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使得林瑾宁对于司瑁的信心愈发足了。
不过这日下午,林府却来了三位“不速之客”来自宫中专门教导未来王妃的两位掌仪女官和一个传话内侍。
依例,除储君嫡妻可以有四位掌仪女官以外,其他皇子妃都只有两位。而这些掌仪女官会在其正式大婚前三个月开始教导太子妃、皇子妃各种皇家的礼仪规矩,并让其将皇家所有人员尽数认全,且几乎都会在其大婚后正式成为太子妃、皇子妃身边一直伺候着的掌仪女官。
因此,这人选通常都是由皇子母妃亲自从内斥府选好了送上来,若是哪位娘娘对这儿媳妇实在喜欢,也可以赐下一个自己身边得用的,用来帮助儿媳妇尽快适应皇家媳妇的生活。
只三皇子司瑁情况有些不同。
根据盛隆宫规,只有妃及妃以上级别的主位嫔妃身边才有掌仪女官,也只有主位妃子能在请示了皇后、并备了案之后方才可以到内斥府挑人。只当今后宫后位空悬,那便直接请示当今也可以。
司瑁的母妃赵嫔只是嫔,资格上差了两等,没有办法为司瑁嫡妻挑女官,便只能求助于她那一宫的主位娘娘,而赵嫔的主位娘娘,是环贵妃。
当云筝到凝霜阁寻林瑾宁的时候,林瑾宁正在外间练字。
“见过大小姐。”一进屋子,云筝就先喜气盈盈的一个福身。
“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林瑾宁放下笔,转过头问道。
只见云筝掩嘴一笑道“想来大小姐约摸是忘了,如今离您大婚的日子不过堪堪只余下了三个月,这会儿宫中送了两位掌仪女官过来,夫人便使唤奴婢过来请小姐过去认认人呢。”
“好,你且等等。”林瑾宁点点头,便从书桌那头走出来。
锦绣锦素两人立时便快步上来为林瑾宁净手换衣,约摸过了少少一盏茶的时间,换上一身能够见客的衣裳的林瑾宁,方才领着锦绣锦素两人随着云筝往主院去。
这一头,宫中为环贵妃传口谕的内侍早已经领着两个女官端坐了。
又过了些许时候,林瑾宁一行人方才到了。
“见过母亲。”一进门,林瑾宁就先对着坐在右侧边的杨氏行礼道。
“嗯,这是夏内侍和两位女官。”杨氏挂着满脸客套的笑容,看似真诚的指了一下左侧边坐着的几人。
林瑾宁一看杨氏的表现,就知道这回里头有问题。
却见这一头,那内侍才刚一见林瑾宁到了,就立时站起来,等到林瑾宁与杨氏说完了话,便赶紧堆着满脸谄媚的笑着对林瑾宁行了一个宫礼道“奴才夏槐见过林大小姐。”
“夏内侍有礼了。”林瑾宁也回了一个半礼,毕竟这夏内侍代表的是环贵妃,不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
更别说,这夏内侍原还是个熟人呢。林瑾宁垂下眼,没人瞧见她那一瞬间的晃神。
两人各自礼毕,夏内侍便直起身,用笑得几乎瞧不出眼睛的样子道“眼见着再过几月您便要与三皇子大婚了,咱们娘娘念着这些年三皇子一贯孝顺,加之您也是万中无一的人物,金童玉女好不美满娘娘便主动向圣上求来了这为您挑选掌仪女官的事儿,这不,今儿个午后娘娘刚刚选好人,奴才便领着过来了。”
说着,夏内侍稍稍一示意,这两个掌仪女官便走上前来给林瑾宁行礼。
“奴婢朱氏,见过小姐。”
“奴婢荀氏,见过小姐。”
林瑾宁定睛一看,那姓朱的女官瞧着约摸有四十来岁的样儿,且身形微胖,笑起来一派福气像,看着似是再慈祥不过的。
林瑾宁又看另一个,那姓荀的女官倒也是四十来岁左右,可却是身形清瘦一脸严肃的样子,且眼角几根细纹蹦的紧紧,瞧着便是不好对付的。
对着两人瞧了不过数息时间,林瑾宁便大致有了对策。
“两位姑姑请起。”只见林瑾宁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用一种使人听之可亲的声音不急不缓道“往后两位可是要与我一道儿处许多年的,日后还有许多的地方要两位指点我的呢。”
