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苍白,但话语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段云嶂厉声道“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你呢,你是否又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就是要带她走,你又能奈我何你若再阻拦,只有死路一条。”
“我虽无势,却还有一条性命可拼,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金凤几乎要鼓掌了,哎呀呀,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她怯怯地打量段云嶂的神色,觉得他肯定要气疯了
唉,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追过来呢
段云嶂吸了一口气,再吸了一口气,终于冷笑道“你可知道,她腹中已怀有我的骨肉”
“什么“看戏的众人大吼,而吼得最大声的却是金凤。
她怎么不知道天可怜见,他们俩的洞房根本还未遂啊
段云嶂却一本正经地将手覆在金凤微凸的小腹,“两个月了。”
“”眼见鱼长崖的脸色有白转青,必是信了段云嶂的话。围观众人也都瞅着金凤的肚皮,唏嘘不已。
去他个奶嘴儿这是赤裸裸的诬陷难道就不许人家有小肚子吗
“我不在乎,我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成人”鱼长崖咬牙道。
这两人扯着金凤的袖子,谁也不肯让步。
金凤的脸色风云突变。娘的,黑胖不发威,你当我是糯米团子吗
“都给我住口”再瞄了瞄两边的袖子i,“松手。”
段云嶂和鱼长崖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吼声弄得有些发愣,却仍死拽着不放手。
金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而后从腰间摸出段拢月给她的弯刀,刷刷两刀将一尺余宽的袖子割破。
“我要和你们割袍断义”她语出惊人,“你们以为自己是谁离了你们我难道就不能活你们可曾关心过我想做什么”金凤挥了挥残破的袖缘,先气势汹汹地指向段云嶂,“你以为站在你身边是很容易的事情吗你以为看着天下人的眼色过活很值得高兴吗”
“至于你”她又转向鱼长崖,“一本破书也值得你挂记这么多年你对我又了解多少除了知道我喜欢吃包子,你还知道什么”
说完刷的将弯刀收入鞘中,冷笑道“姑奶奶很忙,不奉陪了”抬步向前走去。走出几步,又转身怒瞪两人,“谁也不许跟来。”
然后,她昂首挺胸地离去。害的她连界州一绝的黄记包子也没吃成,晦气啊晦气。
转过一个街角,金凤立刻变昂首阔步为鼠窜,进了客栈,扯了亲娘,赶了驴车,不由分说立刻离开界州府,绝尘而去。
人群中,鱼长崖和段云嶂颓然而立。
有人出声安慰,“鱼大人,她那样要相貌没相貌、要气质没气质的女人,又是别人用剩下的,何必这么执着呢”
“这位公子,大丈夫何患无妻,以你的条件,找个什么样的不好,何必非抓着个黑胖不放呢”
鱼长崖和段云嶂谁都不出声,仿佛还未从刚才的意外中回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百无聊赖的看客们纷纷散去。
鱼长崖蓦然淡淡说了一句,“皇上,请治臣死罪,臣无怨言。”
段云嶂神情复杂地打量他,“你不是要和朕以命相搏吗”鱼长崖带着些伤痛的口吻,“她不乐意,以命相搏又有何用”
段云嶂叹了口气。
这时不远处一人大咧咧地摇着扇子走过来,笑得一脸的不怀好意,“哎呀,侄儿,真是太狼狈了为叔的都不忍看了。”
段云嶂冷笑,“皇叔等着看好戏呢”
段拢月捂唇,“可不是。”
“不过皇叔,先皇御赐的月如钩为什么会在黑胖手中”
“咳咳,那是为叔的送给她防身的,怕她被别人欺负了。”
“皇叔好算计,到让她用那弯刀来防朕。”
段拢月讪笑两声,“侄儿啊,皇叔我又不是故意的。这样吧,皇叔透露一个秘密给你,权作补偿。”
“什么秘密”段云嶂挑起眉。
“侄儿你可知道那丫头离开京城,是为了去哪儿吗”
从界州到昆仑山下,金凤和永福走了三个月。
将永福安置在山下的一个小村中,金凤备齐了衣物和干粮饮水,改扮了男装,准备上山。她觉得自己脑筋是有些不太正常的,可是既然走到这一步,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远望连绵不绝、积雪如玉的峰顶,金凤按了按胸口。
出发前,永福扯着她的袖子在眼皮上揩了揩,半响才说出一句话来,“黑胖啊,我觉得既然是真心喜欢的人,还是要在一起才好。”
金凤恍了一回神,道“也不尽然。有时候不在一起,反比在一起更好。”
永福思念着赵屠夫,恨铁不成钢地捶了金凤一拳,“滚”
金凤爬的这一座山,名唤怒蛟山,是昆仑山脉中不高不低的一座。
山海经有云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而有九井,以玉为榄。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
金凤在昆仑山上没有遇见参天木禾,也没有遇到开明兽,更没有 遇到传说中的西王母或周穆王。
她在山下询问了当地的猎户,选了一条比较宽敞、人烟较密的上山的路。白天只是赶路,饿了便拿些干粮熏肉来吃,到晚上便和路上遇到的猎户们燃起火堆驱赶蚊虫野兽。一路上一心一意向上攀登,有时觉得恐惧,有时又觉得兴奋,想想自己一介弱女子,能走万里路,见千山暮雪,已是死而无憾。
只是想起段云嶂时,又会有些怅然。那日在界州府一别后,原以为他会穷追不舍,不料却再也没有见到他的痕迹,想来是被她骂了一番伤了心,又或灰了心,对她绝了念头,于是回京城了。
她想,有一天她想起此刻的作为,也许会后悔的。可是如果没有作出这样的决定,她是一定会后悔的。
