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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大咖,就死磕了 第17节

作者:林花一谢 字数:28589 更新:2021-12-21 22:56:22

    其实撇开别的不谈,两个人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都不是丑人,那画面不难看。

    苏澈隔着半个庭院,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

    易先生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许是没想到他能这么早回来,不过也没什么差别,在易先生眼里,他算不了什么。

    隔着积雪、距离和玻璃,那凉亭里好像是另一个世界,尤嘉笑嘻嘻地握住易先生的手,他把易先生的手套摘了,苏澈视力很好,能看见那副手套正是他作为生日礼物送去的那副,手背上还印着他的大头像的,尤嘉笑嘻嘻地就摘了他的手套,而后苏澈竟然看见尤嘉他一只一只地给他自己戴上了,那动作很快,可是看在苏澈眼里,每一帧都是放大的,易先生一点不拦着他,他不以为意,宠爱地反手摸了摸尤嘉笑嘻嘻的脸蛋,脸上眼里都是笑。

    其实这些天来这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再有感觉也要麻木了,结果这一幕还是让他始料未及,那手套不值什么,可也是他的一番心意,结果到了这种场合就让人这么糟践。

    冰天雪地里,苏澈脸上忽然就蹿上了一股潮红,脸上火辣辣的,这是一个耳光,扇得响亮。

    心里有簇火在烈烈地烧着,这一切都太可恶了,那个尤嘉太可恶了,易先生也太可恶了,简直不可原谅。

    、第七十九章

    旁边邬鑫觑眼瞅了瞅他的脸色,没敢说话。

    苏澈眼上眉梢都浸着寒霜,要与周围的冷天动地同化了。

    他默不作声地朝着大厅的方向就走,那二人所在的凉亭偏居一隅,不过这样子过来一个人还是能瞧见的,然而尤嘉忽然玩笑似的捂住了易先生的眼睛,趴在他耳朵上笑嘻嘻地说了什么,易先生挺享受这样的玩闹,也不急着让他放开手,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暖洋洋地照进来,照见了易先生脸上饱含宠爱的微笑。

    苏澈已经不再去看他们,然而走进大厅的时候,凉亭那边的声音却隐隐约约地透过来,“我可不管,手套我没收了,不许你戴要戴也得戴我的,回头我就去订一副,你必须天天戴着”

    是尤嘉笑嘻嘻的声音。

    苏澈面无表情地往里走,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感觉了。

    穿过大厅上了楼梯,邬鑫竟然还在旁边跟着他,苏澈转头视线瞥向他,声音冷冰冰的,“你跟着我做什么”他的房间在一楼。

    邬鑫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小声地问他“我们要不要搬走”

    这话一出口邬鑫就后悔了,因为苏澈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盯着他,好好刚刚认识他一般,那目光又冷静又诡异,盯得人心里发毛,让他恨不得把话咽回去,可是苏澈脸上忽然轻笑一声,用那种目光盯着他就开了口“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好别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这话很不给人留情面,邬鑫完全意料不到,吃惊过后脸上就显出一种尴尬和难堪来,苏澈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邬鑫回自己房间了。

    剩下苏澈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楼梯上,可爱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眼瞧见他摇着尾巴地就凑上来了,呜噜呜噜地蹭蹭他的大腿,撒娇似的。

    苏澈沉默一下,蹲下来摸了摸可爱的脑袋,可爱一双大眼睛湿润润地瞧着他,浑然不解世事的天真模样,苏澈对着它,轻声道“迁怒于人是不对的,是不是”

    可爱偎进他怀里,蹭蹭他。

    晚上尤嘉理所当然地没有走,第二天一早竟然在早餐桌上见到了这二位,倒也是一桩奇事。

    苏澈一句话没有,打包了点吃的就要拿车上吃,易先生看在眼里,脸上默了默,也没甚话说,尤嘉却是跟着苏澈有样学样,也打包起吃的来,一边笑嘻嘻地跟易先生讲“今天我跟苏老师一起吧,路上正好解个闷。”

    苏澈听了手上动作就是一顿,不由自主地就抬起视线来,那目光又像是看着易先生,又像是看着尤嘉,脸上似笑非笑的。

    易先生听了心里也是不赞成,淡淡地说他“你去凑什么热闹,坐下把早饭吃了,一会儿让司机送你。”

    尤嘉最近深得易先生宠爱,颇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听了这话哪里肯依,“我跟着苏老师一起怎么啦路上正好有人说说话呢,剧组的事我也好跟苏老师讨教讨教,这些事你不懂的啦,”他笑嘻嘻地凑到苏澈跟前,“是不是苏老师”

    易先生不喜他这样,微微皱了眉,刚想让他别闹,坐下好好吃饭,苏澈已经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们一眼,他手上拿着吃的,转身便走,他这也不给句准话,是行还是不行的,尤嘉就有点拿不准,一时望望他又望望易先生,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外面邬鑫已经把车子开过来了,苏澈一言不发地就上了后座,车门“砰”地一关,车子眨眼间便驶出去了。

    早餐厅里有一面朝庭院的落地窗,那情景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他们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人家竟然已经甩上车门走人了,邬鑫脸上马上垮了下来,受了大委屈似的用眼瞧易先生,跟他抱怨“怎么这样啊不是刚说一起走的吗不愿意就直说嘛,这么甩脸子是给谁看哪易先生,他怎么当着您的面就敢这样的”

    这事是让尤嘉有点没面子,不过他心里又想,易先生还看着呢,这样说不得倒更好了。

    落地窗外车子已经驶得没了踪影,易先生看着那外面,眸中神色不定,一时脸上也是不好看。

    这当口,甩门走人的苏澈心里自是别有一番滋味,他觉得庆幸,幸亏之前让邬鑫考了驾照又买了车子,不然那场面,人和车子他能不能使唤得动,且得两说着。

    一到剧组就叫了小美过去,苏澈马上问她“东西到了没有”

    小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还没呢,海外代购的要慢一点,得再过两天吧。”

    苏澈点点头,言辞简洁地吩咐她“东西一到,记得马上拿来给我。”

    “好,我知道了。”

    小美心里其实好奇他为什么这样急切,不过苏澈脸上有种神色,让她不敢多问。

    尤嘉不多时也到了剧组,坐着别墅的车子,大摇大摆地就开到了影视城的大门口,剧组有人瞧见了,于是很快整个剧组都传遍了,自然少不了一番流言蜚语,不然凭他一个小演员,凭什么能开这样的车子,还带司机的

    苏澈也听说了,心里厌恶得可以。

    尤嘉这人的脸皮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见了他只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照样笑嘻嘻地叫他“苏老师”,苏澈只没听见一般,见着他就撇开了眼去。

    剧组这种地方最不缺少的就是八卦,他对尤嘉的态度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于是剧组一时都在盛传男主角跟新进组的小捕快不对付,理都不带理人的。

    这传言导演也听了一耳朵,有些事情他也看在了眼里,不过他心里也很不喜那个尤嘉,只要不耽误拍戏,其他爱怎么怎么去。

    晚上收工回到别墅,稍一休息,有人来敲他的房门,扣扣两声。

    苏澈看了一眼房门,说“进来。”

    进来的是易先生,苏澈猜也是他,隔着一段距离望着来人,他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问一声“这么晚了,有事”

    易先生在卧室外面的小会客室里坐下,又伸手招呼他,说“你也过来坐。”

