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站于两人坟前的四人恍然,只觉得过往云烟已如隔世。
姜珑儿原本的坟墓并不在千光寺后山,却是悟品在姜珞真正死了之后,将其迁坟至姜珞坟旁,此后他辞去执客僧寺务,出寺云游。
后来阴十七再上千光寺见到无减时,问可有悟品的消息,无减只摇头说
“师父出寺云游前曾说过,在有生之年,师父将不再踏入千光寺内半步,无论是方城、桫林县,还是洪沙县,师父将不再回到此地”
悟品还说,他云游四海八方,尽余生之力化善缘,望能消减已身罪孽,至于最后归处,便是云游至何处,何处便是他身死化骨之地。
阴十七更自无减那里听说了当年善初为什么会没让首座僧玄今当下一任千光寺住持,其真正缘由并非是善初不属意玄今,而是玄今拒绝了善初想让玄今当下一任千光寺住持之意。
阴十七问无减这是为什么
无减说,因为玄今在当年查姜珞之死时其实并非什么都没有查到,只是他在得知姜珞大有可能便是寺中前些日子住于客院闺名为姜珑儿的女子的哥哥时,他察觉到了一些异常,只是那时他选择了沉默与默视。
玄今既没有继续揭开姜珞之死的疑点,也没有想帮谁一把之意。
可这样埋开内心深处的疑点煎熬,玄今还是低估了,他并没有熬过这种煎熬,可那时想再查探姜珞之死已是错过最好的时机,许多线索不是已被清理干净,便是断得毫无踪迹可寻。
受着内心深处对于姜珞死得不明不白的疑点煎熬,玄今已失了当上千光寺住持一位的信心,他选择了固步自封,并请求当时还是千光寺住持的善初大师不必言明,只管另寻适当的高僧来继千光寺住持一位。
在姜珞、玄法两个凶手与跨越二十年的数条性命接连浮出水面,
千光寺案子结了之后,捕头吏房空闲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展颜、阴十七、花自来乐得清闲,心情也是大好,因为没命案发生,这才是三人心中最希望的。
不仅仅是三人,也是知县大人及全衙门上上下下的人心中所希望的。
这一日依旧是挨到下差时间,阴十七便出了衙门归家。
一进家门,阴十七便见到了等候她多时的叶奇胜。
叶奇胜显然已等了有一小会,要不是阴十七也是差不多时辰下差归家了,他必然得找到衙门去。
于是阴十七一进门,叶奇胜便自院中矮凳起身迎向阴十七急声道
“十七叶老快不行了”
什么
阴十七被叶奇胜这样一句劈头盖脸的话吓住了。
陶婆婆早先便听叶奇胜说道过他来的目的,叶奇胜焦急之下话说得有点不清不楚,于是她上前与阴十七解释道
“边叶村叶氏宗祠的叶老忽得了重病,说是快不行了,临死前他想见你一面”
再次回到边叶村叶氏宗祠,看着异样熟悉的宗祠大门,阴十七跟在叶奇胜身后,脚步有些迟疑,竟是有点不太敢踏上大门石阶。
就在这里,她知道了她背后图案的意思,尽管其意义仍无人能与她解答,可阴十七还是嗅到了一种不好的气息,所以当叶老摇头说不知道,丝毫未有想给她解答的时候,她失望的同时心里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到底是因为什么,阴十七不知道,也不想去找个明白,总觉得现今这样平静安稳的小日子是多么地难得,她并不想破坏掉,去重新过另外一种生活。
叶奇胜踏入宗祠大门,回头却不见阴十七跟上,不禁看着仍站在石阶之下的阴十七问道
“十七,你怎么了”
阴十七回过神来,浅笑道
“没事,就是再回到这里,似乎有种许久不见的感觉。”
这种仿若足有数十年不见的感觉,事实上不过个把月的时间。
叶奇胜道“好了,你快进来,叶老现今就吊着最后一口气在等着你莫再耽搁时间了”
说到“吊着一口气”的时候,叶奇胜止不住声音哽咽,眼中泪花显现。
阴十七见此情此景,也不敢再迟疑不定,立马小跑上石阶进入宗祠大门。
叶奇胜将大门关好后,却是领着阴十七往祠堂最后的寝堂走去,而非大门侧面叶老原来住着的小隔间。
阴十七问叶奇胜这是为什么
叶奇胜说,叶老想在死的最后一刻,最后一次为叶氏先祖们扫下尘,尽最后一次身为守祠人的职责,更是身为叶氏子孙的最后一次孝心
阴十七听后默然不语,一步一步往寝堂走的时候,她想着叶老临死前想要见她的意思,是想为她解答她先前问的那些问题,还是有什么话想特意对她说道
不管是什么,想着的时候,阴十七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难过。
这种难过与看到旁人悲苦时的难过不一样,而是一种仿若亲人离世的那种伤悲。
冥冥之中,阴十七总觉得叶老不,应该说“叶”这个姓错与她似乎脱不出干系,可到底是什么干系,她却还未找到答案。
到寝堂的时候,叶老莫说为寝堂里的先祖们再扫扫尘,便是站也再站不起来。
叶老已然坐在寝堂中特意自祭堂里搬过来的圈椅里,双眼闭着,满容疲倦,本就削瘦的身形因油尽灯枯而失了先前的光彩,周身一片死气沉沉。
叶老身侧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相貌俊俏的男子。
这个男子,阴十七并不陌生。
在千光寺案子中,她与花自来因着案情前往桫林县,就在两人同骑一马要进县城门之际,与骑着马出城门的他擦身而过。
那会虽只是匆匆一瞥,且他应当未曾注意到她,但阴十七还是记住了这个男子。
阴十七跟着叶奇胜踏入寝堂,两人走到叶老跟前。
