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巷口,没一会,就看不见车影了。
目送完汽车,朱珠转身进了巷子,说“我们也走吧。”
过了好一会,陈之才渐渐接受了自己被委派来带小朋友到处玩的事实。
巷子老长一条,破旧,但不破败,到处是欣欣向荣的景色。两道是商铺,排得整整齐齐,商铺前还有两道露天摊铺,同样也是整整齐齐。贩卖各式各样的东西,好用的,好玩的,一些新奇的小玩意。
朱珠看起来还算高兴,这也看看,那也摸摸,眼睛亮闪闪地转来转去。陈之问她“你有什么看中的,和我说,我给你买。”
朱珠摇头“没有,我什么也没看中。”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眼神可不是这个意思。
陈之没说什么。
走了一会,巷子快到头了,看到有一家摊铺,挂着大大小小的葫芦。陈之乐了,指给朱珠看“这就是你喜欢的那个葫芦娃。”她上前去,曲着手指叩了叩,又说“里面是大娃还是二娃呢”
朱珠站在一旁,脸上居然很平静。看了看葫芦,又看了看陈之,说“这里面怎么会有大娃二娃,葫芦娃是个动画片,动画片是人画的,又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傻了啊”
陈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也并不觉得窘迫,只觉得,“你这个小姑娘,说的话怎么这么老成呢。”
转而看向摊铺的老板,问“这葫芦,要怎么挑啊”
老板是个吊儿郎当的小青年,有人要买他的葫芦,还一点不热心,屁股黏在摊铺后的椅子上,都不带挪一下的。
说的话,也是背书一样“好的葫芦,干透、型好、芯正。上手要坠手,越重密度越高。闻上去有自然香,摸上去圆润光滑。瓷皮糠里一汪水。我这的葫芦,每个都好,你随便挑就行。”
陈之问朱珠“这葫芦,你想不想要”
朱珠想了想,反问“我要是要,是你掏钱买,还是我爸爸掏钱买”
陈之扬了下嘴角,一下子把人小鬼大的小姑娘看明白了。一路过来什么也不肯买,不是没看中,而是惦记着这钱谁掏。
要是朱明辉掏,小姑娘肯定说不买,要是她掏,估计就松口了。
陈之不由说“你省这点钱干什么呀,你爸爸有钱,不怕你花。”
朱珠说“我爸爸挣钱多不容易呀,忙得都管不上我了。我不给他花钱,钱就会越来越多,他看到钱这么多了,肯定也不会那么辛苦了。到时候,他就能管我了。”
陈之点点头,也不说话。好一会,才离了葫芦摊铺,“你不买,我也方便了。我们走,到别处看看。”
一直到斜阳西下,黄昏天暗,陈之才带着朱珠走回了巷子口。
没怎么等,汽车很准时地到了,把人装上了,一齐回宾馆。
车里,朱明辉抱着朱珠坐在自己腿上,颠啊颠的。朱珠直嚷嚷“爸爸你别颠了我要晕车了”
朱明辉乐得不行,整天没见了,想得很,又在朱珠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才把人放回座位上。注意到她两手空空,问“怎么没买东西”
朱珠答“都是些我们市场上有的东西,我从这买,再运回去,不是多此一举么”
陈之笑了笑,小姑娘很机灵,想出的借口让人一下子就相信了。
然后,像是怕朱明辉多问什么,朱珠很快转了话题“爸爸我和你说哦明天不管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你别想再把我一个人丢下了你说什么好话也不管用”
朱明辉看着朱珠撅着个小嘴,脸上红扑扑气鼓鼓的,自然是心花怒放,一嘴地说着好好好,是是是。
朱珠高兴了,抱着朱明辉的手臂,没一会就睡得香喷喷的。
到了宾馆,钱利连人带车地走了。电梯里,朱明辉对林敏说“今天看了市场,感觉还是很好的。具体的事情,我还得找你再细问一问。”
林敏说“好。”
“一会到你房间里说吧,你方便吗”朱明辉用眼神示意了下怀里熟睡的小东西,说,“我得把朱珠抱回去。”
“好,我回去把门开着,直接进来就行。”
朱明辉点点头,看着陈之,说“一会你也去。”
陈之嗯了一声,索性没回房间,直接跟着林敏进了他的房间。
这里的房间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方向不同而已。但陈之走进去,就像是看到什么新鲜的东西一样,来来回回地走着看着。
林敏站在门后,看了她好一会,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找个地方坐下,歇一会吧。”
陈之就坐到了他的床上。标准间,两张床,早上已经有人进来收拾过,现在这两张床都是干干净净,被和枕头都叠放得很整洁。
但她一眼就认出来,她坐着的,“这张,是你睡过的。”
林敏没说话。
陈之斜下腰,手臂抻长,手掌像熨斗一样熨过林敏的床铺,每一寸,每一厘。她什么意思,林敏看得一清二楚,但根本没想上前制止,就这么站着,置身事外一般地,看戏。
半晌,林敏才说“提醒你,一会,你的老板也要过来。”
陈之说“没那么快,他啊,宝贝他的女儿,什么正事,什么大事,都要往后排。”
不止是朱明辉,朱珠也是。这对父女,感情好得不得了,陈之一想到,心头就不知泛上什么感觉,品味了须臾,脸上沉了,嘴上却是轻轻巧巧地说“朱珠不怎么喜欢我,正好,我也不怎么喜欢她。”
