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是别的人。”
江临风沉默了一会。
“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他说。
“什么”
“为何”他犹豫了一下,终是再度说出了那两个字,“为何师父他分明吸收了邪阵之力,可我感觉他的功力,尚不如从前了”
林扶铮凄清一笑。
“这就是我安葬他后,将要去做的事。”他说,“而他,还想再和他们开最后一个玩笑,我也只能遂他遗愿。”
江临风看着他指间捧出的强大生命源体,面色终于动容。
“他一早,便如此准备”
“是。”
“因为强剥出命元,所以只得以邪阵之力,维续己身”
“是。”
天都峰上终于彻底的安静下来,然后又起隆隆巨响。
林扶铮离去了。
江临风并没有。
他伴随着天都峰上数不胜数的尸身、鲜血和罪孽,一起被碾碎作尘埃,埋葬进砂砾。
不仅是天都峰,八百里流华一夕覆灭,百座山峰震颤倾颓,轰鸣之声三日未绝。
从此世间,再无流华。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最后一大章
第87章 永远终局
“确实是在你还未出世的时候。母亲曾发生过一场意外。不仅面容被毁,嗓音残破, 记忆也失去了。纵使亲者相见, 也未必能够立即认出。”
“流落在外的她恰被林所救, 那时候林已有妻女, 却与失去记忆的母亲日久生情, 两人还诞下一子, 就是林扶铮。”
“也许开始的时候,林也并不知母亲的真正身份。可后来, 随着我们凌波的大规模找寻,我想他不可能不知。”
“再后来,母亲因缘巧合恢复记忆, 气怒羞愤之下归来凌波, 从此再不曾见过林及林扶铮一面。那是她这一生最耻辱, 最不愿人提起的事。”
“所以, 一方面是顾及母亲情绪, 另一方面, 则是念在林初始之时亦不知情,父亲便未刻意与他追究,仍如对待普通人般待他。”
“然而林并不罢休。母亲不肯见他, 他便前来纠缠于你。也许因为你是母亲的女儿,是最像母亲的人,他也将你想象成是他自己的女儿。”
“但是月儿,哥哥向你发誓,你绝对绝对不是林的女儿, 你的骨子里,和哥哥一样,流着我们曲家的血。”
“母亲归来两年方诞下你,而且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从前的样子,你的眼睛,鼻子,眉毛,都跟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曲淡风双手搭着叶沙华的肩头,一口气说完这一番话,便分外紧张地看着她。
他不希望林绰窈死前的那连篇疯话,真在妹妹的心里留下点什么阴影。
叶沙华看着他。
她一手托腮,一手探出一指,轻轻划拉了一下哥哥的眉毛。
“一模一样吗”她说,“我怎么感觉,自己比哥哥好看多啦。”
曲淡风失笑“是,是,自然是月儿比哥哥好看,陌玉也比哥哥好看,你们两个,快给哥哥生一个这世上最好看的大胖外甥。”
叶沙华抿着嘴,垂睫假装羞涩地笑,却是掩去眸中一片黯色。
一墙之隔。
白曦寒眉眼冷峻,严肃端坐。
他的对面,南宫陌玉和楚冰尘垂手并肩而立,两人皆是一副低头任发落的颓丧模样。
“你们两个臭小子”白曦寒拍案怒道,“还不从实招来,月儿究竟还剩下多久的时间你们,又还想要帮着她瞒我多久”
楚冰尘张了张口又闭上。
白曦寒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一个,可是曲溶月让他干掉自己,他也会想也不想提刀上的,不提也罢
白曦寒看向眼睫始终未抬一下的南宫陌玉。
他强迫自己放柔和了情绪,慢慢站起身子,语重心长。
“陌玉。”他说,“这世上不仅仅你是大乘者,我也是。你能想到的办法,我也能想到。但是,我做,比你做更合适。”
南宫陌玉这才抬眸看向他。
“我没有。”他说,“我并不打算那样做。”
白曦寒一怔“那你是另外寻到能救她的办法了”
“没有。”
“那你,是打算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消散”
“是。”
白曦寒深叹了一口气。
“她要求你这样做的”
“是。”
“让我来吧。”白曦寒说,“我活了八百年,已经够”
话未说完,他便翻着眼皮,直愣愣地倒下去,身后露出叶沙华连吐舌头的俏皮面容。
“快快快,帮我抱住他,重死了。”她对还在面面相觑的两个人说道。
南宫陌玉与楚冰尘连忙上前,将被一个猝不及防的昏睡诀,弄晕过去的长山老祖抬去床上。
叶沙华得意地拍拍手,看着他的沉睡面容笑道“祸害遗千年,曦寒兄,你可至少还差了两百年呢,继续祸害长山的这一众孝子贤孙们去吧”
然后她又飞快地拉起南宫陌玉的手,一面往门外冲去。
“快跑快跑,等曦寒兄醒来,可就跑不了了”
南宫陌玉差点被她拽得趔趄。
可她跑至一半又跑回来,用力拥抱了一把楚冰尘。
“冰尘,谢谢你。”她说,“再见。”
楚冰尘同样轻柔地抱一抱她“再见。”
尽管此后,再无相见。
震动大半个修仙界的盛大庆功宴,长山老祖、破军公子、廉贞公子夫妇这几位诛邪一战的核心人物,竟然都未出现。
有人说长山老祖曾经极快速地露过一面了,看上去像是在找寻什么,寻后无果自然是头也不回地离去了。老祖向来便是这般样性情,这般样人物,接下来也不知是继续去闭关,还是至四海去云游,纵使是长山后辈亦无可得知。
廉贞公子及他妻子的去向,则是在南宫夫人寻到了他们所留书信后,周知于众。