    苏澈过去他对面坐下了。

    易先生叹气似的说他,“你早上做什么要那样,我又没说要让他上你的车,你看,闹成这样大家脸上多不好看。”易先生对着他,表情和语气都说得上温和。

    苏澈不躲不闪地对上他的视线,耸耸肩,“我就是这样啊。”

    易先生给他这话一噎,停顿一下才又说“听说今天剧组里他给你打招呼,你都不理他”

    苏澈笑,看进对方眼睛里,“又告状了,他”

    这态度让易先生没办法,他对了他,莫可奈何似的摇头苦笑,“你看看你,这是做什么。我知道最近你心里不大痛快,可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你看看你现在阿澈,你记着我的话,我心里对你的期望,尤嘉是没法比的,他不过一介刚入门的新人,要资历没资历要演技没演技的,外在条件也不如你,你和他有什么好计较你就是对他好一点,拍戏的时候多带带他,你自己说,这又碍着你什么了”

    他叫他阿澈,他还是头一回这么叫他,结果是在这种情况下,苏澈不管心里是怎么个感觉,他脸上都带了笑,望进易先生的眼睛,“您是说我做得不对”

    易先生对了他,有点无奈似的摇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您就是这个意思,”苏澈截住他的话,反驳了他,态度不卑不亢的,“您还记得您之前说过的话吗,您说我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他说着点点头,笑,“您这话说得不错,那时候您还让安老师也带我来着可是您觉得,安老师他好好带我了吗”

    这话是明知故问,安辰闹出来的那狗屁倒灶的事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是不可能被人遗忘,易先生没吱声地看着他,苏澈笑了笑,又接着道“我不怪安老师,因为人家本来就没义务带我,可同样的,我也没义务带这个尤什么嘉的,他想提高自己,让他自己花钱请老师去,按说看您面子我是该对他好点,可我不喜欢他,对他我就这么个态度,我自己的戏份我自然会好好演,他能领会到多少全看他自己的本事,您要是不喜欢我这样,一句话就可以让我从这里滚蛋,可要我像个老奶妈似的手把手地教他,我把话撩这没门儿”

    易先生一双眼睛不动声色地瞅着他,苏澈笑微微地同他对视了,又道“当然啦,我这是不识抬举,尤嘉现在可是您心头的宝贝,您手下也有的是人可以带他,现在您把这个机会给我,我偏偏不要,其实您手下哪个拉出来不比我强呢,不过呢,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了,您不用跟我讲别的道理,说破天也没用好啦,您现在要我卷铺盖走人么”

    易先生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跟他讲话,他默不作声地瞅着他,可是苏澈一点不妥协,他脸上似笑非笑,对峙似的望着他可就算这样,他脸上的轮廓也是清澈而美好的,易先生不是不记得,就在不久前他们的关系还一度很亲密,他们有过很美好的一段时光,这孩子跟了他近三年,他的陪伴让人愉快,他心里也不拿他当外人,这孩子也从不让他失望,在他过生日的时候,还做了炸酱面给他吃,说好了以后还给他做,以前没人这样对过他,他心里一笔一笔都记得很清楚对这孩子的前途他是寄予厚望的,他和尤嘉不一样,他是从心里相信这孩子会有一个光明的前程的,有一天他大红大紫拿奖项走上大荧幕,他会为他感到骄傲的,这孩子对他来讲不是外人,他们不是普通的关系,用一般潜规则的眼光来看待他们之间的情分是很不恰当的,可是易先生依然没想到,在他面前这孩子会这样不遮不掩的,竟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这就让他心里有点五味杂陈,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您要我走吗”苏澈脸上带了一点笑,眼神清楚地凝视了他,笑微微地又问一遍。

    、第八十章

    这话说得他心里不落忍,易先生有点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苏澈的视线静静地跟着他,瞅着他,易先生暗自深吸一口气,要往外走,微微别开了脸去跟他说“别整天说些走不走的话,没人敢赶你走,这里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没事儿别瞎琢磨,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他脚步匆匆地离开,房门很快掩去了他的身影,轻微的咔嚓声响,房间里重归寂静。

    苏澈没挪窝没动弹,静静的双眸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雾气似的,不做声地转向别处,易先生没让他走,可他心里不好受,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宁愿易先生开口让他走的,最好他说得斩钉截铁毫无感情,那么一切对他来讲反而要容易得多了。

    结果又不是。

    他就像是被悬在一条钢丝线上,哪头要是断了,他掉下去砸个稀巴烂,反而从此可以踏实过活了,可是偏偏两头都拉扯着他,存了心地不让他好过。

    夜慢慢地深了,苏澈跟个木雕似的,坐那半天没动弹,可是慢慢脸上就显出一种咬牙切齿的神情,心里发着狠。

    第二天一早尤嘉就来了电话,易先生扫了一眼接起来,那头迫不及待地就问“怎么样怎么样,昨天晚上是怎么说的您有没有狠狠地教训他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啦”

    这幅口气的听了就让易先生心里不高兴,对着他那张脸的时候还可以哄着自己骗着自己,可是现在那张脸又看不见,他这语气实在让人不喜,苏澈再怎么样也跟了他这些年,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新来的来指手画脚作威作福了他心里忽然就起了一点腻烦,他想自己是对这个尤嘉过于纵容了,给他几分颜色他就敢开起染坊来,易先生语气淡淡道“你的事情我自有打算,至于苏澈那边,以后你少去惹他。”

    尤嘉最近深受宠爱,在易先生这里可谓是无往不利,这回他兴致勃勃,满心以为苏澈要倒霉了,谁想对方口风忽然就变了,这让他想不明白,只跟以往似的拿出一种委屈的调调儿来,说“怎么忽然又变成我的不是了,还惹他他是谁呀,我哪敢去惹他呀,他不冲我甩脸子我就阿弥陀佛了,昨天的事您又不是没看见,竟然还这样说我,反正您就是护着他,他就是您心肝宝贝,我就是个没人爱的,别人想怎么样都成,现在连您都护着他了,以后他再挤兑我,让我找谁说理去”

    易先生心里头那腻味的感觉只是更上一层楼,没耐心听他在那拿腔作调的,语气冷淡地截住他的话,“好啦,你今天不用上戏吗,别回头又耽搁了,就这样。”

    电话挂了。

    尤嘉心里吃了一惊,对着电话仔细瞧了瞧,发现的确是挂断了,他心里纳闷,以前对方都是一意顺着他的,用什么样的神情语态跟对方说话他都是摸透了的,哪成想今天对方竟然不吃这一套,他想不明白,琢磨来琢磨去,指定还是那个苏澈在中间捣了鬼使了手段,哼

    中午时候忙又给易先生打了电话过去,上回他吃了暗亏,记在心里,这回就没提苏澈的名字,更没把那些有的没的往他身上扯,只讨好地问对方午饭吃了些什么,又数掰了一番剧组中午的盒饭,两厢对比了一番,易先生见他言语乖顺,自然也不会为难他。

    尤嘉见自己没有失宠,心下也安定不少。

    接下来两天倒是相安无事,易先生没再叫尤嘉到别墅来,苏澈对这一点是无所谓的,他已经拜托了花哥去给他找房子,易先生是没说让他走,可是新人都登堂入室了,他再呆这像个什么话,本来就不体面,越发地要没了脸面了。

    这天收工回来苏澈在房间收拾行李,被小哲给撞见了。

    小家伙一看就明白,趴在床边歪着头往他行李箱里瞅,“苏哥哥,你又要出外景啊”

