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大骂,而是
杨勇呆愣地看着她,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以前的元氏可不是这么伶牙俐齿的,更不是这样出口成章、字字珠玑的,在他印象中,元氏就是个无理取闹、心眼小还容易记仇的人,而如今这个站在他面前,目光如炬、神情严肃、不卑不亢的人,是元氏吗
“你今天是不是出宫过”注视着那张不算熟悉又不算陌生的脸,杨勇问道。
恪靖回看他,眉毛微拧。“殿下问这个作甚”
“我是你夫君难道就不该管吗”话一出口,他就发现有点不对了,果然见恪靖施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几步来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而那眼底的温度越来越冷,几乎能将他冻住,然后他听见她说――
“原来,殿下还当元儿是您的妻啊,元儿以为,您早已把元儿当外人来看,恨不得您娶元儿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呢。”
“但是怎么办殿下把元儿当作妻,元儿却不把殿下看做是元儿的夫君了,还真是伤脑筋啊。”
杨勇觉得他的脸色应该很难看了,因为他感觉到下垂的手正慢慢拽成拳头。
“两个没有感情的人被绑在一起也是件挺痛苦的事,您说是吧可又不能和离,若这个时候和离了,母后怕是会把一切的责任都归咎于殿下,到时候在父皇面前耳语一番”
“那你想怎样”杨勇觉得他都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了,若是可以揍女人的话,他真的很想揍那张很欠扁的笑脸一拳。
红唇挑起的弧度更加明显了,恪靖微抬起下巴,缓缓开口“要不,做个有名无实的夫妻吧,等时机成熟了,臣妾就与殿下和离,至于这时候嘛”她伸指,隔着衣料轻轻在他胸口划圈圈,迟迟不开口。
杨勇觉得有点挠心的痒,那根葱白玉指虽然隔着衣服,但感官反而更加敏锐了,一圈一圈又一圈,让他处在抗拒又煎熬当中。
抗拒她的靠近,又忍受生理上的煎熬。
面前的人虽不如云氏美艳,不如成姬多才多艺,不如王氏聪明伶俐惹人爱,更不如高氏知书达理,但大病之后的她,就像完全大变样。
就如之前的沉稳,就如刚刚的清冷,就如现在的狡黠。
他一直注重另外四个,对云昭训尤其,而这个正室,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讲话不,交易,对,是交易。
看着她的发顶,他冷着声音问“你想什么时候”
恪靖咯咯地笑了,一根手指增加到五根,从他的肩膀处慢慢往下划,道“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离不开一个成功的女人,那么臣妾就当那个女人,帮助殿下您坐上帝位,那时殿下再找个理由把臣妾休掉,到时候也不会有人反对,您觉得呢”
杨勇惊讶地看着她,就像是盯着一个疯子,那眼神写明了嘲讽和鄙夷。他后退步,冷哼“痴人说梦吧本宫想不到太子妃病到无药可救了,看来宫里的太医都不够卖力啊”
“痴人说梦”恪靖笑得花枝乱颤,发间的璎珞不断碰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响着,“殿下难道不想吗”
冷冷盯着那张娇艳如花,笑意却步在眼睛下方的脸,杨勇扔下一句“疯子” 甩袖离去。
“娘娘,该喝药了。”夏花端着一碗药进来,差点和匆匆离去的杨勇撞上。
杨勇连忙后退步,看了惊魂未定的夏花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就大步离开。直到那背影看不见,夏花才收回目光,回眸正好与秋棠那探究的视线相碰,心头一跳,她低下头,脸颊发烫。
“还愣着作甚娘娘在等着药呢。”
眉毛紧皱,她压下涌上心头的不满,低眉顺眼地进去。
