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阴兄弟你与你兄长,两人既也是来参加花月盛会的,那便趁着这几日好好到处走走看看,案子的事情么,你也不必太过挂怀了”
叨叨叨的,就像一个老大哥一样,叨得阴十七心里难受的滋味都淡了许多。
姜生也一早听姜大朋说阴十七原是洪沙县衙快手一事,秉着之前还是同一职位的同僚之情,他对阴十七的热情也是如蹈蹈江水
“就是我姐夫说得对这件案子大概也就两三日便结了,界时有时间,不如我陪同阴兄弟好好在咱揭北县玩上一玩”
听到这话,姜大朋没什么反应,好似林涯是自已服毒身亡的推测已是定论一样,丝毫没觉得姜生所言有什么不妥。
阴十七却是蹙了眉。
对姜生的热情也是敷衍了几句,便互相告辞了。
不能出揭北县,却也没限制客栈里的人的来去自由。
就像水过无痕。
除了初时,乍闻莲花客栈客房里死了一个人时的躁动与惊慌之后,客栈里的人,无论是来住店的房客,还是客栈里的老板娘、伙计,俱都一切如常的模样。
后来阴十七想想,觉得大概是自已矫情了。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兮祸福。
多少人今日中榜提名,明日家破人亡,实在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继续为生计而劳累奔波,指不定谁便是下一个突然就没了的人。
除了表达短暂的哀悼,谁也没闲功夫去悲伤什么,何况一不是亲人,二不是亲友,哪里会有人去关心死者到底是被谋杀了,还是真的服毒自尽了呢
大概都觉得,那是官府衙门里的事情,自有官差办案,轮不到小老百姓去操那个心。
午膳用过不久,叶子落便回来了。
大概是听说了莲花客栈里出了命案,他回客栈的时候,上楼的身影就像一阵风一样,连徐莲花笑着跟他打招呼,他也没心思理会,只礼貌性地点了下头,便直往阴十七的客房走去。
一会又从客房里出来,因为阴十七根本就不在客房里。
叶子落左右看不到店小二或徐杨,只好走向楼道口,十足像是在等他的徐莲花,温言问道
“老板娘,不知可晓得与我同行的兄弟去了哪儿”
徐莲花瞥向叶子落手里还捏着的一张字条,柔柔媚媚地反问道
“阴兄弟不是给叶兄弟留了张字条么怎么没说去哪儿”
叶子落甚微地皱了皱眉,很快又释开
“不曾有言,老板娘可否告知一二”
也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徐莲花特意等在二楼楼道口,是有话要对他说的。
倘若阴十七在,他断然不会有兴趣去知道徐莲花会对他说什么话。
但现今阴十七不在,徐杨也十分碰巧地不见人影,他除了探一探徐莲花的口见,实在找不出其他的最佳人选来。
知道叶子落心中焦急,是因着客栈出了命案一事而在担心阴十七,当下徐莲花也不再拿捏,好歹她心中是有一把尺的,何况她也瞧得出来,叶子落对她根本就无意,甚至犹同避瘟神一般避着她。
徐莲花年轻时就很有心气性儿,当年她嫁给她夫君也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可惜她夫君命薄,她又带着稚儿,实在也是真心想找一个可依靠下半生的男子。
叶子落无论相貌还是人品,皆为上乘。
对他动了心思,也是实在抑制不住地心动,而非没有自知之明。
这样品貌上乘的男子于她而言,不过是人生中最美好的过客罢了。
她再不识相地往上贴,到底也是惹他厌烦而已,她又是何苦来哉
还不如放正了心态,权当交了个知已好友,便是他走后,她也有一段美好的念想不是
徐莲花心中早已将这一段单方面的倾慕之情看开了,但叶子落却是不知,索性他自小受的礼教不容许他有失分寸,便是微冷着脸,言行举止间也算温和,并未有不当之举。
阴十七出客栈时,是有与徐杨说到去向的。
徐杨又怕会像一大早那样,一忙便把事儿给忘了,于是他便将阴十七告知于他的去向说给徐莲花听,让徐莲花帮忙记着,待叶子落一回来,便与叶子落说了,好让叶子落安心。
徐莲花看上叶子落,自然对叶子落与阴十七的事情上心,于是记得牢牢的,双眼更是时刻盯着客栈大门,连后厨都不进了。
可叶子落避她如猛兽,她的心也是有点受伤的。
当下便杵在楼道口,等着叶子落找不到阴十七,便会自动来问她。
事情也正如徐莲花的料理发展,叶子落很快便自动圆润地走到她面前。
她也不急,左攀一句右聊一句,就是不急将阴十七的去向告知他。
叶子落最后被绕得急了,脸上微愠,嘴上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到底看在徐莲花是寡母的份上,他堂堂七尺男儿怎能欺负一个丧夫失了倚靠的妇道人家
无法,只好一忍再忍。
徐莲花将叶子落的忍气看在眼里,心中直道她终归没看错人。
心中叹了几叹,徐莲花幽幽然道
“倘若能在我未嫁之前遇到你,我又非年长你几岁,那便是倒贴,我也愿嫁作叶家妇”
叶子落一怔。
在燕京时,自他行了及冠之礼,多少好女子托媒人上门向他父母提亲,他都以未找到阴家女之由,统统婉拒了。
