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涯入住客栈的时候,要求一定要住杨立聪的客房,那时我还在想,他又不是不知道杨立聪就死在那一间客房了,可他偏偏特意这样要求了只是揭北县人,没人不知道杨立聪溺亡案,只要是知道了,谁会愿意住到那间客房里去”
可林涯要求了,且毫无转寰的余地。
徐莲花毕竟是开客栈营生的,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可她又怕,因为神鬼之说,她被心中的秘密困了整整六年。
杨立聪所住的客房虽没有异常,但终归死过人,说没有阴影,那是她自欺欺人。
而当时高小原无端失踪前住的客房,又恰好在杨立聪、林涯死前住着的客房隔壁,也就是阴十七现今住着的那间客房。
所以她阻止过。
为什么阻止
徐莲花苦笑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当我听到林涯执意要住到杨立聪死前住着的客房时,我的心就一直在抖,抖到林涯如愿住进那间客房,我连后厨都不敢出来”
但她阻止不了林涯。
店小二带着林涯上楼之后,她浑身抑制不住地发颤,那个藏了六年的阴暗秘密彻底被林涯的执意重新勾起。
阴十七问“为什么林涯执意住到杨立聪住过的客房,为什么会让你想起那件藏在心底,连你夫君文园、林府管家徐一里都不愿如实说出来的秘密”
王音突然笑出高小原的声音,那根本就是一个神鬼之说。
这样的话,她不信。
她只觉得是有人在捣鬼,可当时就仅有王音、王音丫寰、徐莲花在客房内,会是这三人中的一人在捣鬼
还是有第四个人
徐莲花看着碗里连半点油水也无的豆腐汤,半晌后,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异常,连声音也变得虚无飘渺
“为什么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无论是高小原失踪的客房,还是杨立聪无端溺亡的客房都太诡异了”
后来林涯真的出事了。
知道这一消息时,徐莲花便软了腿。
有时候女子的直觉,还是挺准的。
阴十七定定地瞧着徐莲花,瞧着徐莲花脸上的每一个情绪变化,明显的,隐忍的,真实的,虚假的,每一处细微,她都没放过。
徐莲花没有说谎,至少在对六年前那一个王音的诡笑,她完全是真实的惧怕。
或许就因着对神鬼之说的敬畏,徐莲花对发生过失踪及死亡的两间客房,皆万分惊怵,可她现在就坐在林涯服毒死亡的案发现场。
是什么让徐莲花克服了心里对这两间客房的惊怵,而端着膳食到这里来的
还有在最初,徐莲花紧随在徐杨之后进入了她所入住的客房,也就是六年前高小原失踪前住的客房,还是让徐莲花亲身经历了王音诡笑的客房,那时徐莲花毫无异样,是拼命忍下了惊怵,还是这惊怵早在林涯死前便随着年月渐渐消散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她在听徐莲花诉说六年前的所有纠葛时,徐莲花所表现出来的惊怵又是怎么回事
那并不做假,她可以肯定。
林涯死前,徐莲花发生过什么事
或者说,徐莲花见过什么人
从而导致了徐莲花对两间客房的态度改变,可在林涯死后,那种惊怵再次被唤醒。
阴十七将眼稍微往下多,她落在徐莲花掩在桌下的脚上。
初时徐莲花随着徐杨后面进入她的客房,与她、叶子落谈笑风生,东扯西聊,无论从神态或举止,她都可以确定那时的徐莲花确实没有对客房产生惊怵的情绪。
现如今徐莲花从进客房到坐下,即便掩饰得很好,可桌下的双腿却是抑制不住地微颤。
即便徐莲花努力地将这种早渗入骨髓的惊怵压下,可脑子里对这两间客房的深刻恐惧,还是让徐莲花身体里对这种恐惧的自然反应,掩盖也掩盖不了地展现出来。
就像徐莲花这会说话时的神色、音调一样。
徐莲花这会已然无需掩盖了,所以顺理成章地她的身体完全放开,也完全向她、向叶子落展现了徐莲花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惊怵。
但徐莲花不知道,或者说她还是小瞧了阴十七。
阴十七不但看出了徐莲花现在是真的对两间客房的惊悚,之前自踏进房门后,被徐莲花掩饰得几近完美的惊悚,也被阴十七捕捉到了。
只是徐莲花为什么要这样刻意地掩盖,又是为什么既然怕,却还坚持着两次进入
一次是随着徐杨进入她刚刚入住的客房,也就是高小原六年前失踪的客房,更是王音得知高小原失踪后,忽而发出诡笑,吓得徐莲花夺门而出的客房。
一次是今日,此时此刻,徐莲花压着惊怵,力保平静地与她、叶子落共进午膳,可到底没能逃过她的双眼,让她知道了徐莲花根本还是惊怵着这一间令杨立聪、林涯先后死亡的客房。
第一次,林涯未死,徐莲花心中对两间客房的惊怵,或许因着什么人或什么事,亦或因着年月流转,而真的渐渐消散,只要不提及,她已然能不再惊怵着这两间客房。
第二次,林涯已死,徐莲花心中对两间客房的惊怵,已然再次被明目张胆地揪出来,暴晒于阳光底下,再容不得她不去提及。
早上她与叶子落出莲花客栈之前,阴十七明明还听到了徐一里对徐莲花的担忧,还嘱咐了店小二瞅着徐杨酒醒,去让徐杨多照看着徐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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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背后人
