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品正奇怪地问江香流
“肖大官的老母亲不是重病到不能下地么”
江香流道“那是早年了,这些年大官不落下地给大娘治病,病是治得七七八八了,可到底身子底弱,平常甚少下地,就算下地,走得也慢。”
说着往屋里到屋外,屋外又到院门口的距离指了指,江香流断续道
“就这距离,我们走着没几步,可大娘走着,那就挪上好半晌,好久”
也不知多久,江香流跟肖大官早没从前那般经常往来,肖大官家的事情,他也只是听说,大概知道,具体的还真说不上来。
曾品正没再问,阴十七也沉默地往寝屋的门望了望,同样没开口。
怪不得肖大官帮工这么多年,连点租金都存不出来,除了日常生活花费,是都花费在为肖大娘治病上了。
江香流见阴十七瞧着寝屋门口没转眼,略带了愁容,低声道
“大官是个孝子,在我们几人中的家境里,也是最差的一个,连丫头的小日子都要比大官家宽裕许多,丫头只是年幼时困难,吃着百家饭长大的,长大后丫头手巧,靠着绣艺,丫头三顿温饱不成问题,因着住得近,我们七人又是自小很铁的至交,大官家的情况我们都了解,我们多多少少都帮着点,丫头帮得最多”
不止小钱上的,肖大官家的大小活儿,肖大娘体弱带病,许多都干不了,肖大官又忙着在外打帮赚银子,肖丫头便经常拿着绣活到肖大官家里做,帮着看护照顾肖大娘,也帮着料理家务杂活。
阴十七听到这里,心说怪不得肖大官也会喜欢上肖丫头,还是在明知道肖丫头喜欢的人是王二柱的情况下。
不过神秘人给卫濂留字条说肖丫头有悔婚之意,又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跟肖大官有关呢
肖大官家里没什么粮,至少有一碗米饭,可菜啊肉啊什么的就没有。
一碟阉制的酸菜,再没有了。
肖大娘的膳食,肖大官早送进去了,也就是一碗米饭,再一点酸菜下饭。
余下四人在屋里围坐成一桌,四碗米饭,一碟酸菜,肖大官很是窘迫
“那个不好意思啊家里实在是没什么好招呼的”
江香流挥手浑然不在意,声音有点哽咽
“没事没事”
说了两声没事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知道肖大官的日子难过,可他从没想过竟是难过到这个地步。
江香流这会心中即是悔又是痛,转过脸去偷偷抹了两下泛起泪花的眼。
阴十七来到燕国五年,与陶婆婆的日子虽也不宽裕,可到底陶婆婆是个医婆,她又会采药草卖钱,祖孙俩都有收入,日子虽不红火,却也三顿有菜,鱼肉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顿。
曾品正是农家长大的孩子,苦日子也不是没过过,只是苦到这种仅有酸菜下饭的情景却还是没有的。
毕竟他父母没用,可他母亲却是个身体康健的贤妻良母,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一把手,从没有让他与妹妹挨过一顿饿,更没有这种穷酸到这个地步的时候。
肖大官低着头,窘迫得扒着米粒抬不起眼。
阴十七捧起饭碗扒了一口,又夹了一片酸菜叶子配着吃,嚼了嚼,脸露出笑容来
“这酸菜叶子味道极好,很是下饭竟是不知道肖大哥还有这般好的阉制手艺”
曾品正知道阴十七是想化解肖大官心中的尴尬与难受,也一同吃将起来,道
“确实不错”
江香流眼眶红红也猛扒了几口饭,夹了酸菜叶子配着吃,连嚼几口都没有就吞了下去,嘴里含糊不清地赞着
“好吃米饭香酸菜也好吃”
赞着赞着,一滴泪就落到碗里头去。
肖大官还是没有抬眼,他是不敢抬眼,声音也略带哽咽
“没有我没阉制酸菜叶子的手艺,是好心人送的,送了好几坛我吃着味好,母亲吃着也赞不绝口下回再遇到那个好心人,我得谢谢他母亲说,得给人家磕个头母亲都好久没吃过有饭有菜的一顿了我、我真没用”
一顿晚膳吃得十分艰难,吃得心里头个个都难受。
晚膳过后,阴十七与曾品正到院子里衣架对面坐着,夜风呼呼地吹着。
在水井边上,江香流帮着肖大官洗着碗筷。
肖大官都说了几百遍不用,可江香流就是犟着捋高了袖子,非得帮忙洗那四个碗四双筷加一个小瓷碟。
就那么点碗筷碟子洗完,肖大官又被江香流赶出厨房,说让肖大官陪阴十七两人聊聊天,他自已负责把厨房整理整理洗清干净。
肖大官拗不过江香流,又怕看到江香流都是而立之年的大汉子了,还一副轻易便红了眼眶的模样,他只好听江香流的,很快也到院子里衣架下蹲着,与阴十七、曾品正面对面对着。
“香流素来是个心软的,年纪一大把了,还跟年少时一样,动不动就抹眼泪,真是让阴公子、曾小公子见笑了”就像是在说着自家兄长一样,肖大官提起江香流,那是满眼满心的暖意。
两人都从屋里提了矮几出来坐着,见肖大官很随性地在两人对面蹲着说话,阴十七往厨房方向瞧了眼,瞧到江香流正弯着腰擦洗着灶台
“江老板与明老板都很关心的,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你肖大哥,你能跟我说说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阴十七喊肖大官大哥,他的年纪也足能当阴十七的大哥,可他自认自已就是个下等的跑堂小民,哪里敢当阴十七这种非富即贵的公子喊一声大哥
