奇。不过显然沈凡不是简单的聊聊家常,于是唐易在他身后站定了。

    沈凡也站住了,笑了笑,“当然,美女同志没卖。这事儿终究闹的不太好,最后送了那位女士一张六万元的消费卡,这事才算善终。”

    “这花多少钱”唐易惊讶了一下,事情起源不过是一盆花,到了最后白搭了这么多钱进去。

    “这花,搁市场里买的话,也就二百。”沈凡啧了一声,“但是最后事了了,那女士每次去会所,大美女还是得陪着笑。”

    沈凡笑笑,“这就是社会。对方的来历大,给你递了台阶你不走,那就是拆台。甭管前面是她横刀夺爱还是我家不识抬举。有人的地方势必就会有三六九等,人各有归属,看人脸色办事实在是再实在不过的真理了。”

    沈凡难得心平气静的和唐易聊道理,这会儿不苟言笑的样子,倒是挺有几分威势的。

    唐易知道他话里有话,笑着说,“然后呢”

    “然后”沈凡顿了一下,“我怕我说话你不爱听,也怕你觉得我还没资格对你指手画脚。但是我的确是想为你好,这些话,你能听进去就听进去,听不进去,也别跟我再生分了。”

    沈凡叹了口气,“我不理解你为什么喜欢男人,之前我有一段时间都是相当排斥这个群体。虽然后来了解了一些事情,让我改变了想法,但是不得不说,这个社会,对你们的包容度并不多,说是歧视也不为过。”

    唐易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是。”

    “你实在喜欢,我也没有权利去干涉。但是”沈凡沉默了半响,才看过来,“你确定,你要和周昊发展吗”

    “周昊有问题”

    “现在还没有。”沈凡随手掐断了一片葡萄叶,目光沉了沉,“但是如果有了,我恐怕也保护不了你。周家就是高我们一等的人,三六九等,我们还在下面。”

    沈凡对周昊的了解并不少。

    实际上,周昊本人并没有可以指摘之处,他甚至堪称年轻有为的富二代的终极模范,很多方面连沈凡都自叹不如。

    沈凡接触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大学毕业,那时候他便知道公司董事会成员中,有一名年龄和他相当的青年,手腕狠辣,却又做事滴水不漏。

    沈凡自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如何做一名善良正直的好青年,坑蒙拐骗绝不染指,对人都怀有一颗宽容之心,以德报怨,知恩图报把当时沈凡的脑瓜掰开,里面留下的各种理念印刷出来,妥妥的可以作为当代青年道德模范的教科书。

    可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沈凡之父沈作元虽然愚孝,经商一道却颇有天分,否则也不可能办起er。他这些年扮猪吃老虎的当着董事,深知商道诡谲,沈凡的性子肯定担不起来,所以便让沈凡自己锻炼了五年。

    这五年沈凡眼睁睁的看着沈作元如何装疯卖傻,祸水东引,也眼睁睁地见识了周昊雷霆万钧的很辣手腕,并默不作声从他身上学了不少。

    如今沈家依然是er的最大股东,离不开周昊背后的支持。但是沈家如今如履薄冰的危险现状,却也是周昊纵容其他股东的结果。沈凡相当一段时间内都把周昊列为了自己的头号对手,直到后来他了解到了周家的情况。

    还真是应了他开头的那句话。

    是人的地方就会划分三六九等。

    比如林锐,林锐的生母和继父是合法夫妻,林锐本身的存款并不会少。从国外镀金回来,只要他继父稍稍用力,他所得的资源势必要高出唐易和顾言廷不少。

    但他的继子身份和王总的势力还要比沈家弱一截,所以林锐诸多事宜上都要仰仗于沈凡。

    但是同样,沈凡的那点家底也和周昊没法比。周家有自己的产业,周昊虽不是独子,但是er的股份不过是周父买下来送给儿子玩玩的东西。这些年周昊用在er上的精力很少,大部分都在打点自己的买卖。然而即便这样,沈凡也要用尽全力才能渐渐消除周昊在er的影响。

