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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大咖,就死磕了 第15节

作者:林花一谢 字数:28199 更新:2021-12-21 22:56:20

    易先生把行李箱打开来,里面有一些礼品盒,特地从北京带来的,苏澈偎过去搭眼一看,都是一些补品,冬虫夏草什么的,易先生边整理东西边跟他说“我一会儿还有事,你回剧组吧。”

    这冬虫夏草什么的,苏澈问他“您干什么去啊”还有别的亲戚要走

    “去看一位老奶奶,她老人家以前挺照顾我。”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好瞒人的,补品都拿出来,行李箱合上,一转身,苏澈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易先生用眼神询问他,不是让你走了吗。苏澈做出一脸的苦相,可怜兮兮道“可是回去我也没事情做啊,一个人真的很无聊哒,把我也捎上吧拜托拜托,保证不乱说话。”做了个嘴巴上上拉链的动作。

    易先生“”

    老奶奶家住得不远,提着礼品盒走着去即可,易先生提着东西走在前面,苏澈有意落后一步,在后面欣赏了一下,住大别墅做大生意的大老板,一般人轻易地请不到,现在提着东西走着去看望曾经照顾过他的老奶奶,看上去,却也是宜家宜室的感觉。

    易先生一回头,看见他在后面温暖地笑。

    “笑什么,还去不去了”

    苏澈赶紧跟上。

    老奶奶好有八十岁了,身子骨还算硬朗,不过眼睛有点花耳朵有点背,老人家跟着儿女住,不过眼下都上班去了,老人家自己来应的门,有些浑浊的老眼对着易先生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易先生又提高嗓门给她一说,老人家这才喜道“是阿修啊,阿修来看奶奶来啦”

    老奶奶家里住的平房,外头有院子,对老人家来说很方便,见易先生提着东西来的,老人家还嗔怪道“到奶奶这来还买什么东西,你能来奶奶心里就高兴。”说完这句想到什么脸上又欢喜起来,“阿修现在出息了,奶奶心里高兴啊。”

    说着忙把两人让进了屋,又张罗着要给他们倒水拿水果,苏澈忙接过手去,老奶奶耳背,她自己要说什么没妨碍,可你要想跟她老人家说点什么,那就得在老人家耳边大声点,就这样时不时地还得听岔了,不过倒也其乐融融,苏澈听着老奶奶跟易先生说着生活上的琐事。

    老奶奶还问易先生“小哲现在怎么样你有没有去看看他”

    苏澈心说易先生不用去看他,那小家伙现在就搁易先生家里头养着呢。

    易先生忽然看他一眼。

    苏澈轻轻嗓子,垂下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关于他已经知道小哲不是他亲儿子的事,不晓得易先生心里有没有猜测。

    易先生看过他一眼便转过视线,在老奶奶耳边一字一句地大着声音说“他挺好的,马上要上小学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奶奶听了直点头,“我这心里也挂念这孩子,幸亏有你和他舅。”

    苏澈心说对小哲来讲这两个人有一个就够了,多出另一个来对对方来讲就是出悲剧啊。

    老奶奶身子骨还硬朗,还在家里腌泡菜,易先生有心哄老人家高兴,就问老人家这泡菜是怎么腌的,老奶奶一听就高兴地絮叨开了,一样一样地仔细地说,临走的时候又装了好几大瓶腌好的泡菜让他们带走,说今天没有准备,让易先生明天晚上一定来吃饭,让苏澈也一起来,苏澈婉拒了,明天拍戏哪有时间过来,不过老人家耳背没听明白,直让他明天来了多吃点,让人哭笑不得。

    易先生自然答应过来吃饭,两个人被老奶奶从院子里送出来,九月的天气有种秋老虎的威力,两个人在大太阳下沉默着走了一段,易先生脸上只是平常,只忽然开口道“嘴巴严是一项优点,你继续保持。”

    苏澈静了一下,点头道“您放心,小哲从四岁起就在我跟前儿了,我心里也疼他。”

    易先生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回去也是无事,又走一段易先生停下问他“想不想去苹果园看看”

    苏澈干嘛不去。

    现在对苹果园来说是旅游季,不过只在周末两天开放,然而有苹果园的主人领路,两个人在苹果园内畅通无阻完全没压力,那么一大片的苹果园,一眼都望不到边际,满满的都是苹果树,苹果坠满枝头,空气弥漫着甜丝丝的苹果香,很清新很好闻的味道,这个时段苹果园里除了开大门的没别人,以至于此时此刻这一大片果园好像就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苏澈寻思着这么多苹果要只他们两个人吃,那得吃到猴年马月啊,想到这他用胳膊肘撞撞易先生,易先生面带微笑地侧眼看他,苏澈情不自禁地说“这么多苹果,太富有啦”

    这话有种孩子似的天真,易先生好笑,又想起什么,跟他说道“我小时候这里就是一大片苹果园,那时候没事做就喜欢到这附近来,因为这里的空气甜丝丝的,很好闻,那时候也没有参观旅游的说法,苹果园里不让进,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地方要是我的就好了,想怎么进就怎么进,然后有一天我真的有能力了,就把这里买了下来。”

    从喜欢这里的苹果香到拥有一片苹果园,苏澈觉得这故事很励志,可以写进故事丛书了。

    不过他倒是忽然想到,“哎刚才应该给奶奶摘一些苹果送过去啊,这么好的苹果,又是自己家的。”说起来,摘自家的苹果给人送去,这感觉也很暖心呢。

    易先生笑,“等装箱了管事的会按时送去。”

    呃装箱还按时送呃,好吧,跟人家大老板的思维一比,他草根了。

    呼吸着这甜丝丝的空气,抬头望望,头顶上一个模样喜人的红苹果压着枝头沉沉地坠下来,苏澈纵身一跳,“嘎登”一声就把人家揪了下来,树枝反弹回去,枝叶摩挲间发出沙沙的声响。

    苹果到手,苏澈对易先生一笑,“我替您尝尝甜不甜。”咔嚓就是一口。

    易先生摇摇头笑,拿他没办法似的,“上面有农药,你就不能先洗洗。”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老话了。”

    易先生想起什么似的,笑,“你呀,每次都这样。”

    苏澈也记得那次,那次在别墅里摘苹果吃,他也是没等洗呢就来了一个,易先生却笑了,摇摇头说不止那一次,“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次,你从公司出来,从一个阿婆那买了个苹果,随手一擦就吃了起来,吃完果壳远远地往垃圾箱里一投,投得还挺准你还记不记得”

    有这事

    哦,好像是有,好像是去尚星面试那一天

    苏澈看他,“您就是那时候看见的我”

    易先生“嗯”一声。

    “然后您就想潜我了”

    易先生想了想,笑,“算是吧。”

    苏澈也笑,臭美起来,“是不是我这不洗就吃的感觉特别帅还是我扔苹果壳的姿势特别有味道”

    易先生笑,受不了他这自吹自擂的劲头似的,摇着头笑,说“你呀”。

    苏澈看看手里的苹果,心道,原来咱俩这是一个苹果结下的缘分啊,弄半天。

    在苹果园里跟女主角拍对手戏,这是比较后面的一场了,“啪”一声场记板,他温柔地看看身侧的璨明珠,璨明珠头发上沾了一片叶子,他熟稔地伸手给她拂了开,璨明珠甜蜜地抬眼瞧他,他的手刚从她头发上撤开,她就甜甜蜜蜜地往他身上一抱,“你要永远都对我这么好”

