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影微微挑眉,没有回应,时微澜却不耐道“你也不错,和以前一样嗦。”
沈卿酒会意,这便是那日给楚淮影送钥匙的使者。
“任务留下,你可以回去了。”楚淮影长指敲敲桌子,显然那日在殿内的对话并不愉快,亦或是他对和神卫一派的存在都不怀好感。
沈卿酒唇边湮出笑意,翡翠是怎么从这两人之间看出来的。
小女孩学着他侧头,视线赤果果地打量沈卿酒“你都不好奇你的小娘子吗她可不是属于这里的人啊我惦记了好久了呢”
沈卿酒眉毛一挑,她是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妹妹撩了吗她轻笑一声“劳你费心惦记了。”
“不敢当,不敢当。”小女孩居然还理直气壮地接受了这“恭维”,拍拍衣服稳稳地站在狭窄的屋檐,拿出一个小孩儿的糖果兜,终于把任务给了三人,原地消失了。
“看来要兵分两路了啊。”时微澜一点也不惊讶地看着那纸上的双线路程,似乎历来都是亦真亦假两个方向。
“若是到了错的方向会如何”楚淮影问。
“若是我们都到了错的方向,今年便见不到星楼盏了。”时微澜笑道,点火烧掉那张任务信函,接着道“所以我们兵分两路,总有一方找得到星楼盏。”
“年年如此”沈卿酒问。
“嗯,年年如此。”时微澜点头,带笑的眼神看不出破绽。
楚淮影懒洋洋地倒了杯茶,先尝过温度试过毒,才给沈卿酒,道“那明日我和小酒走这条。”
时微澜一直在等着他选择,看着他在城中指出方向,似乎看到猎物入坑一般,笑道“好,早些歇息吧,销毁星楼盏的方法,我明早给你们。”
、三四回合
次日一早,趁着城中nc们还在梦乡当真,沈卿酒楚淮影便和时微澜一同出了城门,兵分两路,朝任务讯息上的地点而去。
然而,素月已是快马,紧赶慢赶行出二十余里后,始终没见人烟,更别说是市镇了。
是时已近黄昏,夕阳低垂,两人打马沿着溪流到得密林深处,找到个小山洞,春季潮湿,山洞在溪边,难免有些虫蚁。
楚淮影将马系在树上,拿出火折子在洞里熏虫蚁,沈卿酒倒是来了兴趣去外头找了许多干草,接着又说要去找吃食。
山溪之畔,春草山花丛丛,其间蛙鸣虫声游鱼声此起彼伏。
沈卿酒一边的溪边蹲鱼,一边听着淙淙水声,这溪水幕天席地天然而成,唔,的确是个歇息的好去处。
忽然听到身边游鱼之声,越来越近,沈卿酒仔细一看,一条颇为肥大的鱼儿正在水里扑腾,像是被她的动作招来了。
沈卿酒瞄准了时机,手中树枝向便向鱼儿叉去,哪知那小东西聪明得很,抓了个空。那肥青蛙啪嗒的一声,跳开了去,冲沈卿酒摆着尾巴,一副十分得意的模样。
沈姑娘头疼地扶额。
忽然腰旁伸过来一只手,长指一点,那肥美的鱼儿便束手就擒。沈卿酒弯唇微笑,回头道“不愧是楚宫主啊。”
楚淮影懒洋洋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提着鱼到火堆旁,道“那也得宫主夫人先看上了鱼,他才有施展的机会。”
沈卿酒笑看着她,楚淮影倒是不一会就捕了好几尾鱼儿回来,沈卿酒不习武,自然没有配剑,能用的就只有楚宫主腰间别着的那三尺吴钩。
沈卿酒还想看他怎么宰青蛙,楚淮影却直截了当地拔剑将青蛙一只只斩首除肠,一脸漫然,沈姑娘却越看却觉得滑稽。
