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着阴十七,让她自已决定,也是知道他劝不了她。
果然,阴十七没有同意。
她去昌盛街,那是因为她在昌盛街生活了五年,很是熟悉那里的地形。
但其实她更想去水月村,只是水月村较远,得骑快马,她偏偏对马儿又是逢骑必摔,没有法子,才退而求其次选择到昌盛街查探余佳丽与余菲的踪迹。
展颜与阴十七各带衙役,很快出发。
花自来则调动狱卒,越发严加看管牢狱。
对此,吕典吏出奇地安静,竟不像往常般唠唠叨叨,发泄不满。
花自来不甚在意,只将全副心神放在看紧余德海父子所在的牢房中。
翻了整整一个时辰,阴十七带着人几乎将昌盛街给翻了个底朝天,因为知道她是在找凶嫌,百姓也很是配合,但却仍没有发现半点关于余菲或余佳丽的踪迹,这让她不由想到了水月村。
怕有什么遗漏,阴十七带人又翻了半个时辰有余,最后还是无果之后,她便带人回到了衙门。
刚进衙门,一个狱卒便白着脸色向县衙大门这边跑来,待看清了刚进门的人竟是阴十七之后,他几欲要热泪莹眶
“阴快手不好了牢里出事了”
连着三句抢天呼地的大喊,语调中带着快要急死的焦燥,阴十七顿时脸色一变。
早在这个要冲出衙门到昌盛街找阴十七的狱卒之前,花自来已派了一个衙役去找回阴十七,但等了两刻钟,也没见回来,这才又派出这个狱卒再到昌盛街去。
先前那衙役大概也是与阴十七错身而过了,毕竟昌盛街在洪沙县里算不得最大的街,但那么多条胡同也够让人绕晕在里头,衙役又是一个人,倘若阴十七走胡同尾,他则刚进胡同口,要擦肩错过,那是很容易的事情。
花自来也是急晕了头,待后来急等不到,方想到这个漏洞,不禁赶紧又派了狱卒出衙门。
之所以先前花自来只派了一个衙役去找阴十七,也实在是因着大部分衙役皆被调到水月村去,镇压民风强悍且国法之念薄弱的水月村村民,衙门里余下的衙役再除去另两个捕快吏房正在查办的案子,已是少之又少,能尽用的只有牢狱里的狱卒。
阴十七急匆匆到牢狱时,吕典吏早急得满头大汗地杵在门口,一见她便迎了上来,说赶紧的,花自来在里面已经快镇不住了
阴十七一听脸色更不好了,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关押余德海父子四人的牢房前,却见花自来已被一名美丽的妇人劫持了,一把晃着冷光的匕首架在花自来颈脖上。
这时阴十七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对了
她一路过来,竟然没有想到任何一个狱卒
不仅是狱卒,连牢房里关着的囚犯也像是陷入熟睡般,个个趴在牢房中呼呼大睡,连曾品正与李世宝也不例外
阴十七看着仅离她数步远的妇人,她觉得这妇人太可怕了。
居然能这般轻易地入侵县牢,并控制了那么多人
阴十七力持冷静地问道“你是余菲,你对他们都做了什么”
美丽妇人确实就是余菲,她并不惊讶阴十七能一眼地看出她的身份
“放心,我只是对他们下了一些迷魂的蛊术,并不会有性命之忧,在我们安全地离开这里之后,他们自然会清醒过来的。”
阴十七看一眼余菲身后牢房里的余德海父子四人,却发现仅剩余水清醒着,而余德海、余金、余水皆同其他囚犯一样沉睡着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余菲紧了紧手中的匕首,花自来的颈脖立刻因着她的动作而显出一条细细的血丝来
“想让阴快手跟我走一趟。”
花自来因惧着余菲手中的匕首,怕一个乱开口或乱动便让自已的喉咙割出一道血口来,所以自阴十七进来,他也没开过口,但这会他已然忍不住
“十七你快走去找展大哥别听啊”
余菲并没有出声阻断花自来对阴十七说的话,只将手上的匕首再往下压了一压,花自来颈脖上那一条细细的血丝立刻见深,艳红的鲜血即刻冒了出来,很快染红了匕首的刀锋。
花自来因突来的疼痛惨叫一声,这一声落在阴十七心上,直如打鼓一般,轰隆隆得让她心中一片纷乱。
她得救花自来,她不能眼看着花自来被彻底割喉
可要怎么救
真要像余菲说的那样,跟余菲走一趟么
想了一会,这一会其实时间并不长,甚至是很短的,只是在阴十七与余菲的对恃中,她感到一息如一年那般的漫长。
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决定。
谁也不知道余菲到底想做什么,虽然她与余菲无怨无仇,按道理余菲没有要她命的理由,可谁知道呢,余菲并非平凡的普通人,她不能以平常人的心态去衡量余菲的一切举动。
阴十七道“花大哥,你不要再说话了,她真的会要了你的命的”
余菲笑了笑“阴快手很聪明,看来已经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了。”
阴十七道“放人,我跟你走”
余菲道“好。”
说放人就真的放人,在阴十七眼前,余菲很是轻易地就将匕首移开了,似乎并不怕阴十七与花自来会做出什么旁的举动来。
阴十七起先并不是很明白余菲为什么会这样笃定,但下一刻她明白了。