    他由着她抱,脸上宠爱地笑,她等不到他的回答,抬起眼睛瞧他,他这时候却叹气似的说“你呀,我要早知道,肯定躲你远远的。”

    这是恋人间的甜蜜对话,她松开抱着他的胳膊,嗔他道“为什么呀”

    他温柔地笑,轻轻点她的额头,“还说呢,第一次看见你,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乌漆抹黑地就敢来这种地方,还上蹿下跳地够苹果,我当时还以为遭贼了,结果大小姐家里好好的宴会不呆着,跑到这种地方赌气,还饿着肚子才多久的事,不记得啦”

    她听了笑嘻嘻的模样,拉着他的衣服说“这不就是缘分吗,不然你也遇不见我呀”

    苏澈微微一怔,不知怎么就想起来那天的话。

    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次,你从公司出来,从一个阿婆那买了个苹果,随手一擦就吃了起来,吃完果壳远远地往垃圾箱里一投,投得还挺准你还记不记得

    、第六十八章

    苏澈心神一晃,马上又意识到现在拍戏呢,注意力当即回转了过来,璨明珠还笑嘻嘻地扯着他的袖子,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无奈似的往她额头上轻轻一点,眼睛里却漾开笑来。

    一场就过了。

    过去导演那看了看回放,金灿灿的苹果树下,俊男美女的组合,斯文俊秀的身姿,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心里眼里却是满满的爱和宠溺。

    导演夸他“拍得不错。”

    苏澈也觉得还成。

    外景要拍两周,忙忙碌碌中一个星期就过去了,他曾经对易先生的过往很好奇,可那时候没地儿让他好奇去,结果现在机缘巧合,让他来到了易先生的故乡,许多事情,想不知道也不那么容易了。

    比方说易先生是这里的大名人,十几岁初中毕业就孤身一人出去闯荡的孩子,手头没半点帮衬,短短时间内这么大片果园都回来买下了,又是捐建学校造福地方的,绝对地荣耀乡里,数得上号的一位人物。

    比方说易先生少时坎坷,四岁没了妈,六岁又没了爸,只能在叔父婶子的手底下讨生活,这一家子可不是什么良善人家,一句话,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要不是看他六岁了能支使着帮衬家里活计,人家根本不可能要他。

    比方说易先生寄人篱下的生活里身边也不是就没有一个好人,他叔家对门姓池的一家人便时常会照顾他一点,两家的小孩也玩得好,从小就是好朋友,就差没穿同一条裤子了,当年池家的闺女女婿出了事就是易先生头一个赶回来的,小孩子没人管还是他办手续给领走了,这交情,没得说

    再比方说这小地方,本来是没有正经墓地的,现如今那唯一的一块公墓就是易先生专门买了地皮整饬起来的,用他的话说,人死了总得有个像样的地方埋着,这公墓不为盈利,价格公道得很,所以近年来家里有人没了买块公墓来葬的是越来越多了,易先生自己的父母便是葬在那公墓里面的。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拍戏的空档,苏澈曾经见缝插针地远远眺望过那片公墓,一块块间隔有度的墓碑,挺整齐的样子,有花有草的,打理得不错。

    这是易先生的故乡,他们在同一片土地上,不过上次之后一个星期了,没再见过,拍戏太忙了,不过他心里总想着,易先生既然回老家了,他父母又都葬在这里,那么过来给地下的亲人烧点纸钱什么的,也是必须的吧。

    这天天黑下了戏,过来瞅了一眼,结果真的看见他了。

    晚上七点半的光景,不算太晚,不过天已经黑透了,墓地这地方除了那人以外没别人,颀长沉默的背影身姿,影子孤寂地拉在地上,寂寂的墓地里,有着影影绰绰的灯光。

    苏澈脚下安静无声地走近了一些,边缘处有个合抱粗的大槐树,枝繁叶茂的顶盖密密地遮住一隅,又是乌漆抹黑的晚上,那个人背面而立,看不见他。

    他默默地看着易先生在墓前烧了纸钱,燃烧的火苗映红了那小小的一块地方,他们隔得并不算远,易先生嘴里要念叨些什么的话,他想他能听见,然而一直到火光烧灭了易先生嘴里也并没有个只言片语的出来。

    也许时光已经太久远,那么小的年纪,连记忆都不一定能剩下多少。

    他以为易先生要离开了,忙把身体往大槐树下藏了藏,结果易先生站起身来只是走到相隔不远的另一块墓碑前,他矮下身子对着墓碑,这回却是跟地底下的人叙了一回话,话挺简短的,隔着段距离,苏澈隐隐约约地听到他说“文姐,小哲在我这挺好的,亏不了他,放心吧。”

    原来池衍的姐姐也埋在这里。

    易先生就不是那种会多念叨些什么的人,跟那个文姐说了这个便没了别的话,安静了一下,就见他复又立起身来,易先生没有很快就走,站在那里沉淀心情似的,苏澈躲在大槐树下跟着等了一会儿,易先生那还是不见动静,他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静悄悄地先离开,忽听易先生清冽的声音响起“还不出来”

    苏澈“”

    易先生背着的身体转过来,目光不偏不倚地正对这边,苏澈这回确定了,这说的就是他,这也太倒霉了,乌黑抹黑的也能被他发现,难不成他后脑勺上也长眼睛啦,尴尬地捣着嘴唇轻咳一声,他讪讪地走出来。

    易先生也从墓地里过来了,苏澈讪讪地赔着笑脸,一脸的“求既往不咎求放过”,易先生斜他一眼,倒不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声音也不温不火,对他道“对我的事就这么感兴趣”

    苏澈嘿嘿地笑,表示凑巧了,一切都是凑巧啊。

    易先生看他,“听以前的老街坊说,新来的剧组里有人对我特别感兴趣,难不成还有别人”

    苏澈“”现在知道什么叫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了==

    “今天的戏拍完了”易先生又问他。

    苏澈陪着笑说拍完了拍完了,易先生一个轻微的颔首,负手往前走去,声音淡淡地飘过来,“那一起吧。”

    这意思的是要他跟他回他住的那地儿去,那苏澈得先跟助理们交代一声,平白的不见了人可不行,明天一早还要拍戏呢,其实整个剧组人多眼杂的,最好还是回去住苏澈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就跟上易先生走了。

    墓地周围没什么人,连着路旁的街灯也没什么精神似的,晦暗不明着,夜路走得很安静,路面上是沉默的两道影子,苏澈看着惯是能说会道的,其实这时候他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些什么,而且是越没人说话越是不知道,易先生是来给他早逝的父母烧纸的,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伤心事。

    易先生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寂寂的路程里他沉默着负手而行了一段儿,然后他言语平常地开了口“既然你都知道了,不如替我分析一下”

    苏澈洗耳恭听,“您说。”

    易先生要说的是他跟池衍的事。

    “我们两个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是玩伴,是好朋友,长大了是恋人,是情侣,我们那时候不跟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似的,老公老婆的随便喊随便换,那时候我跟他在一起,觉得这是一辈子的事。”

    苏澈没成想今晚这么大的机运,竟然能听得易先生亲口跟他讲他跟他那个真爱的事儿,不过该吐槽的他还得吐槽,心里道,喂喂喂咱能不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现在的年轻人也不是全一个样啊,我就没有老公老婆得随便喊随便换好不好