“这俩小没良心的,常波刚走,他们就丢下娘不管了自管自去游山玩水,也不带上娘,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南宫夫人抱着信纸,越想越伤心,哭得昏天黑地。
慕容r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旁陪着她一起哭。
“娘您别伤心,您还有我呢”他说道,“我会陪着您的”
南宫霏羽有些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又看看远处廊下南宫碧树孤单寂寥的背影,忍不住再次落下一把泪。
南宫夫人已与慕容r一起抱头痛哭,将所有的哀伤都干嚎作泪水。
能够大声哭的人,终究还算是幸福的吧。
时隔百年,楚冰尘又一次回到永夜旧地。
没有他在,绯辞与诸位叔伯长老,也将重新建立的永夜楼打理得很好,他很放心。
他爬上永夜楼的最高处,一个人仰躺在台子上,任凉风吹过,看繁星漫天。
有人一手端着一坛酒,坐在他边上。
“起来,喝酒。”绯辞说。
楚冰尘看他一眼“你不是说,不陪伤心人喝酒”
绯辞看着他一笑“今天,例外。”
楚冰尘便坐起来,一口一口地同他干下去。
他喝得并不快,辣的酒液汹涌进咽喉。
绯辞先醉了。
楚冰尘独自坐着。
他仰首看看头顶的月色,看明月光辉冲淡永夜,遍撒万里。
他摊开手掌,天上的月亮同样照耀在他掌心的紫色弯月上,也永远照着他心里的那枚月亮。
他又静默坐了许久,然后将手中的紫月放在贴近胸口的位置,仔细珍藏。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高台,走离了永夜。
他要去履行那个百年相换三个月的约定。
高台上,唯余一人醉卧清风。
绯辞慢慢睁开清亮的眼,无可奈何地笑一笑。
“没良心的。”他说,“就这么把我丢在这里,也不担心我着凉了。”
南宫陌玉背着叶沙华,到山顶去看日出。
他与她,一起看过许多次的日落,却还没有一起看过日出。
“都是我不好,太懒,总是赖床。”南宫陌玉想要说一个笑话。
叶沙华趴在他背上,低低地“嗯”了一声。
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月。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与她坐在塞外的绿洲上喝过葡萄酒,吃过熏马肉,也在江南的游船中听过山寺钟响,览遍烟雨南朝。他们手拉手走在大街上,看满目繁花如霞似锦望之不尽,互相喂着又甜又辣的小吃点心。夜晚,则万般眷恋痴缠于对方美好的身躯,做着夫妻之间总会做的表达爱意的事。
然而时间,总是过去了。
还未来及踏上山顶,叶沙华手中握的鲜花便掉落了,双手无力垂挂下去。
南宫陌玉仿佛没看见,继续一心一意背着她往山顶走。
“沙华,你睁开眼,看一看,我们到了。”
他将她横抱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席地而坐,温柔地呼唤她。
叶沙华总算慢慢睁开眼睛。
她刚刚好像,又不小心睡着了。
天边一轮红日恰巧喷薄,给她的面颊染上了一片柔和的光。
“很美。”她说。
“对,很美。”南宫陌玉温柔凝望着她。
她又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睡得仿佛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他抱着她,从日出,坐到日落,看着她在自己的怀抱里,一点一点散去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就只剩下一件白衣了。
南宫陌玉将那一件白衣捧在自己的颊边,万般缱绻地摩挲了许久。
今夜,从此以后的每一个夜,他都只能怀抱着她的衣衫独自入眠了。
这是他百年之前,没有保护好她的惩罚。
他必须受着。
他整整齐齐地叠好衣衫,原路下山。
“我要好好过。”他对自己说,又像是看着眼前看不见的人,“我答应了你的,我会好好过。”
“但我不会飞升的,因为飞升后的那个世界,再不会有你的痕迹。”
妖界。
这里其实也和人界一样热闹。
甚至还更热闹。
因为他们地方小,妖量多,一点点事情就能飞传开。
“新来的破军将军是不是傻”
“昆吾陛下许他自由出入禁廷,他哪都不去,就每天每天守在三殿下边上”
“啊,那、那不会是看上三殿下了吧”
“难不成是个断袖”
“嘘听说那一位的脾气可不太好”
“也不是没可能啊,毕竟三殿下那么美”
“嘿嘿,其实破军将军也很美啊,那不正好登对”
凌霄总算睁开了眼。
他不知自己这一睡就睡了多久,醒来之后依旧仰躺着,有些发怔。
他的手指,慢慢抚上自己的心口。
我生而知你死,你死方得我生。
他的妖丹,已经回来。
今世终是无法再活着相见了。
不,来世,再来世,再再来世,永远也都不再有法了。
他抿一抿漂亮的唇,翻个身想要坐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难过的不是吗
她该是已经遂了自己的心愿了。
而他,反正都已告别过一次,他要再哭,还能哭给谁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