徐一里此举,显然表明了他到后院去看徐莲花,徐莲花的状态并不是很好。
既是如此,那徐莲花临近晌午亲自端着三菜一汤的素食到林涯客房里来,与她及叶子落共用午膳,又是为了什么
是徐莲花自已的意思,还是旁人的意思
阴十七会想到旁人的意思,也是因着她瞧徐莲花并非那种胆量大过天的人。
倘若徐莲花的胆量真大过天,那她也不会被一个莫须有的神鬼之说吓了整整六年,而像她这样胆小的人,却将这个阴暗角落藏了六年,独自承受了六年。
阴十七略微思忖,问道
“当年老板娘在隔壁客房听到王音那形同高小原的诡笑声时,应当还有听到旁的。”
这是一个笃定的陈述句。
叶子落听出来了,他看向同样听出来,且瞪大了眼瞧阴十七的徐莲花。
徐莲花明显不可置信,很快又掩下被揭穿的慌乱,弱声道
“没有”
底气不足的答话,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别说阴十七与叶子落不信,便是这会徐杨在,他大概也不会信。
阴十七道“老板娘,你明明害怕踏进这间客房与隔壁现今我正住着的客房,可为什么你还要勉强自已走进来,并留下与我们共进午膳是谁让你来的”
倘若说阴十七方将的笃定已扰乱了徐莲花心底的一汪惊池,那么现在这话无疑是在徐莲花被搅出漩涡来的惊池中,再投下一块足以砸破心口的巨石。
徐莲花慌了。
她慌乱地起身,连眼睛都不再敢去看阴十七。
她左瞄右看,扫到叶子落同样对她有着探究的眼眸时,她的脑子里突地轰然一声。
她想要解释,她不想从叶子落那温和得如一轮新月的眸里看到他对她的不信任与质疑。
阴十七随着起身“林涯死前,你曾随着徐杨大哥进入过我的客房,那时你对这两间客房已无惊怵,可在林涯死后,你再没进过这两间客房,你远远地避开了,而在今日,你却反常地走了进来,并留下。即便你掩饰得很好,可你以为我就真的没察觉到么老板娘,你和你背后的人,不该这般小看我。”
叶子落听着阴十七的话,又看着徐莲花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他忽地想起那个四方木盒来
“那个四方木盒是你让人送进十七的客房里的”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
“你不会武功,毫无身手,那么那个身着黑斗篷兜帽的女子必然就是你背后的人是与不是”
徐莲花听到阴十七说她背后的人时,她脸上血色尽褪,可听到叶子落说背后的人是一个穿着黑斗篷兜帽的女子时,她有些茫然
“什么黑斗篷兜帽的女子没有我不知道”
叶子落皱起了眉头,他看着徐莲花的反应不像作假,可人总是擅长演戏的,连擅长将人的神态举止观察入微的阴十七也曾被蒙骗过,何况是他
可他还是看向了阴十七,他相信阴十七可以给他一个答案。
毕竟余佳丽不过是个特例,那个女孩儿太过聪明,丝毫不输给曾品正,余佳丽甚至还比曾品正小上两岁,也更短命。
阴十七那时会那般相信余佳丽,其中肯定不无将疼惜曾品正的感情转移一些到余佳丽身上,后来得知余佳丽悲惨身世,阴十七更为疼惜余佳丽,这种疼惜让阴十七几近盲目地信任余佳丽。
再加上余佳丽有意的隐瞒,让阴十七在对余佳丽的信任上栽了一个大跟头。
后来阴十七跟他说过,她说再不会在这种事情再栽第二个跟头。
他是相信阴十七这话的,但他也不免担心阴十七的善良会让人再次利用。
阴十七接到叶子落递过来的眼神询问,微侧过脸,对他轻轻地点了下头。
徐莲花没有说谎,脸上那种茫然并非装出来的,她是真的不知道黑斗篷兜帽女子。
而徐莲花最直接的举止反应,也真实地告诉了阴十七,她料想得不错。
在徐莲花背后,确实有那么一个人。
黑斗篷兜帽女子尚未弄清楚是谁,现今又出现一个隐在徐莲花背后的人,这让阴十七感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阴十七道“既然老板娘说不知道黑斗篷兜帽女子是谁,我也信你,那么老板娘可否告知,你背后的那个人又是谁这你总该知道的。”
徐莲花不想回答,于是她转身便想逃。
叶子落身形瞬移,飞快挡住房门口,淡漠地看着被他挡得一愣的徐莲花。
徐莲花怔着“叶兄弟”
叶子落道“老板娘,我敬你孤儿寡母,可你也不该与凶手沆瀣一气”
徐莲花急着解释,她不能让叶子落误会她,一激动起来便是脱口而道
“我没有叶兄弟,我没有他不是凶手不是”
阴十七抓住一个字眼“老板娘口中的人是谁是男子的他,还是女子的她”
徐莲花这才惊觉自已说漏了嘴,她迅速抬手捂住了自已的嘴巴,眼里盛着泪,拼命地摇着头,那模样竟是有几分可怜。
阴十七继续道“看来凶手是个男子。”
又是笃定的,陈述的,而非疑惑待确定的话。
徐莲花睁大了眼,转头看向她身后的阴十七,眼里满是震惊。
阴十七却是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她赌对了,徐莲花背后的人真是个男的
“那么让我来猜一猜,这个男子会是谁徐杨徐一里徐强子还是现今的店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