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她应个好吧。
那么一应,不就间接承认了她确实有鬼么。
一个早上,展颜与阴十七走访了三名死者的家。
结果这三人居然毫无联系,毫无干系,完全是路人,却在同一天被射杀。
细细询问了有什么个人恩怨而招来的杀祸,三人的家人又都摇首说没。
离开了最后一家的死者家人之后,阴十七便随着展颜回到衙门。
二人走过仪门,便往右手边的仵作房走去,他们需听听石仵作与珍稳婆更详细的验尸结果。
还未到仵作房,阴十七觉得既然日后都是要与展颜一同办差的,中间隔了个隔劾总是不好。
她决定要坦白坦白点什么,思忖了一会道
“展捕头,我之所以直指观花楼三楼,是因着二楼射杀点太低,四楼高度也有可能,可是因着之前我曾随着祖母去给观花楼里的姑娘看过病,于是我晓得观花阁四楼临街的房间是长年封闭的,那窗台被几块厚木板钉得严严实实。
凶手若将观花阁四楼临街房间里作为射杀点,那凶手必然得先取下钉得死死的厚木板,取下杀人后还得钉回去,一来动静太大,二来若是不钉回去又明显告诉旁人,凶手来过,并就此作为射杀点。
能够射杀三人又在射杀点不留半点痕迹,我想凶手应当不是这样的蠢人。”
展颜睨了阴十七一眼,牛马不相及地问道
“你祖母便是医婆陶婆婆”
阴十七并不意外他会晓得,王忆中被谋杀一案告破之后,衙门上下应当没有谁再不晓她与陶婆婆的祖孙关系。
她因着陶婆婆入衙门一事,现今也是人尽皆知,皆道她孝感动天,上天方让她半撞半猜地给抓了几个真凶。
对此,她付诸一笑。
大家这样认为也好,省得她要解释一番。
展颜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阴十七定然是有什么秘密的,那夜他亲眼所见她的诡异举动,还有她今早对射杀点极准的判断,令他不得不正眼看待这个阴十七。
原本调她到他身边,也只是想弄清楚她那夜奇怪举动的真相,可现今他听她有条有理地分析案情,他觉得或许她真是有查案的天份的。
展颜道“你这样分析很对,可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为何早些不与我实说”
阴十七无辜道“你不是问我为何会晓得观花楼与娇花楼是射杀点么这点我还真答不上来,那只是一种直觉,我无法解释。”
狙击手对于狙击点的选择与冷兵器箭矢选择的射杀点虽有所不同,但大致跑不过其根本,而她在前世不仅熟悉枪械,连冷兵器亦有所狩猎。
由此,她当然能找到凶手大概作为射杀点的几个地方。
可这些,她说不得。
展颜对于阴十七所言的直觉之说,只微微挑了挑眉,便不作他话。
二人同进了仵作房,石仵作与珍稳婆都在。
其再验尸的结果,并没有给二人更好的破案线索。
三名死者身上除了那一箭穿心的伤口,再无他伤,或其他物药。
回到捕头吏房,展颜皱着眉头沉思。
阴十七则乖觉地去泡上一壶明前龙井,笑厣如花地倒了一杯递到展颜跟前。
他接过道“你喜欢吃茶”
阴十七点头“茶能提神,亦能解忧,是个好东西,我自是喜欢的。”
展颜来了兴趣“这提神我晓得,可这解忧倒是头一回听说。”
阴十七将一整壶明前龙井放在高几上,为自已倒了一杯,并在他对座圈椅坐下,她慢慢品起白瓷青花杯中的香茗
“但凡是自已喜欢的东西,它多多少少是能解忧的。”
展颜这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所谓已喜则珍贵,已恶则无物。
他一笑置之,未再这话题多言,而说道起三名死者
“死者曾家明与李浩皆是英翠楼的客人,而女死者水仙则是英翠楼的头牌,这三人皆与英翠楼有干系,夜里我们去趟英翠楼,好好查问当夜发生的事情。”
阴十七道“嗯,按他们的家人所言,这三人皆未与人结怨,即便是从商的李浩亦从未有过与对手发生过口角,除了风流好女色些外,他为人算得上和善。
至于曾家明便更简单了,是曾家村土生土长的庄稼汉,那晚上英翠楼快活,也是攥了许久的银两”
一想起曾家明家中的妻儿因听闻他的死讯而哭得惊天动地的那一幕,不禁令阴十七对这个表面老实内里却是花花肠子的庄稼汉生起了不满。
展颜见阴十七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问道
“怎么觉得曾家明的死是活该是不是”
阴十七被猜中心思,悻悻道
“也不是,终归是条人命,我便是再不满这个曾家明,断然也不会这般想,只是可怜他家中的孤儿寡母,自此无依无靠。”
展颜瞧了眼感性的阴十七,便转开了话题
“水仙是英翠楼的头牌,却与曾家明一前一后死在英翠楼前,身死之地相距不足两步,水仙在后,曾家明在前,这说明当时是水仙追着曾家明,这有点奇怪。”
阴十七脑海浮现出那冷冰冰躺在仵作房珍稳婆专用的小房间里的水仙,水仙芳华正茂,正是十七八岁的好年华,面容姣好,肤如凝脂,实不愧为观花阁的头牌。
水仙家里仅有一位老母亲,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水仙这样被杀,这位哑母自此便失去依靠。
