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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就是五块钱吗交就交吧我就不信摆摊一晚挣不回来”我若无其事地说。“好吧，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成功我们走吧”阿华终于相信我是认真的，不由得喜上眉梢，也帮着张罗了。

    我和阿华卖力地在摆摊，既是吆喝又是热情地招呼。也许是天道酬勤，除去五元管理费、吃去的夜宵，那晚居然挣了十五块钱。我和阿华捧着那十五块爱不释手，真是宝贝啊

    回来睡觉，阿华还意犹未尽，跟我讨论下一步该进哪些货、定什么价钱，美美地想，有了这个副业，真的离做老板娘的梦想不远了

    我和阿华这样相处了一段日子，阿华整天都很开心，这是我所见过她最美丽动人的时候。虽然她本已很漂亮，可是那阵子的她简直是百里无一。我们摆的摊渐渐出名了，大家都喜欢围上来凑热闹，人家都说阿华是“夜市西施”，有的则说是“夜市皇后”。

    但这并不代表我的终极生活，我一直等待的是一个机会。直到小晶给了我电话，说是她妈妈来内地了，问我是否有空过来一趟，她很希望能见一见我。我才预感到，我的生活会有所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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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整之路1

    我到了广州，见到了黄妈妈，阔别几年。黄妈妈风采依然。只是有点瘦了，但她自觉很年轻，还涂了口红。这在台湾不奇怪。上层社会的女人信奉，不化妆就出门是不礼貌的。黄妈妈虽然五十岁了，可是还保留着这样的习惯。这让人相信，她不是普通的家庭主妇，而是一个职业女性。

    黄妈妈说本是早一个月就可以过来的，但是有些事情给耽搁了。我们寒暄、闲谈着，说起过去的人事都不免一番欷。小晶要上学了，她临走时，对我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记得我曾答应过她的话。我会意地点点头。

    小晶走后，黄妈妈才和我谈起工厂的事。小晶说的没错，黄董回台湾后，跟吴董打官司一败涂地。他所占的股份几乎因亏损而耗光，而老厂也被迫关闭。狡猾的吴董其实是早就想丢开老厂这个包袱，只想发展和投资在内地的新厂。可怜黄董一开始就是所信非人，当然黄妈妈没有将黄董因为欠税而被限制离台的事说出来。可能是为了顾及丈夫和家族的颜面吧。

    “我和黄董在台湾准备了两年，我就是为了在内地重新开办新厂。虽然辛苦些，可是总算有些眉目了。”黄妈妈语气恳恳地说。黄妈妈尽量轻描淡写，可是我听来，却不禁一阵心酸要从大伤元气中振作恢复过来，谈何容易仅是我从小晶口中，知道黄董转做化妆品直销，小晶姐姐要兼职帮补家计，这个中就包含多少苦楚何况黄董和黄妈妈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只是辛酸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黄妈妈，小丰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可是可否听我一言呢现在办厂，市场竞争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了，将来面对的不仅是台湾的同行，还有内地的。市场的空间虽大，但经过市场的洗礼，淘强汰劣，强手如林而外资在这边办厂的优势也随着政策、工资等因素而缩小了。所以还请你三思而行。再说，小晶姐妹她们大概也不希望您二老继续如此操劳吧你和黄董大可放心地颐养天年，这也成全了她们的一份孝心啊”我殷切地说。小晶要我劝黄妈妈，我可是答应了她的。

    黄妈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冷不防，看似随意地问:“小丰，这也是你真正的想法吗你，不想我办厂”老人的眼光犀利，深邃而直指人心

    我心头一震，我承认回想在隆和那一段青春飞扬、意气风发的日子好不容易恢复了信心，我心底里无时无刻不在呼喊给我一个舞台我需要证明自己。我要让所有的人知道，尤其是我的泓我可以一时失败，却不会永远跌倒

    见我一时无言，黄妈妈随即又笑容可掬地说:“呵呵，你看我和黄董很老吗我告诉你，五十岁还算中年人呢，没到六十也不能称为老年。既然身强力壮，为何要坐在家中呢”

    黄妈妈尚且不服老这更让我有点不好意思。“黄妈妈，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这么乐观敬业，很令我佩服只是办厂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你何苦要折腾呢”我违心地继续劝道。