这话说完,两个女官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都被林瑾宁这一句似乎允诺一般的“许多年”给打动了,总归两人的脸色看着都放缓了些,瞧着也自然了许多。
瞧着这三人处着似乎不错,那站在一边的夏内侍也不甘落后的插话讨喜道“林大小姐您恐怕不知,这位朱姑姑,原是咱们娘娘身边得用的,因念着三皇子与您一大婚就要出宫住着了,未免出去后外头照顾不周,这才遣了朱姑姑来。这位荀姑姑,原是先帝平旎公主身边最得力不过的,只因公主出嫁之时圣上又赐了许多女官,这例上放不下,故而便将她留在了京中。这回娘娘将这两位姑姑挑给您,可见是极其看重您的了。”
“谢环贵妃娘娘厚爱,也劳烦了夏内侍代为告知于我,不然,我岂不是要平白受了娘娘的恩惠而不自知了”林瑾宁面上答得极好,脸上的感激之情瞧着也是真真切切。
见此情景,夏内侍脸上的笑意更重了,只道“原也是奴才应做的,当不得大小姐一声谢。”
只自觉完成任务的夏内侍没有瞧见,对面的林瑾宁眼中一晃而过的冷芒。
两人又寒暄一阵,瞧着该差不多了,一旁坐着的杨氏方才对着几人说道“瞧着时辰也晚了,夏内侍前头这么久都在等你,此刻想必也该累了还有两位女官,今日只先去休整休整,待到明日再开始教习也不迟。”
听杨氏这样说,几人心中如何想不知,面上倒都一口应下,夏内侍得了赏钱回宫复命,林瑾宁便领着两位女官往凝霜阁而去。
直至两位女官由锦绣领着去后厢房里休息了,坐在软榻上的林瑾宁才忍不住勾出一个冷笑。
今日这夏内侍满口里可没有一句真话,这连篇的假话看着一句接一句,若她真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深闺小姐,只怕立时就能被他身后的环贵妃笼络过去。只谁也没想到,她此时已是个活了两世的老鬼了。
这夏内侍,原是林瑾宁认识的。想前世她嫁入知远侯府之后,也与这夏内侍打过几次交道,深知这人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角色,且便是给足了他好处,也不一定就能从他那儿得到什么真话。
因此,初见这夏内侍,林瑾宁的心中就先藏了戒备。
更遑论,这夏内侍说是环贵妃身边的人,但其实真算起来也不过只是个待遇不冷不热、随时可弃的奴才罢了。
想她前世,那几次到知远侯府传话的是他,现在她要嫁给司瑁了,来林家传话的竟还是他。可见在环贵妃心中,陈家和司瑁的地位竟是差不多的,什么“看重”不过场面话罢了,林瑾宁听过就算,还真想指望她把这环贵妃看得多重吗
更别说这两个掌仪女官。
林瑾宁眼中冷光更盛。
朱氏,说是原在环贵妃身边伺候的,可实际上,只怕却是这环贵妃正大光明塞过来的眼线,偏偏她如今还拒绝不了,只能先暗自防着。
还有荀氏,平旎公主身边得力的这个说法更让林瑾宁觉得好笑不已。
平旎公主,先帝与先敏贵妃之幼女,十四年前年今上登基之时她还不过将将五岁。
偏偏,今上的亲母先昭肃皇后的死怎么都与那先敏贵妃的嫡亲姐姐、早逝的先成妃分不开关系,而今上恨屋及乌之下,又怎么可能宠爱这个是敌非友的皇妹没见这平旎公主的封号里没有一个体现女子品德的字吗一个不出彩的“平”、一个再花哨不过的“旎”,足以窥见今上的心思。
更别说在四年前,这平旎公主甫一及笄之时,今上就迫不及待以“安抚属国”为由,一张圣旨将她远嫁和藩,至今四年都不曾下旨召她回来探亲。
且等平旎公主临走之前,今上还特意抽掉了她身边所有得用的人,并且重新安排了别的人去照顾她,就这样的做法,哪怕平旎公主命大的在一堆刁奴环绕下也能活得长久,就单那一路上颠簸,也得要折腾下她一层皮来。
