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时候她是想哭都哭不出来的,前些天却被那悲凉的气氛催下泪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的直觉,还是处在矛盾顶端借着这十七岁的身子哭出来感觉不羞耻。
沈姑娘活了这小两辈子,向来是淡定优雅耍人的,也就楚淮影这人让她这段时日来整个变了样。
剧情被她努力扳来扳去,走向正轨又掉回来,可她依旧没明白,这人缘何对自己这么执着
“姐姐,我们说会儿话吧,娘也是的,大清早去什么将军府,这早膳实在无聊。”旁侧早点用得差不离的沈月真总是憋不住了,无聊又不讲理地扯着沈卿酒衣袖。
“妹妹想聊什么”沈卿酒也不恼,由着她扯着,先前沈月真的确刁蛮霸道了些,只是如今眼前这女主忽然对自己没了敌意,只有妹妹的样儿,也是不失为一种可爱。
沈月真摆弄着小老虎状的糕点,然后点点那软糯的脑袋,道“二表哥”
沈卿酒怔了怔,想起那日宫宴沈月真和二殿下的互动,问“为什么是二殿下先前你不还一直想着三殿下吗”
“哎,那天在箜篌阁三表哥和我详谈一番他是如何如何心悦你,我还会对他感兴趣再说了,按他和爹爹的话,二表哥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呀。那日三表哥还兑现了承诺,宫宴二表哥他果然”沈月真捏着小老虎糕点的脸颊,脸上笑容含春,生生把糕点当做二殿下了。
只是,箜篌阁宫宴前那夜楚淮影和沈月真详谈的就是这些,还能让女主她第二日这么心甘情愿让自己去宫宴,还转移了目标
沈卿酒浅酌了杯中温茶,才问“三殿下兑现了什么承诺”
“你还装傻不就是让我带你去宫宴呗,那求赐婚多浪漫啊,唔,他也是守信,让二表哥陪我去游湖了。”沈月真说着,总算把那小老虎糕点吃掉,然,又拿了另一只继续捏着。
果然沈卿酒头疼,看着沈月真摆弄着糕点在衡量几个王子好,忍不住笑开,原着里这般这样成熟的楚淮影和这个小丫头是怎么相爱的。
所以,这几日女主态度转变这么厉害,完全不是因为剧情走向正轨了还偏离得更远了。
沈卿酒捧起茶,正要喝点冷茶冷静一下,脖颈间那股束缚感再次闪现,以往稍纵即逝的窒息感越来越清晰,她能感觉到有双冷腻的手在掐着自己脖子
沈月真本开着玩笑,却发现姐姐似乎不对劲,直到看着沈卿酒脸色发青抖着手摔了茶杯,才惊叫出声“姐姐,姐姐,你没事吧来人啊快来人”
几乎同时,一直不见踪影的湘儿沿着曲径游廊疾步走来,脸色欣喜又急切,不像是听到呼救而来,反而像是来报喜的――
“小姐你怎地还在这里,曹公公来宣旨了”
“咳,咳咳”沈卿酒这才缓过气来,眼前渐渐从漆黑到明晰,胸口还缓缓起伏着。
“姐姐你没事吧”沈月真显然被吓到了,连宣旨的消息都放在一边,见沈卿酒真没事,才问湘儿“怎地不叫我娘”
“夫人还在将军府做客那,派人去请啦,小姐还是快带大小姐一起去接旨吧”
沈卿酒随着二人穿廊走径,手上冰冷的茶水经寒风染雪一吹,冷彻心扉,提醒着她刚才那是真的。
差点就挂了。
来了这么久作者也就小小窒息过她一两秒,今日怎么如此反常忽然就这样,剧情也不是脱线一两天了。
直到见了曹公公,随着府上人跪叩,听到圣旨内容,沈卿酒才恍然大悟――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沈氏庶女沈卿酒,美德淑娴,今封安宁郡主,择日与王三子完婚,赐珠宝首饰十二件,绫罗绸缎十二匹”