    苏澈抿唇浅笑,点点头,说“有可能吧”。

    这回答让小哲迷惑,心头一动,忽然就有所察觉,他知道苏哥哥出外景用的那个箱子,不是这个,这个个头要大得多,六岁大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很小了,已经有了属于这个年龄的心机,他眨巴着一双眼睛,故作不解的模样,歪着脑袋地继续询问道“什么是有可能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苏澈顺口答道“有可能就是不确定啊,等什么时候确定下来就可以出外景啦,先收拾了行李,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他竖起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说“先别告诉你爸爸,等什么时候时间定了,苏哥哥自己跟他说,好不好”

    小哲心里疑惑扩大,脸上就笑嘻嘻的,点头答应下来。

    转过脸去,小哲就找他爸爸说了。

    他是趁着没人的时候说的,“爸爸,”他凑到他爸爸跟前,一双小手放在大人大腿上轻轻摇晃,咬着嘴唇道,“爸爸,苏哥哥可能要走,我看见他在收拾行李。”

    易先生一怔,有点意外又不很意外。

    他低头和小哲对视,“你苏哥哥跟你说他要走”

    小哲摇头说不是,“他说他要出外景,所以才收拾行李,可我看着不像。”一双大眼睛莹莹地望着父亲,里面盛着一点伤心和不确定,他轻声询问“爸爸,苏哥哥是不是要走了”

    易先生沉默一下,忽然又低头细瞧了小哲的表情,沉声问他“小哲,你老实跟爸爸讲,这话是不是你苏哥哥让你来跟我说的”

    小哲不明白,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疑惑,他还小,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事。

    易先生心知自己是多想了,小孩子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这让他心里有点沉重,尽力把表情放温和了,他抚抚小哲稚嫩的肩膀,“好啦,这些事情你别管,老师布置的作业写完了没,写完拿给爸爸来看。”

    小哲难得固执地不肯走,追着问他“这是不是真的苏哥哥真的要走了为什么”

    易先生脸上默了默,小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这表情他看懂了,之前的预感得到了证实,他心里一下子难过起来,易先生的喉咙滚了滚,怎么跟小哲讲呢,他心里组织着语言,小哲却忽地盯着问他“是不是因为那个新来的大哥哥”他脸上有种超乎寻常的敏锐神情,紧盯着他问“是不是他”

    易先生正在组织的语言都堵在胸口里,而小哲已经愤怒起来,“我讨厌他”

    他不明白这里头的事情,但他奇怪那个人为什么要来,他为什么要把那个人带来他讨厌他不喜欢他

    “小哲、小哲,”易先生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试图安抚他,小哲要挣开他,易先生握紧他的肩膀,不让他挣脱,他弯下腰来对上小哲的视线,小哲倔强地看着他,眼圈已经慢慢红了,易先生心里也是异颤,可他试图跟他讲讲道理,“小哲,你听爸爸跟你说,你苏哥哥他能住在我们家两年,你们能处得好,这是你们之间的缘分,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苏哥哥他毕竟不是我们家的人,他迟早有一天会走的,这和别人来不来我们家没关系有些事情爸爸现在跟你讲你也不懂,你还太小了,以后你就慢慢明白了,知不知道”

    小哲慢慢平静下来,他是不了解这些大人的事,可他心里很难过。

    他又去找苏澈。

    “苏哥哥,你能不能别走”他扒着门框,像一只可怜又固执的叭儿狗似的,明明知道这事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还是忍不住想要力挽狂澜。

    苏澈心头一动,伸手说来,小哲过来了,苏澈低头细瞧了他的神色,问他“小哲,你是不是跟你爸爸讲了”

    小哲抿抿嘴唇,默认了。

    苏澈沉默一下,又问他“你爸爸是怎么说的”

    小哲也固执兮兮地追问着他“你是不是一定要走不走不行吗”

    “小哲,”苏澈身体前倾了倾,一只手扶在他稚嫩的肩膀上,低头对着他的视线,又加紧问他“小哲,你告诉苏哥哥,你爸爸是怎么说的”

    小哲只得告诉他,那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的话。

    苏澈默然,所以这是,默认了是吧

    “苏哥哥,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哇不走不行吗”小哲不死心地追着问他。

    苏澈把心里陌生的感觉通通压下去,只做出“这很正常”的样子来,跟这个舍不得他走的小朋友讲道理“是这样,你看哈,等苏哥哥搬出去了,你一样可以给苏哥哥发私信啊,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咱们一样在微博上聊天,你有了错别字我还能帮你挑一挑,咱们还能视频,多好”

    这话让小哲红了眼眶,咬咬嘴唇转身跑开了。

    苏澈瞅着那敞开的房门,半响没收回视线,心里有点感动,也有点舍不得,这孩子是在他跟前看着长大的,一开始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还偷偷地瞪他,还往他饮料里加盐,给他恶作剧,一晃都两年多了,现在都背上书包当小学生了,时间过得多快,两年多的时光,已经足以在生命里烙下痕迹,不过都会好的,小哲会认识更多的同龄人,同学和朋友,课业、娱乐和许多其他的事情会填满他的生活,以后别墅里也许还会有别的什么人住进来,对小哲来讲兴许会是另一段缘分的开始,就跟他们当初似的。

    只是他不允许那个尤嘉屏雀中选。

    第二天一到剧组,小美就把东西拿给他。

    dansith的男式手绢,苏澈绕在手指间把玩了一下,丝光棉的质地,握在手里非常得柔软舒适,蓝格横纹,跟易先生的那条一模一样,大方又普通的款式,只是竟然是国外制造,漂洋过海才能买到。

    苏澈脸上露出笑容来,是一种“终于等到了”的感觉。

    小美一早便在好奇,这时候瞧他心情不错,不禁笑道“不就是一条手绢嘛,前两天干嘛那么着急的,害我也着急忙慌的,一天几遍地看货到了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苏澈脸上的笑容淡下来,边收了手绢边交代她“记着,这事别说给不相干的人听。”小美一脸的问号,嘴唇刚动就被苏澈瞥过来一眼,“不该问的也别乱问。”

    小美扁扁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苏澈去看了尤嘉吊威亚,一袭青赭相间的捕快服,纯白色的背景布,几根粗麻神把人吊起来摆姿势,吊几分钟放下来歇歇,再吊上去,被麻绳悬空吊在半空可跟脚踏实地地走在平地上不一样,几番折腾下来,肩酸腿痛就不说了,大冷的天隔着衣服也要给你湿濡濡地沁出一层汗来,可着这一场下来,尤嘉忙到了后面,垂胳膊捏肩膀地松散。

    苏澈跟过去,打算找他说说话。

    尤嘉刚才在台上就瞧见他了,现在又见他分明是来找他来的,眼珠一转脸上就露出笑来,亲热地叫他苏老师,说您怎么过来了。

    苏澈脸上的表情自然得恰到好处,自然而然地就取出那蓝格横纹的手绢来,递给他道“擦擦吧,冷风一吹该感冒了。”

    这可不是在上演甄嬛传,尤嘉用不着担心这手绢上会有其他好料,他转着心思,只觉得易先生还是心疼他,这个苏澈指定还是受了教训,他就说嘛,易先生对他可一向是百依百顺的,哼,现在这个苏澈也知道他不能惹了,这是过来找缓儿来了,这么想着,当下便笑嘻嘻地把手绢接过来,脖子以下都粘着一层汗,很不舒服,他马上按着手绢在脖子上擦了一圈,嘴里笑嘻嘻地说着甜嘴话,“我正想找点什么擦擦呢,还是苏老师对我好。”

