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的弧度诡异而阴寒。
长安仁寿宫的内室,独孤伽罗靠在门柱上,对着夜空的弯月发呆。皎洁的月光照在她那张依旧风华的脸上,更给她增添一分朦胧之美。寒风吹过耳,灌进她的领子里,她却浑然不知。身上突然披上一件黑色裘皮大氅,她回过头,是杨坚那怜爱的双眼。
“皇上。”
杨坚的双手转为拥住她的腰肢,下巴靠在她肩头,“在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样子。”
独孤伽罗往他身上靠去,说“在想咱们的勇儿,也不知在那里过得好不好、习不习惯。”
“他从小就被宠溺着长大,如今放到刚经过战乱的和州,定会有许多的不适宜吧,都快七天了,连一封信都没有,他不会是在怨咱们吧”
杨坚埋脸在她肩头呵呵笑,“你啊,成天闷闷不乐就是操心勇儿的事啊,难道你忘了之前勇儿在救灾时是表现多么出色了那么恶劣的环境他都能挺过来,相信在和州,他也可以的。”
“伽罗,过分呵护的花朵经不起风雨,我们就是太过宠爱他了才需要放他离开,让他学着去生存,我们替他打算一辈子,等我们离去了谁来让他依靠你天天诚心替他祈福,勇儿会相安无事的。”
但愿如此。独孤伽罗在心里这样说,却看不见杨坚那双冷却下来的眼睛。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晋王府的书房,杨广举起桌上的水杯,用力摔在地上。啪的一声,水杯被摔得粉碎,茶水混着茶叶四溅,浸湿了地面。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他面容狰狞,手背上青筋爆出,整个人都被极大的怒气所笼罩。
林公公瑟缩着瘦弱的身子躲在一旁,紧闭着眼抿着嘴不敢看,一张光滑的脸就跟未开的菊花那样,五官皱成一团。他在收到来自和州的信后,第一时间赶到这里呈现给杨广,还想讨点好处来着,未料面临的是这种结局。是不是他本来就不应该来
“二殿下”
“连一件事都办不好,隋仪那家伙是干什么吃的亏本王贿赂了他那么多”杨广越想越气,把案头的东西都拂到地上。纸张、毛笔、砚台,稀里哗啦地倒了一地,看得林公公一阵心惊肉跳。
“哎哟喂,我的好殿下,您消消气儿。”他操着一口儿舌音,想接近又不敢接近。
虽然不知道信里头写了点是,不过就他所知的而言,八成是隋仪那家伙把事情给搞砸了,当初他就说过嘛,那人不靠谱,不过是打赢了一次仗么,牛气冲天似的,来皇宫那会儿神气得鼻孔都朝天去了谁不知道要不是他手下人的出谋划策,他能打赢
“不就是办不成事嘛,大不了下次咱们重新来过呗。”林公公边说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信,不看还好,这一看,脸色都煞白了。
见他这个样子,杨广冷哼,“如何,还能下次继续来吗”
林公公看看一脸森冷的杨广,又低头看看信件,抬起苦瓜似的脸,“怎么是太子妃的来信”
“是啊本王还问你怎么是她的来信呢”
一路看下去,林公公算是看了个明白,太子妃在信里向独孤伽罗提了为何这么迟来信的原因,并说遇到暴民袭击后又平安无事,然后就是一些关于两个小家伙如何如何的废话,已经安慰独孤伽罗告诉她不用担心的话。
“不是隋仪的来信啊”
“公公不会现在才知道吧”杨广冷眼看他。
林公公顿觉后背一阵阴寒,他抬头望着面无表情的杨广,膝盖一软,跪在他面前,“二殿下明鉴呐,奴才怎么会知道这是太子妃的来信呢若是知道,也不会第一时间拿来给您看哪”
杨广哼了声,背过身不去看他,意思是谅你也不敢。林公公连忙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暗地里松了口气。
“那二殿下,接下去怎么做”
对着墙壁思考好一会儿,杨广说“把信送回去。”
“啊”林公公以为耳朵听错了。
“把信送回去没听见吗林公公你才几岁就耳背,要不要本王给你捅捅”