再说如今四海平定、无战无乱的,做什么要盛隆巴巴送一个公主去和亲还是送到和藩这么一个小地方若说不是今上公报私仇,林瑾宁是不信的。
不过也怪不得今上。林瑾宁一叹。
谁叫平旎公主长得那么像先成妃呢谁让平旎公主幼年曾“童言无忌”说过“母妃比皇后也不差”这之类的话呢
先昭肃皇后死得蹊跷,虽然对外传出说是“病故”,但真实的情况其实几个上流家族都是知道些的。
且看当时先帝怎么都不愿意详查的态度,便能料想到那事该是牵扯到了他哪个宠妃,故而不愿意为了一个貌合神离的皇后去割他的心头肉罢了不过先昭肃皇后仙逝那日,先成妃却是留了把柄在皇后宫中给长公主发现了的,所以那事怎么想都不可能和先成妃没有关系,只能估摸着应还有旁的人顺手推了先成妃一把了。
只说若非盛隆历来重视嫡出、今上当时已是太子,若非经那一事今上和长公主都升起一百二十分戒心,若非那时长公主已嫁、驸马所在的秦家为当今不知招揽拉拢了多少朝臣就凭当时后宫中那层出不穷的后妃手段,如今坐在高堂上的人,还不知是谁呢。
也正是如此,当今与长公主两人对待他们另几个不同母的兄弟姐妹,甚至整个宗室的皇亲贵戚们都不怎么热络。也就一个永芳郡主,虽然她身份上隔了那么一层,但因其母与先昭肃皇后关系不错,竟也成了整个皇家里头最能与长公主、与今上说得上话的人。
话说回来,单看这两个女官,虽说似乎这朱氏更为圆滑,身份上也更为可疑,但这荀氏也不可就随意轻视了能在近身伺候过平旎公主之后还没有被今上迁怒,而是能在内斥府平平安安待上四年,然后分到她这里,可见也不是个简单的。
只不知,这两个女官里头,有哪个是宫里头的钉子,又或者两个都是
第三十章 大婚之前
不过无论以后有多少探子眼线林瑾宁都不怎么怕,毕竟依着前世司瑁那性子,即便人家拿鞭子赶着他,他都只往后跑呢,兼之又心里没鬼,能有什么可让人防备算计
林瑾宁此刻真是庆幸司瑁是个省事的,若司瑁是个有野心的人,那便是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句话,林瑾宁都只能如前世的林瑾瑶一样,每日里只拼了老命、绞尽脑汁的要为自己的丈夫作助力去了。
故而,如今这样倒挺好,左不过她不准备做什么劳什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单只看先昭肃皇后和今上已逝的兆献皇后,再看前世愈发与新帝貌合神离的妹妹林瑾瑶。皇后林瑾宁还真不稀罕。
若非命运实不可改,林瑾宁甚至巴不得连林瑾瑶都不做皇后这回倒不是因为嫉妒捻酸,而是真心作为一个姐姐对于妹妹的担忧。
若是林瑾瑶嫁给一个门当户对差不多的人家,凭着林家门庭,凭着之后林谨枢的锦绣前程,这京城上流人家里能给林瑾瑶气受的到底少之又少,可再怎样,这之中却也绝不会包括皇家呀
不过既然推脱不了,林瑾宁琢磨着,干脆就从林瑾瑶处着手,只管将她教得精明了,也免了日后伤怀。
打定主意,林瑾宁便又将心思放回如今决不可轻易疏忽的这两个女官身上。
现今她好歹还有小三个月是要待在林家备嫁的,无论这二人之中谁是探子,又是谁的探子,都不能让她们探出什么林家的事情去。
况且,哪怕林瑾宁对她自己身边伺候的人放心,却也防不住这二人或从别的奴才那里知道些什么呀。
思及此,林瑾宁招手唤一边伺候的锦素,道“让人多注意着这两个女官,别让她们知道府中的什么不该叫旁人知道的东西。”
“是,小姐。”锦素应下,一福身就下去吩咐去了。
只林瑾宁在屋中又坐了许久。
次日一早,林瑾宁就开始了略微艰苦的皇家礼仪教习,只说是“略微艰苦”,是因林瑾宁上辈子作为外命妇多少积攒了一点底子,加上她原本也是贵族出身,其礼仪本来不差,且为人也颇为吃得起苦,故而教学双方倒都没有多少不适应,也当和和乐乐。