    “小丰，一定是小晶这孩子跟你说了什么吧她们还是小孩子，小孩子怎能懂得父辈对工厂的感情呢她们一出生，工厂就在运转，可以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生来就是公主但你得理解我，还记得我和黄董年轻时的故事吗”

    “是工厂成就了我和黄董的这一生，成就了我们的爱情，成就了这个家。我和黄董都对之充满感情，不然不会冒倒闭的危险也要维持它，最终让奸商得逞你明白，我们亲眼见工厂毁于一旦，情何以堪个中的痛楚，实不足为人道。”

    重整之路2

    黄妈妈说到这里，眼里通红，可老人的眼泪却不轻易在我这后辈面前流下“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就要把工厂再建起来不然死不瞑目。况且小晶爸爸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将新发明、新专利投到生产中去，我一定要帮助他完成这个夙愿”黄妈妈越说越激动。显然这是触动了她心中的最大隐伤

    我心中惊叹，以为只有年轻人才会对爱情浪漫，对爱情执著。而黄妈妈她们却不遑多让工厂成了她和黄董之间的一个神话，从此穷小子娶上了富家女，也让她在娘家吐气扬眉。而这神话中更包含了亲情、尊严、责任和理解，这就更富内涵，更富动力了，所以黄妈妈执著地要坚持下去让工厂再重新崛起这成了她余生中最伟大的梦。

    “小丰，其实我也不是在痴人说梦，今年以来我就不断拜访了一些老客户，和他们叙旧、了解市场。我那些老客户都在抱怨吴董他们现在做的质量没有原来的好，价钱也贵而黄董的新专利恰好就是比原来的便宜得多，价格至少可以减三分之一。”

    黄妈妈说到这里，我惊诧黄董发明的是怎样的新产品，竟有如此优势拿到市场上一定会名声大噪如果就此埋没那确实真的可惜。但是显然，现在还不是黄妈妈亮出新式武器的时候。

    “这是难得的机会。现在的老客户都在督促我们开办新厂呢说我们一旦新厂成功开张，就会马上跟我们订货。你看，多可爱的客户我实在舍不下他们啊”黄妈妈说得雄心勃勃，个中流露的自豪感，让人觉得欣笑万分。

    “怎么样，小丰，过来帮助我吧你不想和黄妈妈一起共事吗你是我在内地见过的最棒的人才，我的事业可少不了你你若加入，我就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咱们是共同合作，你不是在替我打工，而是在为自己创业我听说你现在干得不顺吧没事，爱拼才会赢嘛”黄妈妈热情洋溢地呼唤我。

    其实黄妈妈不费心劝我，我也会帮助她的。她和黄董的不屈精神，跌倒了重新爬起来的勇气，于我心有戚戚然。人家知天命之年，尚且乐观坚持，我又有何不可呢我要帮助这个可敬的老人家实现梦想。帮助别人等于帮助自己，我也能重拾信心，找回自己。至于黄妈妈说的股份，我倒是不太在意。经历过翻云覆雨，我对所谓的承诺已经淡然，纵使是黄妈妈说的，但谁能料到现实的下一步会怎样呢如果带着这个目的去合作，必然会锱铢必较，钩心斗角，到时大家最终一事无成。

    “黄妈妈，不可否认，小丰对你的计划是很有兴趣。但是我还不敢贸然答应你。因为我还要考虑一下。不过，我现在基本是闲着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你尽可对我说。小丰一定会鼎力协助”

    我这样说，不仅是因为小晶，我一下子答应黄妈妈可以会让小晶失望，毕竟她还是不太能理解妈妈的做法的；还因为阿华，我将选择的是另外一条道路，这是和阿华的愿望背道而驰的。可这却是我的愿意，而阿华的殷切情意，我又不能一下子抛却

    “小丰，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即使你没有马上答应我，但是你说能帮我忙已充分表明你对我和黄董的心意。我们真的要好好感谢你”黄妈妈微笑着说。“黄妈妈，你不用这样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们以前在工厂不是很照顾我吗我只是以桃报李罢了。”我认真地说。