    高攀不易,低就更难。

    “你不是为了和顾言廷赌气才和周昊走近的吧”沈凡回头问道。

    “不是,”唐易叹了口气,“顾言廷不会再和我联系了。犯不着。”

    “那你真要和周昊交往”

    “看看吧,”唐易忽然笑了笑,“是不是公司有规定,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他不等沈凡回答,又飞快的说,“如果是这样,到时候我会递交辞呈。”

    第22章 “可以,”唐易轻咳一声,“祝你好运。”

    连辞呈的事情都想好了,沈凡心里凉了一截。唐易这么说有一半是真打算和周昊试试了,还有一半,是怕给沈家添麻烦。

    其实沈凡内心也有隐忧,他如今能凭借的平台只有现在的这一家公司,男人都想拥有自己的商业帝国,然后在这个帝国里称王称霸无所不能。沈凡深知自己的内心也有一头尚未放出的猛兽,在这头猛兽的虎视眈眈之下,他甚至容不得父亲沈作元的插手。唐易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弟弟,也是他看中的合作伙伴。

    假如唐易不是现在能够独挡一面的唐易,而是林锐或者顾言廷的样子,沈凡都不会如此轻率直接的表明来意,甚至越俎代庖的插手到了唐易的私生活。

    他不知道唐易是否清楚这点。现在他们俩的关系奇妙的维持在一个不熟悉却又有些亲昵的程度上。这主要是唐易有意退让的结果,从那天说开后,虽然唐易对认亲这种事情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衷,但是在沈凡对他的私事评头论足甚至加以干涉时,他表现出来的都是带点新奇的宽容。

    这点宽容来自于他对亲情的渴望,正如唐易对周维维的态度多半是因为在小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样的唐易让人心疼,却很难保证在绝对利益面前不被人利用。

    沈凡忽然感到了一阵头疼,唐易垂手而立在葡萄架下,眉眼恬淡的样子实在让他难以提出更加苛刻的要求。于是他沉默了一下,只能说,“我希望你过的好一点。”

    唐易也希望自己能过的好一点,他自己也没料到对上一段感情的结束能如此的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他也相信顾言廷看到他留下的东西时,也定能清楚他的决然。这份决然难免伤人,可是叫他轻松。这样面对周昊的时候,还能少一些的负罪感。

    对此周昊只是淡然的笑笑,彼时是他去顾家的前一天,周昊开车请他吃饭。唐易理所当然的要拒绝,只是周昊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他降下车窗,递过来一份装裱精美的文件,打开之后里面却是一张农村校舍的影印图像,校门口还立着当初唐易上学时的那块大青石,据说是因为学校门口出过几次人命,校长顶着一头的白头发去请来的“泰山石敢当”,压阵辟邪。

    当初唐易入学的时候,就靠在那块大石头上,满面沟壑的校长一手牵着尚还怯懦的他,一手指着大青石慷慨激昂的说,“悠悠天下,自存浩然正气”后面的内容唐易都不记得了,唯独记得“浩然正气”四个字,还是因为那是大青石上刻着的。

    影印资料上学校的样子并没有大变化,后面的校舍还是他当初上学时候的二层楼,只不过粉刷的新了一些。这些年唐易不是没有过回去的想法,他考上大学的时候自己回去过,只可惜他的回归远远没有衣锦还乡的荣耀,当初的老校长早已仙逝,教过他的老师也都在家当起了老头老太太,搬着凳子在门口晒太阳。

    唐易当时还挑了一身最体面的衣服回去,村里认得他的人不多,刚开始都以为是谁家的亲戚,后来见他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后又以为是哪里走错路的外乡人,唐易盘桓许久,又去了小时候自己呆过的井房,看到那坍塌一堆的土坷垃时,才隐隐找到了一点归属感。