沈卿酒眨眨眼,笑道“人家杀鸡用牛刀,楚宫主今日三尺青锋杀鱼,心疼不”
楚淮影懒洋洋地抬眸,自然地道“若是你喜欢,以后回了太息宫天天用这把剑给你杀也无妨。”
沈卿酒笑了,那宝剑有灵,听了恐怕要哭了吧。
为了补偿楚宫主的“牺牲”,沈卿酒把洗剥了的鱼儿串在一根树枝之上,在火堆上烧烤,鱼儿油脂随着火烤一滴滴落在火堆之中,发出嗤嗤的响儿,香气一阵阵地冒出。
沈卿酒拿了一只野果,蹭着楚淮影剑尖,划开一道口子,放到鱼儿上头,一挤,果汁一淋,滋滋的声音响着,火堆中冒起的青烟。
烤鱼完成,沈卿酒笑着拿起两条,把其中一条看着最为金灿灿香喷喷的递给楚淮影“尝尝,从前院里的小孩们最喜欢吃这个了。”
楚淮影接过,慢慢地吃着,道“我总是明白为什么作者要把你逮到这世界来了。”
“为什么”沈卿酒笑问。
楚淮影毫不在意环境,大方地吃着烤鱼,光是看他吃就觉得那是什么绝世美味,只听他漫然道“要是你还在那孤儿院里,小孩们都得营养过剩了。”
沈卿酒被他新潮的用词逗笑,却知道他何出此言,抿唇笑着,给出保证,道“你就不怕我们的孩子和他们一样。”
其时已入夜,淡淡月光下,只见楚淮影那双深邃的眸中似有星海,会心笑意爬上那张俊美面容,他伸手揩掉沈卿酒嘴角沾上的香脆鱼渣渣,伸舌舔掉,道“那得等孩子出生了才知道。”
用过了鱼,两人就着篝火,在洞中歇息。
楚淮影紧紧拥着沈卿酒,不让她接触到冰冷粗糙的地面,也替她挡去微凉的夜风。
行程疲惫,加上身子本就大病初愈,沈卿酒很快就陷入了深眠。
楚淮影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拥着她闭目养神。
、回合
“小酒不怕,就算死了我也会保护你的。”
“说什么蠢话,而且死了还怎么保护我。”
“你会知道的。”
曾经不止一次梦到的对话再次出现,沈卿酒蓦地睁眼,发现眼前没有那个酷似楚淮影的小孩子,也没有楚淮影――
她又穿了怎么回到了楚淮影的府上。
“郡主郡主您怎么还在这,王爷今日要回来了,我们得避嫌回府了。”翡翠的声音传来。
沈卿酒疑惑地看去,问道“楚淮影回来,我为什么要避嫌”
“哎呀郡主您怎么能直呼王爷名姓”翡翠急了,拽着她衣袖道“好歹您也被新皇许配给西番国王子了,怎么好在王府逗留。”
“西番国王子”沈卿酒微愣,所以,在这里,她是没有嫁给楚淮影吗
两人正聊着,另一杏衣小丫鬟冲进来,正是双儿“郡主,王子随王爷回来了,在紫竹苑呢,您是要轿子还是伞盖”
“我自己过去就好。”沈卿酒淡道,后面的侍女跟着她,不一会儿就被她带得在自个府上迷了路,看着眼前不见了郡主身影的小路,两小丫鬟面面相觑,怎么郡主比她们这些家生子还熟门熟路
那厢,沈卿酒正在花园走着,紫竹院却传来小书童还奶声奶气却尖锐的叫声“救命啊有刺客呜呜呜呜殿下您”
那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府上四处纷纷响起弟子们的惊呼、求救、甚至濒临险境的哀嚎。
沈卿酒刚举起脚步想去往紫竹院,忽然又停了下来,刷地一下站直回头,手紧紧按着自己袖中常备的小匕首,回头看向府中最高的塔楼方向,那是楚淮影平日里这时候会在的住所。
像是回应他的凝视,塔楼上轰隆一声巨响传来,然后被府上已是沸腾的尖叫人声淹没。