    苏澈按下心里的厌恶,脸色自然地跟他说话“不就是一条手绢,值当什么,就好不好的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别人怎么没想起来要拿手绢给我擦了所以嘻嘻,还是苏老师好。”尤嘉笑嘻嘻的,擦完了脖子要把手绢还给他,苏澈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手绢上掠过,没意思去接,对着尤嘉道“这手绢你留着用吧,以后威亚还有的吊呢,我那还有,这个比手帕纸方便。”

    这让尤嘉越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苏澈这是对他示好来着,他心下十分受用,再说这手绢用着的确舒服,愉快地收下不提。

    苏澈目的达成,对着他已经是近乎和颜悦色的了,两人你来我往地又说两句,小美跑过来喊了一句“苏哥,该上场啦”,苏澈这才不得不离开,周围别人跟他们隔着距离,苏澈走了两步又想起来,停在那里回头跟尤嘉讲“对了,易先生今天还提到你来着,有空记得来家里坐坐。”

    尤嘉心里大为高兴和得意,这话能从苏澈嘴里出来,那肯定是假不了的,这两天易先生对他没之前热络了,他心里还忐忑呢,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他心里很是等不及,当天下了戏从影视城一出来,马上打了车,报上地址就往别墅赶去,本来跟着苏澈的车子回去会更方便,但是苏澈戏份没完没了的,谁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他心里快活,也没电话通知易先生,打算给人一个惊喜。

    路上不堵,没一个小时就到了地方,尤嘉从车上跳下来。

    招呼了门卫开门,门卫本来是要打电话给主人家说一声的,尤嘉强调这是一个惊喜,不许他打这个电话,门卫是知道他的,犹豫一下让他进去了。

    等他在易先生跟前“当当当当”地忽然蹦出来,易先生有没有喜且不好说,吃了一惊是肯定的,他神色不定地瞧着对方,他都没叫他,竟然自己就蹦上来了。

    门卫竟然也放他进来。

    易先生脸上淡淡的,“你怎么来了”

    尤嘉今天是扬眉吐气,收获颇丰,别的一点没感觉,当下便笑嘻嘻地往对方跟前一凑,“我来看看您有没有想我呀,嘻嘻。”

    、第八十一章

    来都来了,也不作兴再把人给撵回去。

    外面天光还早,也不知道苏澈什么时候回来,一般来说等苏澈收工回来都挺晚的了,但是难免也有早回来的时候,他本来没有叫尤嘉过来的打算,就是不想让苏澈面上不好看,结果他不用人开口,自作主张地就蹦上来了。

    易先生早便知道这个尤嘉跟苏澈是不一样的,只是也没料到他会这么不明白事理。

    只得早早打发了他到楼上去。

    安排他在其他房间住下也是不合适的,让苏澈知道了要怎么想呢。

    易先生有意要敲打敲打这个尤嘉,交代了他不让他随意下楼来,晚饭也没与他一道吃,只吩咐了厨房送饭到楼上去,易先生自在楼下与小哲他们一道。

    等苏澈晚上收工回来,易先生已经不在楼下,苏澈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他已经知道了易先生留人过夜的事,再说又不是头一遭了,更别说尤嘉这趟过来还是他一力促成的。

    一个人的大厅里有点空空旷旷的,苏澈不愿意自己多想,其实那两个能在楼上做的,左不过是那些事情罢了,哪里又值当他费心思去关注了,苏澈上了楼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再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让人雾里看花了。

    于尤嘉而言,那天晚上易先生似乎是忽然就没了兴致,淡淡交代了一句两人便各自睡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尤嘉当时就有点莫名其妙的。

    第二天一早吃过东西就让司机送了他离开,尤嘉其实不想走,可是易先生脸上有种淡淡的神情,让他不敢不听话,易先生亲手把他送到了车上,隔了敞开的车窗,又跟他说“以后不叫你,别再自己过来了”。

    尤嘉并没有分辩的机会,易先生在后视镜里对着前面司机一个挥手的动作,司机一踩油门带着他就驶远了。

    当时尤嘉还不知道,他这是被打进冷宫,已然失宠了。

    尤嘉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就凭易先生之前对他的宠爱和纵容,就算有点什么不高兴,那也不碍什么,直到他发现易先生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了,他心里这才慢慢有了一点忐忑,隔了一天,易先生很意外地主动地联系了他,这让他十分惊喜,然而对方的语气却是十足的冷情和淡漠,先是简单问了问他,他还没说上几句呢,易先生就在电话那端不痛不痒地嗯了一声,忽然就跟他说“这段时间你也受累了,以后就专心事业,你是个好孩子,公司看好你的潜力,以后好好努力,公司自然会给你机会。”

    这话要再听不明白,那尤嘉就成傻的了,尤嘉只觉得整个人都懵了,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之前不还好好的吗,忽然说分手就分手,他心里委屈死了,当即露出了哭腔道“这是什么意思啊您这是要跟我分手吗我哪里做错了您突然就这样,我要是错了改还不成吗,您不能这么对我我不管,反正我不分手我知道上回我去找你让你不高兴了,可我那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以后我不去了还不成吗不对,是苏澈是苏澈让我去的”尤嘉突然想过来了,“是他在害我那天他突然来找我,跟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当时我心里还纳闷呢,他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

    易先生哪有耐心听他啰嗦这些个,淡淡地截住他道“好了,这些都不重要,你记着我的话,好好在事业上打拼,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这话里的意思,倒是没的转圜的,尤嘉真要哭出来了,他受了冤屈,他现在明白过来了,都是那个苏澈见不得他好,在害他明明不是他的错,可是对方一点都不想听他讲,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一切都是他的,忽然就这样了,尤嘉哪里甘心,当下拼了命似的冲着电话里喊“我没撒谎真的是他是他跟我说你想我了,让我找你去就是他是他在挑拨我们他看着我好,嫉妒我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他这哭闹不止的嗓门让易先生头疼,他厌恶地把手机拿开一点,心里也觉得自己是昏了头了,找什么人不好,找上这么一个人简直是拎不清,他本想和平结束这一切,要是尤嘉趁机提出点什么要求来,只要不过分,他也不会不答应,结果他歇斯底里,夹缠不清,让人没法跟他谈话。

    易先生不爱听他在那头哭闹,他该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就凭他自己领会去吧。

    电话直接挂了。

    尤嘉被刺激得红了眼,电话挂了不要紧,他马不停蹄地又给对方拨过去,一遍不通两遍,两遍不通三遍他一心一意地要跟易先生解释清楚,他是冤枉的等易先生听了他的话就全明白了,到时候那姓苏的就擎等着倒霉吧,王八蛋,敢害他看到时候怎么治他手机不通不通就是不通,可能把他拉黑名单了,怎么办呢,尤嘉抓抓头发,他想起来了,他有别墅的固话号码,之前他都记下来了,他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拨过去,固话通了,他欣喜若狂,固话佣人接的,老神在在地问他是谁,找哪位。尤嘉急得要命,恨那种老神在在,他冲电话喊“让易先生接电话”“您是哪位易先生不在。”不在这是胡说八道这狗佣人一准是听出来他声音了,这才说易先生不在的王八蛋他又冲电话里喊“让易先生接电话”电话那头听了没声,忽然电话挂断的“滴滴”声响起来,他给他挂了

    尤嘉要疯了,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拨了多少个电话,可是后来连固话也没信号了,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把电话线给他拔了,后来他勉强自己冷静下来,他心里想着想着现在易先生正在气头上,拨通了也没什么好话,倒不如借机冷静一下,说不得很快就又好了,到时候这些给他难堪的王八蛋,一个个都要收拾他们,这么一想,他心里又觉出了一点安慰。