    当时他没有能力回报乡里,对他有印象的老人大多只能含糊的用“村头的小子”来称呼他,所以等后来唐易工作有了能力,也没了再次回去的念想。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多姿多彩的,不管贫穷困苦还是富贵显达,亲朋好友邻里纠纷都足以让她们忙不过来,哪里有余地匀给一个蹭了几顿饭的野孩子。唐易觉得自己不回去,还能从灰白的记忆力找出一点可供自己凭悼的人间真情来,那好歹让他能感觉温暖一些。

    “我手下正好有个项目,离着文年小学不远,这次能够资助对方扩校也算是我这个铜臭商人的一点荣幸。”周昊笑着看着唐易,从车窗伸手拉住了后者的手腕,“你可别误会,我没有讨好你的意思。”

    唐易当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这话不免好笑。

    周昊看他笑了也跟着勾着唇角,再次款声邀请,“请问唐经理,我有荣幸请你共进晚餐吗”

    唐易绕到副驾驶上了车,手里拿着项目策划书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周昊征询了他的意见后放了一首舒缓的轻音乐,钢琴曲弹奏的雨水叮咚声很快的让唐易放松了情绪。

    唐易说,“你这样,我挺紧张的。”

    周昊看他一眼,反而笑微微的做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那太好了,我岂不是有机可乘了。”

    唐易“”

    周昊看他不说话,笑了一会儿后又说,“我希望下次考察初中和高中的时候,能有你陪同一起。t城的人太能喝了,我招架不住。”

    “你喝酒了”唐易的惊讶的简直要掉下巴,“和谁”

    “和那个校长啊对方总觉得我不坏好意,最后酒桌上看我趴下了才心满意足的签了合同。”

    “”唐易张了张嘴,忽然说,“跟我没关系吗”有些话听起来自然,说出来却不免脸红,他犹豫了一下,借着周昊的话问,“不是为了讨好我”

    “是也不能承认。”周昊笑意满满,“我总得表现的清高一点。”

    这样的项目完全是公益性质,唐易之前咨询过相关的事宜,知道扩校后后续的师资投入需要的资金更大,按照他现在的收入或许还要干上好几年才能勉强回报一个学校。周昊不动声色的替他安排好,又给了他进可攻退可守的充足余地。

    大概自己走了狗屎运了吧。

    理性如唐易这样的人也不免慨叹,周昊的一切都做的恰到好处,几近完美的让他难以抗拒。

    晚餐的时候俩人的关系终于进了一步,周昊带他去的是朋友开的一家茶餐厅,简约质朴的就餐环境让唐易不自觉的放松下来,于是周昊替他夹起一个虾饺的时候唐易也没有拒绝。

    饭后消食的时候,周昊和唐易对视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过完中秋,我可以追求你吗”

    唐易的手一抖,洒出的热茶微微烫疼了指尖。

    “可以,”唐易轻咳一声,“祝你好运。”

    中秋是个热闹的日子。沈母的会所中秋这天终于歇业。

    大美女一早就回家做起了月饼。模具都是新买的,过程还要跟着网上的来,唐易很自然的过去帮忙,结果做出的个个漂亮的不像样。月饼要放在密闭容器中回油两三天才能吃,沈母兴之所至,忙完了把唐易做的单独封了,兴冲冲的给藏起来了。

    晚上的团圆饭也是三人轮流下的厨,沈凡这个盐和糖不分的人最后炒了个西红柿炒蛋,往外端的时候差点没把大美女的心肝儿给吓出来。

    吃饱喝足之后,唐易忽然收到了周昊的电话,让他出去一趟。沈凡黑着脸要跟着出去,被大美女一把拉了回来。大美女有话要问他,等唐易出门之后,原本挂了一天的嬉笑也没了踪影。

    沈凡有些莫名其妙,又担心唐易一个人出去,忍不住频频向外张望,结果被一巴掌给拍在了背上。

    “说你俩什么关系”大美女柳眉横目,一开口就把沈凡差点噎死。

    他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图,含糊了一下,“朋友啊”