前几日楚皇才那副绝不容忍的态度,怎地今日就下旨了
沈卿酒想起那日日暮薄雪里少侠寂寥的背影,这人又做了些什么莫不是真的王位也不要了
也难怪作者今日如此反常。
“姐姐姐姐”沈月真先是低声喊,再是忍不住大声,见沈卿酒看她,才急道“接旨啊”
沈卿酒这才反应过来,“钦此”二字落下许久了,连忙起身接旨叩谢,曹公公还道她是喜不自胜,多加恭喜了一番才离府回宫。
“姐姐你没事吧,要不要传家医看看”沈月真毕竟是个年纪小忘性大的,昨日仇恨今日化,刚才还被沈卿酒那么一吓,难得关心。
沈卿酒此时恨不得她再刁蛮些,争起男主才好,只得无奈地道“无碍,我回院子冷静冷静便是。”
“哈,你也该冷静冷静了,毕竟这么大事呢,我得去将军府告诉娘。”沈月真看她脸色虽差,倒是无事,便恢复了精神气,要去找娘闹去了,领着丫鬟便出了府。
怎么男主被赐了婚,女主反而高兴得奔走相告呢也真是苦了她这个女配。
沈卿酒嘴里那句要劝沈月真别放弃三殿下的话还没出口,又苦笑着咽下去了。
天飘着薄雪,相府偌大,她住处又偏僻,沈卿酒一路走回院子,身上也已冻得有些无知无觉了,是以许久未至的丫鬟双儿来了她也没被吓着。
“小姐,你怎地穿着单衣在雪地里头走”双儿正打点着屋内的杂物,见了沈卿酒那脸色,一摸那冷得冰里泡过似的手,赶忙加了碳,拿来白玉小手炉给沈卿酒暖着,把大门也关了。
沈卿酒被她这一番关心,也无心问她怎地今儿这么早回来了,只在看到那白玉小手炉的时候愣了一下,问“这手炉从哪儿来的”
“奴婢该死,是奴婢看小姐这手炉裂了,好生可惜,才给补上了。”双儿一听,直直地跪在她跟前,生怕她生气似的。
沈卿酒看着那仔细修补起来的裂缝,除了楚某人那盖世神功加上强迫症晚期,谁还能补至这样完美无瑕的程度。
她竟不知道,她刚进府就在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是他的人。
“起来吧,天冷,别跪着了,以后你就待在院子里与我一道吧。”沈卿酒看着她,可怜率真又真诚的模样看不出任何破绽,说到底是一直伺候的丫鬟,心底到底是有些关心女配的吧。
留着也好。
沈卿酒闭目养神,刚才和死神亲密接触,又忽然遭遇新的矛盾,只觉得头疼,雪地里走一遭,心里倒是有了个猜想和计划渐渐成形。
“小姐,这食盒看着不似府上之物,放着也好几日了,该如何处置”双儿捧着沈卿酒早放在书房的食盒,眨着眼睛问道。
沈卿酒淡笑着看她,那是楚淮影那日的食盒,当然不似府中之物了,上头全是楚淮影雕刻的杰作,内容是自他俩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倒是栩栩如生。
那日的糕点她到底是吃了,盒子却是没舍得扔,好好放在书房里,今日双儿却故意拿了出来,还问了这话。
不就是要提醒她去找他吗
“拿来吧,我去还了。”沈卿酒笑答,眼里却藏了几分苦涩。
成,她正寻思着怎么找他算账呢。
只怕结局是两败俱伤罢了。
那厢楚府里,正挥剑指点暗卫的楚淮影动作蓦然一顿,暗卫全力以赴的利剑擦着那张如玉脸庞而过,削落一缕墨发。
“属下该死。”暗卫单膝谢罪,心里却疑惑,宫主本来就手下留情,此时竟还分心,是有多自傲。听见楚淮影豁免一抬头,却意外地看见宫主寥落了一瞬的面色。
楚淮影却没事人一样,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收剑入鞘,玄衣黑发的背影在细雪中缓缓走远。