“我来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春苑从夏花手中接过药碗,看也不看她一眼。
夏花心里的不满如洪水猛兽,愤愤瞪着背过身去的春苑。
什么意思一个个的都拿她当外人一样的提防着,不就是比她跟元妃的关系亲一点嘛,凭什么瞧不起人等我当上了
“夏花,本宫想吃莲蓉酥,命厨房去做些吧。”恪靖倚在榻上说。
夏花福了福身,应了声下去。
病秧子一个反正也活不长,吃那么好的东西干嘛浪费
“娘娘,春苑不懂,既然娘娘不信任她,作甚还让她做事”春苑端着碗准备倒进角落的花盆里,却被恪靖制止。
她回看她,有些不明就里。
“明天拿给水姑娘看看。”
春苑了然地点头,找了个茶壶把药装起来,以备明天给水姒心,“娘娘,夏花她”秋棠告诉她夏花原本是王良媛身边的丫鬟,有天因为夏花做事怠慢,被王良媛责打得厉害,就逃出来到元妃这儿哭诉,元妃看她可怜,就好心收留了她。
那也是半年前的事了,夏花比她早一个月进来,但直觉上来说,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个子娇小的女子,说不上原因,直到那天看到夏花和太子殿下的互动,她才知道为什么会讨厌她。
那股狐媚子的娇气。即便来到凤栖苑,也依然做事慢慢吞吞,还老是装柔弱,动不动就让她来帮忙。刚开始她也是介于夏花身体弱帮助下,谁知夏花身子康复了仍然使唤她。
人后夏花就是个小主儿,人前就装殷勤装贴心装乖,要不是前段时间夏花偷懒被元妃撞见,还责骂了一顿,估计她到现在还被闷在鼓里,乐呵呵替夏花干活呢。加上元妃大病后太子被迫来看望时,这小骚蹄子还不要脸地对太子殿下眉来眼去,看得她直想上去抽那蹄子两个大嘴巴。
狼心狗肺的东西,亏当时苦苦哀求元妃,现在竟然想自己爬上太子殿下的床活该被雷劈春苑忿忿地想,药汁都被她撒了些在外。
盯着春苑那张气呼呼的脸,恪靖噗嗤笑出声来,“傻丫头,那人的事你操什么心本宫留着她,还有用呢。”
兰胥苑里,一个丫鬟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王良媛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地剥着橘,嘴角自始至终挂着冷笑。
哭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夏花。她本来是要去准备莲蓉酥的,却不是直接吩咐厨子做,而是第一时间回到这里,向她原来的主人王良媛告状。
至于告谁的状,自然是正室元妃了。
“看来你在那边过得也不好啊。”王良媛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夏花身边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委屈你了,不过你做的还是好的,赏你个橘子吧。”说着,她把亲手剥好的橘子扔出去。
橘子落在夏花的手背,然后又滚到一边,撞上她手背的那部分的橘子肉炸开了,黄色的汁流出,滴落在地板。
王良媛掩嘴娇笑,说“这橘子甜的很,太子殿下知道本宫喜欢吃,所以昨日特地命人送过来的,看在你替本宫这么卖命的份上,就剥好了赏你,不用答谢本宫了。”
捡起那橘子,夏花伏低身子,“谢良媛娘娘赏赐。”
“什么良媛娘娘本宫才是将来的正妃,未来的皇后”王良媛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忽而想起什么似的,以指按了按脸颊,换上亲切的笑容,“母仪天下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呢,接下去还是给本宫好好监视那个小贱人,千万别露出马脚了,若是抓到什么把柄,立刻来告诉本宫,做得好了,本宫会重重有赏,明白了吗”
“是”夏花停顿了会儿,眼珠子转了转,说,“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良媛重新坐回到椅子,“说。”