    “屁朋友你跟这么紧跟盯媳妇是的”

    大美女厉声呵斥,骂道一半又怕唐易回来听到,放低了声音再说的时候,就带上了哭腔,“凡凡啊,我就说你这些年都没个女朋友不正常可是你卧室的东西我都看了,也没什么不对的啊你可不能这么对你妈,你妈我还年轻,盼了这么多年就想抱个孙子孙女的,你怎么就能往歪路上走啊”

    “”

    “老孙那个老狐狸,每次都带着他孙女去咱店里哎吆喂人那孩子长的好,你妈我又忍不住抱一次被那老狐狸笑话一次,说我要拐她孩子走。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我”

    大美女悲从中来,看着沈凡一脸的目瞪口呆哭笑不得的样子,又补了一巴掌,“你倒是说话啊”

    “”沈凡被沈母突破天际的想象雷得外焦里嫩,张口都觉得自己洗不白了,“真是朋友”

    “朋友个屁朋友你给人自己睡衣穿朋友你今天就下厨了朋友吃饭的时候你看人一眼吃一口”大美女打死都不信,颤巍巍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沈凡的脑门上,“你就是个口嫌体正直”

    “我”沈凡懵了一下,“什么正直”

    第23章 大过节的你喝的跟条狗似的,人家指不定在哪里快活呢

    唐易出门的时候隐约听到了沈母训斥沈凡的声音,这叫他有些担心。

    周昊专程过来送月饼的,后座带着哭过的周维维。小孩子刚见到了爷爷奶奶,但是爷爷奶奶的家太大,家里陌生人又多,所以他乖巧了两天之后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想妈妈了。这段时间他不止一次的提出想看妈妈,被周昊或哄或讲道理的镇压了回去。这次中秋家宴上面对二十几张陌生的脸,还有五六个打扮光鲜的小孩子,他的孤单和害怕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周昊不擅对付小孩,之前父子俩相安无事一是见面少,周维维哭他也不知道。二是小孩子当时刚经历了被母亲嫌弃,潜意识里害怕也被周昊讨厌,于是小心翼翼的往好处表现。这次当着家里众多长辈亲戚大哭大闹,着实让他头疼了一番。后来要给唐易送月饼的时候才想起来,顺道带着孩子兜了一圈风。

    唐易就在离沈家不远的路口见到了爷俩。周维维扒着车窗喊唐苏苏,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就掉了泪。唐易打开车门把他牵下来,沉默的帮他擦了擦眼睛。

    周维维自己也在努力的擦,可是眼泪越擦越多,像是豆子一样的蹦落一地。他最后索性放手,抱着唐易的腿哭的一抽一抽的。

    周昊无奈的靠在车门上,看着唐易柔声哄孩子的样子目光又不自觉的放软了下来。

    “维维回t城后能见见他妈吗”唐易最终忍不住,转过脸问周昊。

    周昊说,“最好不要。如果不是我还没有孩子,维维肯定不会被周家承认,他那个不靠谱的母亲将来只会拖他后腿。”

    唐易几乎听不懂这句话的涵义,皱了皱眉头。

    周昊看出他疑惑,笑了笑解释,“周家的男人个个眠花宿柳风流成性,留在外面的种不知道有多少。我不知名的兄弟姐妹如今存活在世上的恐怕也不下十个,不过只要出生的时候没被取名冠姓,便都是野种。”

    周昊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平淡却冷冽,隐隐带着嘲讽,似乎对周家男性颇为不齿,唐易知道他在这方面的自律简直和他嘴里的周家男性成两极分化,便只是笑了笑,“敢情你找我,就是为了替你哄孩子”

    “不是,”周昊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和缓了下来,“我过来给你送月饼,还有,中秋快乐。”