只等后来午间休息用膳之时,林瑾宁才从外间进来的锦瑟那里听说,上午林瑾瑶曾来过一趟,却被锦瑟一句“小姐正在跟着宫里的姑姑学规矩”的话就给吓跑了。
这倒引得林瑾宁一乐。
不过躲得过这回也躲不过下回,两年后林瑾瑶自己终归也要经历这学规矩的事儿,到时候林瑾瑶便是想躲也不成,故而这次林瑾宁倒是难得的压抑住了满心笑意,也没有特意去笑话一番林瑾瑶的“胆小”,只想着日后等她们两姐妹都出了门子,依着林瑾宁如今就这么“胆小”的性子,那日后就更该三天两头找她诉苦罢那此刻她还是缓缓,省得一不留神吓得林瑾瑶出了什么不想嫁人的心思就不好了。
想归这样想,但只一想到林瑾宁竟被“规矩”二字吓得落荒而逃,林瑾宁这心里怎么就这么笑得停不住呢
可林瑾宁哪里知道林瑾瑶的恐惧从何而来
却说今日,林瑾瑶经过数月的练习,自觉如今的丹青水平已经不比原身差上多少了,于是便一面使丫鬟送一幅鸳鸯戏水图去杨府给杨蕙,一面她自己千挑万选的择了一幅最为自得的姹紫嫣红图亲自给林瑾宁送去。
只万万想不到,这才将将到门口儿,还不等她掀开帘子进屋,守在外头的锦瑟就将她拦了下来,一问,“小姐正在跟着宫里的姑姑学规矩”,单这一句,就吓得她转身跑了。
却说林瑾瑶跑到半路又觉得自己委实太过于小题大做,便停了下来,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她那里大江南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位鼎鼎有名的“容嬷嬷”所以,她一时间没稳住没出息的被吓跑了,也不算太丢人吧
思及此,林瑾瑶还是决定先回自己院子平复下心情,至于画卷就由花落送去好啦。
这样日子又过了大半个月。
这日林瑾宁没有学规矩,她此刻正在闺房内,由宫中来的丫鬟们量身。
依例,皇子、皇子妃大婚前七十日,宫中会派专人过来为两人量吉服尺寸,再在一月内将吉服由早已备好的料子制成,这样距离准日子近些,一则避免一次又一次的修改,二则也给了绣娘们更多上绣的时间。
需知这吉服的衣料备制可不简单,除了要符合大婚之人的身份地位,还得注意上头不能出现与着衣之人命数相克的花虫鸟兽,偏盛隆大婚时的衣衫刺绣多以花鸟兽类刺绣为主,且皇族的还尤其郑重繁复。故而盛隆皇室中人,每个皇子、公主大婚,其吉服都各不相同,其衣料的绣制也就只能现制,因此也格外耗时耗力。
林瑾宁这边量着尺寸,司瑁那头自然也不例外他此刻正在环贵妃的瑞安宫偏殿里头由着几个内侍细量着。
却说盛隆后宫共分十二宫,东六宫分别是瑞微宫、瑞安宫、春晖宫、彰辉宫、易安宫、鼎献宫,西六宫分别是景熹宫、清熹宫、甘泉宫、德逸宫、屏黎宫、定昭宫。
这其中,只有东西宫里排在最前头的瑞微宫和景熹宫是历任皇后居所,寻常妃子均不可住入,包括偏殿和后殿。而其它十座宫殿,则是随皇帝心意而任意指派。
环贵妃所居住的瑞安宫,原是前朝有名的“宠妃宫”,其中亭台摆设等一向只比瑞微宫与景熹宫稍差一等,甚至其鲜花绿树之景比之两座皇后宫中的庄严肃穆,倒还让人觉得舒服松快些。
更遑论,如今环贵妃正手握凤印,代掌皇后之职。
若非开国之时祖皇帝因感念已逝元妻的襄助,曾定下过“妾不可为妻、庶次嫡三等”的话,只怕此时环贵妃已是继后。
今上是个念旧的人。
当年争储何其艰难,先皇却是个色令智昏的,满眼只有后宫中他一个个的“心尖尖”和她们的儿女,使得那时已是太子、空有身份而无皇宠的今上,硬生生给立成了一个毫无防护的活靶子。
且那些人在外头对付他不算,竟还一个劲儿往他后院里塞人,甚至就连他当时的太子妃,也是一个他敌对家族出的女儿。