也有像徐莲花这般敢做敢言的女子,瞧准了时机堵在他马前,丢香帕暗传情、递书信诉情肠,亦或干脆托兄长或知已好友,旁敲侧击要永结连理的,他都见过听过经历过。
但像徐莲花这样明刀明枪地直捣黄龙,叶子落到底是第一回见到,不禁在一时间愣住了。
就在怔愣的当会,他听得徐莲花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好似是在笑他傻不隆冬的模样
“好了,你也不必吓成这个傻模样,就权当没听过吧,至于阴兄弟么,他去了五子湖游船。”
、第二百零八章 另两起
五水湖并不算特别大,但胜在花船够多。
花船多也不是那些烟花女子多,而是在五子湖中央有一艘最大的花船,花船上搭了个戏台子,里面有最出名的梨园戏子,最好看最好听的戏剧戏曲。
这艘最大的花船有个好听的名儿,叫梨花船。
梨花船上长年供最出名的名角出戏唱曲,一到夜里,便会热闹非凡。
给阴十七介绍五子湖的老伯一脸惋惜,很是惆怅地说
“可惜啊,公子晚来了几日,要是七月来的揭北县,那公子还能听到我们县里最出名的姚君唱的戏曲,她那个唱功啊,那可是无人能敌”
老伯一看就是那种资深的戏迷,说是替阴十七可惜,但依着阴十七看来,他其实是在替他自已肉疼。
阴十七不禁想着那位叫姚君的戏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于是开口问了一问。
结果老伯一脸惆怅更浓了,眼里眉梢尽是抹不开的惋惜
“死了,就是八月初一的夜里,姚君唱完逍遥子新谱的曲子,半夜便跳了这五子湖”
捞上来的时候,姚君死透了。
老伯道“听我大舅子的小姨子的侄女的三叔父说,姚君是先服了毒,再然后投的湖,死得不能再死了”
阴十七听老伯说了一长串称谓拉的关系,最后抓住最后一个称谓问
“这个三叔父的话可准”
老伯抹了两把根本就没有泪花的双目,很是理解阴十七有此一问的心情地说
“看来公子也是慕了姚君的大名而来竟是这般不舍这般不愿相信姚君已故去的消息”
阴十七干笑。
其实她就是想问问,这三叔父是做什么的,他说的话可不可靠而已。
老伯真是想多了。
所幸接下来老伯便道“我大舅子的小姨子的侄女的三叔父那可是衙门里的衙役,这姚君先服毒再投湖的情况,还是他听衙门仵作做完尸检亲口说的,真真的,绝对作数”
哦,原来是揭北县衙里的仵作尸检的结果,那确实作数。
阴十七又问“按老伯这样说来,那姚君可是大大的有名,也不知是否得罪了什么人,这才糟到仇人的杀害吧”
这话一落,老伯很是奇怪地瞧着阴十七,问
“公子是刚到的揭北县吧”
阴十七微愣,点头
“昨日刚到。”
老伯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怪不得了”
姚君与林涯一样,死后被断为自杀,因为无论从现场侦察所得的线索,还是梨花船上的其他人所言,皆表明姚君是自杀而亡,并非有人将姚君毒害,再丢入湖中。
阴十七喃喃道“自杀”
八月初一当晚发生的自杀,那应该就是姜大月口中三起自杀案件的第一件。
案发现场就是她现今所在的这个五子湖。
抬眼望去,便可见到那艘巨大的梨花船停于湖中心,静默而孤寂。
老伯摇头叹息道“谁也没能想通啊,这姚君好好的,怎么就自杀了呢”
是啊,人好好的,怎么会想不开自杀呢
无论是林涯,还是姚君,阴十七觉得总该是有缘故的。
老伯带着阴十七绕着湖边走过大半个湖,到了一处九曲水廊,他示意阴十七跟上。
两人很快到了水廊尽头,位于湖尾的一个八角亭,叫临风亭。
阴十七问老伯,那第三个被衙门定为自杀的人又是谁
老伯二话不说,便将阴十七带到这临风亭来。
也是看在阴十七出手便给了他一百文的份上,很是尽心尽力地为阴十七解答。
一进临风亭,老伯指着亭中石桌旁的一张石凳,道
“今早就听闻了莲花客栈中又有人服毒自杀一事,我便在想,这人怎么那么奇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非得死呢”
说了好长一段话,也没说到重点。
阴十七不得不提醒道“老伯,你指这石凳做什么”
老伯回过神来,似是初醒般
“啊,对这个月第一个自杀的人是姚君,第三个自杀的人好像叫什么什么涯”
阴十七在旁补上“叫林涯。”
老伯道“对,叫林涯的,而这第二个自杀的人就是半夜里坐在这临风亭死的,一早被人发现时,他就坐在这张石凳上,整个人趴在石桌,口吐黑血,那张好看的脸啊,煞白煞白的”
这第二个自杀的人,就是老伯前头提到的逍遥子。
逍遥子一听就是个艺名。
真名么,老伯不知道,还说不只他不知道,连梨花船上的方班主也不知道。
方班主就是长年驻在五子湖梨花船上五子戏班的班主,叫方永年。
方永年只知道逍遥子叫逍遥子,至于逍遥子哪里人氏,真名叫什么,家中可还有什么人,他都不晓得。
也不是没问过,就是逍遥子从来都不说。
被问得急,还会撂脾气说――再问,我就不编戏不谱曲了
这哪行啊
这哪行啊
五子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