林公公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来,连连摇头,谄媚地笑道“二殿下抬爱了,奴才以为听错了。”
被林公公谄媚的话讲得心情稍微好转一点,杨广转过身,嗤笑道“反正也不是与本王有关的内容,母后最近也很担心他们,若是她知道他们没事又不来信,只会让她的心思挂在他们身上而已,倒不如送回去的好。”
林公公鞠了个躬,“二殿下英明。”
从怀里摸出一钱囊,杨广走过去放到林公公消瘦的手中,换上和蔼的笑容说“不过还是谢谢公公你冒着性命之忧给本王送信过来,这点小心意就请你收下了,改日若替本王做得好,本王定会厚赏。”
一见到钱囊,林公公乐得双眼眯成一道线,连说了好几个的好说。
“不过一个阉人,竟敢这般糊弄本王”望着林公公远去的背影,杨广握紧拳头道。他走到青铜烛台面前,轻轻转动烛台,只见他面前的那面墙转了个圈,原来墙壁之后藏着个暗格。从中取出卷好的画轴,抽去上头的红绳,将画卷展开在眼前。
画上的女子,回眸展笑,群居飞扬,手中的双剑高举过头顶,那眉那眼,画得惟妙惟肖。
对着她,杨广的眼神开始变得痴迷,脸上也逐渐有了温度,“又是你救了他一命,不过是懦夫一个而已,为何要这么帮助他明明应该是我才是值得你倾力的那个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你”
书房之外,喜儿提着食盒站立,远远地透过窗户见到拿画卷的男子,眼泪从眼里溢出,怎么止都止不住。
如此又是过了七天,恪靖和杨勇一同率领仆婢和程大人等在程府门口的救济也进行得如火如荼,虽然刚开始两天还是会有百姓不相信而百般挑剔,但恪靖秉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信念和态度,直到第四天一个孩子过来并得到衣服和被褥,其余的灾民才一个接一个地过来,到最后都挡不住蜂拥过来的百姓,要不是杨勇让程府的官兵做管治工作,台子都差点被推翻。
当一个人在经历之后与先入为主的不一样时,思绪在千回百转之后选择的就是前者。因为对人来说,听到的传闻倒不如自己亲身体验的来得更真实。
而暴民们感受到了,也亲眼证实了,所以他们从敌对恪靖等人到接纳并且拥戴。然而也有人说那只是虚假做作而已,面对这些诽谤,杨勇和恪靖也不在意,而是继续做自己该做的,只是让旁人担忧的是,两人的相处模式开始变得相敬如宾。
第八日,总管府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杨勇望着门前的男子,好半天没回过神。
“太子殿下,外面冷的很,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宇文阐站在门外,搓着手臂哈气道。
主厅里,杨勇和宇文阐分主宾坐了后,丫鬟们端着新泡好的香茗进来,宇文阐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绿茶饼,那大吃大喝的模样就跟饿了好久似的。
杨勇皱着眉看他,眼底是赤裸裸的鄙视――这个还是住在弘圣宫的藩王么还有还有,那些吃得比他还猛的男子,真的是他的侍从,而不是饿死鬼头胎么
“咳咳”杨勇掩着嘴角轻咳。
宇文阐咬着绿茶饼抬起头,嘴角还挂着绿茶饼的沫子。抹掉沫子,他干笑几声,说“失敬失敬,这连夜赶来都没见着开门的店,实在是饿坏了。”
杨勇呵呵两声,嘴里却说着没事,“还不知北周王来这里是为何事。”
嘴里含着咬了一半的绿茶饼,宇文阐颇为委屈回道“我的好殿下,能不能让臣填饱肚子先”
这回,杨勇眼中的鄙视已如黄河泛滥,想掩也掩饰不住了。这家伙,绝对是来讨吃的
好不容易吃饱喝足,宇文阐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然后左右看了看说“太子妃呢怎么没见她”
杨勇更不爽了,一来就是吃喝,吃喝完了还问太子妃在哪里,这是什么意思
见杨勇黑了张脸,宇文阐对着他笑笑,道“太子殿下,您便秘么”
你才便秘你全家都便秘
“北周王来到底是何事”杨勇也不再客气了,跟这种嬉皮笑脸的人一块儿,只会降低自己的智商。