她们是两相生厌的关系,这很容易看出来。但是,林敏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朱珠很懂事,这样的小姑娘很讨喜,谁会不喜欢”
言外之意,陈之听出来了。朱珠很讨喜,不讨喜的,是她陈之。
陈之瞟了林敏一眼。
转而又笑了。
想在她这转败为胜她不让。非但不让,还得让他体会一下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
陈之说“道理很简单,我和她,同性相斥,相反,我和你,异、性、相、吸。”
后四个字从陈之嘴里不疾不徐地吐露,又一次,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那么点难以言喻。
林敏说不出话,像是带着一丝懊恼,想着,话题怎么又转到这让人止不住浮想联翩的方向上来了。
陈之看着他,止不住地笑起来。
紧接着,朱明辉走了进来,说“老远的就听见你在笑,你们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
陈之得意洋洋地翘着腿,下巴指了指林敏,说“你问他。”
“没什么。”
林敏咬了咬后槽牙,引朱明辉到椅子上坐下,说“人齐了,我们说正事。”
第十一章
四四方方的红木桌上,电水壶嗡嗡地烧着。红木桌两边的椅子上,坐着的是林敏和朱明辉。陈之依旧坐在林敏睡过的那张床上,这个视角,能将对面两个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此情此景,太像在贸易局时的会面了。
朱明辉明显意识到这一点,淡淡地笑了笑,摆弄着空茶杯说“林科,上回在你的办公室,是你,力推我到香港来的。”
林敏点点头,说“是。”
“但我要做的是服装生意,由小钱带着去市场看了一圈,”朱明辉凝神回想着,“香港本土的服装行业已经足够发达,我怕我们的服装搬过来,会缺乏竞争力,会水土不服。”
“错了,”林敏摇头,说,“我建议你选择香港,不是要你直接对香港出口,而是通过香港,做出口贸易。”
朱明辉正了正身体,做了请的手势,“你说。”
“香港是弹丸之地,资源匮乏,但它的对外贸易一直是一枝独秀。你也知道,香港是中国的南大门,它特殊的地理位置,就必然使它的经济高度依赖对外贸易。同时,有香港政府的政策支持,不限制进口,也不限制出口,也使贸易高度开放。”
朱明辉点头。
而通过香港做出口贸易,实际上就是在香港做转口。
林敏说“我们都知道,香港的对外贸易分为进口、出口和转口,那你知不知道,香港的转口贸易,占它出口总贸易的多少”
“多少”
“数据表明,三年前,香港的转口贸易总额就达到了九千多亿港元,是本土产品出口总额的四倍,占香港出口总值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这已经是相当惊人的数据了,可以这么说,香港的转口,已经挑起了香港出口的大梁。
“根据现在的形势分析,之后的几年里,香港对外贸易的优势,只会越来越明显。”林敏说,“你知不知道,目前,我们和台湾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加深加强相互的了解和沟通那么,连接海峡两岸经贸合作的桥梁,是谁”
林敏特意停顿了一下,在这短暂的停顿里,朱明辉由心而发地笑了。
“香港。”朱明辉说,“连接我们和台湾的,是香港。”
“没错。”
林敏点头,说“并且,不仅是台湾,在将来,美、日,甚至是欧洲,香港对它们的出口增幅一定会加大,到时候,你的生意,将会遍地开花。”
哪一个生意人没有野心饶是朱明辉这样的人,也早已规划好了自己的宏图伟志。而林敏,朱明辉盯着他,止不住地想,这个男人,穿着一身如此寻常的公务袍,不过就是公务队伍中,很普通的一员。但他坐在这里,对着他朱明辉,侃侃而谈的是,怎样具备预见性的谋略。
“所以,”林敏笑了一下,继续说,“我要你到香港来,完全可以向你保证,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稳赚不赔”朱明辉慢慢念着这四个字,然后说,“林科,我做生意这么多年,从来不敢说哪笔生意,我是稳赚不赔的。”
林敏一清二楚,朱明辉只是嘴上不提,但其实,“是不是稳赚不赔,你心里一定很清楚了。”
像朱明辉这样的人,林敏接触得太多了。一个生意人,要是没有自己的生意经,看不出一笔生意的走向是好还是坏,那是肯定做不成大买卖的。
“做生意,不就讲究个眼光毒辣,下手果断。”
啪嗒一声响,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电水壶的开关自动断了。水扑腾扑腾地叫着,滚滚的水汽冲了上来,像一个辉煌的时代里,猛烈翻涌着的云烟。
朱明辉招招手,很高兴地说“陈之,倒茶。”
陈之走过去,打开了茶杯盖,把电水壶里的水倒进去。里面的茶叶霎时间活了,不断地上上下下,浮沉着。
重新把盖子合上,一杯推给朱明辉,另一杯,捧了起来,端到了林敏的鼻子底下。
林敏说“谢谢。”
陈之不带以往的那些,故意营造的情绪,仰止一般地,笑了一下。
“关于香港的转口,”林敏喝了一口茶,吐出茶叶,黏在杯壁上,说,“你肯定知道,它的转口港。香港的海运货物,占总货运量的比例,接近百分之九十。集装箱码头,很出名的,葵涌码头,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