    易先生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清润,是一个很优质的男音,苏澈觉得这个嗓音去给男主角们做专业配音也足够了,而此时此刻呢,这种一个人的诉说听起来又是别有一番味道,“初中毕业后我就不念书了,我得去找一份事做,池衍心里不称意,一定要让我接着念,说他去给他爸爸妈妈说,让他们供我读书,池爸爸和池妈妈对我不错,我们是邻居,平常力所能及的小事上他们会照顾我一些,可是逼着人家供我读书,这不像话。”

    苏澈心里默默地想着,原来他那时候就这么懂事了。

    “我对池衍说,读书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没本事的人读出来也是个书呆子,有本事的不读书也能闯出一片天来,我说你等着吧,我会证明给你看的,然后我随着打工潮去了大城市,开始像所有没学历没身份的人一样到处给人打工,我什么都做过,洗车、刷盘子这些都不值一提,都是又苦又累的工作,关键是完全看不到前景和希望,后来我就到了赌场里给人看场子,我年轻肯拼,不久就混成了一个小头目,那种地方钱来得快,到池衍来北京念大学的时候,他念的是广告设计专业,我买了一个笔记本送给他,那时候笔记本还是比较稀罕的东西,当时他收到礼物也很惊喜,”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有点感慨似的,“有钱就是好。”

    易先生负手而行,语气平常,说到感慨的地方脚下只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苏澈在一旁,是个安静的听客。

    易先生静静地又道“池衍很单纯,不了解我的工作性质,在当时的他看来,短短几年我就能买那样的礼物送他,真的是很有出息了,其实我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人家手底下的一个小罗喽而已。那时候我尽职尽责地干着自己的工作,并且睁大眼睛看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我那时候也不光给赌场看场子,地下拳场、夜总会、鸭店你能想象到的各种场所我都去,我寻找着任何一个可能让我翻身的机会,其实这世道哪里都一样,要关系要人脉,而且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关系没人肯提拔你,你再肯拼肯干一时也只能被人压着,我只能等待,等一个机会,直到有一天,我遇上了一个人。”

    这让苏澈想到了那位顾爷,易先生说到这却是话锋一转又提起别的,“那时候我来钱快,经常买东西送给池衍,有时候也请他的同学舍友一起吃饭什么的,他那些同学一开始对我都很友好客气,可是后来他们从池衍嘴里打探到我是做什么的,再见面的时候人家嘴里虽然不说,可是那种心理上的优越感是怎么也掩不住的,我是在高攀他们,请客吃饭也是一样,我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人家全身上下都在说这个,”说到这易先生看他一眼,“我不敢说我后来的选择是这件事一力促成的,可是当时,那种感觉很真实。”

    、第六十九章

    说话间便到了易先生的住所,天还不很晚,隔壁院子里传来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房子里没有亮灯,漆黑一片,进了大门开了灯,到客厅里易先生递给他一瓶水,苏澈并没有心思去喝,他沉浸在对方的故事里,只无意识地把水接了过来。

    随着易先生坐下来。

    对方没有让他久等,不久便接着刚才讲了下去,“我遇到的那个人就是顾爷,那时候对我来说顾爷那种人物是遥不可及的,出入保镖随扈,人人毕恭毕敬,黑道白道都吃得开,我和其他人一样,只知道人家做的是大买卖大生意,那种生意是我们这些人一辈子也不可能插得进去手的总之,那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存在。那时候我在场所里给人看场子,跟顾爷遭遇过几次,顾爷身边总有一大堆保镖跟着,当然不会留意到一个我,直到有一次一帮人来我管辖的地方闹事,我把那些人给制住了,没让事态进一步扩大,顾爷觉得我有点能力,才第一次注意到了我。”

    苏澈静静地听着他讲。

    “那地方的名字到现在我还记得,在当时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场所,有一个当时很洋气的英文名字boys。”说到这里,易先生侧过眼去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别有意味似的。

    苏澈心头突地一跳。

    “直说吧,那就是一个鸭店,”易先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依然平常,“你是没接触过,其实黑道老大顾爷性好男色,这不是什么秘密。”

    苏澈觉得没法反应了,脑子有点钝钝的,男人淡定自若地说着这个话,可这话里信息量太大,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万万想不到这一点,不行,他得缓一缓他说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顾爷,他说顾爷性好男色,这是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这不能让人相信,他迟疑地看着这个男人,一时有些口干舌燥了,从他认识这个男人的第一天起,这个男人就是从容不迫高高在上的,他叫他易先生,易先生一向是居高临下的,不是吗

    这反应让易先生有些好笑,他瞥了他一眼,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有一天他忽然把我单独叫进包间,保镖也全被支使了出去,在外面守着,当时我心里觉得奇怪,可是他这样行事,也让我心里隐隐地有了一点预感,包间里只剩我们两个之后,他先笑着让我放轻松别紧张,所以我也不算全无防备,然后他就笑着问我,你愿不愿意跟我”

    当初的只言片语依然记得清楚,毕竟是特殊的经历,让人难以忘记,不过这些过去已经影响不到他什么了,所以神色和语气俱是平常,无关痛痒。

    而苏澈脸上已然反应不了什么了,只能被动地听着。

    易先生说的好像是别人的事,“那时候我还年轻,十八十九还不到二十岁,年轻就是本钱,我那时候条件也不比现在的你差,所以顾爷注意到我,问我愿不愿意跟他。”

    苏澈胸中憋闷得久了,好容易呼出一口气来,再怎么不能相信也该反应过来了,不过说真的,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易先生身上,真跟做梦似的。

    “您答应他了”这几乎是肯定句。

    易先生却摇摇头,“我拒绝了他。”

    这跟苏澈想的不一样,他不解地看着他。

    “我拒绝了他,”易先生又说一遍,“我问他身边缺不缺跑腿干活的人,我说我年轻体力好、会打架、能吃苦,我说我什么都能干,可是顾爷只是摇摇头,笑着让我想通了再来找他。”

    苏澈沉默了,知道定有下文。

    “那时候他笑得很笃定,后来我常常会想,顾爷这种位置上的人,又是这把年纪,阅人无数啊,大概当时就料定了,我会回去找他的。”易先生语气里也有点感慨似的。

    “那次之后我继续等待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当时我和池衍关系还是很好的,不过他很忙,忙课业也忙社团,很忙也很开心,我也忙,那时候一个星期能见上一面已经不错,每次他会高兴地跟我聊大学里的事,社团的事课堂的事同学的事,我会很耐心地听着他讲,可是每一次,我都能感觉到我们的距离在拉大,我越来越渴望能得到一个实现自己的机会,可是这个机会始终没有来到,终于有一天,大概是一年之后,顾爷像以前一样又带着一大帮人来了boys,那一次,我下定决心去找了他。”

    当时外面的保镖还拦着不让他进,顾爷挥挥手让保镖放了行,等到包间里只剩他们两个的时候,顾爷和气地招手让他来旁边坐,又笑着问他“终于想通了”

    顾爷叫他他没有动,钉在地上似的站得笔直,直视了这位意气风发的黑道老大哥,他谈条件似的问他“你能给我什么”

    顾爷笑,“那要看你想要什么。”