“奴婢给元妃娘娘送药的时候,撞见太子气冲冲地从那里出来,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你没听到里面的谈话吗”
夏花摇头道“没有,不过据奴婢看,太子和元妃娘娘闹僵了。”
王良媛纤手一拍桌面,细眉倒竖,“哼他们什么时候好过蹬鼻子上眼的骚蹄子,仗着自己是皇后娘娘钦点的准儿媳妇,就敢对本宫指来指去,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总之接下去,你给本宫瞪大眼睛好好看着,一点细小的东西都不要放过,听见了没”
“是”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水姒心是在巳中时之前看到停在自家门口那辆涂着红漆的新马车的,坐在车头的是个两鬓斑白的老人,那时她准备晒草药,怀里抱着竹篮子,见到老人,她说了句请稍等,转身把篮子给家仆,才上了马车。
两手空空,连个像样的药箱也没有,老车夫摇头,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夫给人看病是不带药箱的。
马车一路行驶到东宫,水姒心掀开帘子,抬头就瞧见耸立在面前那栋雄伟的建筑物。暗红色的琉璃瓦折射着日光,让她有短时间的恍神。
“水小姐这边请。”一见立在马车头,以手背挡住视线的女子,秋棠上前一步说,“娘娘已经在了,请水小姐随我来。”
“姑娘叫我姒心就好。”跟在秋棠身后,水姒心说。
一路上避过多人的视线,水姒心被领着直抵凤栖苑,穿过拱门,还有一个长相讨喜的丫鬟站在木门边上。
“这位就是水姑娘吧,”她热情地迎了上来,笑得时候眼睛弯成一枚月牙,“进去吧,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水姒心在她的引导下跨过门槛,绕过一幛屏风便见到靠着大枕头,窝在软榻上的女子。
未施粉黛,所以皮肤看起来略微苍白,唇色呈现较浓的红色,那是轻微中毒的症状。她的头发被简简单单挽了个发髻,即使不戴那些珠钗,也依然隐藏不住她浑然天成的威严。
手中拿着本书,也许是书的内容太吸引人了,以至于自己的到来也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民女水氏,见过娘娘。”她曲了膝盖,说。
恪靖抬头,放下手中的书坐直身,道“你来了,春苑,赐座。”
“民女先谢过娘娘,不过民女觉得还是尽快的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恪靖赞许地看着她,随即对秋棠使了个眼色。秋棠会意,把藏在柜子里的药碗和一张纸一起取出,递给到水姒心。
“依姑娘的医术,本宫相信这点小事难不倒姑娘,至于那张纸,是本宫无聊时记下的,本宫也学过一点医药知识,麻烦姑娘看看了。”
水姒心用汤勺子盛了点药送进嘴里,药汁下肚,她摊开纸张细看。
“娘娘断得不错,”水姒心抬起头,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虽然是一闪而逝的,却让恪靖看得清清楚楚。她顿了会儿,继续说,“不过,娘娘还漏了一样。”
在恪靖的眼神中,她沉重道出,“麝香。”语落,她并没有从面前的那张年轻的脸上看到震惊,而是惊讶。
水姒心明白,依照恪靖的能力,应该不难猜出里面的东西。
只怕她是早知道,只装作不知道而已,所以才会那么平静,毕竟女人多用麝香,有害而无益,特别是对孕妇来说。至于这其中的缘由,还是少知道为妙,宫廷的事太过复杂,知道多了只会惹祸上身。
她自然不是好事之人,给人看完病就可以离开了,病人健康,用不着医生,她的任务也就完成。
只是多年后,当她想起曾经冒出的念头时,她还是会自问,如果当时,她选择的是装作不知道,那么是否会是另一个结局。然而她心里很清楚,即便她装作不知道,也依然逃脱不了那双能直接进到人心里去的眼睛。
也所以,她选择坦白。
正如多年后她们一起在楼阁饮酒时,恪靖端着酒杯对她说,一个女人太过聪明,是件好事也是件坏事,关键看拥有聪明的这个女人怎么使用她的聪明。