就在叶奇胜与叶老说道她来了之际,男子便一直紧紧盯着阴十七看,似乎她是什么天仙的人物般,半息也未曾移开过眼。
阴十七也不在意,要看便任由他看去,她心中虽对这个男子有着想要探索的好奇,但此刻她更关心眼前特意让叶奇胜唤她过来的叶老。
在圈椅前慢慢蹲下,阴十七仰着头看着听到她来了方慢慢睁开疲惫双眼的叶老,微笑着柔声道
“叶老,十七来了”
叶老闻言,搁于圈椅把手上的右手似乎是想抬起,却又在抬起的瞬间失了力气,再次无力地垂在把手之上,他声音低且轻
“十七,这里都是叶氏家族的人,并没有外人,你实话与叶老说道,你背后是不是有个阴字倒悬那个阴字还是坷尔文字”
似是费尽了好不容易蓄得的力气,叶老问完这一段话后便连着喘了几口气,并再次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阴十七一时间无法辨别叶老问的这问题有何深意,不禁一时无话。
男子则见阴十七面上迟疑,又见叶老的状况已是到了极限,不禁终将视线自阴十七身上移开,满容焦色地看着气息已然是出多入少的叶老,嘴唇轻启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伸手到叶老胸口上帮着顺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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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本家叶
叶奇胜也是满目悲伤,见阴十七并未立刻回叶老的话,想着阴十七应是有所顾忌,于是说道
“十七,恐怕你还不知道,当年在边叶村落根的叶氏先祖其实乃燕京叶家嫡枝一脉,因着种种缘由,我们先祖辗转到这贫远的边叶村落地生根。
百余年来,在这里生活的叶氏子孙再不曾回燕京叶氏本家,其中有着先祖的遗训,也有着大多族人并不晓得我们竟是与燕京叶氏本家乃同一血脉的缘故。”
想着叶老直接问出的问题,听着叶奇胜似是与叶老问题无关的题外话,阴十七却莫名地觉得这两者其实是有关联的。
只是叶老是在问,而叶奇胜则是在解释。
然这解释似乎并不说详尽,是叶奇胜有所保留,还是这已是叶奇胜晓得的全部内情
过了十数息,叶老已慢慢缓这气来,他微微睁开了一双已是混浊不堪再无精光的双眼,看着满脸疑惑尚未回答他问题的阴十七,虚弱地缓缓而道
“十七不必多虑,自上回你问过了天井中盆栽所摆就的坷尔文字是什么,又问了我那个坷尔文字若是倒悬而挂的话又是何意,之后我便一直想着,你正巧姓阴”
说到这里,男子已然又将视线移到阴十七身上,他终于开口道
“燕京阴家与燕京叶家世代交好,因为燕京叶家世代为燕京阴家家臣,所以倘若小姐后背真有叶老所说的倒悬坷尔文字阴,那么还请小姐如实相告”
小姐
男子不开口则罢,一开口便让原本蹲着的阴十七如同弹簧瞬间受到挤压般反弹起身,她站得笔直,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男子。
明明她装了五年多的男儿身,明明就谁也没有怀疑过不,展颜应当有怀疑,且说不定早猜到她是女儿家了,只不过是展颜见她不说,他便也不戳穿她罢了。
然眼前这个男子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能一眼便看穿她实则是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家
这个男子是什么身份
他到底知道多少关于倒悬坷尔文字“阴”的事情
见阴十七似乎难以消化男子一言拆穿她女儿家的身份,叶奇胜在旁道
“初时听叶老与二少爷说你可能是一个姑娘时,我都被吓了一大跳,你装得这样好,我倒是一直没能看出来。”
就是啊,她装得这样好,他怎么能一眼便看穿呢
叶奇胜的话让阴十七眼中的疑惑愈发浓了,刚才又听叶奇胜叫这男子为“二少爷”,看来确是叶氏家族的人,且还是个主子,她不禁问道
“你是谁”
男子道“燕京叶家叶子落,家中排行第二。”
燕京叶家
倨刚才叶奇胜所言,那叶子落便是燕京叶氏本家来的,他这般千里迢迢的来洪沙县是来做什么的
而不管他是来做什么的,似乎还与她有些关系,阴十七索性不遮不掩,承认道
“我叫阴十七,现今为洪沙县县衙快手,叶公子既然已晓得我本为女儿家,那也不要以小姐称呼我,与叶老、叶大叔一样,叫我十七便可。”
叶子落微低首道“属下不敢造次,倘若小姐后背真有”
叶子落的执着让阴十七着恼,不禁打断了他的话喝斥道
“我后背有什么关你什么事就算真的有那又怎么样我不管叶老与你问这个到底有何意图,但是不准再叫我小姐我叫十七”
无论是叶老还是叶奇胜都是初次见阴十七这般情绪失控,何况阴十七素来在长辈面前颇为有礼,说话莫说喝斥,就是大声点也是没有的,两人不禁默默无声。
叶子落也没想到阴十七会突然发飙,一时间也是怔愣住了。
叶老突然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一口气差些喘不上来,阴十七、叶子落、叶奇胜三人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