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睡了。”她推着王远山,一路走向房门口,王远山回过头来,喊:“之姐”
陈之看着他,脸上已经降温,连眼神,也变得很淡。
王远山说“求你,你别把自己也搭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陈之一直在处理从广州带回来的那批货。她没有资金粗店面,就把衣服拉到夜市上去卖。不需要过多的销售技巧,她的衣服,总是夜市上,最时髦、最吸睛的。这批货,不出意料的话,半个月内肯定售空。
确实也是如此,将近两周后,周六的晚上,她把最后一件衣服,卖给了一个从外地过来的女工人。隔壁摊的老板羡慕地看着她,说“这么早,又收摊啦。”
“是啊,去田老板那喝一壶。”
“哎你的日子滋润啊”
陈之笑了笑,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到了田老板的小炒店。
看到陈之,田老板很热情地上来打招呼,老规矩,一碗面搭一壶温黄酒。田老板说“今天这么早,挣了多少啊”
“货不多,挣得也不多。”
“怎么不多了当我没逛过夜市啊那么多摊,就你那人最多,乌泱泱一大片。”田老板摆出一副知情人的表情,对陈之眨眨眼睛,“和我都这么熟了,你就别藏着掖着啦”
“真的不多”
陈之说的,其实也算事实。她卖得好,除了衣服的款式占了点优势以外,和别人打的,就是价格战。和朱明辉走的路子不同,陈之不走高端零售,而是走廉价批发。进货白菜价,出货,也是白菜价。不过就是,薄利多销而已。
走批发,其实很吃力。往往是,陈之卖出几十件几百件,朱明辉卖出一件,就能平了陈之的利润。陈之也不是没想过,像朱明辉那样,但是,她不比朱明辉财大气粗,势单力薄地走高端,会跌得很惨。
这个话题,田老板没有和陈之较真。比起这个,田老板乐呵地撑在陈之的桌上,说“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呢好几天没看见他了吧。”
陈之捧着酒碗的手,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
“我给他回个电话。”
她走到公用电话旁,拨了寻呼机上的号码。林敏留的是办公室的座机,这几天,林正大把一个新项目交给他,比朱明辉的项目还要大一些。常常忙到天全黑了,局里人走空了,才得空回家。
赵芬芳觉得林敏太辛苦了,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和林正大打商量,这项目,能不能换个人做。林正大不为所动,“就是得让他忙让他累省得他大晚上的,就知道跑出家门,不知行踪”
林敏想,林正大和赵芬芳都不是傻子,他们,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
好不容易,项目的事暂时告一段落,林敏头一件事,就是呼叫陈之。为了这个电话,林敏特意在办公室守了一会。
“陈之。”
“嗯先生,你搞错了,我不是陈之。”
“”林敏无言了一阵,忽然,又笑了出来,还是喊她,“陈之。”
“我不是。”
“你是。”
“先生,你打电话,都不用确认一下的么。”
“不用确认。”
林敏含着笑意的眼,静静地扫过座机上的来电显示,“田老板那的公用电话,以及,不是我打给你,是你,打给了我。”
“这样,”宁静的、浓稠的夜色里,林敏很放松地说着,“还用得着确认么。”
“”换成陈之一时无言。
那阵若有似无的笑,仿佛,是林敏在笑话她。
她完全不觉得窘迫,很是自然地,换了个话题,说“哦,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林敏说“下周一起,我有事要出差。可能,很久都没有空闲的时间。这周末,我们见一面吧。”
“不行,周末我要去广州进货。”
“那,周六呢。”林敏看了看表,说,“还是在田老板的小炒店,我现在就过来。”
“也不行。”
面碗和黄酒壶,已经空了。陈之付了钱,随时准备离开,“一会,我还有事。”
“什么事”
“朱明辉从香港回来,我要去机场接他。”
电话那头,林敏沉默了一会。尽管,他们都知道,朱明辉于陈之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但这时候,林敏还是不由自主地问“是他让你去接的”
“不是。”
那就是陈之自己想去。
林敏说“你去接他,以什么身份”
肯定不是员工,当然,也不是什么媒人介绍的对象。那是什么
陈之敏锐地想到,问“你不高兴了”
林敏说“陈之,我们已经半个多月没见面了,你,有没有想我”
陈之没有回答,反而是笑着,反问“你有没有想我呢”
“想。”
“你有我的照片,想了就拿出来看看啊。”
“照片,我一直随身带着。”林敏说,“周末去广州,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还不确定。”
陈之回想着,自从那个男人把她的图纸拿走,一直到现在,都杳无音信。她不确定,男人有没有把图纸交给孙老师,她的图纸背后,附上了寻呼机号,所以,她也不确定,孙老师看了图纸后,是觉得不满意,才没有联系她,还是另有原因。
这些,陈之得亲自跑一趟,才会有答案。