而她,将她的聪明给了这个女人,也成全了自己。
离开东宫,水姒心望着头顶那个太阳,以手去遮挡刺眼的光芒。然而即便光线被阻挡了,那丝丝缕缕也依然穿过指缝。
心跳渐渐转为平静,她钻进马车车厢,离开东宫。
三天后,隋文帝因此次贺娄将军攻破吐谷浑的缘故,在皇宫内院大摆宴席,而本场宴会的主角,却是另一个人,李渊。
因为是宴会,自然也就少不了美酒、美事,至于这美酒美食,自然也是从俭出发,大隋天子杨坚,一向支持节俭,即使是宴会这种大场面,也不会多浪费,目的是不浪费一点一滴。
望着餐桌上的食物,恪靖掠过坐龙椅的天子,嘴角勾起冷笑。
节俭是好事,但是过分节俭,就是吝啬了。很不幸地,杨坚就是属于后者。她看过的史书,都是盛赞他节约的美德,所以印象里,对这个天子也就冠上史上最精打细算最会持家的男子这一美誉,及至亲眼所见,原来是前朝做笔录的人太会做人了,一点品德就会加以笔墨渲染。
看来不止是她前面的明朝,或者是她所在的大清,这种美化的品尚是自古遗留下来的。
“姐姐怎么不动筷子莫非这食物不对姐姐的胃口啊似乎姐姐身子刚好,也不能吃太多的东西,哎,真实可惜了这一桌子的美味了,”王良媛侧眸看着恪靖,两根葱指捻起一枚晶莹剔透的葡萄,细细端详,“这葡萄看起来很不错呢,看来为了这次宴会,父皇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呀。”
恪靖冷笑,“既然如此,那妹妹就连同姐姐这份一起吃吧。”
王良媛哼了声,心里回了两句“让你眼馋”,然后优雅地将葡萄送进嘴里。才咬了一口,两弯细眉就蹙到了一块儿,就跟纠缠一起的绳子似的。
见她皱了张脸,恪靖自然知道那酸的足能让人掉牙的味道,她不动声色,笑睇着她,热心地问道“味道如何还对妹妹的胃口不你知道的,姐姐不能吃,所以只能问你了。”
王良媛的表情早已僵住了,本来她还想暗暗把嘴里的酸葡萄给吐掉的,如今被恪靖看着,根本就没机会吐了。
于是她狠了狠心,闭上眼把酸葡萄咕咚一声吞进肚子里,等到睁开时,又换上笑脸,说“哎呀,不知怎么回事,妹妹最近特别喜欢吃酸的东西,什么酸梅呀、酸枣呀,只要是酸的都喜欢,其他的反而不怎么吃得下呢。姐姐,你说这样子是不是不好”
“哦,这样啊,”恪靖拖长了声音,吊足了人的口味,“听说只有怀孕了的妇人才会喜欢吃酸的,说不定”她故意把话停顿了会儿,眼睛瞄向王良媛的肚子,继续道,“要不明儿就让大夫来看看若妹妹怀孕了,对皇室来说还真是件好事呢”
听闻,王良媛连忙摇头,解释自己只是喜欢吃酸的而已。
恪靖也不打算跟她浪费嘴皮子,就说了句妹妹若是喜欢吃酸的,改天姐姐命人给你买点酸的东西回来,就转过头不去理会她了。
对于自己不能激怒恪靖,反而被对方给反将了一记,王良媛气得腮帮子都鼓得老高了。只是下一秒,这个越挫越勇的后宫第三女子看着盘子里的鸡腿,又心生一计,她夹着鸡腿,故意轻咳引起恪靖的注意,把鸡腿放进身旁夫君的碗里。
再看杨勇,他的眼神直愣愣望着前方,浑然没察觉自己碗里多了根鸡腿,以及身旁女子期待的目光。
王良媛一愣,顺着杨勇的视线看过去。
殿中央,丝竹弦乐的声音绕梁回旋,穿绯红色长裙的舞姬们甩着水袖,合着音乐的拍子翩翩起舞。眉心的红莲图案衬着一张张脸娇艳如花,涂得红红的嘴唇漾着完美的弧度,每一个旋转、每一个甩袖、每一个回眸都令人心醉。
杨勇的目光,就是锁在其中一个舞姬的身上。那舞姬,有着不盈一握的细腰,有着柔软婀娜的身段,也有着迷人的舞姿。
这回,王良媛气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看着那舞姬的目光似乎要把她给撕成碎片似的,再观太子妃,如同一个没事人,一点不在意杨勇的动作行为,反而还跟他一样盯着那些舞姬看,甚至看得比杨勇还要认真。
明眼人都知道,恪靖那是不屑跟你一般见识,你还死缠着人家比这比那。只可惜,王良媛有了好脸蛋,却没有好的头脑,所以注定成不了笨鸟。
其实,恪靖除了在看舞姬外也在看她想要看的人,就如坐在她对面偏右点,和杨广交头接耳的中年男子,她若没有认错,那人便是当朝御史大夫杨素,杨广日后重要的左膀右臂,和宇文化及帮助杨广登帝的关键人物。
