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颜道“看你们的反应,应该是提到了,且还被十七说中了,是么”
确实。
如展颜所说,余光年夫妻的反应已直接回答了阴十七的问题,可她想,她应该听他们亲口说出来。
余氏道“是那无头男尸就是余武,可阴快手是怎么知道余武是余水与余菲合力杀的”
阴十七道“余水早就承认了他是凶手,而余菲不惜用一条人命造个聚邪阵来对付余武,可见余武曾做过什么事情令余菲痛恨至极,既如此,那么余菲杀了余武泄愤便是迟早的事情。”
余光年夫妻没有再说些什么,两人沉默着。
展颜问“余菲与余武到底有什么恩怨”
阴十七也很想知道,可接下来余光年夫妻却都是摇头,他们并不知道,只大概知道那恩怨应当与余菲当年在生下余佳丽后,便离开水月村的事情有关。
而当年余菲毅然抛下幼女离开的缘由,别说是与余菲只是同村人的余光年夫妻,怕是余得德也不一定知道。
至少水月村人都听余德海说过,他并不知道他的妹妹余菲为什么会头也不回地抛下幼女离开水月村。
然到底知不知道,还是得问过方知。
再问了余光年夫妻关于余文、余夏收及余武、余秋实四人,先前到县里来引外来人进水月村的事情,两人的说法证实余文对花自来的坦白并无半字虚假之后,展颜与阴十七便离开了余光年夫妻的牢房。
直到走出离余光年夫妻牢房有段距离之后,展颜便道
“余水杀人的方式直接暴力,那先射入无头男尸,也就是余武身体里的银针应当不是他射的,而是余菲动的手。”
阴十七随口嗯了声。
展颜在牢道叉口停下,问阴十七
“你在想什么”
阴十七站定,抬眼看展颜,她蹙着眉头
“我在想,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无头男尸、坛中女尸到水月村的徐姐,总共死了三个人,三个人的死法还与三年前进入水月村的叶姓外来人的死状一模一样。
借无头男尸案引来衙门的官差,再以女鬼唱戏的鬼音控制余光年夫妻引她、展颜等官差进入水月村,然后是利用徐姐之死设局,企图诬陷她与展颜。
再是余德海带水月村村民步步紧逼,随之余佳丽如同旱时雨的及时出现,再是展颜偷潜出村找外援,继而引来花自来及众衙役,还有紧追到水月村找她的叶子落。
意图烧毁徐姐的举动,她与展颜随之展开的护尸保证据的行动,她被迷倒醒后,意外听到余水的供认不讳,展颜及时赶回水月村,余佳丽对徐姐尸身出色的操纵术,村里祠堂以余德海为首牵动的暴动,最后上山。
慢慢地,她意识到余水的病态,然后找到了余德海曾提到过的余有余,并救了他,随之找到三年前三个叶姓外来人的坟包,叶子落赶到,为了证实坟包中的黄色布卷及阵法是什么,她让叶子落上山找余佳丽。
也就是她的这一举,亲手造就了她、展颜、叶子落三人差些一同殒命于金圣洞里的后来事
自无头男尸命案起,这一连串的事实发生得太快,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一直牵制着,让她、展颜、花自来,甚至是叶子落,一步一步向早就设好的轨道摸索靠近,直到悬崖。
倘若说,这一切是由余菲引线并在暗中牵制,那么她这样费尽心思引线并牵制的原因及目的是什么
仅仅是因为要么成功,除掉金蚕蛊,要么失败,让她、展颜、叶子落三人成为今年鬼节给金蚕蛊的祭品
不
阴十七的第六感告诉她,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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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叛因子
展颜显然也有同样的想法“或许我们能从余德海口中得到更多的线索,总觉得除了把我们当利刃及祭品之外,应当还有别的原因。”
阴十七问“为什么”
展颜道“你知道为什么。”
阴十七摇头道“不,我现在有点乱,需要有个头绪。”
展颜看着确实有点茫然的阴十七“好吧,你说。”
阴十七无法理解地道“每年成为祭品的外来人皆是尸骨无存,为什么三年前的那三个叶姓外来人会成为例外”
是的,他们的尸骨被葬在离余有余家田梗不远的地方。
展颜对此也有疑问,显然他也无法肯定答案,但他确实有他的看法
“九年前,余菲生下余佳丽,与她夫君和离,再离开水月村,她夫君随后也离开水月村,自此两人下落不明,我想,你想要的答案应当与余菲离开水月村的原因有关。”
所以说,只要找到余菲或她夫君,两人对这个问题的疑问便可以解开。
阴十七早就知道这一点,展颜的回答于她而言,完全没用。
她神色疲倦,同样难掩对展颜这个回答的失望,他不想让她失望,沉吟了会道
“还有一个可能”
阴十七亮晶晶的眼眸折射进展颜的瞳孔里,闪耀着她期待的光芒。
展颜面容柔和,千年的冰仿佛在这一刻融化,嗓音温和而迷离
“那三个坟包里埋着的三个叶姓外来人的其中一个,是余菲极其在乎的人,可为了掩盖某个事实,她选择了将三个人全部好好安葬。”
阴十七没有注意到展颜说这个可能时的心境变化,她只注意到了展颜话中暗藏着的另一个问题
