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还有老板看过来的感恩眼神,沈卿酒和老板一笑,才跟上楚淮影的脚步,没想到他并未走远,只是站在客房门口――
身侧窗户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鸽趁着夜色飞来,落在楚淮影的肩上,动作安静低调,倒是没有引起楼下酒肆里高谈阔论的汉子们的注意。
沈卿酒看那鸽子不像楚淮影养的暗鸽,问道“可是师父他传来消息”
楚淮影看罢把那纸片化为灰烬,只留下一个边角放在手心,道“有可能。”
沈卿酒奇道“什么叫有可能”
“喏。”楚淮影把那边角交给她,沈卿酒看着那黑边白纸上潇洒的字迹,愣了一下――楚淮影烧得刚好,只看见署名,若非那署名是汴都宫中教授的笔法所写,若非是“广延”二字,沈姑娘也不会这般惊讶。
雪貂像是附和着楚淮影的话,从门缝机灵地钻出来,跳到沈卿酒手心,抱着那一小片纸片开心地蹦q,显然是认出了主子的笔迹。
沈卿酒知道他们一路深入大漠,便是要找在皇极国躲猫猫的太息老人,可是“师父她是,女子”
楚淮影看着他的小酒姑娘认真又难得的惊讶表情,唇边泛起笑容,刮刮她的鼻梁“她和男子也没差。”
“诶,怎么说,你还没和我正式介绍过师父呢”好歹也是未来的婆家人,沈姑娘对此颇为热衷,何况还是制造出这么多意料之外的惊喜的人。
楚淮影蹙眉,不满地捏捏她的脸颊,拦腰把她抱起,霸道地亲她“不许再想她了,还没见面便这么关注她,要是见了还得了。”
“放我下来,会被看到。”沈卿酒无奈地抬眸睨他,道“而且,你也说了师父是女子啊。”
“可你一直以为她是男子。”楚淮影腻着她耍无赖,内力作弊把门关上,帷帐落下,遮去一室风景。
圣教总坛。
唐河在暗龛之外等着“广延”,心中情绪久久难平。自小他便一直听着“广延”和自己告状那楚淮影又如何如何了,几次都把他气得若非怕失去“广延”踪迹便要亲自到汴都拿楚淮影开刀。
但方才一场,他输得心服口服。他所修习唐家剑谱,便是以天下第一快的剑法自居。今日楚淮影一剑,却让他怀疑起自家剑谱是否浪得虚名。然而,楚淮影最让他佩服的,却是他最终收放自如。有此剑意武德者,又怎么会是天下人传言的那般任性无为呢。
幽幽地叹了口气,他还需要多多修炼才行。
“他来了”女子清亮的声音在暗龛后想起,漆黑的暗龛雕花,看不真切她的面目。
唐河似是见到心上人般,瞬时回神,那脸上还带了绯色,狂点头,半晌才想起她可能看不真,才道“来了来了,如你所料,还带着沈姑娘。”
“嗯,很好,你退下吧。”女子道。
唐河怅然若失,用内力传音入密“你不会又逃走吧我发誓我不会”
“逃什么,我的小心肝来了,我走哪去”女子笑。
得,唐河本来还只是失落,此时彻底被她打击,怏怏地退下了。
、二九回合
阳光大好的清晨,沈卿酒只穿了一件薄薄春衫,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圣教总坛和她想象之中黄沙漫漫的模样差得太远了,昨夜她和楚淮影在唐河的带领下穿过白雪厚布的山脚,来到山中已是深夜,虽然被藏在太息老人的侧殿当中,没有见到她真容,却只觉得山上天气依旧如春,温暖宜人,仿佛之前穿过的皑皑白雪都是梦中景象,其他景色笼罩于夜色之中,倒是无缘得见。
次日一早,沈卿酒被外头许久不见的温暖阳光引诱,早早地行走在这圣教总坛上。
居室之外,莺啼,鸟叫,花香。穿过色彩缤纷散发薄雾的花果中,凝望着小潭中清晰可见的鱼,仿佛漂浮在空中,仿佛触手可及的蓝天白云相融,只觉得身处世外桃源。
水声潺潺,如同琳琅碰撞脆响,让人听了忘却世俗的一切烦忧。沈卿酒蹲下身子,看着那透明见底的溪水,伸手捧了一捧,竟然是温暖的,难怪这灵雪山上四季如春,低头浅啜,清冽温暖的水入喉,甜如陈酿。
她托着腮看着水底下大大小小的游鱼你追我赶,蓝天白云倒映在水面上,参差的溪石被那倒影映得隐约可见,暖风吹过,水波粼粼,看得他有些晕晕然,蹲了许久的腿麻了,险些就要一头扎进水里,还好身后来人一手把她提起来,扶好了。
“广延姑娘”沈卿酒看着那一身大祭司袍服的出尘女子,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太息老人”,换了个称呼,怕隔墙有耳。
不得不说,按照楚淮影的介绍,太息老人,也就是眼前的时微澜,明明在他小时候就一直陪着他长大,长相却依然如二八年华的少女,气质出尘,仿佛天仙下凡。
若是平常人见了,肯定会以为她真是什么神仙变的,可沈姑娘看着,却直觉她和自己的来历还有这世界的变化有着莫大的干系。最基本的,若是无关,为什么她也要来大漠寻星楼盏
“叫师父,”时微澜大方一笑,搂过沈卿酒,一动起来总算有了些人气“我这里是独自的山峰,只有我和唐河,再说,圣子前些日子练功走火入魔,没空管我。”
雪貂跟着跳上沈卿酒肩头,沈卿酒笑着把它抱下来“师父在总坛卧底,是为了什么”