    唐易提着月饼回去,进门的时候听到的便是隐隐的哭声。

    沈凡开门的时候有些无奈,简单解释了一下刚刚摊牌的事情。沈母认定他和唐易的关系不一般,甚至言之凿凿的认定沈凡肯定是被压的一个,沈凡对男男的了解仅限于表面的感情需求上,从当妈的嘴里听到各种专业名词差点满脸通红含羞带臊的给跪了。

    他最后忍无可忍的摊牌了一切。沈母先是说了几次让他鉴定了再说,说来说去沈凡正答应的好好的,沈母就忍不住自己先哭了。

    沈母的哭功深厚,第二天唐易要离开的时候还抽抽噎噎的难以自拔。

    “多好的孩子啊”沈母拉着唐易的手细细打量,红着眼说,“细皮嫩肉的”

    唐易“”

    沈母“一看就跟我弟妹一个模子出来的”

    长辈的嘱咐不好搪塞,唐易回到t市后先和沈凡去了趟医院,顺道看了下沈凡在医院的弟弟沈安。

    沈安是沈作元后来跟第二任媳妇生的。第二任媳妇是沈老太太自己给儿子选的,结果结婚之后新媳妇一点不吃她那一套,后来两相争斗中,老太太惨败,最终含恨而逝。沈作元为此和她离了婚。沈安的母亲于是带着离婚打来的不菲财产,风风光光的再嫁给了t城市立医院的副院长。

    谁都没想到沈安和沈凡的关系倒是不错,两家人也多有走动。沈作元心有悔意,回来找沈凡接替自己的时候,还是沈安的母亲劝他,“去啊,不要白不要,便宜了那个死老头子”

    沈安长的胖胖乎乎的,看见唐易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唐先生可算来了,我们科的小护士门都要望眼欲穿了。”

    他现在还是实习阶段,来的时候正好是唐易入院,沈凡让他多照顾照顾,结果被一众小护士当成了唐易的朋友,被扒着各种求八卦。

    唐易被他打趣,于是也忍着笑说,“怎么,也没见有人出来迎接我啊”

    “这两天不行,”沈安换好衣服跟着俩人一起往外走,嘿嘿笑了一下,“这新来了一个帅哥,急性酒精中毒,呶,就那屋。”

    三人从一间格外热闹的病房门口路过,病房的房门是敞开的,唐易刚要回过头去看,就被沈凡拍了一下肩膀。

    “中午去哪儿吃”沈凡问他。

    “土菜馆吧。”唐易想了想,“那家的饼不错,我请客。”

    骚胖眼睁睁的看着唐易从门口走过去,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觉得唐易是看见他和顾言廷的。

    顾言廷脸色铁青的样子显然看见了,还看的比他还清楚。骚胖挪了下臃肿的身体,笑嘻嘻的和护士说,“谢谢姐姐了,以后我一定让嫂子多管着他。”

    有的小护士一听忽然出来了一个“嫂子”,目光闪了闪,又交待了几句就走了。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骚胖看了看顾言廷,后者的眼睛还定定的冲着门口,隔了半天,骚胖才听他喃喃自语道,“果然,唐易”

    顾言廷昨晚上一个人去了酒吧,喝的烂醉如泥。大中秋的胖子这个兄弟也是不容易,去了派出所把人领了出来。出来的时候顾言廷吐的厉害,骚胖语重心长的劝说半天对方都无动无衷,最后骚胖这样的好脾气也忍不住炸了,把他往地上一扔气的跳脚,“老大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就是个男人吗大过节的你喝的跟条狗似的,人家指不定在哪里快活呢”

    顾言廷迷茫又无辜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掐头去尾的回答,“你骗人”

    他振振有词,断断续续的反驳,“我才不是狗狗会去酒吧吗再城里,城里也不让养你你你少蒙我”