小书童那声“殿下”便够苏长乐胆战心惊。这府上就两位殿下,能让小书童这么惊恐的殿下想必只有西番国王子了,而若楚淮影真的在紫竹院,怎么会让小书童惊叫怎么会让西番国王子为所欲为此时又偏偏只有塔楼有此异动,叫她如何不想歪楚淮影在塔楼里吗
沈卿酒脸上笑意散尽,一脸冰霜堪比大殿下,转身便向塔楼跑去,走着弯弯绕绕的小道上了塔楼所在的山,虽然身子不济,却走得十分迅速。然而她身子在此中似乎还是那病秧子底子,这一顿跑,让她一时脚踝剧痛。
然而沈卿酒却顾不得这些,雪白的衣鞋被小路的横生枝节刮破弄脏,细白的脸蛋也被粗糙的枝干划破了几道,却依旧脚步不停,听得塔楼传来的声响渐渐变弱,脚步便愈发急促。
塔楼上打斗的人是楚淮影吗他打得过这布下缜密杀局的人呢吗万一,他不是那人的对手呢沈卿酒心里不安的感觉浑然加深,步伐更是急乱而快,好几次差点一脚踩空摔倒。
塔楼处在府后山巅之上,地势险峻,只有一脚多宽的栈道围山而建,还枝节横生,本就考验人,如今沈卿酒还既忧又急,自是走得更难,好不容易弯腰绕过最后一颗横在栈道尽头的古木,微喘地冲入塔楼庭院,眉头却锁得更深,拿着小匕首右手更是微微颤抖。
楚淮影不在,可布下杀局的人也不见踪影,只有素月被拴在远处的树上,低声又充满敌意的呜咽。
山巅的空气充满凉意,山风吹来,带着残酷的血腥味,渗入沈卿酒的四肢百骸,让她止不住地微颤。
沈卿酒也不顾是否有埋伏,握紧匕首飞奔入虚掩着门的塔楼里,里头一切如楚淮影平素练功之时,整洁,干净,只落了薄薄一层尘埃。
楚淮影在哪
庭院里除了沈卿酒,连一丝人的气息都无,凛冽山风从洞开的大门穿堂而过,白衣破污的少女打了个冷战,像是不想让自己发出素月那样的呜咽,沈卿酒狠狠咬紧嘴唇,下巴光洁的皮肤被树枝刮花,此时控制不住地抖着。
才刚刚和楚淮影有了起色,又要回到这种陌生的环境了吗而且,这次她刚醒来,他就不在了吗。连失去的过程,都省略了吗
沈卿酒脏污的手一松,手里楚淮影赠的剑哐当跌落,少女抖了一下,却没有捡起,而是咬着唇走出门外,下巴都在颤抖。
直到那仿佛泼墨般的地上,暗红的血在月色下诡异非常,大片大片地盛开,正是应了塔楼血红的颜色。
“小酒不怕,就算死了我也会保护你的。”
曾经梦里幼时的楚淮影说过的话回响在脑中,此刻却是楚淮影成年的嗓音。
沈卿酒失神地注视着地上的一簇簇血红,忽然疯狂地咬着唇一阵挥剑,激起满地染血红泥,如漫天红雪落下。
直到满地狼藉狰狞,不忍入目,少女才最后插剑入土,一节一节地弯下身,一直紧咬到出血的唇松开,泄出一声呜咽,像只孤独的小兽,又像是从阴间爬出的修罗。
“小酒大中午的,你在这作甚”熟悉的声音在沈卿酒背后响起。
沈卿酒一愣,身后是楚淮影的声音,她猛地转身,入目正是玄衣少侠的面目,只是这个楚淮影穿着王爷该穿的袍服和佩饰。
“别闹了,跟我回去吧,殿下他也该等急了。”楚淮影漫道,似是以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沈卿酒呆愣一阵,脸上还染着泪,狼狈至极,风一吹,泪痕凉到心里。她该开心他没事,可面对他的陌生,却疼得心尖都在颤抖。
“回去吧,不要闹了。”同样的台词,楚淮影再重复一遍,可那嗓音却比之刚才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