    那时候他只觉得一团暗火在心里无声地在烧似的,这把火是无休无止的,要么他得到,要么他被毁掉,终于他开口道“我要权力,我要地位,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我要有一天像您一样,所有人只能仰望。”

    顾爷脸上笑意加深,对着他叹息般的道“我就喜欢你这样有野心的年轻人。”说着眼睛含笑地拍了拍旁边的沙发,手心打在上好的皮面上,发出沉闷的扑扑声,尘埃落定一般。

    “我开始给顾爷做事,刚开始是从外围做起,我和顾爷的这种关系这自然让人看不起,我需要把每一件交到我手上的事情做得特别漂亮,让人心服口服,我做得好,顾爷自然乐意提拔我,这样大概有三年的时间,我慢慢成为了顾爷的左膀右臂,可是这个时候,池衍终于也开始怀疑我了。”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不大明显地沉郁下来,一双眼睛沉默地望向暗沉沉的窗外,好像外面有他那段过去似的。

    “我在做的事情还不是最难坦白的,这些事情我不做也有别人在做,黑道白道都是一样,哪个手里攥着资金和人脉的身上又能干净,可是跟顾爷之间尤其是面对池衍的时候,这是难以启齿的。”

    他停了下来,脸上有种沉闷的神色,苏澈在一旁也是默默无语。

    “我瞒了他整整三年,他现在起疑了来质问我,我觉得我不能再骗他,我都告诉他了,没有隐瞒的,他不能接受,冲着我大喊大叫,很激动地告诉我说我们完了,他说他后悔认识我,一切到此为止可是怎么能就这么完了呢,我和他在一起,认定是一辈子的事,除了他我没爱过别人,我一次次地去找他,刚开始他很激动,一次干脆把我送他的笔记本砸了,慢慢地他就不再理我,可是我不能就这么放弃,我必须去找他,然后有一次,他冷笑着对我说,你现在还和那个老男人不清不楚是不是你这样有什么资格来纠缠我”

    他目光沉沉的,思绪沉浸到那段过去里,过了一下才接着道“我想他说得对,我这样的确是没有资格,可是让我不管不顾,贸然抛开一切,先不说顾爷答不答应,我这些年来所努力的一切首先就会化为乌有了。”

    苏澈没说话,心下觉得这一切都说得通,可以理解,小心翼翼经营梦想着的一切,让人说放弃就放弃,这简直是不可能,谁努力过谁知道。

    “池衍是对的,可我不能这么做,我没办法就这样放弃,我请他给我时间,他嗤之以鼻,转身就走,我被他看不起,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再去找他,我保持着同顾爷的关系,继续为他做事,我接触到更深的人脉、关系和资源,我手头的资金也越来越多,资金和人脉是缺一不可的,这两者结合到一起才可以创造更大的利益,就这样我赚到越来越多的钱,多年下来人脉和关系也网罗下来,我同别人合作投资,范围越来越广,慢慢地脱离了顾爷的影响范围,等我彻底从顾爷那独立出来,已经是四年之后的事了。”

    他语气平常,说得也简简单单,可是苏澈想也知道,想得到顾爷的信任,到进一步得到他的人脉和关系,再到从人家手底下全身而退,甚至于到现在也能漂亮地维持着老朋友间的一番往还,如此总总,注定了这是一项艰巨的工程。

    “毕业后池衍和他的朋友们合资开了一个广告公司,慢慢也经营得小有声色,四年来我没再去见他,可他的大概动向我都知道,脱离了顾爷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这些年来他也一直没有别的男朋友,这我都知道,四年了,再见面的时候他态度很冷漠,这也是意料中事,可是后来无论我怎么样,他都不为所动,我试过每天陪着笑在他家门口等他,试过给他们公司大单子,给他们介绍大客户,我想尽办法讨好他,足足有两年的时间,可是他油盐不进,始终像对陌生人一样地对待我,认定我们早就结束了,求我别再纠缠他,后来我用他们公司威胁他,再后来小哲的事你也知道了,可是通通不管用,他铁了心,怎么也不肯回到我身边来,就这样,一步步地就走到了今天。”

    故事讲完了,他偏过头来对着他一笑,好看的轮廓眉眼,只是笑容有点苦涩。

    “好了,现在你都清楚了,”他神色认真地看着他,征询意见的样子,“你怎么说”

    、第七十章

    屋子里亮着灯,隔壁小孩子的喧闹声也小了,慢慢就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朦胧的月色从窗外拢进来,轻纱一样,似乎给这个故事和他们未竟的结局也笼上了一层迷离的氛围。

    “你怎么说”易先生盯着他,又问一遍。

    他眉头轻蹙,额上的一点细纹勾勒出岁月的痕迹,里面有经年累月的困顿和疑问,可也许他并不真的指望从他身上找到什么答案,他只是压抑得太久了,需要找个人倾诉,而他恰好在对的时间出现在对的地点,于是这个倾诉的对象就变成了他。

    苏澈理了理思绪,易先生沉默地等着他说些什么,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一双清亮透澈的眼睛抬起来,他们四目相对,苏澈却不忙着说点什么,而是反问了他一句“那您先回答我,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回到您去找顾爷的那个时候,您现在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和池衍怎么样了,那么现在,您再选择一次您还会去吗”

    易先生想不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脸上大大地一怔。

    这是个不可能的假设,完全没有意义,可现在它被提出来了,苏澈静静地凝视着他,他似乎并不急着要答案,只等他自己去想,沉静的眼睛里有清明透澈的光,让一切隐秘都无所遁形,易先生紧紧地盯着他,眸光深沉,时间在沉默中流淌,他脸上渐有寒霜凝集,他始终不发一语,可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挺拔的身姿和清晰的轮廓,在时间中凝成了一座冷峻的雕像。

    “你想说什么”终于他开了口,声音暗哑。

    苏澈就知道会是这样,十几年前的选择是艰难的,现在重新回过头去,并不代表事情会变得简单,他目光清楚地直望进易先生的眼睛,摊摊手道“您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是不是”

    易先生寒着脸沉默着,苏澈料不准他下面会有什么反应,只能屏息等待,终于易先生沉默而压抑地长吁了一口气出来,偏过脸去,一双眼睛沉沉地转向窗外,窗外万籁俱寂的一片,他忽地摇摇头,嘴唇牵动,却是答非所问,“你知道吗,我常常在想,在池衍刚刚发现我的时候,即使我能抛开一切同顾爷断绝所有关系,在他身边守着他,我所做过的一切他也忘不了,他也不会再接受我。”

    苏澈认同这个看法,无声颔首,从后面池衍那油盐不进的表现来看,大概是这样没错。

    “可是不应该这样,如果他爱我,他就应该试着理解我,为什么他这么轻易地就放弃我”他的声音有满溢出来的苦涩,回眼望他,还对着他一笑,那笑容空落落的,清辉一般的月光洒在他脸上,映出他失落暗淡的面容。

    “这就是第二点,”苏澈觑着易先生的脸色,顿了顿说,易先生凝神注视了他,无声地等着他说下去,苏澈一口气毫无阻滞地说了出来,“这就是说,他对您的感情没有您想象的那么深。”