他在屋里光难受窘迫了,也没注意头一声,这会听到第二声,肖大官赶紧摇头又摆手
“阴公子切莫叫我什么大哥我担不起阴公子若是不嫌弃,就跟香流一样,喊我的名字便好”
没有应承阴十七后一句话的事情,反而纠结起称呼来,这是肖大官下意识地避谈当年的事情。
曾品正道“肖大哥这说的什么话我也托一声大,也跟着十七哥叫你一声肖大哥,要不真论起年纪来,肖大哥都足以当我的叔辈了”
阴十七没有再刻意提起当年案子,终归要顾及肖大官的失常刚好,这会还不能刺激太过,就怕一两句就能又把肖大官给刺激得再次失常。
倘若真那样,大概江香流得找她拼命
“肖大哥不必如此,叫你一声大哥就像品正说的,还都是我们占了便宜,肖大哥不要怪我们不懂礼数便好。”阴十七客气道,也是真心地想跟肖大官借着称呼拉近距离。
“听香流说,我突然失了常,还是阴公子、曾小公子、叶公子三人帮的忙,我才能这般快清醒过来,三位公子的大恩大德,我肖大官记下了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三位公子尽管吩咐”肖大官一脸感恩,并许下报恩的承诺。
两三句客气话来回,阴十七没再提当年案子,曾品正也明白阴十七心中顾忌,直坐到江香流清洗好厨房出来,三人还是相对无言。
见到江香流也到院子里蹲下,就蹲在肖大官身旁,那两两相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一看还真像两亲兄弟似的,阴十七突然问
“当年听说肖丫头有意与王二柱退了亲事,不知你们知不知此事”
肖大官一听,霍然呼一声站起,脸色都变了
“不可能”
江香流也随后站起身,扯了扯激动得变脸的肖大官两下,待肖大官稳下来一点后,问阴十七
“不知阴公子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曾品正道“怎么就是谣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即是能听到这样的事,那事出必是有因,前头总不可能半点风声都无,江老板与肖大哥就真的没察觉当年的肖丫头有没有这个意思”
江香流摇头“没有丫头绝对不会变心的”
肖大官也是紧盯着阴十七“阴公子,这谣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丫头都死了,难道连她的清名都不肯放过,都要毁了才甘心么”
肖大官紧迫逼人,江香流也是坚定不移地说不可能,阴十七与曾品正对看了一眼,心说难道卫濂的线索有误
、第二百八十四章 想不做
可到底是卫濂所言有误,还是当年的肖丫头厉害,悔婚之意成功瞒过了江香流与肖大官等好友
阴十七在这会还真说不好。
曾品正也显然被这两方各有说词的坚定给说得有点懵了,谁才是说得对的那一方
但肖大官能开口,能正面回答问题了,这一点无疑是阴十七最为高兴的,起身看着肖大官怒火未下的脸道
“肖大哥,你可知当年卫老捕头为什么会无端无故,甚至在之前毫无预兆,卫老捕头就突然搜到了王老家,继而在王二柱床底下搜出那足让王二柱判下死罪的头颅么”
肖大官一愣。
阴十七见状便知肖大官这是不知道了,转眸再看向江香流,江香流也是一脸茫然,看来这两人并不知道当年这一茬。
卫濂对神秘人的保密功夫还真是做到家了,这让她对于这个神秘人与卫濂存在着什么联系更为好奇。
阴十七继续试探“那在当年肖丫头失踪前,她曾找过王二柱,并与王二柱发生过争吵一事,两位应当知道了吧”
这件事是卫濂过后疑心王二柱便是碎尸案凶手,去取证访查王老家左邻右舍时取得的邻居口供,这旁证更让卫濂在心中确定了王二柱便是凶手的重要口供之一。
肖大官还在消化着阴十七突然带来关于当年肖丫头有退婚心思这一消息的震憾中,对于阴十七的下一个问题,他罔若未闻。
江香流则回神得很快,没陷得那么深,震惊不信之余,他听到阴十七说起肖丫头失踪前曾找过王二柱一事,点了点头道
“知道当年我家里人还全住于香烛店后院,搬到隔壁街去住是近几年存足了银子才新置的两进宅院,住得那般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年卫老捕头还到上门查问过我和我家里人”
这是事实。
江香流亲眼所见的事实。
他亲眼看到肖丫头进了王老家去找王二柱,其间发生过什么争吵或别的事情,他不知道,但肖丫头出王老家时,眼眶是红的,也是他亲眼所见。
所以当年卫濂问他的时候,他实话实说了。
虽然中间有过挣扎,但当时他想着,只要王二柱真没杀人,那他的供词其实并不重要。
只是事实并非如此,他与另一个邻居的供词最后成了判定王二柱便是真凶的重要旁证之一。
当年站在衙门大堂外听审,他听得心惊胆颤,听得满脸都是泪。
那个时候,说不清是后悔还是后怕,他只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手脚发软,连最后与另几人携伴走出衙门时,他也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
早就跟着阴十七站起身,不再坐在矮几上的曾品正出声再确定下
“你说看到肖丫头从王老家出来的时候,肖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