抛开这个不说,太子妃也只是一个中流家族的嫡次女,才学品行通通平庸得很,便足可见当时的今上不受重视的程度。
若非长公主出嫁是在他母后先昭肃皇后仙逝之前,只怕说不准也会被以“和亲”为由嫁得远远,也许叫他一辈子都见不到这是他曾无意偷听到先帝亲口所说,若长公主未嫁,便使去当时动乱的和藩和亲,使两地平静。
好在长公主早已嫁到了秦家,虽说秦驸马心软多情并非良人,但归根结底也是秦家嫡支的长房嫡长子,身份上却是足够了。
也是因为有了这样一层关系,今上才彻底得到了秦家的支持,加之秦家书香人家重规矩,一向将嫡庶看得很重,故而那时的今上倒也略微放下心哪怕秦家忽而不支持他了,好歹也不会转身去支持他的那些个狼虎兄弟们。
之后又过了几年,那时秦家嫡支唯一的一个小女儿、如今已是环贵妃的秦氏终于及笄,今上便迫不及待迎了她进门做侧妃。
后来今上成功夺得皇位登基,以种种理由将当初间接害了先昭肃皇后、又企图害他的皇子们通通贬斥或圈杀,再使宫中所有妃嫔或去为先帝守皇陵或陪葬,又好好清理了一番自己的后院,这才有功夫亲自为秦氏赐了宫殿、赐了品级、赐了封号,且那赐封的圣旨上,还写了“协理后宫”的字样。
皇后当场就瘫倒了。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在这场争夺中,她的娘家一次一次的站出来对付她的丈夫,就连她自己,也曾背着丈夫给娘家递过好些回消息。
好在祖皇帝说过“妾不可为妻”的话,她的身份地位好歹还保得住。她想。
可惜,保得住身份保不住命。
三年后,皇后病逝。因为那时的今上实在不想再包容这个总也捻不清的皇后了明知自己此刻已经自身难保,不好好躲在宫中装鹌鹑,还一个劲儿蹦哒着早打压宫中妃嫔,甚至因自己没有儿女而企图夺走或祸害皇子皇女们。
是可忍孰不可忍,今上忍了三年,已经忍无可忍。
于是,皇后殁了。
今上原本还算爱脸面,也不愿意做得太过,故而依旧给了皇后一个“兆献”封号,但心口的那口气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恰逢此时,让他无意间瞧见了那个长得很像先成妃的、先帝第十二女也就是后来的平旎公主这一下子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今上当即决定,等她一长大,就立时将她嫁到和藩去。
父皇,你要嫁我皇姐,我便嫁你爱女,好歹如今和藩已平,我也不算太对不起你。
也就是今上这样的一个念头,才有了后来平旎公主远嫁和亲的事情。
就是这样,那时的今上依旧没有消气,他又下了一道旨意,大意为兆献皇后仁慈,但一生无子,为了使她在日后有后代真心祭拜,特将如今宫中全部共七位皇子均记入兆献皇后名下。
若此事是在兆献皇后活着的时候,想必她一定欣喜若狂,可如今兆献皇后已逝,这些被记入嫡谱的皇子的身份,也只能便宜了他们的母妃。
虽说得到好处的皇子共有七人,因此在这一群人之中无人突出,但区别于之后可能会有的皇子们,便是天壤之别。比如八皇子和九皇子。
而如今明争暗斗得正厉害的,则是记上嫡谱的四皇子司珏和五皇子司琅两人。
不过好在,这些和司瑁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第三十一章 正时大婚
其时,九月十五,大吉,宜嫁娶。
一大早,林瑾宁便由锦绣几人从床上扶起来。因昨日思绪万千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故而此时林瑾宁便有些迷迷顿顿,不很清醒。
直到她洗漱完毕,再被驾到坐到梳妆台前坐定,由杨氏为她梳妆之时,方才彻底醒了。