“到广州,还是住火车站附近的旅馆吗”林敏问。
“嗯。”
“好,注意安全。晚上睡觉,一定关好门窗。”
“知道,你已经说过了。”
林敏嗯了一声。陈之不想耽搁去接朱明辉的事,接下来,随便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朱明辉的航班,准点到达。
陈之接他,既不能充当司机开车载人,也不能充当苦力帮提行李,其实,她派不上多大的用场,但朱明辉在机场看到她,还是显得很高兴。
朱明辉的文书,提前安排了车,一行人,坐在车里,在深夜空荡的街上穿过。车外昏黄的路灯,飞速地掠过,把漆黑的车里,照得忽明忽暗。
陈之和朱明辉坐在后排,朱明辉取了一只体积不算小的盒子给她,她没接,问“什么呀”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盒子摸上去,很高档。里面,是香港出名的珠宝饰品。颈饰、耳饰、手饰,完整的一套,一盒子天文数字。
陈之还回去,说“我要不起。”
朱明辉说“对你而言,这种东西,从来不是要不要得起,而是,配不配得上。”他拾起盒子里黄金的耳饰,在陈之耳朵上虚比划着,说,“好看。知道吗,只要是我给你买的,你都配得上。”
陈之笑着摇头,“你这样花钱,哪像是养女儿,倒像是养情人。”
“是啊,王阿姨的意思没错,有些事情,还是得尽早地,拨乱反正。养你,怎么能当成是养女儿呢养的时间久了,是不是连你自己都觉得,你成了我女儿了。”
“我还是想,你把我当成女儿。”
“以前是这样,但现在,并不是我不乐意,只是,不行就是不行了。”朱明辉说,“朱珠对你的态度,已经软化,不像从前那样抗拒你。一切,都是向好发展,你我,也应该如此。”
说话的时候,朱明辉的脸一明一暗,显出几分高深莫测来。陈之转过了脸,不想再看。
朱明辉把耳饰收回放好,也不急于把盒子送出去。望着车窗外,听不出情绪的一句“今天住我那。”
陈之倏地回头看他,说“我得回去,李师傅在等我。”
“不要紧,到了,给他打个电话,就说别等了。”
陈之没有说话。
朱明辉说“还有,我知道,你去广州、上海、深圳进货。你觉得自力更生很好,但是,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你有才华,就不要让它埋没,要我看,你还不如和我一起。”
朱明辉的服装厂里,用来做衬衫的,用来做牛仔的,平车、双针车、埋夹车、碌脚车,等等,各种各样的机器应有尽有。
但是,陈之摇了摇头,“你是你,我是我,没法一起。”
朱明辉说“怎么会你可以用我的机器。”
“这个,我要考虑。”
“考虑什么。”
“租金。”
朱明辉忽然笑了一声,这时候看向陈之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朱珠时一样,陈之不知道,他是不是觉得她幼稚。
“租陈之,其实,在我这里,你完全可以不用租的。”
朱明辉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只要陈之服软,机器的事,根本谈不上租,就算是,直接挪给陈之用,也未尝不可。
朱明辉是商人,但也并不全是铁血无情的。
不过,陈之一点也没想解他的风情,她说“我就用租的,而且,怎么租,租金多少,都得白纸黑字地记清楚。你要是不乐意租,我就去找别人。或者,我自己存钱,买机器。”
这件事,朱明辉只是随口提起,没成定数。但陈之所想所说,已经让他感到不高兴了。最近这些日子,陈之在想什么,干什么,朱明辉并未在旁经历,但他要是想,也不难知道。
28、第二十九章
周末, 陈之坐火车去广州。
除了像往常那样, 挑货进货, 首要的一件事,是去风速找孙老师。
但是,孙老师作为风速的管理层,并不是想见, 就能见到的。陈之去风速,顶多像半个多月前那样, 被安排在接见室, 坐等。管理层的办公室, 根本没法蒙混进去。吴丽丽也并不是可靠的人, 陈之想,不如在公司大门前蹲守,总能碰到的。
然而,应了那句俗话, 有心栽花花不开, 无论陈之多早到,多迟走,居然都看不到孙老师人影。
后来, 还是应了那句俗话, 无心插柳柳成荫,陈之无意看到有汽车沿着公司绕圈,却迟迟没有绕出来。风速在广州,建的是一栋独立的办公楼, 也就是说,公司有大门,相对地,还有个后门。
经历了数次蹲守无果后,终于,在一个清爽的早晨,陈之顺利地等到了孙老师,以及,上次在火车站看见过的男人。
孙老师从副驾驶下来,看到陈之,吓了一跳。
“怎么又是你”
陈之笑了下,起码,孙老师对她,不是完全没印象的。
“孙老师,我是来请教你,图纸的事的。”
“什么图纸”孙老师想也没想,就皱起了眉,余光看到,开车的男人降下车窗,于是,婷婷袅袅地走过去,弓着腰,捧着男人的脸亲了一口,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你呀,开车路上小心。”
男人笑着,打了一把方向盘,调转了车头,往风速外开去,还不忘,往后视镜里瞥一眼。孙老师对着车屁股挥手,而后,收神敛色,对陈之说“你,跟我来吧。”
陈之随着孙老师,通过公司后门的直通电梯,进了管理层办公室。和朱明辉的办公区一样,这里,同样也是通透明亮,走道上铺着毯子,吃了走路的声音。
孙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