所以若是能得到这人,那么她日后的工作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诸位大臣,今日是欢庆的日子,大家不用那般拘束,吃好喝好才是最好的。”一袭黄袍的杨坚端着酒樽从龙椅上站起,对着底下的文武百官做了个虚礼。
当即,所有的人都受宠若惊的站起来,殿堂上都能听到哗啦啦的珠子相碰的响声。随后是齐刷刷一片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祝贺声。
杨坚笑笑,说“这次若是没有贺娄将军的话,我大隋也不会打败吐谷浑。”
身穿朝服的贺娄子干急忙卑躬,道“为皇上效力,也是子干的荣幸,这次的战事若不是李将军及时提出建议,我军也不会这么快打败谷土浑,而且牺牲的将士只怕”
已过中年,参加大小战事无数的贺娄子干并没有因打了胜战而居功自傲,反而多次提到李渊的显赫战绩。恪靖侧眸瞧着长满络腮胡子的贺娄子干,心里对这个老将军多了分敬佩。
人怕出名猪怕壮,特别是居了功的老人,而老将军这种谦逊不邀功的品行实属难得。
在恪靖打量着贺娄子干将军的时候,忽然感到来自左前方的两道目光。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恪靖的心轻微颤了颤。
她还是头一回遇到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瞧的目光过,长年厮杀战场的她自然不会忽略这两道目光,当她寻着那目光过去时,看到的是穿深蓝色、领口用银丝镶边的圆领窄袖袍衫的年轻俊美男子。
见恪靖看过来,他先是一愣,跟着对她腼腆一笑,而后举起手里的青铜酒樽,对她行了个虚礼。
晋王杨广,那个将来铲除自家兄弟,弑父登基的男人。
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让她可以随时戒备的名字,她也举起了手里的酒樽回敬,却不是以往的豪迈干掉,而是小口抿着喝。
装病人就要装到底,礼节到了就行。而且现在,纵然她被盯得不爽,也不能对他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依照这人缜密谨慎的性格,她的一言一行只会让他更多关注她。
坐在皇帝杨坚身旁的独孤伽罗,目光一直在自己两个儿子身上悠转。自从元氏大病一场,自家大儿子又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之后,她就对这个当太子的大儿子有一些怨言。
元氏是她亲自给杨勇挑选的正妃,杨勇轻视元氏,就等于是轻视她这个当娘的,也是一国之母。
虽然之前元氏替他说了话,但她心里还是有梗,就担心儿子对元氏不好,冷落她。再看看杨勇身旁那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笑靥如花的美妾们,她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乐师的奏乐渐渐低下去,舞姬们在旋转了无数个圈后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退场,空气中留下一丝淡淡的芬芳,是舞姬在旋转时晃出来的香味,也是在离去时,挂在臂弯的画帛所遗留下的。
杨勇高抬了脖子嗅着那股香味,脸上荡着陶醉的神情,浑然不知母亲独孤伽罗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自然也就注意不到身边爱妾王良媛手中那块快要被她绞烂的丝帕。
“说来,广儿也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独孤伽罗慈祥地看着二儿子,与之前生气的她判若两人。她说这话并不是随口说的,而是说给杨勇听的。虽然对杨勇有怨言,但对方到底是大隋的天子,终有一天是要继承王位的,所以做母亲的良苦用心就在于,对不听话的孩子,是又爱又恨,巴不得他好,可又因他的不懂事让自己伤心。