“出去走走罢,怕是有人想我了。”
暗卫在原地微愣,总觉得,今日的宫主,比以往更少了丝“人味”。
、第五回合
“郡主,我家宫主出门了。”守在门旁的暗卫站得笔直,一看就是专门在这等着她来。
沈卿酒笑,暗卫大哥这消息倒是挺快,才传旨不到片刻,便“郡主”“郡主”地叫上了。
“是沈咳,郡主来了吗”绿衣的小丫鬟抱着伞急匆匆跑来,笑起来的样子和双儿有些神似“奴婢见过郡主,宫主说要是郡主没带伞,便带上这个。”
沈卿酒接过那把伞,红梅白底油纸伞,是她在客栈楼下买的第一样东西,眼底湮出一丝无奈和黯然,才抬眸柔声道“好,我知道了,先告辞。”
小丫鬟看着白衣白斗篷的姑娘撑起红梅白底的油纸伞缓缓步向主街,才回头和暗卫道“我就说沈姑娘能听懂吧给钱”
暗卫却看着沈卿酒走远的方向,薄雪渐渐掩盖她的脚印,像是从未来过,他倒是宁愿沈姑娘听不懂。
汴都之大,沈卿酒孤身出门,徒步至两街外的楚府又沿着主街归来,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无甚温度的阳光洒下来,碎雪还寂寂落着,道旁集市却是活了过来。
少女白衣黑发,撑着那柄红梅白雪纸伞,汴江中游船经过,青石路上人来人往,路旁食肆小吃香飘两岸,沈卿酒却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姑娘,看看伞吗瞅着您这伞也是咱家这画的,今儿个有新图案咧”店家认出了她的伞,嘴里积极地推销着。
沈卿酒侧过身子,见了小贩眼熟的摊子,淡笑“不必了,我要这把伞就够了。”
小贩见了她那一身打扮姿容,愣了一下,才咧嘴笑着,点头自圆其说“好咧,也是也是,姑娘这伞是那日那少侠给买的吧,想必也不必换了。”
沈卿酒笑笑,却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侧首,抬起伞沿,三楼茶肆里玄衣少侠散漫的淡笑撞入眼帘。
猝不及防,却又是意料之中的恶趣味。
茶肆在三楼,正好是沈卿酒日日守着女主的那窗户之上一层的位置。开放式的布局使得厅内人声嘈杂喧闹,正是热闹的市井场面。
方才楚淮影独坐的位置此时已多了刚入座的沈卿酒,玄衣侠客白衣佳人,看着那叫一个般配,游走伺候的小二立马前来询问“客官要些什么”
“一壶小酒。”楚淮影漫不经心地道,小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下去准备了,毕竟看着便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沈卿酒本来垂眸看窗外伞摊子,听罢反而回眸看他,眼里带着无奈,收神敛息,才把袖中装着圣旨的锦盒放到楚淮影面前,道“三殿下,臣女那日表达的意思,想必您也明白了。”
人声鼎沸,她的声音却稳稳地落入楚淮影耳中,此回说罢,那双清澈的眼眸依旧看着他。
楚淮影这回没有变脸,像是变回了原着那个楚淮影,只是多了一丝满不在乎,一副世事芜杂与他无关的姿态。
沈卿酒瞅着,才过了几日,两个人都变了。
毕竟是两个聪明人,楚淮影身世不必提,她也不是原来的女配。从小在名利场长大,两人陷入迷障也不会被迷惑太久。
愧疚伤心过了,理智也该上线了。
既然她这几日思虑有所得,想必楚淮影也想到了什么。
“若是顾虑圣旨一出,恕难收回,三殿下不妨考虑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