    易先生是砸到他头上的一块大馅饼,他不信就这么没了。

    他倒有心想要上门去找易先生说清楚,可是又不敢,这回的破事不就是他突然上门闹的吗,要是换了之前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易先生,他没什么不敢的,可是易先生忽然对他换了态度,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觉得陌生还有一点害怕。

    他就不大敢了。

    他只是一个刚出来混的小演员,想要他永远翻不了身,易先生只消动一下手指头,他们之间差得太远,所仰仗的也不过是人家的宠爱而已,一旦这份宠爱没有了,他的胆量也就没有了,以前敢的现在也就不敢了。

    第二天一早又拨别墅固话,电话有人接,可是易先生永远不在,尤嘉一次两次地没办法,又不敢上门闹,最后给逼得把话一股脑地就说给了佣人听,那天苏澈是怎么去找的他,都说了些什么,他是怎么受了苏澈的挑唆,都一五一十地跟佣人说了,再让佣人转告给主人家听。

    然而别墅的佣人一早就得了嘱咐,以后这个人的电话一律不接,有什么事也不用往他跟前报,主人家都这么不待见了,底下佣人对他哪有那么好客气,尤其他还这一遍又一遍的,竟耽误自己工作,当下便没个好声气地说别说主人家没空,就有空也没时间听他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拜托他别再一遍一遍地打来了,说完砰一声就把电话给扣了。

    尤嘉都快要气疯了。

    尤嘉是在三天后找上门来的,他是被姓苏的给坑了,他必须得找易先生说清楚,可是这回门卫压根儿就不兜搭他这茬,别说让他进去了,通报都不给他通报一声,上回擅自放这个搅屎棍子进去,回过头来挨了一通教训不说,还被扣了三个月的工资,不想被扣工资也成,人家直接补他三个月工资,直接卷铺盖滚蛋,这工作活少清闲不说,待遇还不错,门卫哪里愿意走,这正说心疼呢,这搅屎棍子竟然又上门来了,门卫看见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进去,没门儿想让他通报,还是没门儿上面一早吩咐下来了,这个人再来,不用往上报,直接把人撵走就是,门卫有理儿,他这是按吩咐办事。

    尤嘉这几天真是受够了窝囊气,这些个低三下四的本来也没必要巴结着,两人嘴上一时不对付,最后竟然对骂起来,门卫不好说太难听的,可人家都骂上门来了,他也不是吃干饭的,来一句回敬一句,来一句回敬一句,不带脏字就成

    大门口的闹得不像样子,最后还是惊动了易先生。

    谁也想不到最后让导演捡了一个现成的便宜,导演先还在心里嘀咕呢,这要真把尤嘉戏份给删减了,这新来的不知道能不能愿意,当然主要是会不会闹到投资人那头去,没成想易先生忽然一个电话过来,直接就把尤嘉这人给撤了,至于这小捕快的戏份,怎么删怎么改,导演随意安排就是。

    可谓是喜从天降。

    最后导演决定全采用之前那演员的戏,又找了个身替,让剧中最大反派凌空一箭把那小捕快给射死了,后面原该小捕快的戏份又招了个新演员来,只当是个新角色便是。

    尤嘉存在过的痕迹被全盘抹去,干干净净的。

    来的时候千宠万爱,走的时候灰头土脸,来去都是这么的突然,许多人都口耳相传过他那名车司机招摇进组的做派,茶余饭后一时谈资而已,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对尤嘉来讲,他知道自己是被苏澈给坑了,可具体是怎么坑的,他以为自己知道,其实到最后都糊里糊涂着。

    和易先生之间,也是一样的不明不白,宠你爱你的时候恨不能把你捧在手心里,忽然不喜欢了,你再赖着不走,那踢开你就跟踢一条死狗一样。

    易先生和苏澈的关系他是知情者之一,可也不怕他扛着张嘴去到处乱讲,只要他脑子没发昏,就知道几年的合约,他且得接着在尚星混呢。

    至于能不能混出来,以后全看他运气和本事。

    眼中钉肉中刺黯然下场,按说苏澈该长舒一口气了,可其实一切都没有变,他心知肚明,其实问题不在尤嘉这里。

    所以尤嘉走了,他依然是要搬出去,这件事也不会改变。

    行李都收拾好了,他现在只等花哥那边的信了,可是这天易先生把他堵在房间里。

    两个大号的行李箱就在卧室里头放着,易先生放眼过去扫了一眼,然后转头轻声问他“非得要走吗”

    苏澈没有留下的打算,他倚窗而站,双手抄口袋里,隔着卧室到门口的距离,远远对上这人的视线,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他说“您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这指的是小哲,两人都知道,易先生沉默一下,又问他“尤嘉不会再来了,你还要走吗”

    苏澈说过了,这其实跟尤嘉无关,所以尤嘉怎样,这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他换了个姿势,故作轻松道“我现在就等花哥给我找好房子了,等找到房子搬走了,我自己也方便啊,我让他在剧组附近找的房子,这样上下戏节省不少时间”

    易先生不想听他说这些,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别走了,”他轻声打断苏澈未完的话,苏澈住了口,看向他,他也看着苏澈,“我知道这次尤嘉的事情我考虑欠周,尤嘉这个人总之是让你受委屈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他跟他道歉,其实他跟他道的什么歉呢,他是他什么人呢,在这件事上又有什么权利,用得着他来跟他道歉。

    苏澈别开眼睛,感到双眼里有雾气氤氲,他恨自己的软弱

    他不看对方,怕泄露了他软弱的情绪,还不够丢人的,他直了直身子,力持镇定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本来我在您家里住得就够久啦,您想找别人也是应该的好啦,您就别再劝我留下啦,我房子都要找好了,我搬走了大家都方便,您以后也方便”

    易先生没吱声,他知道没有这个以后了,他已经感到厌倦。

    、第八十二章

    “如果我说以后不让别人到家里来,”他看着他,“我不让你再这样难堪,这样你还走吗”

    他这样问他。

    苏澈觉得可恨,恨什么他已经分辨不清楚了,不过也许他自己才更可恨,眼中的雾气已经快要承载不住了,他狠狠地把这股热气逼回去。

    手机响了,是来信短音,苏澈忙遮掩似的掏出来看,是花哥,房子已经找好了,就在影视城附近,说定金已经交了,后来还跟着一些多少平米几室几厅这样的数据,这些数据苏澈看不进眼里去,但是这条信息不早不晚这个时候过来,他觉得这是命中注定。

    手机收起来,他告诉了易先生“花哥的信息,房子找到了,定金也交了”他想说我很快就搬走,可是易先生靠近一步,不慌不忙地道“这不要紧,这笔钱我来出,不让你承担这个损失。”

    这话说得好笑,苏澈一下没绷住笑了一下,其实他心里想着,这有什么好笑的呢。

    易先生却有了一点信心,在那一样一样地数掰着跟他一起住的好处,“你看哈,你住我这里,早上上戏拎了吃的就可以走,晚上回来说一声立马就有热腾腾的饭吃,穿过用过的衣裳被褥更不用你自己操心,房间永远是干净的,闲了偶尔还可以跟小哲可爱玩会儿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整天在我跟前晃,有个什么好角色我第一个就能想到你,相反你要搬出去了,有什么眼馋的角色想找我要,一时间也找不到我不是”