她清晰记得,哑母得知水仙死讯时的表情,那一种悲伤之外却又终得解脱的矛盾。
、第二十章 夜查访
夜幕刚临,美临街便一反白日的寂静萧索,变得热闹非凡,喧哗声彼此彼落。
即便英翠楼前刚发生了三条人命,但这并不能阻止那些好色的男子的脚步,更阻不了青楼里的姑娘们卖力叫唤的莺莺声。
阴十七刚接到一个站于楼阁之上的姑娘对她抛的媚眼,便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双手左搓搓右搓搓的。
展颜一张冰块脸面上不显,暗底里却瞧着好笑,他对那些猛向他抛媚眼的姑娘们倒是尽数视若无睹,与阴十七一前一后走入英翠楼。
阴十七道“我们虽未身着衙服,可这些姑娘莫非不认得你这张脸么怎么也不收敛收敛”
堂堂展大捕头啊,那观花阁的杂工不是一眼便认出来了怎么到英翠楼便不管用了
展颜没有即刻回答,反是慢了好几十拍方答道
“我是衙门的捕头,可我也是平常之人。”
阴十七张大了嘴,好半会才啊了一声,然后再不开口。
展颜看她神色,心知是她想歪了,却也没多加解释。
英翠楼的老鸨英妈妈是个年岁不过三十的妇人,她早知了那起三条人命的命案,且其中一个还是她楼里的头牌水仙,见到展颜、阴十七二人倒是半点也不吃惊。
将二人迎至后院她自已所住的小阁楼里去后,她便着一个小丫寰上了两杯茶,直接问道
“展捕头今夜前来,有何想问的便问吧,只要对于水仙之死有帮助的,我自当知而不言言而不尽”
英妈妈的态度十分友好,展颜也不客气,遂将三名死者前晚在英翠楼发生了何事给一一问了个遍。
李浩家中是做布料生意的,且生意不错,从来不缺钱财,上花街青楼来也素是大方,是水仙的常客。
而曾家明虽是农户,可他也擅长打猎,时常打得一些山鸡或兔子之类的小动物拿到县里集市上卖,手中也有些小钱,便也隔一段时间便上一趟英翠楼来找水仙。
虽然没李浩出手阔绰,但水仙也不知怎么地,竟是对这个曾家明另眼相待。
英妈妈十分不解,但水仙是头牌,总有几分脾气,英妈妈瞧着不妨碍生意,便也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不太管水仙与曾家明之间的事情。
阴十七看过曾家明的尸体,虽已死,但那相貌看着,便能晓得他生前是长得不错的,颇有几分英气。
曾家明又擅长打猎,男子气概便又要浓上几许。
与那成日流连花丛,整日酒色不忌的脂粉少爷李浩,强得确实不是一星半点。
或许水仙接待李浩巧言令色,是因着钱财。
而她对待曾家明,兴许真有几分倾慕。
又问了英妈妈昨夜这三名死者可有发生过什么争执,英妈妈却道
“昨晚也是凑巧,这曾家明一来,我便想着要是李少爷也来了,那可怎么是好这两人一凑到一块,水仙必然是得将李少爷弃于一旁,界时我可怎么收拾也是天意,我担心了整宿,也未见李少爷到我们英翠楼来,我心口上的大石算是落下了,可未曾想”
未曾想,李浩是已到了英翠楼,只是被死在了楼外大街上。
这样说来,李浩昨夜是未踏入过英翠楼的,却死在英翠楼外。
展颜又问了英妈妈是否知晓李浩平日除了上英翠楼,可还去过旁的青楼
英妈妈起先说不知道,但所谓同行相忌,美临街左右前后都是同行,她身为英翠楼的妈妈,怎么会全然不晓得一个常来光顾她楼里头牌的富家少爷有无到别的青楼去。
在展颜那张冰块脸的施压之下,英妈妈说出了实话,说李浩除了来她的英翠楼,时常也去隔壁的江香院。
这一点倒是与李浩的正室夫人吕氏说得一模一样,她说李浩就是被英翠楼与江香院的两个小妖精给迷得没了性命。
她说这话给展颜与阴十七听时,那是恨得牙痒痒的。
水仙是英翠楼的头牌,自然有专门服侍她的丫寰,那丫寰名唤小离。
英妈妈去叫了小离到后院来阁楼正厅之后,展颜便让英妈妈回避一下。
毕竟英妈妈是小离的主子,他怕有英妈妈在,小离说话有顾忌。
小离在水仙身边已待了两年,十分熟知水仙的所有事,无论是哪一方面,只要你问出来,她总能给你个满意的答案。
展颜与阴十七自小离嘴里得知,水仙原先未落入风尘之前,便曾在曾家村住了几年,与曾家明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地长大。
这一点,他们在查访曾家时,曾家明的妻子并未提及。
她未提及有两个原缘,一是她根本就不晓得,二是她刻意隐瞒了下来。
小离说水仙伦落风尘多年,心知风尘女子命比纸薄,于是水仙待人处处宽厚,对待客人更是竭尽所能地满足客人,即便客人有过份的要求,水仙通常也是强忍着泪应了下来。
事后,小离总是含着泪给水仙上药,水仙却笑她,说她哭什么哭,真是个小孩子。
小离年方十一,自九岁便跟在水仙身边侍候,水仙待她如亲妹妹,在她心里,也早将水仙当成自已嫡亲的姐姐。
出事的当晚,水仙依旧笑意宴宴地接待客人,只是那一晚曾家明的到来让她十分高兴,兴致高了几许。
所有事情如往常一般,并无发生过争吵或不寻常的事情。
小离说,曾家明走时是亥时初刻,水仙是送着他出楼去的,她并未跟着。
曾家明每回来英翠楼,水仙每回都要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