    这话一出口,易先生脸上就要凝成冰了似的,一双眼睛近乎严厉地盯住了他,盯得人心里发颤。

    苏澈心里一时也是忐忑,那个池衍可是这位的白月光心头爱,他使尽了各种手段,那么倨傲又倔强地守候着,多年来不肯离开,一心盼望人家能够忽然醒悟回到他身边,结果他竟然大喇喇地说人家根本就没有那么爱他,这在易先生看来,搞不好比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光还要厉害,苏澈一时也惊讶于自己的直接和犀利,不过这池衍就跟易先生心上的毒瘤似的,一味地捂着拖延着永远也好不了,干脆利落地给他一刀,直接捅破了,里面的脓水流个干净,说不得就好了。

    易先生的眼神是近乎凌厉的,苏澈缩缩脖子,尽量淡定地抗住了这种目光,时间在两个人中间流淌得很慢,可也慢慢抹去了易先生脸上那凌厉的线条,他终于撇过脸去,语气平淡地留下一句“洗完澡早点睡吧。”

    意思是这个话题结束了。

    这当然很好,本来他要说的也都说完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易先生洗完出来的时候苏澈还远远没有睡着,熄了灯,两人隔着一点距离并排躺在床上,是要睡觉的意思,可是都不困,一时无话。

    沉默暗淡的房间里,半响才有了一点声音,苏澈安静地侧过身来,声音不大地叫了一声“易先生”

    “嗯”

    “我是不是第一个被您潜规则的”

    “对。”这回答也安静。

    这个答案让苏澈有点高兴,可是他一问自己为什么要高兴,却又无言以对,他想说那为什么是我呢,又想起这个男人曾经说过是在公司外面他吃苹果那会儿看见他的,当时就决定潜他了,听起来很像是一见钟情,可他知道这和一见钟情不搭扎,易先生有喜欢的人,那个人种在他心里似的,根深蒂固,他枕着自己一边的胳膊,昏暗中静静地瞅着易先生逐渐清晰起来的眉宇轮廓,想了想,他换了一个问法,“可是,您有没有想过,这样一来池衍就更不能接受您了。”

    这话让易先生沉默了一下,这让苏澈心里也有点后悔,要是易先生想明白了,把他扔半路上了那可怎么办呢,真是多嘴多舌,他想打个哈哈过去,可是又想听听这个答案,迟疑间易先生已经静静地开了口

    “那个时候我很寂寞而且,我想知道我做过的事是不是真的那么恶心,让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他语气冷清,有种沉郁的味道,“那个时候刚好你出现了,我找上你,想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亲自来看一看。”

    易先生的声音不大,然而黑暗中一字一句都很清楚,字字敲打在人的心上,苏澈听了默默地就想,原来是这样啊,他就说嘛,他哪来的那么大的魅力啊,人家有喜欢的人,又不是不知道,这样倒说的通了,他心里想着原来是这样啊,胸口有点闷闷的感觉,这让他安静了一会儿,易先生见他没动静了,垂眸看他,“怎么了是不是我这么说让你不高兴了”

    苏澈把心里的那股感觉压下去,故作轻松地和人对视了,脸上带笑地说话,“那您现在看得怎么样了您觉得我恶心吗为了上位愿意被一个男人潜,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您怎么看呢”

    这话易先生听着不受用,他这样笑嘻嘻没所谓的模样也让他心里不好受,他想自己是过分了,那种话毫不顾忌地说出来,岂不让人难堪,这孩子跟在他身边两年了,一直没犯过什么错,在身边陪伴着他,寂寞的日子里给了他许多慰藉,两年了,时日不短,他心里也不很拿他当外人看,不然和池衍的事也不会讲给他听了,现在因着他的一句话,他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自己,故作轻松的模样,这让他心里很不落忍,他奇怪刚才那话是怎么说出口的,为什么就这么不加修饰,他说错了话,有心弥补,伸过手去小心地抚摸了这孩子的头发,轻柔的力道,带着感情和温暖,像在抚摸一个婴儿似的,他希望这孩子别把那话往心里去,他想说他不是那么想的,神态目光柔软下来,他跟苏澈讲“不许那么说自己,你是个好孩子,很努力,知道上进,你很好。”

    他又说“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搬进我家里,还一住这么久某种程度上你和我很像,看着你就像看着曾经的我自己,知道么。”

    这话让苏澈心里微微地有点发酸,脑袋上的抚摸和他动作的温柔也加剧了这种感受,真的,这一刻易先生很温柔地对待了他,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易先生自然是温和有礼的,可那和温柔不搭界,他还从没有从对方手里领略过这么温柔的情感,好像他在易先生心里,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谁喜欢用“恶心”这种字眼来形容自己呢,他当然不会这么看待自己,可有时候难免会怀疑自己在易先生心目中的形象,易先生对他自然是好的,提拔他,给他机会,是他事业上的恩人,在这个男人手里他几乎也没受过什么气,这个男人对他几乎是和颜悦色的,可要是有一天他发现了,这个男人的心底藏着一些对他低看和小瞧的意思,似乎也不特别让人意外。

    然而现在,他否认了这个说法,他说他很好,这话要搁以前说,他心里可能还会有所疑虑,毕竟从头到尾在他们的这段关系里,他扮演的角色太不光彩,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他能理解他曾经的野心、挣扎和艰难,那么反过来,原来他也能理解他。

    这一刻他确确实实地在想,喧闹的大世界里,他们两个人的相识相遇,似乎还真的说得上是一种缘分。

    他一向对这个男人高看一眼,现在知道人家心里也没有看不起他,这种体验非常美妙。

    易先生摸着他的头发,神情动作间十分温柔,这一刻苏澈心里有一种很柔软的情感,易先生的嘴唇近在咫尺,让他很想上去亲他。

    他真的亲上去了。

    夏威夷海滩的那个晚上就有过一时的想望,结果一直留待到了今天。

    他的嘴唇很柔软,轻轻一碰就有种心神荡漾的感觉,易先生配合着他,两个人的唇齿交缠,慢慢就有种意乱情迷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反被动为主动,接掌了主控权,覆在了他身上,其实最好悬崖勒马,折腾到太晚,明天一早怎么拍戏,然而这一刻苏澈已经想不到这一点,就是想到了也要让它见鬼去。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跟崔长安在一起的时候,他满心以为彼此情意甚笃,他们一起长大,再亲密不过的关系,他想他知道崔长安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他有信心,结果一出事他第一个跑了,他大失所望,不仅是对这个人失望,他也对感情失望,然后他一心一意地拼事业,命运眷顾他,给了他一股强大的助力,就是易先生,为了这个他得把他哄得高高兴兴的,可是他慢慢地发现这个男人和他想象得不一样,他以为人家今天爱潜这个明天爱潜那个,是个沉湎于肉\欲的可怜虫,结果人家头脑清楚,有情有义,小哲不是他亲儿子,可是亲儿子也就这待遇了,老管家顺手帮扶过他一程子,他把这份恩惠记在心里,几乎是把人接到家里来养老了,更让人想不明白的是,他喜欢一个人,就能喜欢了这么多年。

    苏澈曾经是相信这种感情的,后来不大信了,结果在最不可能的这个人这里,偏又让他遇见了。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曾经在崔长安那里期待的一切,都落了空,那种坚定不移的感情,他曾经渴望又最终怀疑,结果落到这个不可能的男人身上,实现了。

    男人慢慢进入了他的身体,那是一种炙热的感觉,让人只能颤抖喘息,伴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在他心口的位置蒸腾开来,随着男人的动作流经四肢百骸,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汹涌澎湃,随着男人炙热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他。