在余菲松开对花自来的劫持之后,花自来就像一摊软泥一般滑落地面,整个人像是软骨一样怎么挣扎也无法起身,似是没什么力气,且很快昏睡过去。
阴十七急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余菲一边招手让余水走出牢房,一边回阴十七的话
“没什么,不过是与其他人一样陷入沉睡而已,时辰一过,自然就醒了,我虽杀过人,但也不是见谁都杀的嗜血之徒。”
余菲没有骗阴十七,她说的是事实。
倘若她是嗜血之徒,这整个牢狱早成了炼狱之地。
余水走到余菲身侧便停了下来,阴十七看着余水,觉得有些异常。
余菲见阴十七神色,竟是没等阴十七开口问,便解释道
“他杀了我最爱的人,即便他是我的亲侄儿,我也不会放过他”
阴十七问“谁告诉你,他是杀害了叶良的人”
余菲勾起一抹笑,一副很乐意为阴十七解答的模样
“吕典吏告诉我的,他听到了你与展捕头审问的时候,余水亲口承认的话。”
吕典吏
没错,余菲既然已经控制了整个牢狱,那么吕典吏不可能例外,那个在大门口迎向她的狱卒也是一早被余菲控制了的人
阴十七没有再说话。
走出牢狱的时候,余菲竟没有对阴十七做一些什么威胁性命的事情,她并不怕阴十七会中途逃跑,或大声嚷嚷起来。
因为阴十七深深明白,余菲能控制牢狱里的所有人,不管是狱卒还是囚犯,那么要了他们的性命同样易如反掌。
在这一刻,阴十七才真正见识了会蛊术会控蛊的人,是多么可怕
经过吕典吏与那个狱卒时,阴十七其实并没有去看他们,她知道即便去看,大概也只是看到他们眼中的愧疚而已。
那样的愧疚根本就不具任何意义。
她也知道吕典吏本性并不坏,那个狱卒也是一样,不过是受了控制,而不得已为之。
可阴十七还是听到了吕典吏与狱卒低声向她解释的话。
吕典吏说“我的小孙儿还很小,我不能让他因我而受到噬心之痛”
阴十七知道吕典吏最小的孙儿只有五、六岁,有一回她见过,那是一个生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的娃儿。
噬心之痛,余菲真会威胁人。
换做她,她必也会做出与吕典吏一样的选择来。
狱卒说“我、我的妻子快生了我、我不能”
不能什么,狱卒没能说下去,因为他说着说着,一个大男人竟然哭了。
阴十七不认得这个狱卒,只觉得有几分眼熟,该是她来牢里的时候见过一两回。
他说他的妻子快生了,未能说出来的不能,应当是说,不能让他快要为他生娃的妻子受苦,甚至受到性命威胁,最后弄个一尸两命吧。
余菲并没有阻止吕典吏与狱卒向阴十七的解释,反而特意停下了步伐,似是有意让阴十七听完他们的解释。
阴十七有点明白余菲的意思了,从善如流,也是诚心实意的,她对吕典吏与狱卒一笑
“没事,我不怪你们,谁也不会怪你们,你们的孙儿、妻儿也都不会有事的。”
说完,阴十七看向余菲。
余菲了然道“对,不会有事的。”
得到阴十七的肯定与余菲亲口说出来的肯定,那终归是大不相同,因为蛊术是余菲下的,只有余菲亲口承诺不会有事,那才能真正让吕典吏与狱卒安下心。
阴十七也有点意外,余菲竟会这般好说话。
似是瞧出阴十七的意外,余菲微蹙了眉道
“我说过,我不是嗜血之徒,威胁他们,也不过是为了顺利进行我的计划而已。”
阴十七没有反驳,只是在坐上吕典吏与狱卒早准备好在衙门口的马车后,看了眼布帘外赶车的余水,转头便问余菲
“你不怕余水”
余菲道“他一样中了我的蛊术。”
所以,不怕。
阴十七想着余水自走出牢房,便形同没有灵魂的僵硬举止,原来是中了余菲的蛊术,怪不得余水那般凶残的第三人格会这样听话。
马车缓缓起行,车厢里坐着阴十七与余菲,布帘外车驾上坐着的是赶车的余水,他赶车赶得快且稳。
马车很快出了洪沙县城门,这一路余菲并没有开口的意愿,阴十七也满脑子想着事,两人同样沉默着,只闻马车轱轳轱轳走的声音。
在马车行近水月村的时候,阴十七想起另一事来,她打破了压抑的寂静
“徐姐的死,是不是你下的手”
似乎并不惊讶阴十七会问这个问题,也不奇怪阴十七会猜到是她动的手,反正余菲听后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二百零三章 心在烧
那声“嗯”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冷冷冰冰的,仿佛死的不是人,而是一头本来就等着被宰的肥猪。
阴十七又问“佳丽知道么”
余菲并没有像回应那一声“嗯”那样快,她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
“事后知道,她哭了很久”
什么时候知道的
其实阴十七很想问问,但奇怪地,她却没有说话。
沉默在这一刻蔓延。
心里沉甸甸的。
不知道余菲是否也一样,但阴十七看着因着风而不断撩起的窗格子帘布,心也是一起一落。
不知过了多久,余菲突然道
“知道为什么我连我大哥也施了蛊术,让他沉睡么”
阴十七没有作声,只是转过眸来,看着余菲。
余菲脸上没什么表情,木然得仿佛没有灵魂,声线也没有起伏
“因为我不想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