“臣听闻殿下被调遣到和州,特来看望您呢。”宇文阐这话说得真诚。
杨勇这才心情好转点,想他来到这里快半个月了,都没人来见他过,虽然知道落魄的皇室没人待见,但想想心里还是很寒酸的,而宇文阐是第一个来看他的人,即便什么东西也没带,客人至少到了,这就是莫大的安慰。
不过
“本殿下被调遣的事都传到山麓了”
宇文阐咧开嘴,“岂止的山麓,怕是陈国、突厥都知道了”
杨勇两眼瞪大了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不信。却在宇文阐一脸你是大隋的天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表情下渐渐明白。
是啊,大隋如今只差陈国没吞并了,那么强大的一个国家,周边那些国家怎么会不知道呢低着头,他自嘲地笑了声――敢情这人不是来看望他,看他笑话才是关键的。
“尊贵英明的殿下,您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宇文阐的话拉回杨勇的神志,嘴角一抽,杨勇回看他,然后两眼一翻,“怎么办反抗么”他咧开嘴,颇为不在意的样子。“当然不是。”
“不反抗为什么明眼人都看出皇上对你的忌惮。”
几个字戳中杨勇的心,他指尖颤了颤,却极力将心里的悲哀压下去。
“您可以施展您的宏图大志,若真要干起来,殿下您是绝对可以的,为何不行动”
“不就是一个皇位。”
“是啊,不就是一个皇位,却引来那么多人的觊觑,引来那么多人的相争,若真是那么轻巧,有点能耐的人就不会削尖了脑袋拼命往里钻了,更不会为了夺取那位置将别人置于死地。”
杨勇看着宇文阐,冷笑,“北周王可是来说教的还是唆使本殿下起兵谋反”
宇文阐靠在椅背上,笑得高深莫测,“那就要看太子殿下您是怎么理解的了。”
“小全子,送客”杨勇站起身,准备转回自己的寝居,却被宇文阐一把拉住。
“哎哎,尊贵的殿下,别这么薄情么。”
杨勇的脸更黑了,面无表情道“小全子,送客”
“殿下,臣明日还会来的,明日不行后日也可以,反正臣这几日都有空,随时可以过来。”宇文阐边让小全子不要弄皱他的华服,边对着杨勇的背影喊。
宇文阐的声音被风吹散,主厅里的红烛突地发出爆裂的声音,杨勇抬头望着眼前的那张孔夫子的画像,长长叹了口气。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接连六天,宇文阐拜访六了天,杨勇也命人赶了六天,无论小全子软的、硬的都上,宇文阐愣是在后一天依然厚着脸皮笑嘻嘻地过来,以至于小全子都赶得不好意思了。
到了第七天,当杨勇说招待他后,小全子差点没跳起来谢天谢地,活了十几个年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死皮赖脸的人,关键对方还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这次招待宇文阐的除了杨勇,恪靖也来了,宇文阐见到恪靖,一下子疏离杨勇,和恪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而杨勇在一边只能默默喝着茶,因为他发现,明明两人间的谈话还是有空余之地,可他连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午后,日光照着大地,后庭院落了一地的树叶,远远望过去,似是一条狭长的树叶小径,寒风吹过,树叶纷飞,竟是迷人眼的景色。
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鼻息间是泡开的绿茶的香味,杨勇眯了眯眼,跟趴在围墙上的花斑猫对望了几眼,见它舔了舔嘴巴闭上眼,他也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殿下殿下”
杨勇猛地抬起头,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以为是出什么了,却见宇文阐一脸古怪地对着他看。