“你是说,余菲在三年前,很有可能回到过水月村,而且目的就是为了三个叶姓外来人中的一个”
展颜点头。
阴十七问“为什么”
突然间,展颜有种想要扶额的冲动,他都表达得这样明白了,她居然还是不懂这是为什么。
在阴十七的追问下,展颜几近无奈地明说
“为了情。”
情
三个叶姓外来人都是男子,且死时正是年轻的好时候,而展颜说为了情爱情
阴十七恍悟“三个人中有一个是余菲所爱的人”
那么,余武之死会不会与这一点有关
两人走过牢道叉口,再拐了个弯,便见到关着余德海父子四人的牢房。
狱卒这回没有开牢房的锁,而是候在一旁。
这时另一个狱卒从外快步走近两人,向展颜禀道
“石仵作与珍稳婆的尸检结果出来了,说是没有。”
坛中女尸的胸骨上没有同化的虫骨,女死者果然不是余菲。
狱卒禀完便下去了。
展颜与阴十七各自在狱卒搬来的两张圈椅中坐下,圈椅离牢房前的铁栅并不近,足有三尺之距,两人的背后是另一间牢房,关的正好是曾品正与李世宝。
阴十七刚坐定,刚听到身后的曾品正道
“他是个疯子。”
展颜也听到了,他回头看曾品正,而曾品正则盯着阴十七的后脑勺,似乎他突然开口的话是对阴十七一个人说的。
李世宝学着曾品正的模样,背靠着墙,双腿盘着,坐得端正,双手随意放在膝上,与曾品正的坐姿一模一样,曾品正说完,他也来一句
“他是个疯子”
同样的话,两个声音,前一个声音是真正的老道,后一个声音是学着老道却难掩滑稽的稚嫩,但谁也没有出声。
狱卒早就领教过曾品正的聪慧,李世宝的蛮力,阴十七与展颜更是知之甚详,但奇怪的,余得海父子四人竟然也没有任何反应。
曾品正固执地盯着阴十七,即便她不回头,也能感受到除了他以外,李世宝学他的同样执着的视线。
在曾品正入狱后,阴十七来探过几回曾品正与李世宝,她其实很欣赏曾品正的睿智、李世宝的箭术,也很可惜竟是因着各自不着调的父母便被一时的歪念毁于一旦。
她甚至想过把曾品正捞出牢狱,但曾品正却说,他不能丢下情绪无法自控的李世宝,失去他的李世宝无疑如同不安定的血刃般,随时都可暴发伤人。
曾品正说得对,她的想法过于自私了,既罔视了国法的存在,也罔顾了李世宝这个心理年龄永远长不大,永远无法照顾好自已的少年。
阴十七放弃了。
自此,她努力地不再去想曾品正这棵绝好的苗子,正如现在。
曾品正的事情让阴十七意识到自已内心深处其实也没多遵守国法,只是不得不依循国法,让骨子里的反叛因子被所谓的天理昭彰死死压制住。
在揭穿杨老伯、芳大娘就是余文、余夏收的事件上,她能冒三分的险,或许有朝一日,她就能冒七分的险。
而曾品正的存在,时刻提醒着阴十七这一点。
没有理会,不想理会,或者该说,她还法正视这一点。
曾品正曾经动心过,也感激过,甚至在阴十七提议助他越狱的当会,他冲动得想要一口应下。
展颜能察觉到阴十七与曾品正曾发生过什么事情而产生的微妙之感,他很想问她,而她必然也不会瞒她,可现在明显不是好时机。
曾品正与李世宝前后隔了一息各说了一句话之后,谁也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还是余水兴致勃勃地起身走到铁栅前,兴趣浓厚地盯着对面铁栅内靠墙而坐的曾品正
“我是个疯子,难道你身边坐着的就不是疯子”
李世宝不发狂变成另一个李世宝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纯真得令人心软的乖宝宝,听到余水对曾品正说这样意有所指的话,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努力保持着与曾品正一致的坐姿。
曾品正的目光终于自阴十七的后脑勺移开,他迎上一丈之外的对面牢房里的余水,坚定地告知
“世宝不是疯子,他只是有点与常人不同而已。”
展颜止不住抽了下嘴角,用箭连杀了数人的人,只是与常人不同而已
现在他可以理解为什么曾品正会那样温柔地对待李世宝了。
或许从一开始,曾品正确实是抱着报复吕氏的心态而招惹上懵懂如婴孩的李世宝,但在这一个漫长的教与学的时间里,曾品正已然对既纯真又对他言听计从的李世宝有了感情,这种感情似友,更似兄弟。
他在保护他,尽他所能地保护着一个还长他两岁的人。
余水看着年纪不大的曾品正,相较于李世宝不像一个十三岁少年的高大威猛,瘦弱的曾品正就像一根豆芽,牢狱的日子更让曾品正原本就白中带黄的脸色越发白皙得透明,是那种一看便知道不健康的白皙。
李世宝心宽体壮,虽然牢里的日子一样不好过,但他的脸色看起来要比曾品正好太多。
余水的目光在曾品正与李世宝之间游移,奇异地竟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阴十七与展颜一直注意着,也一直沉默着。
余水的突然回身坐下,阴十七方开了口
“看到这一幕,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看到曾品正这样维护李世宝,余水确实感觉很熟悉,这一幕让他看到了同样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