早在半个月前,杨氏就与林瑾宁商量了要由自己来做这个“全福太太”。
全福太太,顾名思义,是指丈夫有一定身份地位、儿女双全、父母公婆俱在的已婚女人。且这位能给新娘子梳头的全福太太,其家世要比新娘子家稍高或等同,以起到“继福”的目的。
而这样一个条件,放在民间还好,若在贵族之家,便稍显苛刻了些。
故而,其条件便相继放宽,若公婆父母不在也无妨,只消儿女双全、夫妻恩爱且家世不低即可。
而这其中,又以新娘子的亲生母亲、姐姐是为最好人选,据说是能有“子与我同”或“妹与我同”的效果。
杨氏原本出身贵族,出嫁后夫妻恩爱,且府中子女均是嫡出,与娘家父兄关系也极好。故而早在数年前杨氏就开始为别家小姐做全福太太了,只这回是为自己女儿梳头,却是头一回。
“娘亲,别哭。”眼看就要出门子了,从镜中看见杨氏微红的眼眶,林瑾宁不知怎么,也哽咽了一下。
“我儿别担心,娘亲不难过,我儿长大了,要出嫁了,这是好事。”杨氏语气极为平静的说出了这番话。
可就是太平静了,才叫林瑾宁愈发难过娘亲这是不想叫她难过,才故作无事,只将难受憋在心里的。
林瑾宁原还想说些什么,杨氏却先一步抓起她的头发梳起来,还边念到“一梳为人女,父母双全;二梳为人媳,公婆俱在;三梳为人妇,夫妻恩爱;四梳为人母,儿女双全。愿福长久,子与我同。”
等杨氏给林瑾宁梳好发髻戴上珠冠,林瑾宁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娘亲,我舍不得”
“哭嫁好,越哭越有福气”杨氏颤抖着声音说完这句话,也终于忍不住与林瑾宁抱着哭成了一团。
这是哭嫁,旁边一直伺候的丫鬟、女官们也不好劝,只能压着时间上前提醒,省得不能误了吉时。
林瑾宁便赶紧止了泪,亲从锦绣手中取过巾子,为杨氏擦净了脸,再给自己也擦一擦,这才让杨氏为她上妆。
巳时一刻,林瑾宁盖着盖头由父亲林记安亲自从闺房背上花轿。
一路上,林瑾宁连声音都不敢出,生怕一出口就是哭音,倒惹得父亲也伤心,故而只能自个儿一直忍一直忍,直等快到花轿前,林瑾宁才实在忍不住,声音如气一般,喊了一声“爹爹”。
林记安脚下稍稍一顿,又恍若无事一般继续背着林瑾宁往花轿而去,直至将她放到花轿里的椅子上,林记安起身之时,方才轻声回了一句“你要好好的。”
听到这话,林瑾宁实在忍不住难过,只能赶紧闭上了眼睛她怕眼泪染花了妆容,消了喜气,也怕一哭就停不下来。
不多时,杨氏便从外头递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进来这是她日夜不停捧了十日的苹果。往年做全福太太之时,她至多将这“福果”在白日闲暇时捧上个三两日,也尽够了。可这回,因出嫁的是她自己的女儿,故而杨氏只恨不得使那福果上的福气越多越好。
花轿被轿夫抬起,前有十六排锣鼓破煞,后有一百八十抬嫁妆压福,林瑾宁这一行队伍,花了约摸两个时辰绕城一圈,方才在几个月前已经落成的照王府门口停下了。
此时已是未时。
林瑾宁虽坐在轿中看不见,但也约摸知道外头进行到了哪儿。
盛隆祖皇帝曾为了悼念其已逝的元妻,曾言要以其夫妻二人原籍的成婚习俗为皇族婚礼的礼仪之态。
这原本只是皇帝一时之言,但这么多年上行下效、潜移默化的作用之下,如今的整个盛隆除了某些偏远小地方以外,大多数人家都是用这种方式嫁娶。
因盛隆祖皇帝原籍为一几乎与世隔绝的南方小城,故而其某些习俗倒是颇为独特有趣,如头戴珠冠“旺子孙”,如嫁妆绕城“显富贵”,如此刻正在进行的使“家和睦”的摘红绸。
此红绸,原本寓意为新娘子从娘家带过来的喜气,被固在花轿顶正中央,周垂四根红绸,由花轿顶上四周的喜鹊口衔之,新郎官要在花轿前三步选的地方以带钩子的长杆将其勾过来,表示接受新娘子娘家的喜气,也就是接受新娘子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