“怎、怎么了”这么盯着他看,很怪吗
宇文阐一脸您睡着了的惊讶表情,让杨勇顿觉的浑身不自在。
“本殿下错过什么了吗”
“不是,”宇文阐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在这里您都能睡得香甜,臣以为只有在舒适的环境才可以让殿下您睡得着呢。”
本殿下有那么娇生惯养吗杨勇很不爽地看着他。
大凡贵族出身的不都是娇生惯养的吗宇文阐把茶杯拿起来,以袖子半掩住脸笑眯眯地回看他。
“不过,臣真的很惊讶,现在的殿下和臣第一次所见时的殿下,变了好多,而且方才和太子妃谈论您时,太子妃对殿下的评价也很高呢。”
好话人人都爱听,杨勇自然也是,特别是听到恪靖对他的评价,眼睛都亮了亮,不过也只是那么一下下而已。他和她还在沉默当中,他不和她说话,她也没主动和他讲话,而两个人至近为止,谈论过最多的就是怎么帮助和州的受灾百姓,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说过其他的话。
程府大牢,悬挂在两边墙壁上的是铁盘,盘内燃着火,照亮了整间大牢。杨勇带着宇文阐下了台阶,走到最靠近东边的那个牢房,他们才停下。
“喂,一会儿不要告诉太子妃,是本殿下带你来见他的。”
“尊贵的殿下,您觉得,太子妃娘娘会那么笨么”
一句话堵得杨勇哑口无言,早在当时宇文阐问起他关于隋仪的事时,他就该想到的。
“不过,太子妃娘娘不问我们为何来程府的缘由,想必她也是默认的了。”
杨勇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了些,还没松口气,就被宇文阐接下来的话弄得差点岔气。
他说,原来你对太子妃的认识,一点都不清楚啊。
外头的天色很蓝,就跟那块深海之蓝一样。
深海之蓝啊
杨勇回到总管府之后没多久,宇文阐也回来了,小全子说杨勇在书房,宇文阐过去的时候见到他正对着一个长长的盒子发呆。那盒子的包装很精美,水蓝色的上等锦帛材质,上头绣着祥云的图案,盒子用一根银色带子绑着,一看就是装着价值不菲的物件。
“太子殿下。”
“哦,你回来了。”杨勇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还是很迷茫。
宇文阐跨进去,扣起双手说“殿下,臣要回去了。”
“回去”杨勇这才回过神来,“不是才来几天吗怎么那么快”话没说完,他意识到,不是时间快,而是头几天都被他给浪费掉了,虽说这其中也有宇文阐他自己的原因,可作为东道主的杨勇来说,对方不远千里好不容易地过来一趟,他这个做主人的却没怎么招待,也确实是说不过去。
“要不再留几天本殿下带你去和州城内转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也越来越没底气,杨勇几乎不敢看宇文阐那脸了。
宇文阐笑笑,年轻的脸上漾着与之不相符的成熟。说白了,他也不过是二十未到的男子,却经历过诸多同龄人没有过的事,世态炎凉、人心叵测,他是一目了然的,何况
杨勇看着他,脸上带着歉意。
“殿下,请不要这样看臣,”宇文阐站直身子,“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那是不变的定律,而臣也早已放下这心结,甘愿效忠殿下。”
“你”
见他满脸惊讶的样子,宇文阐倒是一脸的坦荡,“殿下是否不明白臣为何会甘愿为臣那就请殿下听臣讲一个故事,相信殿下就能明白了。”
窗外突然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今年的雪似乎来得特别的早,一片又一片落在地上,瞬间化成了水。宇文阐站在总管府的大门口,对着那块牌匾看了很久。
“王爷,该上车了。”家仆在一边唤道。
“嗯,走吧。”