    他这是故意逗他,有意地引着他笑。

    苏澈不想让自己这么没出息,他心里想着这又是何必呢,非得留他又有什么意思呢,快三年了,情分是有的,就这么让他走了不也很好,他没亏待他,金主做到这个份上够可以的了,再留下来也要到头了,他心里真正想要的那个人是池衍,他又不是不知道。

    易先生又靠近一点,凑近了细瞧他脸上的神色,他的声音分外地柔软,让他“别走了”,说着他伸过手来,想要碰碰他,可是苏澈幅度不大地侧了侧身子,躲过了,易先生手上一僵,慢慢放下了,苏澈这才抬眼看他,他的眼神清澈而坚韧,带着一点嘲讽的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那个尤嘉,”他看着他慢慢道,“您和他在一起之前,有没有给他做一下健康检查”

    这话说得委婉,但是意思足够明白。

    他这是在拿话刺他,借着说尤嘉其实是在说他,不过肯说话就好,易先生微微一笑,说他“你倒活得仔细。”

    苏澈从另一个方向来理解了他这话的意思,所以他挑眉笑了,那笑容未达眼底,是一种讽刺的、故作惊讶的笑,他笑望进对方的眼底,“您没检查”

    易先生摇头说不是,“我检查了,”他慢声道,“他很健康,我还不想那么早死。”

    苏澈那故作惊讶的表情收回来,总算他还没有那么疯狂。

    想了想他又抬眼疑惑道“可要是这期间他跟别的什么人怎么样了呢这种事情也说不准的吧”

    他这是硬要把那种可能性往他头上栽,易先生也不跟他争辩,顺着他的话就道“那这样好不好,等过一个半月我自己去做一个检查,到时候检查结果拿来给你过目,要是不如你的意你再收拾东西走人也不迟,是不是”

    苏澈没吱声,眼睛别开看向别处。

    易先生知道把他说通了,这时候就退开一步说“好啦,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难得今天回来得早,我让厨房早点开饭,你也快点下来,”转身朝房门那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过身来指指那两个大号行李箱,“东西都拿出来吧,用的时候多不方便。”

    等他又背过身往外走,苏澈才安静地调过视线,他停在那里,目送了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面。

    轻微的咔嚓声响,房间里又剩下他一个人。

    苏澈放出目光在房间里,上下寂寞地转了转,本来已经准备好和这里说拜拜了,马上就要走的,已经确定下来的事情,结果三言两语的,又被人给留下来,其实他很清楚易先生对池衍的感情,变不了动不得,一方手绢就能这么厉害,留下来又能有什么期待,他心里理智地觉得还是走了得好,留下来他心里也并不好受,这种感觉说不清楚,他只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手机响了,苏澈静了一下才掏出来看,电话一接通花哥的声音在那头哇啦哇啦地响起来,“短信你收到了吧你那东西都收拾好了没几个时候搬认不认识地方噢,钥匙还在我手里呢,怎么给你”

    “我不搬了。”

    电话那头“”

    “你说什么”花哥怀疑自己听错了。

    苏澈说“刚才易先生过来找我谈话,让我别搬,所以我不搬了。”

    花哥“”

    花哥怀疑自己理解障碍,“你不搬了老板不让不是,这什么意思啊那他这都有新人了还要在留着你这怎么个意思啊不是,那那尤嘉去了怎么办哪,这也不方便把,他也在你也在的”忽地灵光一闪,明白过来了,压着嗓子道“不是吧你们这是要玩3啊”

    苏澈没心情和他这样玩笑,他身体和心里都感到了乏累,这让他不想说话,他说别的改天再告诉他,那头欲要抗议,苏澈先一步把电话挂了。

    然而不用改天,花哥在这一行混了这些年,关系四通八达,溜出去一打听自己就把事情踅摸清楚了,吃过晚饭苏澈的手机又“叮叮当”地响起来,花哥一听就十分开怀,是来恭喜他的,“哈哈哈我说你这也太有本事了哈,人家刚出社会挺鲜嫩一漂亮人,这才上手几天哪,就能这么被你给踢走了哈哈,恭喜恭喜,我也同喜同喜没想到这还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人家都是有了新的就不要旧的,到你这儿就反过来了,哈哈厉害厉害你说我以前就知道你能耐,可也没想到你这么能耐,男人这喜新厌旧的毛病都能给你扳过来,不声不响地就把人给办了以前还是小瞧你了,这方面你绝对高手啊,我必须得拜你为师哎你说咱俩感情都这么深了,你也有好的也别藏着掖着的,改天也教我两招呗,就是你也不提前吱一声,我这今天刚给人交了定金,这不白花冤枉钱么”

    苏澈马上说“定金的事你直接报给易先生,他给报销,你尽管往多了报去,两倍三倍地给他报,多出来的钱都归你,算你辛苦费。”

    这主意不要太妙,花哥一拍大腿说他讲义气,“够哥们花哥我以前没白罩着你哈哈哈果然手下艺人争气,做经纪人的也跟着沾光,哎前两天我还去找那大师算命哪,说我前小辈子是个劳碌命,但三十岁之后财运能大开,我看我这财运搞不好就得应你身上你可要给咱争气哈以后咱就靠你吃香喝辣啦”

    尤嘉出局,他能继续在易先生身边留下来,这显然让花哥对他以后的发展更有信心,等他满怀喜悦地对两人的光明前景如此这般地做了一番美好展望,已经又是人影寥落的光景了,别墅区不比市中心的喧嚣和浮华,寒风吹过枝桠,影随风动,往往提前就进入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寒风料峭,几场大雪把冬天带入到最冷的时节,生活并没有改变,捕快剧组的戏份在继续,苏澈每天往返于剧组和别墅之间,很少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他想重要的是工作,永远是工作。偶尔晚上收工和易先生碰上一面,也是平平淡淡不温不火,尤嘉已经彻底消失了,然而有些什么却不能随着他的消失而消失,想要回到他从没出现过的那个时候,大约是不可能的。

    也许是他之前那番话的缘故,易先生晚上没再来找过他,好像尤嘉消失之后,他那种欲\望也跟着消失了,他没有欲\望,苏澈也没有,这样当然很好,要是他若无其事地来亲近他,搞不好他会觉得恶心吧。

    说起来他也没什么立场,光是这样想,也怪矫情的。

    易先生现在深居简出,除了投资和生意,很少对什么能提起兴趣,他之前很是兴致勃勃了一阵,指派人准备这个准备那个的,打算好好地过个年,现在年关真的一天比着一天地近了,他又一切都无所谓起来,偶尔老管家想让他高兴高兴,专门挑着这些过年的琐事与他来说,他也只让老管家自己看着办罢了。

    此一时彼一时,不知道的人完全看不明白。

    料峭的寒风从屋顶枝桠上翻卷起一些零星的雪花来,旋转着打在落地窗上,融化了,变成一道道晶莹的水滴在落地窗上留下一道道痕迹,易先生有时候会想起池衍来,池衍已经很久没来过了,这个冬天就没见到过他,以前他不是这样,可能是真的不在乎了,连小哲他都不要了。

    想起池衍偶尔就会不可避免地想到尤嘉,对于尤嘉他并没有什么可说的,一个长得像池衍的孩子,被他捧在掌心上很是宠爱了一阵,然后又被他给撵走了。

    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在自己骗自己,哄着自己开心罢了,闭上眼睛,就假装是在跟池衍在一起,那时候池衍多年轻啊,他自己也年轻,那时候没有钱,可是他们在一起很愉快他拢眉想了想,其实池衍现在也不老啊,他还年轻着呢,精力充沛的,可是自己呢,自己的时光却被偷走了,他能感觉到自己老了,脑子都不好使了,有时候回想以前的事都觉得有些吃力,身体也不如以前,晚上他会失眠,第二天起来就精神不济,有时候还会闹头疼,池衍也不来看看他,他离他太远了,让他抓也抓不住,曾经的那些时光,遥远得都像上一辈子的事了。