    、第七十一章

    做\爱在英文里有个很美妙的词,akeove,结果翻译成中文就失去了它原有的趣致,ake,织就的意思,两个人在一起来织就爱,苏澈觉得以前从没有跟身上这个男人akeove过,肉\体上再酣畅淋漓也顶多是doove,唯有这次不一样,他第一次在跟这个男人做这件事的时候,想到了爱人这个词。

    他知道了这个男人许多隐秘的过往,他们彼此拥有对方的秘密,这种感觉,在心理上也更加靠近了似的,抽出空来易先生还带着他在这里大街小巷地转了一转,都是一些平常低矮的房子,几乎家家户户都带着一个很小的院子,从外面走过能听到里面的炒菜声,油烟在房梁屋脊上熏出经年累月的岁月痕迹,巷子里有狗在汪汪地叫,市井人家的烟火味道,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可是能跟着易先生在他家乡的地方走一走,苏澈觉得,这是一种享受。

    路过一排破旧的老房子,易先生停下脚步,对着其中一个指了指,“那就是我以前生活的地方。”

    苏澈好奇地看过去,那房子已经很有些年头了,就是比起周围其他同样被岁月侵蚀过的房舍来也是更破败了一层,大门上锈迹斑斑,简直也禁不住什么,铁锁拴着,中间留了一个不小的空隙,能看到里面的小院子用凹凸不平的板砖铺着,中间看着还往里凹进去了一大块,他瞧得新奇,易先生就不一样,他脸上有一种淡淡的回忆神色,好像在透过这老房子看着他的过去。

    易先生同他讲起他以前的事。

    “那时候最讨厌冬天,冬天太冷了,冷得让人受不了,冬天又最怕下雪,那时候的雪可大,铺天盖地地落下来,一场雪下完整个院子都给埋上了一半,我得在天亮前把雪给清出去,可是我那时候个头矮,自己都要给埋雪里了,腿上和手上都得冻木木的,扫大街的那种大扫帚拿起来都没感觉了,也扫不动,可是不扫不行啊,不然天寒地冻地满院子都要给冻住了,直接可以在院子里溜冰了。”

    这么糟糕的经历,偏被他最后一句说得幽默,苏澈觑眼瞧他,他脸上是淡淡的神情,似乎是已经无关痛痒了,苏澈却有点替当年那个寄人篱下的小孩子心酸,心里也狠狠地啐那一家子人他奶奶的天寒地冻的让一小孩子出来清雪,家里的大人都死光了吗敢情是别人家的小孩冻死冻坏都不心疼,奶奶的一群畜生怎么不去死呢

    “那时候一到冬天就有卖糖葫芦的,骑着车子走家窜巷地叫卖,卖糖葫芦,糖葫芦啦”他声音不大地学着人家叫卖的声音,苏澈听着好笑,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难过,易先生半沉浸在过去的那种回忆里,脸上却带着一点模糊的笑,“我是没钱买,不过池衍会请我吃,尤其是过年得了压岁钱的时候,他一串我一串,其实大冬天的,糖葫芦吃到肚子里也觉着凉,有时候还酸得倒牙,可就是想吃,天越冷就越想吃,你说怪不怪。”

    他摇摇头笑,苏澈也有点觉着好笑,不过心里又有点不讲理地在想,原来那姓池的是用几串糖葫芦把你给哄住了,你说你小时候怎么就那么好哄呢

    赶明个买一堆给你便宜

    苏澈这也是偷个空跟易先生出来溜达溜达,苹果园的拍摄工作依然是没日没夜地忙碌着,时节进入中旬,慢慢地就凉爽下来,苹果园的采摘工作也忙碌开了,每一颗苹果树前都驾着三角梯子,一人在上面摘,一人在下面举着筐子接,金灿灿的阳光在枝枝叶叶间洒落下来,是一片繁忙的、欣欣向荣的景象。

    “咦奇也怪哉,我说最近你心情怎么这么好啊”小美笑嘻嘻地凑过来道。

    苏澈眼睛含笑地瞟她一眼,手里的剧本单页卷成筒状,照她脑袋上轻轻来了一下子,“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管下周的安排你要来了”

    小美笑嘻嘻地冲他做了个鬼脸,找统筹去了。

    等她走了苏澈摸摸自己的脸,最近他,心情很好

    其实有件不大顺意的事,他们外景还得再拍一周,易先生却要先回去了,其实同在一处也没见上几次面,拍戏太忙了,可是现在他要走了,那感觉又不一样。

    临走那天苏澈抽空出来,两人一起去吃了面,吃面的饭店在这小地方还是比较上档次的,装修还成,冷气也打得很足,人不很多,不过里面唯一一间包间已经给人占上了,他们在大厅里吃的,这里米线面线各种炒菜都有,易先生问他想吃什么,他说想吃面,易先生就给他推荐了这里的砂锅米线,这个他在这里吃过几次,说还挺好吃的。

    等他吃上了,易先生问他“好吃么”

    苏澈一边捞着米线一边愉快地点头,说好吃,又说他“您也多吃点哈,一会儿还得坐车呢。”这里小地方,飞机场神马的不用想,他忽然又想到什么,“对了,一会儿要不要买点吃的带着啊一晚上的火车呢。”

    “不用,一晚上就到了。”

    “那也买点吧,坐火车容易饿,吃点东西时间也好打发。”

    两个人边吃米线边说着这些琐事,其实易先生不想带主要是嫌麻烦,现在也没觉得有带的必要,不过这些年他孑然一身,这种小事难得有人为他打算,忽然有人念叨这些,倒是一种新鲜又暖心的感觉。

    一顿面吃得很是融洽。

    大厅那头却出了事,事情是一服务员小姑娘引起的,这小姑娘脚下一个不小心,一托盘的汤汤水水哗啦一声全贡献给了地板,盛着热汤热面的瓷碗磕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汤汤水水地洒了一地,溅到了临近顾客的腿上脚上,顿时是抱怨声四起。

    地方小,饭店老板也简单粗暴,高声斥骂着就赶过来了,“怎么搞的怎么搞的干什么吃的你”又忙问几位顾客烫伤了没有,基本都是熟客,当即就有人翘起腿来指着这儿那儿地说给烫着了,抱怨说这怎么请的服务员,万一这以后整个热汤热面地直接招呼人身上去,还敢不敢来吃饭了。

    老板听着脸上也是难看,一边吆喝了让老板娘拿烫伤膏来,一边就是狠狠地骂那闯了祸的小姑娘,“你干什么吃的你手上没螺吗这要是整个烫人身上,看你拿什么赔个倒霉催的请了你这么个不省事的你这样的老子也请不起了,赶紧着吧,收拾收拾东西回你老家去留着你不够给我惹事的”又喊老板娘,“把她的工资给结了别忘了算算她打碎的这些东西的钱,从她工资里扣她这样的咱地方小请不起”

    那小姑娘一听老板这么不留情面地要撵人,顿时急得都要哭了。

    易先生自从那边服务员出了岔子就一直在观望着事情发展,这时候就喊道“老板,结账”