只不过,多年后的独孤伽罗就不是这么想了,不中用只能是不中用,再怎么扶,也成不了雄鹰,阿斗还是阿斗。只是,那也是多年后的事了。
杨广从位置上站起身,对着独孤伽罗扣手,说“孩儿先谢过母后的关怀和抬爱,不过现在我大隋尚未一统天下,孩儿不能在这节骨眼上给父皇增添烦心事,所以,孩儿觉得还是以大局为重的好,而且孩儿也实在是很想为父皇分忧解扰,让父皇母后能轻松些。”
本就是一样貌俊美的少年郎,加上气宇不凡的举手投足和字正腔圆的调调,更有宽大的胸怀,坐席的姑娘家早已被他的谈吐给搅得芳心乱飞了。
待在闺中时最多听闻当朝太子的才华,殊不知二殿下杨广也是这么的出众,关键是长得比太子还要好看,还是单身的。试问为了国家而放下自己终身大事的男子能有几个如此出众的少年郎,如此有风度的少年郎,怎能不让姑娘们心动
独孤伽罗心头大悦,紧绷的脸瞬间缓和了神色,她和颜悦色道“英儿有这分担待,也真是天赐的恩典。”英是杨广的另一名字,平日独孤伽罗都是称呼他广儿的,极少用这个名字,除了她受到安慰时。
这次自然也是这种原因,她才情不自禁喊了他的小名。为了大儿子的事,她自然对这个二儿子少了些关怀,如今杨广的回答,让她顿觉宽慰不少,就好像是生命中失去了些东西,上天却透过其他的来弥补她的遗憾。
也许以后,她不能这么偏袒杨勇了,杨广也是她的儿子,她和丈夫杨坚的儿子。
“现在是大喜的时刻,皇后怎么能把自家的事搬上台面来讲呢”隋文帝杨坚笑着拍了拍独孤伽罗瘦弱的肩膀,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直到逗得她禁不住笑开,他才让杨广坐下。
“久闻太子的美妾们都是身怀绝技的,却从来不曾见过,如今何不趁着这大好的日子,让我等一睹风采”
说话的是长着国字脸、宽额头的中年男人,说是中年男人,看其岁数却好似超过五十了,而他那满脸的络腮胡子和额头上的几道深壑更是给他徒添几分苍老感。
恪靖打量着他,此人讲话的语气狂妄不说,还不分尊卑。虽然自古女子低于男子,但好歹她们是太子的人,光一个良娣就已经是官二品了,即便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宦官,也得给她们存几分颜面。
而此人这般放肆,除了贺若弼还能有谁呢
恪靖断得不错,这人正是当朝管理吴州、广陵的总管贺若弼,三年前因为杨坚受高g推荐,委派给贺若弼平陈之事,这三年来,他整军经武,日以继夜地训练兵将,为的就是能一举灭陈。如今看到贺娄子干立了大功,被皇帝犒赏,就连比他小一截的李渊都有功,还让皇帝亲自摆设宴席庆贺,怎能让他不跃跃欲试
想到他若能灭陈成功,那么所得到的将是比现在更大更热闹的庆功场面,内心的兴奋就不断扩大,如同被吹起来的肥皂泡,膨胀到一个似真似幻的境地,好似现在被犒赏的不是贺娄子干,也不是李渊,而是他本人。
王良媛听出贺若弼话里的不敬,表情一下子拉了下来。这个人,在她心里的那股讨厌就跟元氏在她心里的一样
正要反唇相讥,却被身旁的成姬扯了下袖子,她不解地看过去,只见成姬对她摇头,然后盈盈站起身,对着贺若弼轻轻一拜。
“大人真是过奖了,咱姐妹几个不过是会一点点皮毛而已,哪比得上专业的舞姬呢若是平日里闲暇之余还能凑在一起玩玩,到底还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不过啊,大人既然这般诚心邀请,相信大家也很期待,我们自然也不能拂了各位的心意,而我们之中唯一能搬得上抬面的,也只有元姐姐了,她可是我们姐妹中最出众的一个呢。”说着,她笑看向恪靖。
王良媛恍然大悟,还想问成姬干嘛阻止她呢,原来是把这烫手山芋传出去。
不过这招,还真是绝了,进东宫以来,她不曾见过元氏有什么特别的才华,如今被成姬摆了这么一道,她又是当朝太子妃,量是心里有怒气,也不能怎么样,还要在众人面前表演,怎一出好戏了得
面对诸多投过来的视线,恪靖停下送桂花酥的动作,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成姬,然后也同样站起身。