    骚胖一口老血被他反驳的噎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只能忿忿地把人往家里拖。他来的时候没开车,这会儿出租车一看是醉汉早就绕道跑远了。骚胖在心里念静心诀努力让自己淡定一点,最后看顾言廷脸色和唇色都有点不对劲,这才灵光一闪叫了120。

    顾言廷和唐易分手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若说这俩人出了什么问题,是个人都会直接想到顾言廷身上。但是这会儿看着他闹的这么惨,骚胖也不忍心落井下石,更何况算起来他是顾言廷的朋友。

    “老大,你”骚胖想了想劝解的话,拉了顾言廷一把。

    这一把让后者很快回神,骚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顾言廷飞快的从床上蹦下去,套上鞋就追出去了。

    唐易选的土菜馆就在医院的斜对面,沈安的工作比较累,唐易选这里就是为了让他能早点吃完回去休息。

    三个人一顿饭有说有笑,沈安简直是段子手,冷不丁就冒出个冷笑话让唐易简直笑的肚子疼。结账的时候沈安先走了,唐易和沈凡说了一下,去了趟洗手间。

    这家土菜馆刚装修过,洗手间弄的富丽堂皇的,可惜只有两个位置。唐易上完厕所刚要洗手,就感到另一个人也闪了进来,随后咔嚓一声落了锁。

    他没有在意,洗完手的时候,一抬脸才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站着顾言廷。

    唐易被他神出鬼没的样子吓了一跳,刚反应过来就见顾言廷大步冲过来,一把扳住他的肩膀翻了过来。俩人顿时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唐易的手上还挂着水,脸上因为吃惊而显得有些茫然的表情让顾言廷有了一瞬间的心悸。然而等他想到了等在外面的人,还是忍不住抓着唐易的领子,咬牙切齿的问,“沈凡,是不是你就是因为他才和我分手的,是不是”

    唐易皱了皱眉头,顿时明白了顾言廷想到哪里去了。

    顾言廷体温高的有些吓人,面色还泛着诡异的潮红,然而抓着唐易衣领的手确却是微微颤抖的。唐易稍微动了动,这才发现他抓的一点都没有力气,这点力道他稍微一挣就能脱身。

    他刚要否认,抬眼就就看见了顾言廷压抑的嘴唇颤抖,眼睛里的竟然都是痛苦的神色。俩人离得太近,彼此的呼吸交错间,都能在对方眼里找到自己的影子。

    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唐易觉得顾言廷是深爱自己的。

    顾言廷的生活顺风顺水,很少见他这么痛苦的时候。这种神色之前唐易在自己的脸上看到过,那是他发现顾言廷给林锐的邮件当天,自己怒急砸了洗手间的镜子,破碎的玻璃中映出的全是自己的狰狞的样子。

    那个样子让唐易自己都觉得可怕,然而最印象深刻的还是眼里的痛苦,失望和背叛的双重折磨,深爱而不得的无助,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交织纠缠,几乎要让唐易发疯。

    他知道自己是迈不过那道坎了,他很难说出原谅还是不原谅这样的话,有些事情就是种到心里的一颗刺,日积月累的被埋进了肉里,表面无恙,内里动一下都生疼。

    这时候即便你剜心去肉,把那刺重新拨出,伤口也要很久的时间才能痊愈。更何况唐易自恃孤傲,顾言廷一下子失去了他的全部信任,剩下的不过是耐性在硬撑。他哪能抛心抛肺的再由他人折腾,宁愿留着这个刺,疼一下告诉自己一声什么亏不能吃。

    唐易犹豫了一下,还没说什么,就见顾言廷腿下一软,拽着他往右边趔趄了一下。他眼疾手快的反手撑住了洗手台,谁知道下一秒顾言廷却环住他的背,抱着他一起倒了下去。

    唐易是照着顾言廷的脸砸下去的,后者着地时候的咕咚声听着挺渗人,顾言廷的手都护着他,恐怕连个缓冲借力都没有。唐易恼火的一拍地就要跳起来骂他神经病。然而在他刚要起范的时候,就感后脑勺一沉,顾言廷压着自己亲了过来。