    老板一边数落着那小姑娘一边就收钱来了,易先生垂眸从皮夹里抽出一沓钞票来,按在了桌子上,老板一看这明显太多了啊,顿时一愣,不明白这是怎么个意思,易先生往小姑娘那瞥了一眼说“那小姑娘打碎的东西算我帐上,那几桌烫着的客人单子也记我这里,小姑娘你就不要再骂她了,再给她一次机会,姑娘家脸皮薄,人总不能比面贱,是不是”

    老板没想到能有这等好事,一听就心动了,心说真是有钱人哪,这么一沓钞票别说这几桌的单子了,一整天的帐单全算他身上也绰绰有余了,只是抹不开面子,扎着手不好意思去拿,意思意思地推托道“这哪儿成呢”

    其实情况很清楚,一个愿意给,一个很想接,易先生言辞简洁地结束了整个事情,说“就这样。”

    苏澈觉得这场面很适合搬进青春偶像剧里,女主角洒了盘子被人骂,男主角果断出手,救女主角于水火之中,一沓钞票亮出来,马上就把骂人的坏蛋给砸晕了,更关键的是,这男主角太有感觉了,平平常常地就气场全开,简简单单几个字就把人所有的客气和废话扼杀在了摇篮里,简直帅得晃瞎人眼啊

    小天使们最喜欢这样了。

    钞票放下,易先生转过脸来问他“吃饱了没”

    苏澈看得有趣,这时候就笑嘻嘻地点头“吃饱了。”

    易先生便起身往外走去,苏澈同他一起,老板白得了一沓钞票,这下子可高兴了,大嗓门里满满地带上了喜气,在后头一叠声地招呼那小姑娘“还不快谢谢人家出了事人家给你擦屁股,你这是遇上贵人啦”

    事态的急转直下让那小姑娘也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小姑娘也是一脸老实的样子,不像机灵的人,听了老板的话才磕磕巴巴地跟易先生道谢,“谢、谢谢你。”

    易先生略一颔首,往那地上的汤汤水水处瞥了一眼,说“收拾一下吧。”说话间便从店里出来了,店里吃饭的人白瞧了这一回热闹,这时候就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苏澈跟着易先生从店里出来,笑嘻嘻地盯着他瞧。

    易先生瞥他一眼,“你看什么”

    苏澈一脸回味似的赞道“您刚才太帅了尤其是那句,人总不能比面贱,是不是”他模仿着易先生刚才的语气,笑,“帅呆了简直”

    易先生并不觉得怎样,面上只是平常,“都不容易,既然遇上了就帮一把,不是多大的事儿。”

    苏澈能明白他,他和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官二代们不一样,从社会底层挣扎过来的人,格外地明白那种生活的艰辛和不易,苏澈记得他说过自己洗过盘子,这就是说他也做过类似的服务生,他心里想,也许那时候他也遇到过类似的窘境,现在有能力了,看见人遭遇了同样的困难,就忍不住想要帮扶一把。

    这世上多的是那种暴发了就不行不行的人,可他不一样。

    外面天已经擦黑了,路灯慢慢亮了起来,晕黄的街灯照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光晕似的,他侧过脸来看他,灯光打在他半天脸上,映出他深邃的眉眼和清晰的线条,苏澈在街灯下凝视了这个男人,他身上有种独一无二的魅力,比那荧幕上耀眼夺目闪闪发光的大咖大腕大明星们,更来得深邃迷人。

    、第七十二章

    易先生当晚就走了,其实很快就会再见面,可是苏澈感到了一点惆怅和思念。

    九月下旬外景戏结束,苏澈跟着剧组回到北京,十月初,剧组在北京杀青,红苹果片尾曲也如期录制完毕,只等着剧播时候一起放出来,补过音吃过杀青宴,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可以松快一阵了。

    第三天崔长安就来了电话,有关他老爸那边的进展,问他能不能约出来见个面,苏澈心里想,他可能是从网上得知了他们剧组杀青的消息,当即答应下来,本想说时间地点你来定,可是心念一转,改口道“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让助理去安排,到时候通知你行么”

    崔长安忙说他什么时候都方便,苏澈能同意出来,他就很高兴了。

    放下电话,苏澈的心情却奇异地有点沉重,其实时间地点由崔长安去定又怎么样呢,还怕他动什么手脚不成,可是防备心就是这么高,曾经那么亲密那么信任的人,现在变成这样,说起来也让人唏嘘。

    见面地点定在了一家知名西餐厅,餐厅内禁止拍照,很多商圈时尚圈的名人都会过来这边谈话用餐,私密性好,对得起它的价位。

    他让助理定的包间。

    苏澈是提前过来的,因为已经从领路的服务员嘴里知道对方也已经到了,所以在包间里看到崔长安的时候,他并没有感到惊讶。

    崔长安看见他脸上就露出亲切的笑容来,苏澈在他对面坐下,崔长安仔细瞧了他的脸,微笑点头,“你气色很不错。”

    苏澈略略一笑,“还行吧,整天闷在剧组里拍戏,想不到其他的事,也就没有烦恼。”

    餐桌上放着餐单,苏澈拿在手里很快地翻了翻,他不是来吃饭的,所以一分钟内就敲定了一客九分熟牛排和搭配的头盘,服务员一一记下,苏澈把餐单推给了崔长安,崔长安却没有拿起来翻开,直接跟服务员说“一样就行了。”

    服务员微笑颔首,就要退出,苏澈却又忽然出声道“再来两客黄桃布丁吧。”抬眼瞅向崔长安,脸上带笑,“你不是一向喜欢这个”

    崔长安就有点受宠若惊,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点头微笑叹道“你还记得这个。”语气有点怀念。

    一旁的服务员礼貌地询问道“请问二位还需要其他什么吗”

    苏澈同服务员说“暂时这样吧,先来两杯咖啡。”

    服务员应声离开,苏澈目光重新转向对面,接续刚才的话,微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忘。”

    这话让崔长安有点心酸,他好像还记得过去的情谊,可同时又满不在乎,这让他心里难受,可他没有这个资格,说到底,辜负一切的人是他。

    苏澈双手交握地放在桌面上,神色变得认真,问他“说说吧,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崔长安也把心思回转过来,正色道“这件事可能没那么容易,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关系,”他给他讲了一些这方面的事情和具体的难处,又露出点迟疑的神色,说“而且这事最好不要惊动我爸爸,他刚升到北京来,正是需要做出成绩给上面看的时候,万一被人拿住把柄脸上不好看我爸爸这个人你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被他知道了反而不好办,最好我一个人私底下慢慢活动。”

    苏澈听了一时没言语,这种沉默让崔长安感到了煎熬,很担心对方会误解他,认为他没有尽心尽力,片刻后苏澈抬眼凝视了对方,认真地问他“这件事是不是让你挺为难的”

    这话让崔长安有点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

    又很快地说“我现在透过关系找到了你爸爸那边的监狱长,他答应以后多关照叔叔一些,平常可以少做一点手工活之类的,万一生病了也有人看顾,日常的穿衣吃饭也不会克扣,”他顿了一下,说,“其他的,我得慢慢地想办法。”

    苏澈也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总得一点一点慢慢来,现在监狱里能有人帮衬,最起码平日里有个什么难处,老头子也不会没个说话的地方,他吁出一口气来,有点感谢地看向崔长安,慢慢颔首道“这已经很好,我要多谢你。”

    一个谢字说出来,其实就暗藏着彼此的距离,崔长安心里黯然,不过他马上提醒自己,今时不同往日,他不该拿过去同现在比,对方还愿意跟他同坐一处说话,这在他还没回国的时候,简直是不可想象。