她自幼家境捉襟见肘,从不敢奢求什么,只是随遇而安。后来也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俯瞰苍生,却觉得内心更是贫乏,反不如自己踽踽独行于这险峰之中更觉心胸坦荡。
如果此刻那个人在身边,与她携手看这万里山河,该有多好,只是他身上的重担比她更甚,更加不敢有丝毫闪失。就像她不敢留在他身边,为他增添昏君骂名,她亦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失去百官的信赖,让他的志向和抱负难以实现。他该是决绝而智慧的君主,内心有一个柔软的角落,却并不把它放在身边成为弱点。
何况,她亦有自己的小心肠。
多说无益,人本当一心向前。
再向上攀登,便是苦寒之地,连松柏这般坚韧的刚烈君子亦无法存活,只剩茫茫一色的冰雪。
金凤裹着厚实的棉衣,外头套着一层羊皮袄,在冰雪中艰难的跋涉。山顶上的雪都结了冰,十分光滑,只有一些不太平整的突出石块可供下脚,但仍需以匕首插入冰壁,方可稳妥地向上攀登。所幸的是天气十分晴朗,阳光明媚,山顶上倒也不像想象中那么寒冷。
到了一方较平坦的空地,金凤勉强站稳,长吁一口气。仰望峰顶,那么远又那么近。耳中有些闷,胸口也似压了块石头,不过猎户们说这是人到高处后正常的反应。
金凤在平地上坐下,从身后包裹里掏出几片肉干,夹在干饼子里,张大了嘴,啃了起来。那饼子在山上被冻得发硬,险些磕掉她的门牙。金凤便将它握在手里,妄图掰成两半,岂料用力过猛,那饼子非但没有柔顺的变作两半,却像暗器一样横空飞了出去,掉落山下。
金凤呆住了,望着那饼子落下的方向,眼圈有些发红。那是她身上最后几片肉干了。
有些依依不舍地舔了舔嘴唇,她戳着手站起来,正要离开,空地下面蓦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似笑非笑,“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原来真的会发生啊”
金凤一怔,未等她回过神来,一个熟悉的头颅从坡下冒出来,挑着眉,带着几分揶揄地看着她。
“刘黑胖,”他扬扬手里夹着肉干的饼子,“你此刻心里在滴血吧看看,要是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这是一个无论如何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段云嶂你怎么会在这里”金凤大叫起来。
“你既然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段云嶂笑着攀上来,走进她身边,将毫发无伤的饼子放进她手里。
金凤慌忙看了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她瞪他,“堂堂一国之君,孤身一人来到这种地方,像话吗朝廷政事怎么办太后怎么办还有”
嘴里被塞了一颗什么东西,甜的,居然是麻糖。
“刘黑胖,我发现你越来越啰嗦了。照这么下去,很快会变成黄脸婆的。”段云嶂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想了想,又蹙眉道,“不对,看你这架势,一辈子也不会变成黄脸婆了,只能是个黑胖。”
金凤怒,“你跟了我一路”
段云嶂一哂,“谁说我跟着你了。我想来着昆仑看一看,难道不行”
“”金凤无言,谁能比得上她的皇帝陛下厚颜无耻啊
“那么草民不妨碍皇帝陛下您了。草民先行一步。”她气势汹汹地紧了紧包袱,转身便走。
段云嶂一把扯住她的包袱,将她拉回来,“我饿了。”
“你饿了关我什么事”金凤扬起下巴,不耐烦地扯住包袱。
“刚才我救了你的饼子,你难道不该分我一半”
金凤看了看手中的饼子,“分你一半就分你一半。”她用力去掰那饼子,无奈饼子依旧岿然不动,金凤索性把整个饼子往段云嶂怀里一塞,“全都给你。”
段云嶂叹气,又把她扯回来,“你就那么想快点离开我”
“是。”
他再叹,“就算不想看到我,一个人在山上,也该好好吃东西的,只吃这干饼可怎么行”
金凤茫然不知其意,段云嶂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一处舒适的地方坐下。
“你要干什么”金凤戒备地看了他一眼。
段云嶂嘿笑,“黑胖,见过变戏法吗”
他拍了拍手,忽然神奇地从身后摸出一块紫色的糕点来,“这是你喜欢吃的黑糯米糕。”
金凤张大了嘴。
段云嶂又拍了拍手,手上又多出一个桃子。
金凤抢过那桃子,是真的,表面还有小小的绒毛。
再拍手,居然是一个纸包的全油小烤鸡。
金凤目瞪口呆。
段云嶂在她面前盘腿坐下,“吃吧。”见她发呆,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别愣着了,吃完还要继续上山。”
金凤仔细打量手中的食物,终于抬起头来,谨慎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段云嶂该不会是什么山鬼山神变了来戏弄我的吧”
段云嶂正啃着干饼,闻言呛得厉害,险些咳出泪来,“你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他阴森地贴近她,“连你的男人都认不出来”
“谁是我的男人”金凤脸上微热,当即变了脸色,扔下糯米糕,掉头又要走。
段云嶂见她又翻脸不认人,连忙上前,不由分说地扯住手腕,将她拽进自己怀里。
脸颊紧贴着段云嶂的胸口,只觉滚烫的吓人,金凤连忙推拒,段云嶂索性将她狠狠箍在怀里。
“别走。”
他贴着她的发丝,“别离开我。我一路跟着你来到这里,并不容易。黑胖,我没有你是不行的,所以,别离开我。”
金凤心中一悸。
“别再闹脾气了,好吗”他叹息,怀里的女人别扭的可恨,却又让人爱不释手。这三个月来,没有她在身边,他都不知道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
金凤鼻子一酸,泪水便开始在眼眶中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