    有时候也会很伤感,他身体不行了,走到今天这一步,竟然是又老又寂寞。

    他就像是晚期的癌症病人,需要用吗\啡之类的精神迷幻剂来让自己愉快一点,尤嘉长得像,他就是那个迷幻剂,用了这个迷幻剂他果然感觉愉快多了,他捧着尤嘉宠着尤嘉,就假装是在捧着宠着那个自己想捧想宠的人,他想对他好,要很好很好,他舍不得他难过,真的,从此以后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要什么他都给他弄来,他不让他皱一点眉操一点心,以前的那些事情想到这些他就心酸,还有公司,还有小哲,这些都不是他的本意,他舍不得让他难过,他在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谁都不许碰,他只想待他好,把他捧在手心里,一生一世,只捧着他一个人,真的。

    可是其实都是假的,他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假的,哪怕是在他觉得最愉快的时候,他心里也清楚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一张脸而已,他不是池衍,他也不可能把他当做池衍。

    他想捧的人,捧不了,他想爱的人,爱不到。

    他做着一个虚幻而破碎的美梦,梦醒了,他只是更难过。

    慢慢就提不起精神来,他知道自己在做一件蠢事,他像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捡了一块烂芋头就当做幻想中的山珍海味在狼吞虎咽,白白地惹人发笑,池衍要知道了,还不定怎么瞧不起他,其实在看见那条手绢之前,他就已经感到了厌倦。

    蓝格子的手绢,这是他和池衍之间所剩不多的回忆,别的也没什么留下来,也留不住,可是他用着这种手绢,就像心里藏着一个共有的秘密,密码只有池衍知道,说起来是有点可笑,可是看见尤嘉也有样学样,他笑不出来,那手绢让他刺眼,没法忍受。

    他终于决定把人给打发走,只是那孩子不愿意走,这就弄得场面比较难看。

    对于尤嘉,他是完全无所谓的,他曾经作为“池衍”而存在过,然而走了也就走了,他也并不觉得亏欠,他没亏待他,最后那角色虽然黄了,可是之前他有求必应,钱和一些值钱东西没少给,大家银货两讫了,没什么好说的。

    还有苏澈想到他,易先生就顿了一下。

    、第八十三章

    “不早了,还不回房去睡吗”苏澈清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易先生回头看他,他两手抄着裤袋,不远不近地静立在那里,他们四目相接,苏澈瞅过来的目光像暗夜里的一滩泉水一样,是幽深而看不见底的,易先生的心思恍惚了一下,那天尤嘉情绪激动地闹上门来,他固然觉得厌恶,然而他嘴里嚷嚷着的那些话他多少也是听了一耳朵的,尤嘉这个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他嘴里出来的东西是不足为信的,以前就不知道对着他吹了多少耳旁风,说了苏澈多少坏话,那个时候他闭着眼睛地哄骗着自己开心,故作不知罢了,最后他没了指望,困兽犹斗,还要声称一起都是苏澈指使的他,是苏澈在背后弄鬼,他那样的人,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一盆脏水全泼别人身上,说起来也不足为奇。

    只是,假如说这是真的呢。

    假如尤嘉的出局,真的是别人在背后精心布置的一个陷阱,他把尤嘉撵走,最终谁来受益是一目了然的,他从来不说,不代表心里没有猜测,他不动声色地瞅着这个孩子,他和尤嘉不一样,他比尤嘉聪明,也比尤嘉刻苦,当初把他召来办公室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他没有犹豫,含笑应允,这些年来跟在他身边,从来也没出过什么差错,他自己的脾气别人隔着一层看不清楚,可是他自己清楚,表面看着没什么,其实锋角内敛,这孩子不显山不露水的,就能在他身边呆上这些年,不消说,这是个聪明的孩子,心里自有他的一番城府。

    尤嘉咋咋呼呼,看着聪明伶俐,真论起心机来,不见得是苏澈的对手。

    易先生瞅着苏澈,目光在他脸上停下来。

    “怎么了”苏澈问他。

    易先生眼神微晃,慢慢就摇摇头,算了吧算了罢。

    尤嘉撵走了就撵走了,也并不值什么。

    易先生说他马上就上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拍戏。”

    苏澈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他其实想再说一句你最近脸色不大好,别太晚睡了,可是话还没出口,自己就先嫌自己啰嗦,无事献的什么殷勤,易先生并没有什么要跟他讲,于是他也把话咽回去,终于转身慢慢往楼上去了,拖鞋踩在楼梯上,笃笃的声音,衬得整个大厅异常的空旷,曾经那样的亲近过,现在中间却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似的,离不远,然而也靠不近。

    年关又至,然而过年是跟剧组无关的一件事,苏澈依然每天上戏下戏拍戏对戏地忙碌着,中间派了邬鑫回老家看了他老爸一趟,回来报告说老头子在里头一切安好,红苹果之恋作为跨年剧也要播出,于是时间上只比以往更吃紧,硬挤出来跟了红苹果的几场宣传,又在无数个电视台说了无数个“亲爱的观众朋友们,祝大家新年快乐”然后继续回剧组拍戏吊威亚,有人抱怨说过年也不放一天假,可是对苏澈来讲,反正外头也没有亲人等他一起过年,忙碌有忙碌的好处。

    红苹果之恋的收视不错,这是由他担正的第一部剧,收视率第三天正式破一,几天下来收视一路看涨,片尾曲由他主唱的,也随着剧播一起放出来了,不久小美就喜滋滋地告诉他说这首歌上了热歌榜前十,到闹市里去走一圈,到处都能听见店铺里有这唱歌在放,这自然是一个好消息。

    同期播放的都市爱情剧还有安辰主演的一部,两部同类型的题材,差不多的播放时间,连收视率也是伯仲之间,与此同时,之前的那部小白菜的恋爱笔记也趁着寒假又来了一场狂轰滥炸般的重播,好像是专门赶到一块儿似的,两人之前有矛盾是众所周知的事,米分丝们好像也天然就是敌人,于是就两个人孰优孰劣,哪个人更胜一筹,听说没多久就在网上掐起来看了。

    过年社会上总是乱的,这头劫车那头又劫钱的,于家里来说,初六晚上小哲不知道吃坏什么东西,拉了好几趟的肚子,趴到床上叫唤都没力气,忙送到医院做了检查,打了几针第二天又活蹦乱跳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二月中旬捕快一条街宣布杀青,大伙热热闹闹吃过杀青宴,整个农历年已然过去了。

    歇在家里的日子是平平淡淡的,日子流水一般地过。和易先生之间总是老样子,不咸不酱的,苏澈有时候会怀疑他是不是后悔留住他没让他走了,可是他又总也不说。

    日本业界倒是突然曝出一桩新鲜事,一av男优突然自曝是同性恋,并亮出同男友的多张亲密照片,被好事者做成了一个视频小短片,一时网上浏览量是超级的高,该男优之前便多次被怀疑是同性恋,这回干脆自曝,视频迅速传到国内,大家都很兴奋,看视频的时候抱着一种近乎偷窥的目光,猎奇似的。

    不得不说这对苏澈来讲是一个警醒,日本经济和教育更发达,相对来讲国民开放度也更高,再说av男优,本来大家就或多或少戴着有色眼镜在看他们,胆量大的可以自曝,他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他不能沾染上任何和同性恋有关的字眼。