小全子提着食盒朝书房那边走去,食盒里装的是新做好的茶点,是太子妃娘娘的旨意。虽然这段时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都没怎么交流,但他看得出来,那两人还是在暗地里互相关注着对方的。如果他能帮得上什么忙的话
来到书房前,见门还开着,小全子跨进门去,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低低的呜咽声。探进脑袋往里看,小全子吓得都不敢前进一步。
那个哭得鼻涕泡都吹出来的男子,那个哭得鼻头红红的男子,是他家的太子殿下吗还是有谁冒充了太子殿下,在这里发泄情绪小全子正要迈进去安慰她的主子,却在瞥见杨勇手中的盒子时停了下来。
那个盒子他认得,是装着深海之蓝的盒子,还是他去帮忙一起去买的。那个时候太子殿下说原来那个包装深海之蓝的盒子太难看,硬要拉着他去逛,一个半的男人做女人家的事,他都羞于启齿,而杨勇却开心得跟什么似的,然后他们发现了这个盒子,用来配深海之蓝简直就是绝配。
本来是打算当天就给,可那天也不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发生了什么事,东西没送出去,还令那二人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东西就一直搁着,如今深海之蓝出现在这里
小全子后退几步,悄悄退出书房。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只是那么一会儿,地面就积起了薄薄的一层,踏在雪地里还能听见请问的吱嘎声。
小全子觉得此刻的他异常的兴奋开心,就跟得了千金那样,步履也不由得轻快了。
整整下了一夜的雪,屋檐上、树枝上、小道上都堆积成许多,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其他的颜色。雪混着水,从房檐和树枝上滑下来,还差点落到端着火盆的家仆身上。
总管府的各个厢房都增添了火盆,却还是不能令屋子里的温度升高点。王良媛拥着厚厚的棉被坐在热炕上缩成一团,平日里的高傲在此刻已经不再,只有被冻得直哆嗦的狼狈。
“娘娘,信来了。”夏香拿着一封信呈到王良媛面前。
“放这儿吧。”
夏香一愣,却还是把信放在暖炕的矮桌上。平常王良媛收到信,都是第一时间拆开看的,可现在,她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什么鬼天气是要冷死人么”王良媛搓了搓耳朵,对着手哈气,“燃了火也不管事,夏香,再去拿些炭火来。”
“娘娘炭火只怕不够”
王良媛柳眉倒竖,呵斥道“什么不够叫你去拿你就去拿,养着你干什么吃的”
“娘娘,不是奴婢不愿意啊,而是太子妃娘娘说总管府不比东宫应有尽有,她说够用就好,倘若嫌不够,可以去外面看看那些贫困的百姓,对比一下就该心存感激了。”
听夏香这么说,王良媛更来气了,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吃里扒外的东西,并一个茶杯扔过去,砸中她的额头,扬言说若不能带回更多的炭火,就要打断她的腿。夏香吓得求王良媛饶命,最后还是不得不出来去拿炭火。
只是怎么能拿呢今日送来的炭火不多,几个厢房的娘娘送过来,刚好够用,就算她去拿也是徒劳的。可她若拿不到又会被王良媛虐待,越想越气也越想越委屈,夏香不知不觉来到恪靖所住的地方,靠着围墙放声大哭。
抱着烧尽了的炭火出来的春苑正好见到哭得很凶的夏香,她愣了会儿,听声音听出是夏香,只将烧掉的渣子扔到指定地点,然后哼了声回去了。
原来你也有今天。春苑好不暗爽,想到之前夏香仗着王良媛三番五次来凤栖苑找茬,她就想过夏香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想不到来得那么突然。
“什么事那么开心”见春苑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恪靖合上书笑道,“说来听听,让大伙儿也乐乐。”
春苑露齿一笑,就把在外面看到的说了一遍,还用上夸张的手法。