    苏澈拿过自己的皮夹,打开来很快地抽出一张来,崔长安看着他的动作,先还不明白,直到对方把推过来,他才脑子一懵似的,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他迟疑而困顿地看着对方,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苏澈一边把推过来一边说“你那边打点关系,总少不了用钱的地方,这里是一百万,密码是你生日。”

    至于这钱的来源,一部分是他自己赚的,一部分是他从公司里预支的,还有一部分是易先生给他的。

    总算这钱不是直接给他的,这让崔长安心下好受了一些,但是他把推回来,这个他不能要,摇摇头说“用不着这个,很多都是老关系,不用怎么费心打点,万一需要我这里也有”

    “你这说的什么话,”被他推回来,苏澈眼皮也没动一下,语气温和地同对方讲道理,“怎么能让你掏钱你那边少不了要用钱,没有钱还打点什么关系本来就是我的事,你还跟我客气你现在为我周旋,对我帮助已经很大了,我心里不知道怎么谢你,现在我要是连钱都不出,累你替我掏腰包,那我成什么人了”

    崔长安的皮夹就放在桌面上,说话间苏澈已经伸手把他皮夹拿了过来,崔长安还想拦,他动作很快地打开皮夹把放了进去,啪一声皮夹合上,苏澈拿在手里微笑道“好啦,你别跟我争这个,我请你帮忙,出这份钱天经地义,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皮夹放回对方面前,又说“这点钱说着不少,其实往上面打点起关系来又算得了什么还不跟玩儿似的。你一定别跟我客气,我现在别的关系没有,钱还能拿出来一些,我亲爸的事,我肯定比你着急,你记着我的话,什么时候有需要,随时跟我说。”

    他一字一句都说得在理,让人反驳不了,他一定要给,他也没有理由推辞,崔长安只得把卡收下来,不过收下来也不打算用,想着等什么时候真能把事情办成了,再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苏澈则是别样的心思,钱给出去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想要从那种地方把人捞出来,一点钱财哪能吝惜,要是崔长安这边有谱,他还随时打算往里头填更多的钱,其实这钱给出去,对方是真的打点关系去了还是怎样,还不是一笔糊涂账,可他不能直接往崔长安手里塞钱,那就外道了,这样就很好,里子面子都顾及了。

    咖啡上来了,头盘和黄桃布丁也上来了,两个人各怀心思,一顿饭吃得安静而友好,吃过饭又说几句,苏澈便叫过服务员来结了账,这回崔长安没有再跟他争,结完账电话联系邬鑫,让他把车子从餐厅的地下停车场里开出来,挂上电话同崔长安说“那今天就这样”

    崔长安点头微笑,说“好”。

    “有什么事情随时跟我联系。”

    这是结束语,崔长安起身送他,脸上挂着安静的微笑,还是那声“好”。

    他们不能一起出去,崔长安需要稍待上一会儿,苏澈拿出墨镜戴上,一个墨镜能遮住半张脸,不能被人发现,他和崔长安曾经的关系,他们正在商讨的事情,哪一桩也不能被人察觉。

    你以为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可是同性恋还是死穴。

    苏澈转身离开,手已经碰到门把。

    “阿澈。”他忽然从后面叫他。

    苏澈回头看他。

    崔长安凝目看他,神色微黯,一双眼睛瞅着他,承载着千言万语,是一种欲说还休,透过墨镜看过去,是灰暗的色调,有那么一瞬间苏澈很担心他会忽然说起以前的事,他希望他不要说,什么也不要说,因为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一刻时间被拉得很长,苏澈迟疑一下,摘下了墨镜,做出神色平常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崔长安把那种心情压回去,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没什么”,又说“就是跟你说一声,工作别太拼命,悠着点,身体要紧。”

    苏澈一笑点头,说“知道”,又交代他“刚才给你说的一定记着,有什么难处,第一时间跟我说。”

    他便点点头,依然是故作轻松的样子,微笑道“行,我知道。”

    两个人这才分了手。

    回到家里结果晚上又是牛排大餐,说是小哲白天时候看了一档西餐美食栏目,这便特特交代了厨房让晚上做这个吃,许是中午的时候刚吃过这个,苏澈这个晚上特别没有胃口。

    晚上同易先生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易先生在床边伸手揽住他,一双眼睛仔细观察了他脸上的神色,低声询问“怎么了白天回来就不大高兴。”

    苏澈能说什么,不能说,那就做吧,他偎上去,细密地封住了这个男人的嘴唇。

    男人在唇舌上温柔地回应着他,他的嘴唇很柔软,舌头很柔软,两个人细密地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那是一种很温柔很缠绵的感觉,几乎要把人给溺毙了,苏澈紧紧地闭着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和这个男人纠缠在一处,闭着眼睛不去看不去想,就可以幻想着男人对他也有感情,幻想着男人也在心里珍惜着他。

    也分不清是幻想还是现实,男人在床上的动作似乎比以往都温柔许多。

    办事的时候,似乎有感情在其中。

    男人在欲\望的世界里沉浮,终于伴随着一声满足嘶哑的粗\喘,男人慢慢从他身上翻身下来。

    苏澈身上一轻,对男人笑笑,眼波微动,一双比以往更加清亮的眼睛,安静地瞅向了上面的天花板。

    易先生感觉到了他这一点的不对劲,可是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也就没的话说,修长好看的手伸过来,哄人似的摸摸他的脸。

    苏澈死命地瞅着天花板,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依稀有泪光闪现。

    、第七十三章

    第二天苏澈也反省了一下自己,那姓崔的能影响他,让他心情不好,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对那姓崔的还有感觉,要非得说有,那也是对他们的那段过往,那么漫长那么亲密的一段时光,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一生,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灰飞烟灭了。

    至于说崔长安本人,他现在看到他好像是看到一个陌生人,他占据了崔长安的躯壳,顶了崔长安的皮囊,可是那里面的灵魂呢,早就灰飞烟灭了,感情,从何谈起呢。

    很快下一个剧本也确定了下来,一个古装欢喜剧,名字暂定为捕快一条街,预计十一月中旬开机,一个多月的空档期,正好让他调整一下。

    其实除了在别墅院子里转转,也并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之前拍的那支运动鞋广告也已经播出来了,不是黄金时段,可是一遍又一遍地疲劳轰炸,也够人消受的,之前又给安大明星做配给邱影帝做配,总的来说,他这张脸的辨识率是持续走高,轻易出不得门的。

    小哲九月初的时候便正式地成为了一名小学生,平日里有学要上,易先生也不在家里的时候,就剩他和可爱玩了,可爱已经快要两岁了,现在好有他的膝盖那么高,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是一条十分英俊潇洒的金毛犬,他在露台上看书晒太阳的时候,可爱就懒洋洋地趴在他脚边,偶尔金色的尾巴往地面一扫,端的是悠闲又寂寞的范儿。

    十月底又到易先生的生日,这回苏澈早有打算,没再去寻思袖扣之类那华而不实的东西,他一早从网上订做了一副皮质手套,上好的皮子加工制作的,并且必须得说的是,他让铺子把他自己的一张大头像印在两只手套的手背上,大头像是他自己精心选的,笑嘻嘻的样子,模样不难看。

    私底下偷笑着想,这样的礼物,也算别出心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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