    重整之路3

    “对，做人就得怀一颗感恩的心。对于别人施过的一点帮助，我们视为恩惠，心存感激。对于我们自己所受到的磨难，我们也不怨天尤人，反认为是上天给自己的考验和磨炼。即使你是晚辈，我是你的长辈。但你是帮我，我是会好好感激的。对于吴董之流的人，我也不怨恨。但他不要高兴太早，上天交给他的，迟早也会从他身上拿走。因为那不是属于他的东西。”黄妈妈循循善诱地说。我又受了一场洗礼，心境平静很多。

    “如果工厂能开办起来，我想一定不会输于他。”我想起了在隆和最后的日子，吴董的翻脸不认人的嘴脸，还有杨磊趾高气扬的神态。“对，我们是专业的，一定会超越别人。不过呢，小丰。我现在倒真的有一件事必须要办，而且很棘手。”黄妈妈此时愁眉紧锁，老态呈现，是什么事让她如此烦恼

    黄妈妈从坤包里掏出了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摊开。我一看，原来是一份民国某年的台中法院的判决书。台湾还在沿用孙中山先生时候的民国年号，实际上判书上面说的就是一年前的事。

    “这是一个欠债人的判决书。”黄妈妈说，“她叫王蕙兰，跟我同姓，是我从小同学的好朋友，大家还是结拜姐妹呢。六年前她借了我一笔钱说是要到内地投资办厂，有五百多万台币。在工厂不景气的时候，我催她还钱，但她骗我说到内地投资失败，血本无归。后来，我听人家说，她在内地办的工厂风生水起，而并不是没有钱还。于是我只好打官司跟她讨债了，现在官司是判下来了，可是人却失踪。法官也无可奈何。我这次来内地，先是查到她的地址。准备要向她讨债了。不然，我在内地办工厂的资金也不够。得有一笔启动资金，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先讨回这笔钱。”

    五百多万台币就是折合一百多万人民币了。这对于现在的黄家来说，可真算是一笔巨款了。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老赖的人。为了钱财可以让几十年的朋友交情付之流水，更可恶的是，明明赚到了钱，却不肯还债想必黄妈妈耗尽心力才找到了她，黄妈妈开头说的“有些事情耽搁了”，原来是指这件事。

    “那你查到她在哪里”我关切地问道。“她在深圳龙岗，我这有详细的地址。在内地的台胞认识她。我给看相片人家就认出来了。不过，她在内地改了名，变成张玉萍。我想亲自去核实一下，看是否就是她。”

    “这样的人，即使当面见了，她也可能翻脸不认人呢，而且去的是她的地头，你可要小心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我陪你去一趟吧。”我对黄妈妈说。

    黄妈妈点了点头，说:“我正有此意，老实说，我一个人去是有点害怕呢。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这是内地她不敢胡来的。我很了解她。我总得要试一试，只是我对那边不熟悉。所以有你陪我一起去就最好了。”

    我和黄妈妈商量好，我先回东莞，然后黄妈妈来东莞和我会合，我们再一起到深圳龙岗讨债。说毕，我跟黄妈妈告辞了。

    我回到了东莞，阿华开心地问我应聘怎么样了，我耸耸肩说，还不知怎么样，不过我遇到了以前的台湾朋友，将来有可能会回去做。但那将会是工厂，而不是做快速消费品了。

    “工厂”阿华一片惘然，在她看来，那是她不可知的生活，她从未在工厂里待过，一直就是在商场上班。外表像封闭的工厂，对她来说既陌生又是充满压抑的地方。于是，我跟她讲述了我以前在工厂的种种经历。书包 网想看书来

    重整之路4

    阿华听得如痴如醉，她想不到工厂生活还会如此激情和精彩“那你是和泓在工厂认识和恋爱的吗”阿华细心地问。我黯然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你们感情那么深。原来是天天朝夕相对。”阿华喃喃地说。“感情再深又能怎样爱情的保鲜期不过是三年。”我说道。“对不起，小丰，都怪我多嘴了。”阿华歉意地说。

    “我这几天要帮忙那个台湾老朋友办些事，可能不会常在家。”我跟她说道。阿华开始觉得我要做的事很神秘。她以为很了解我，可是现在她发现我竟然还有另外的一面。

    我的很多经历，她没有参与过。阿华寂寞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渴望参与其中，她已错过我过去工厂的日子，现在她想成为与我共同分享苦乐的女人。

    可是我当时对她这份心事体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