“难怪本宫听到外面有人在哭,原来是王良媛身边的那丫头。”
听恪靖这么说,春苑更开心了,一口恶气终于有了出来的地方,即便不是她的功劳,她也还是很爽,然而恪靖接下来的那番话就让春苑爽不起来了。
“去,把夏香带到屋里来。”
春苑瞪大了眼望着恪靖,完全不能相信她所听到的。
“去吧,外面冰天雪地的,冻坏了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夏香惊恐不定、战战兢兢地坐在圆凳上,手里捧着茶杯,却不敢低头喝。春苑在一旁撅着嘴,很生气的样子,自始至终都不正眼看夏香一眼。
冬梅用轻咳示意春苑,却见她愈发把嘴撅得高了。冬梅无奈地摇摇头,也就随她去。冬梅知道春苑在赌气,太子妃不仅让春苑把夏香叫到屋子,还让春苑打水给夏香清洗伤口,更让春苑泡茶给夏香,而爱憎分明的春苑怎么能受得了,毕竟以前,夏香趁课间不在时不止一次针对她们为嫩她们。
“快喝茶啊,再不喝就凉掉了。”见夏香捧着茶杯发愣,恪靖笑眯眯地对她说,“放心吧,茶水里没有毒。”
就像被戳中似的,夏香脸一红,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低头喝了口。这茶,可比她在王良媛那边喝的好喝多了,清香又不涩,唇齿留香。就像是尝到了甜头,夏香不由地多喝了几口,直到听见春苑那句“乡巴佬”,她才猛然停住。
“春苑,去拿些糕点来。”
春苑不敢置信地看着恪靖,却听见恪靖以不容置喙的口吻重复了遍,表情亦是严肃的很。
鼻头一酸,春苑一扭身就跑了出去,因为恪靖说夏香是客,就要好好招待。
“娘娘”冬梅看看跑出去的春苑,又看看端坐在暖炕上的恪靖,一脸的为难。
“不用去管她,这丫头,本宫宠她了,她就愈发不听话,看来不能再继续由着她了。”然后转头对夏香说,“如何,还要再来一杯吗”
夏香连连摇头,“不、不用了,谢太子妃娘娘。”
“客气什么你现在不是王良媛的婢女,而是本宫这边的客人,即是客人,就不用这般拘束了。”
夏香急急从圆凳上站起身,“谢娘娘好意,奴婢实在不敢当。”
“你又来,本宫不说说了吗,你在这儿就是客,是不是要本宫亲自拉你起来”
“奴婢不敢”
“那就起来,坐下。”
夏香战战兢兢地坐回圆凳,双手却是搅着衣裳下摆。她自知恪靖这次请她进来还招待她,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所以她处处留心,就怕太子妃问什么绕弯子的问题,她一不留神就陷进去了。
何况曾经,她和王良媛是那么百般的针对恪靖,她就更不相信恪靖待她好是没有目的的。
春苑端着一盘豆沙馅饼过来,眼睛还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的样子,她把盘子往夏香身旁的高脚桌上一放,又转身出去了。
“吃吧,刚做好的,要趁热才好吃。”
“奴婢先谢过娘娘,只是奴婢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了。”
见夏香这个样子,恪靖也不多做挽留,而是让冬梅把馅饼包好了送给夏香,夏香再三推脱,最终才收下。
等夏香走后,恪靖把春苑叫到身边坐下,伸指弹向她的额头,“还在生气呐”
“奴婢哪敢哪,娘娘所做的决定都是对的,奴婢怎么会生气呢”
“看你那样子就是气得不行,你啊,枉费你待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也一点不了解本宫的用意,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脑袋被狠狠戳了戳,春苑摸摸被戳过的地方,听懂恪靖话里的意思,只是还没开口问,杨勇就进来了,春苑和冬梅互看了眼,对杨勇请安了后相继退出去。
恪靖望着站在眼前的男子,忘了要说什么。从他得知杨广那事以来,他们就没有正式说过话,就连独处,两个人都是避开的,而今杨勇的突然出现,让恪靖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为什么她会有不知所措这是她困惑的地方,也是难解的地方。而且他那双红肿的眼睛,似乎是哭得听凄惨的样子。