“元儿”
独孤伽罗面上挂着担忧,恪靖瞧得清楚,那是真实的担忧。
“回皇上的话,小女尚在养病中,恐怕不适合。”
恪靖有些意外除了独孤氏之外还有人帮她说话,转念一想,也不难猜出那人的身份。
清瘦的身材、充满正气的脸,即便过了中年,也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那抹清秀。恪靖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直面面对元氏的亲生父亲,元孝矩。
史书上对这人的记载不多,寥寥几字就一笔带过了,只说他是忠臣,然后便是一片空白。能在自家女儿生病期间不来探望的父亲,突然在这时候帮她说了话,不能说他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只能说他的心所装的是天下,是百姓。
她欣赏这样的人,也讨厌这样的人;她敬仰这样的人,可也恨这样的人,只因她生前的父皇,大清的康熙皇帝就是如此。
“父皇,孩儿愿为演一出,给大家助助兴。”没有推辞,没有矫情,她穿过人群,走到站在门口的侍卫面前,要了一把佩剑。
独孤伽罗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本来元氏身体就没完全好,现在不是跳舞不是抚琴,而是舞剑。此刻,独孤伽罗的眼里除了担忧,还掺杂着怒气。
对杨勇的怒气。
妻妾多,是非也就多,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是家中必演的戏码,夫君就一个,妻妾却不止一个,女人为了夫君能在自家那边多停留会儿,昔日好姐妹也能反目成仇。即便历代以来,男人三妻四妾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而身为女人的独孤伽罗,对感情的精神洁癖也自然深知与另一个女人分享夫君的痛苦。
所以,她才对杨坚提出不得设立三妃,不得设立后宫的无力要求。
也所以,她才心疼元氏,才迁怒于杨勇。
“父皇,孩儿愿为爱妃咏诗”。在短暂的停顿后,杨勇到底还是把那两个平日里无比熟悉的字给生硬地吐了出来。他还能怎样母后的眼睛都喷火了,他若再不闻不问,只怕最后逃不了一顿板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其受皮肉之苦,倒不如放聪明点,不要和母后对着干。
不过以后,恐怕不能对云儿用“爱妃”这两字了他抓抓头发,那表情很是惆怅。
交代了乐师一些事后,恪靖站定在殿中央,尚未等乐师奏乐,她便挽了个剑花。殿上的光流淌在剑身,随着她的动作忽明忽暗,折射着光线,晃得人们不得不闭起眼。
乐师在面面相觑端起自己的乐器,合着恪靖的动作奏起了音乐。
一挑、一刺,一转身、一弯腰,没有武者的凌厉,也没有舞者的柔软,可就是这种处在凌厉与柔软之间的风情,这种要倒不倒的姿态,才别有一番滋味。
杨勇是在白晃晃、冷森森的剑头刺过来时才回过神的,而这个时候,恪靖已经舞剑舞了一会儿了。发觉自己看得入迷,他是又窘又懊恼。又不是没见过舞剑,怎么会看入迷呢可想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他就把心里的那股烦乱扔到一边,念起自创的诗。
剑、诗、音乐的配合,让这次的舞剑多了一种新元素,特别是杨勇的诗才,着实让人见证他过人的才华,与恪靖的舞剑更是让彼此间达到首次无言的默契。
“看来,勇儿和元儿也并非如传言所讲的那么不合嘛。”杨坚凑近独孤伽罗的耳边如此说道。
独孤伽罗斜眼睨着他,不做言表却只是从鼻尖冷哼来表达她的不满。
什么知子莫若父,她倒觉得这个父是一点也不了解自家儿的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仿佛回到了沙场,漫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