    这人的唇是滚烫的,唐易一失神的功夫,对方已经含住了他的下唇,随后温热的舌头长驱直入,胡搅蛮缠起来。

    顾言廷亲的毫无章法,一番撕咬让唐易疼的皱了眉头。他不耐烦的伸手推开顾言廷的脸,后者果真没有什么力气,被他一挡就推在了地上。

    狭窄的空间里呼吸渐重,唐易是绝对的视觉系动物,百分百的外貌协会的资深成员。顾言廷此刻面色潮红浑身无力的被他推到在地上,被瓷砖映的十分诱人,如果时间倒推到一个月,唐易倒是很乐意享受这样的美人图,偶尔兽性大发的耍一下流氓。

    可是时间太不凑巧,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忽然伸手压着顾言廷犹自带着水渍的薄唇轻笑了一声,“你刚刚不是问我是不是喜欢沈凡吗”唐易忽然笑了笑,肯定的点了点头,“的确是他。很抱歉才让你知道,和你交往之前我就喜欢他,暗恋了三年。他成熟、优秀、能挣钱还懂浪漫。堂堂省大的校主席,我做梦都想着他。”

    顾言廷脸色刷的就白了。

    “你看看,你哪里比得上人家呢咱俩在一块,家里哪哪都离不开我。我又没有那么喜欢你,新鲜劲过去,其实早就想掰了。”

    唐易十分熟练的说完这段话,忽然伸手拍了拍顾言廷呆滞的脸,冷笑道“怎么,好受吗”

    “你你”顾言廷眼里闪过一丝水光,他努力的睁了睁眼,努力假装平静的问,“是真的”

    唐易看了他一会儿“是。”

    顾言廷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骚胖正在病房里跟邻床的大妈聊天,手里吃着大妈女儿送来的橘子。

    顾言廷的一身病号服已经揉搓了不像样了,脸上还破了皮。骚胖吓了一跳,几乎蹦到了他的跟前。

    “老大,你这是干嘛去了”骚胖觉得自己这个陪床的早晚要陪出心脏病来。

    顾言廷没有说话,自顾自的摸到床上,面无表情的躺了下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骚胖推开顾言廷问他要不要帮忙去买饭。顾言廷愣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我要出院,”他轻声说,“胖子,麻烦你,帮我给我表哥打个电话。”

    第24章 “胖子,没有原谅这回事。”

    唐易和顾言廷终于折腾到了最后这种一点恩情不剩的地步。唐易牢牢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无论从哪方面看起来都是他更吃亏更委屈一些。骚胖不知内情,却隐隐感到了相比来说更伤心的是顾言廷。

    顾言廷很顺利的联系上了他的表哥,那是顾妈妈一个一表三千里的远方亲戚,对方在顾言廷反复自我介绍了三四遍后才想起来他是谁。顾言廷的声音由始至终都很低,说话极其缓慢,在那位表哥发出一声近似于嗤笑的声音时,他的语气都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他是铁了心的要走,剩下的对话便都成了单方面的语气词,也不管对方开出的条件如何苛刻。骚胖察觉不对想要劝说两句,在他挂掉电话的时候却又全数憋在了嗓子里说不出来。

    因为顾言廷挂掉电话后,低着头把手机通讯录慢慢的调了出来。骚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他在翻到某个名字时,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骚胖顺着视线看了一眼,只见顾言廷轻颤的手指落在了“唐易”两个字上。

    骚胖猜到了他的意图,无非是拇指轻触一下,点一下删除就可以了。可是每当要触及删除二字的时候,顾言廷却又忍不住收回手,在那个名字上反复的摩挲。这一件事情几乎耗费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

    俩人的晚饭都没吃,饿的肚子都咕咕响。骚胖也不能继续在这里呆了,医院的探视时间有规定,只是顾言廷现在的样子也着实不让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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