“阿媛”
“殿下您哭过了”
杨勇脸色一红,想好的满腔话语都在那双眼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愣愣看着她的眼,突地流下两行泪来。
“殿、殿下”恪靖有些慌了,多日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竟是这种场面,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而这是杨勇第二次在她面前哭,还是她不知道哭的原因。
宇文阐对他所说的话,到现在为止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当别人都说你不行,而自己也在否定自己的时候,却独有一人还在那里告诉别人他的价值和能力,告诉别人雄狮所待的地方并不是囚笼,可偏偏是他把自己关在了笼子里,还怨天尤人。
“阿媛,我我我”他深呼吸了口,“我没事,只是有东西送给你。”
擦掉眼泪,他从怀里掏出蓝色的盒子,小心翼翼地递到恪靖面前,“阿、阿媛”他在心底嘲讽自己的懦弱,却又固执地不肯收回手,眼睛闪亮地盯着她,盼着她接过去。
“是什么”恪靖接过来,抽掉上头的银丝线,打开盖子看,“这是”
深海之蓝她知道是一个姓杨的男子买去,却不知道是他。
“这深海之蓝真漂亮,殿下是要送给谁的呢想必那人是殿下的唯爱吧。”
“阿、阿媛你你,你你就是”平日里随便一句甜言蜜语他都能信手拈来,可到了关键时刻,他就掉链子。杨勇暗暗地骂自己无能,却瞥见她对着他出神,那空洞的眼神就似装载了整个浩渺的宇宙,可就是没有他的身影。
心里突然一凉,杨勇在想是不是这段时间他太冷落她太无视她了,所以她的心都关上了,这样一想,杨勇就更觉愧疚了,想要接近又怕她拒绝,可若不靠近,他就憋得难受。
“阿媛”
“殿下,这东西臣妾不能收。”
杨勇震惊了,果然是这样吗她不愿再见他了
“深海之蓝是给殿下您最心爱的女子,而云昭训才是殿下您的唯爱,这东西给她”话未说完,她就被他强硬地扯了过去,并抱在他怀中,“殿下”
“谁告诉你云昭训才是本殿下的唯爱阿媛你才是那么多人都瞧出来本宫爱的是你,怎么就你看不出来”杨勇的语气带着几分挫败,却还是收紧双手。
恪靖被箍得有点透不过气,等到杨勇放开的时候,只觉得脖子里一凉,才发现他已将深海之蓝待在她脖子上了。
“不许摘下来,就跟我送你的金手镯一样,要一直戴着阿媛,之前是我不好,你能,原来我吗”
恪靖冷下脸,“殿下凭什么这般指使元儿就因为元儿是您的妻子吗”
“指使怎么会是指使呢之前是我误会了你,可是现在误会解开了,阿媛难道就不想同”
“解开怎么个解开”恪靖离开他一些距离,冷冷看着他,“殿下,臣妾就开天窗说亮了吧,那日臣妾问隋仪的话您也听得清清楚楚,您要面对的敌人是您最爱的弟弟,可您并不打算将他列入您的敌人范围之内,您不会害他他就会来害您,不管是这次和州的暴动还是之前在围场里殿下您被刺,都是他的安排,您愿意和他为敌吗”
杨勇对着她看了半天,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这两件本是不相干的事,却被恪靖严厉反驳掉。
“殿下,臣妾可不想成为寡妇,更不想那两个孩子成为没有双亲的孤儿。”
这是恪靖最后的话,深深地刻在他心里,透过那扇窗望见正在哄孩子的恪靖,他神色黯然地离开。
好好的一次和好,准备妥当的一次和好,最后却成了矛盾恶化的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停了没多久的雪又一次下了起来,杨勇驻足,望着从天际飞落下来的雪花,心里如同撕裂的痛。
“娘娘,太子殿下来过了”见到矮桌上的盒子,春苑问。她只是出去烧了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