因这一点颇为困难,故而每当新娘子在家练习跨火盆的时候,新郎官就在练习着摘红绸。
外头传来一阵叫好声和恭喜声,林瑾宁便知道,司瑁已经摘下了红绸。
不等林瑾宁想些什么,花轿帘子就被人掀开,林瑾宁在盖头底下,清晰的瞧见一只修长清瘦的手。
毫不迟疑,林瑾宁将自己的手放在这只手上,任由这人带她出来。
之后什么“跨火盆去邪气”什么“拜天地告神仙”什么“送入房五代传”,林瑾宁都没怎么顾及得上,她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这一世,她得以重活一回,时至今日终于彻底更改了自己的命运
林瑾宁几乎浑浑噩噩的一直坐在喜床上,也不知坐了多久,只脑中思绪繁复无比,像是忆尽了她前后两世的种种,又像是似乎什么也没想,只呆坐着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司瑁终于被一群人推进喜房。
司瑁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便从喜娘的手中接过秤杆,挑起林瑾宁的盖头。
两人对视一眼,林瑾宁稍有些羞涩的低了低头,司瑁更是红了脸颊这回纯粹是高兴的。
后又经过一连串如合卺酒、结发、撒“早生贵子”等等,也就不一一细表。
婚礼程序尽了,喜娘等人也尽数退下,司瑁便由伺候着沐浴,林瑾宁也在另一间房里由锦绣等人服侍着沐浴梳妆。
“小姐奴婢真该打,此时可要叫王妃了。”只见锦绣一脸喜气道“王妃可要用些玉香脂这是夫人前几日拿过来的那种,涂起来最是香喷喷的。”
“不必了,”此刻已经折腾了一日,又饿又困的林瑾宁全然没有了一点儿心思,只摇摇头,轻声道“这玩意儿涂起来香是香,未免过于黏腻,放在一边吧。”
“是。”虽然还是觉得王妃要给王爷留一个好一点的初印象,但锦绣转念一想,思忖着王妃估摸着有什么别的打算,故而也就不再坚持。
若林瑾宁听见锦绣的想法,估摸着要损她想太多人家纯粹是因为太累了便不乐意再多折腾罢了。
收拾好了,林瑾宁便身着常服由锦绣扶着往正间里去不扶着不行,此刻林瑾宁实在已经是饿得没力气了,且自打落地起她就不曾饿成这样过,自然不适应。
谁知一到正间,林瑾宁一抬眼便见司瑁在屋子正中小圆桌旁边坐着等她,桌上还摆了好几样点心粥羹。
林瑾宁一愣,首先想到的却不是别的,而是前世大婚当晚她与陈治吃的那一餐就是那一餐里头藏的肮脏东西,让她嫁进陈家头两年都没有身孕。
待回过神,林瑾宁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草木皆兵皇家重嫡庶,如今的照王府连一个最低等的侍妾都没有,谁能对她做什么再说了,锦罗已经早早去了主院的小厨房,料想也没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下手。
思及此,林瑾宁便安安稳稳走上前,对着司瑁行礼道“妾身见过爷。”
“咱们,咱们”见林瑾宁这么疏远,司瑁皱了皱眉,半晌道“在外头就算了,咱们夫妻,私底下又何必如此疏远只你我相称罢了。”可这话说到后头,他的声音却愈发小了。
正对面的林瑾宁却是一下子听懂了司瑁话中的意思。这是不希望两人太生疏
思及此,林瑾宁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只抬头直视司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