“你不是都知道吗,和你们一样,为了星楼盏。”时微澜听了沈卿酒刻意用上另一个世界的用词,也没有惊讶,只是说“我还以为你会问圣子的事。”
沈卿酒摸着雪貂柔软的绒毛,打量着时微澜的表情,她果然知道自己和圣子通感的事。
“哈哈,你不用这么凝重地看着我,重雪那小子也是过分,把你和淮影给吓坏了吧。”时微澜乐天的性子和沈姑娘截然相反,此刻笑得弯了眼睛“你和他通感,自然能感觉到这几日他身体也每况愈下吧”
手上雪貂啄啄沈卿酒手指,她低头看看雪貂,再看着时微澜的笑容,越发觉得熟悉,只道“的确,最近我身体衰败的速度比之从前要快得多,想必圣子也是如此吧。”
“那就对了,只要他挂掉之前把他弄死,母蛊没了,子蛊自然就无处发挥作用了。”时微澜拍拍沈卿酒肩膀,顺手摸到沈姑娘手腕脉搏,登徒子般的动作和她仙女般的外貌格格不入,只听她凑过来悄悄说“你的身子好得很,子蛊去了之后,便很容易受孕了。”
“噗”饶是沉稳的沈姑娘也被她逗得耳侧微红,却没放过她话里仿佛和自己对暗号般的现代化用词,于是状似不经意地问“淮影和你说了我的来历,你不怕吗”
时微澜意会地深深笑看她“我都看着淮影重生了,你说我怕什么”
沈卿酒凝眸看她,眨了眨眼“你也是”
时微澜笑着摇头“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话说,我可以告诉你淮影上一世的事,想听吗”
“不必了,他想说自然会告诉我。”沈卿酒摇头。
时微澜赞赏地揩了一下她脸颊,戏剧性地叹道“好姑娘,怎么就让淮影勾搭上了呢,我终究是来迟了。”
沈卿酒无奈地笑看她,果然什么样的师父有什么样的徒弟。
“小酒我还以为你不见了。”楚淮影的声音在对面的桃树林由远而近。
时微澜把雪貂抱走,走前和她一笑,映着背后山水,一下激起沈卿酒的回忆――她想起她在哪见过这样的画面了。太极殿内,有一幅陛下当年亲手画的画,正是如此场景,而且楚皇临终前还看过那画,沈卿酒亲手收起来的,绝不会记错。
“那女人真是的,明明前面有更好吃的,还让你陪她在这吃风。”楚淮影抱着一个小纸包走来,微风轻拂,少侠玄衣微动,人却如松柏颀长,面容深刻不驯。
“等着你带我去嘛。”沈卿酒想起刚才惊悚的可能性,止住了他话头,接过他手里递过来的纸包,一打开,竟是昨日经过那家她想吃却没吃成的红豆酥。
楚淮影刮刮她鼻梁,牵起她的手,沿着溪流往前走,懒道“前头还有比这个好吃的。”
沈卿酒莞尔,应了声好。
沿着小溪走了不到半里,一片疏密有致的果林映入眼帘,道不出名字的果子缀弯了枝条,沈卿酒一个个地看着,果实熟透的幽香沁人心脾,不过还是少侠特地买回来的红豆酥动人。
楚淮影随手摘下一个果子,啃了一口,塞到沈卿酒手里“这个甜。”
沈卿酒捧着那果实,看着楚淮影露出一个干净的笑颜,就着楚淮影的齿印咬了一口。
楚淮影满意地揉揉她脑袋。
两人找了一棵足够大的果树,在树荫底下坐着。
“师父是不是和你说我上一世的事了”楚淮影懒洋洋地枕着她的膝盖,仰头看着她,把手里的果子递给她吃。
沈卿酒接过他的果子,伸手盖住他那双深邃的黑眸,笑“我没问。”
“那我和你说好了。”楚淮影懒洋洋地道。
“怎么今日你们都提起这事”沈卿酒问他。
“虽然师父没说,但看皇极国的事事物物,还有圣子统治的方式,无一不是我上一世所行,所以我猜,他必定和我有关系吧。”楚淮影无所谓地道。
沈卿酒却心里一动,想起她与圣子通感时听到的他的声音,和楚淮影不是没有相似之处的。
晨曦把婆娑的树影洒在两人身上,和风吹拂起沈卿酒的软发,蹭过楚淮影懒洋洋地讲述的唇侧。
楚淮影上一世没有和女配一起,而是娶了沈月真一路披荆斩棘直娶帝位,这些她都知道。只是她不知道他是因为楚皇从小给他灌输的期待,才和二殿下大殿下兄弟相争,一辈子顺从他的期待追名逐利,最终满足了楚皇的要求,得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同时也得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孤独。
所以他这一世才会反其道而行之,追逐简单的江湖生活,没想到在救沈卿酒的路上发现她性情大变,被她耿直保护的算计迷住,最后还是卷入局中。
和风阵阵,沈卿酒倚着树桩,在楚淮影的声音下渐渐入睡,梦中回到深宫之中,一个锦衣小男孩从那宏伟又森冷的殿阁之中探出头来,隔着窗户和她说话。
他说“我会很乖的。”
沈卿酒才想起初见时楚淮影总是习惯性和她说这句话,现在才明白背后隐藏着多少辛酸。
梦里,她爬上花丛,从窗台把小男孩抱出来,她说她会好好保护他,他再也不需要乖。
、三十回合
翌日午后,楚淮影正练剑,沈卿酒和时微澜坐在旁侧小几用着下午茶。
“这样的日子还真的像他话本里写的一样。”沈卿酒浅酌了一口茶,道。
时微澜不怕她的试探,甚至主动笑着提起“听说他爹也很喜欢他的话本”
“嗯。”沈卿酒抬眸看她,柔然笑道“陛下离世前还召我在太极殿再排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