    他想到了以前跟崔长安拍的那些照片,当然啦,他们远没有那么开放,没有那么不堪入目的亲密照片,不过他们有很多双人照,很多都是两人出游的时候在外面拍的,现在想想,虽然远远不够不堪入目的标准,姿态却也稍嫌亲密了,年轻的恋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总能让人看出端倪,这样的照片万一流出去,对他终究是个威胁。

    这样的照片他有,崔长安也有。

    他手头的好说,销毁了便是,奇怪的以前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这样的照片还留着它做什么,不过现在该想的是崔长安手里的那些,必须得拿回来,留在别人手里,真是怎么也不能放心。

    他想崔长安也是在关注着他的消息,他这边刚杀青不久,他那边就来了消息,问他这个年过得好不好,现在忙不忙之类的,很简短的一些问话。

    苏澈有一点点的失望,他没提他爸爸的事,看来是没什么进展。

    想想上次同他见面的场景,恍惚又是半个一年。

    苏澈给他拨了电话过去,崔长安接到电话听着挺高兴的,两个人互相问候了一下彼此的近况,然后崔长安有点局促地主动提到了他爸爸的事,这件事他一直在努力去办,不过就像上回跟他说过的那样,这里头牵涉到很多关节,没有那么容易,现在事态有点胶着,说到这里怕他不高兴似的,语气急切起来,说他会想办法的,让他相信他,电话里苏澈自然是相信他的,其实有什么好相信的呢,左不过是一番利用罢了,他要真能帮到他,那最好不过,要是不能,反正也没敢放太多指望在他身上。

    苏澈电话里没提要照片的事,照片自然是要要回来的,可是半年没动静,一来就要照片,听着不像。

    说完他爸爸的事又象征性地说了两句别的,接着两人电话里再见,苏澈都要挂电话了,可是电话那头忽然响起一道尖利的女性嗓音,“你这是给谁讲电话呢”

    苏澈手下一顿,要按上结束键的手指挪开了,这声音他听出来了,是崔妈妈的声音,隔着一道电话线,听上去有些扭曲变形。

    “你躲这跟谁讲电话哪啊你老实跟妈妈讲,是不是在跟苏澈通电话电话拿来我看看”这声音有种紧盯迫人的架势,听着就让人不舒服,苏澈面无表情地静听着,崔长安的声音很急切,急急地否认了,说不是,“不是”崔妈妈声音尖利,苏澈能听得很清楚,她语速很快,一声接着一声,“真的不是你可不能骗妈妈啊,好容易才好了,那个苏澈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他又拍电视又唱歌的,他不是学这个的,怎么就又有人愿意用他那圈子鱼龙混杂的,不坏的也坏了,儿子你是太单纯了不知道,妈妈给你讲这里头的水可深着呢”

    崔长安只一味地捂住手机,并不知道苏澈那头根本没挂断,苏澈听见他有些急切和烦躁地打断了他妈妈的话,说什么“你别乱猜,不是苏澈,我们早没联系了”,苏澈肚里冷笑一声,直接断了电话。

    受邀请到一个时尚活动做嘉宾,主办方提醒他要早一点到,结果路上堵车太狠,到了现场才知道什么叫寸步难行,被一层又一层的米分丝在外面尖叫着堵住,两个助理根本不够使的,花哥听说了倒很高兴,打趣他说以后再有什么活动,得提前给他安排一趟保镖护驾。

    回到家里,易先生就着阳光在大厅里看杂志,农历年过去了,天气有了回暖的迹象,阳光在他身上投下金色的光斑,看上去暖融融的,苏澈心里忽然有了一点牵动,很想把那层看不见的隔阂打破,也许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听见动静他从杂志里抬头,看见他招呼了一句“回来了”

    苏澈点点头,说了句“回来了”。

    他指望对方再说点什么,话题是现成的,可以问问他这趟出去怎么样了,结果易先生听了回答只点点头,复又埋头去看杂志了。

    苏澈也不能说是失望,这段时间他都是这样的,尤嘉走了,池衍也不来,他身上有种消沉而萎靡的感觉,过年也没能让他提起精神来,现在能这样对着阳光看杂志,已经是心情不错。

    苏澈又站了一站,可是对方确实没有话要跟他讲。

    他眯着眼睛看对方,阳光投到他半低下去的皮肤眼睫上,眼睫上染上了一层金光,那肤色本来就白,现在就着阳光他整个人好像要融化了似的,让人抓也抓不住。

    有一瞬间苏澈想冲破所有的顾虑,放声质问他是不是不愿意看见他,不愿意看见他干嘛还要留他

    当然只是想一想而已。

    脚下只略停了一下,他绕过易先生,笃笃地上了楼。

    剧组杀青了又开始往家里请形体老师,越是歇下来越不能拉下基本功,有时候会充满奋发向上的动力,想接好角色拿好制作,想得这个奖那个奖,得到很多很多人的肯定,赚很多很多的钱,最终做上影帝,把他老爸给捞出来。可是忽然又会心绪消沉,觉得即使全得到了也改变不了生活,就像往一潭死水里面投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水花。

    现在是什么样,以后也依然如此。

    这种消沉的感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无声无息地就让人觉得没甚指望。

    有时候会坐着发呆,不知不觉就想起以前的事,那时候还不认识易先生,那时候家里还没出事,每天上学写作业,看漫画听音乐,无忧无虑地做些杂七杂八的事儿,那是最快乐的时光,管他后来会怎么样,不过他不愿意去想他老爸,想起他老爸来心里就太难受了,他宁愿想想别的,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天晚上恍惚又把那从小到大的时光重又走了一遍。

    梦里的场景是一措一措的,很小的时候手拉手地上学校,逢上下雨天家里大人都是一道接回去,前头有一道大横杠的老式自行车,崔长安大一点坐后头,他小一点坐前头,每次都要抱怨坐横杠上硌屁股,考试的时候有一道题不会,偷偷地问崔长安选哪个,崔长安竟然不告诉他,把他给气的,夏天海边是最喜人的去处,扑通扑通的人,跟下饺子似的,他们两个穿着泳裤戴着泳镜比赛游泳,赢的人有奖头,一开始泳镜泳裤的也是小小的,后来一路的变成了青少年的款式,冬天他们那不下雪,但是有一年寒假他跟了崔长安到他们吉林老家去,哇,那边的雪叫一个大啊,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连鞋底儿都是白的,春天有春天的去处,到处溜达着去看好山好水好风光,等秋凉一起枯叶蜷缩着堆了满地,秋风一吹刮擦着路面刷刷地响,从小时的曲街小巷倏忽就走到了c大的小树林里,就是不说话的时候,也有种静日绵绵的美好。

    醒来的时候心口还一抽一抽地痛,其实并不是一帧一帧都记得那么清楚,有些一错眼就晃过去了,唯有那种感觉,还很真实地留在骨子里。

    可爱好像也长成了,听枚丽说最近牵着它去外头溜达,看见别的狗狗就爱腻歪上去,似乎是到发情期了,一过了二月小哲也要重新背起书包上学去了,其实他上学时候也很快乐,可是松懈了一个寒假,再要背起书包来免不了要愁眉苦脸地唉声叹气。

    小哲第一天放学回来,正碰上苏澈在庭院里溜达,小家伙背着个小书包蹙着个小眉头,一副烦恼缠身的小模样,看见苏澈了无精打采地走过来,苏澈弯下腰来问他“遇上什么烦心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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