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溜地也望着自己,唇边的笑容便怎么掩不住。
他嗓音朗朗“叫小四。”
“喵呜”
、第50章 浮出水面
天气越来越热了,书院不让上课,奚画只得在家里看书,然而自己的小屋并不凉爽,太闷热也让她无法集中精神,索性搬了凳子跑到安放狗窝的茅棚去。
眼下采花贼虽是没抓到,可也未见他再次作案,瞧那前几日都是一两天逮一个人,眼下连着四五日了都没动静。
莫非当真是被官府日以继夜的搜查给吓住了
尽管不觉得这会是缘由,不过总算没有人再丧命,若那贼人就此收手,就是抓不到,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正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门外突听到一阵骚动,似有许多人朝前头跑去,呼朋引伴的,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奚画心里好奇,也放下书走出门。
“王叔。”
她路上招呼了一个,问道“出什么事儿啦”
“哟,小四啊。”对门家的王木匠被她拉住,回头就道,“你还不知道哇官府逮到凶犯了,这会子正要开堂审案,大家伙儿都是过去瞧热闹的。”
“抓到人了”奚画登时愣住,怎么没个征兆,前些天不还见尚远一筹莫展的么
“是哪个”
“啊呀,就是住银铃儿隔壁的那个秀才嘛。叫做叫做秦书的。”王木匠言罢就摇头叹气,“我说嘛,这事决计是外乡人干出来的,咱们城里头的,哪个有心下这么狠的手”
“秦书秦先生”奚画又是一愣。
“对,是叫这个名儿不跟你说了,我先去了啊。”王木匠连手里的活计也顾不得放下,随着一拨人n啵n啵地就往府衙方向跑。
秦先生就是那个采花贼么想想他的确有嫌疑,不过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才对。
奚画在原地来来回回踌躇半晌,最后下定决心。
“不行,我也要去看看。”
平江府府衙公堂,庄严肃穆。正中一副红日出海图,气势巍峨,十分精致。堂上左右竖着“肃静”、“回避”两块牌面,一干捕快规规矩矩立于两侧,手持堂棍,表情肃然。
那平江刘知府则坐于高台案后,神色微凝,头上一顶乌纱,帽翅儿还在上下微动。
衙门口挤挤挨挨围了一大群的人,等奚画拽着关何跑到这边时,早就没了好位置。然不寻个清楚之地如何能看得明白
她咬咬牙拼了命地往前蹭蹭蹭,奋斗片刻,总归是站到最里边儿。
刚喘了口气儿,一抬眼,便见那跪在大堂上的秦书。
他背脊挺得笔直,布衫整洁干净,只是发丝略有些凌乱,约莫是被押来时挣扎所致。
耳边乍然听那惊堂木一响,一干捕快即刻喊道威武――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草民秦书。”
“大胆刁民”啪,惊堂木又是一打,刘知府横眉冷目,说道,“近日来我城中多桩采花掏肝案,可是你一人所为有无同党,速速招来”
秦书猛然颔首,当下呼道“大人,草民冤枉”
“哼,你还敢喊冤,证据确凿,我看你如何狡辩,来啊”刘知府一声令下,便有人呈上一枚物件,秦书皱着眉瞧着那一方沾血的手帕,神色未变。
“秦书,这绣帕乃是在你房中寻到的,你认是不认”
他咬了咬下唇“是,不过”
话还没说完,刘知府就厉声打断“这是沈银铃的帕子,你知是不知”
他犹豫了一瞬“知道是知道,可”
“既是知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秦书抱拳拱手,正色道“大人,此物并非草民所有,定是有人想要陷害草民”
“可笑你说是陷害,那我再问你几个问题。”刘知府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胡,冷眸一扫,沉声道,“你可是一个月前来平江府的”
秦书点点头“是。”
“你所住之处,可在沈银铃家隔壁”
“是”
“沈银铃窗外留有一串脚印,连她院墙之上也有。而你那双鞋上正沾有她家院里的泥土”刘知府句句掷地有声,一拍惊堂木,喝道,“你翻了她家的墙进去,是也不是”
“我”秦书蓦地戛然止声。
奚画分明瞧见他似有难言之处,眉头紧皱,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突起。
他居然没有否认这么说秦先生当真翻过银铃的院墙凶手真是先生了
“若说绣帕是有人栽赃于你,本官信得;若说泥土是你不慎沾上,本官也信得;然而你偏偏又如此巧合的,在案发前来到平江,诸多疑点凑在一块儿,那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秦书张了张口,大约想说什么,可良久又无言以对。
这边公堂之上寂静一片,而围观人群里,忽然却闻得一人嚎啕大哭
“就是他就是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害了我家闺女”
奚画偏头一看,说话的竟是银铃她娘,再探探身子去瞧,连银铃她哥哥和小瑞都来了。
那沈文斌表情悲恸不已,哭得是声泪俱下,捶胸顿足
“瞧他一副正经人的模样,举止文雅,不知的还当他是个君子,哪知道背地里竟做这样的事怪不得时常瞧他偷偷往咱们家瞅,原来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他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唏嘘,直向那秦书背脊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沈文斌”秦书终是不堪侮辱,扭头喝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哼,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怪我欺人太甚么”
“我是对不起银铃,可我可我并不是你说的那样”猛然间似是意识到什么,他抬头,“是你原来是你是你栽赃嫁祸”
“大胆秦书”刘知府当即呵斥,“不得咆哮公堂”
秦书高声疾呼“大人草民是被他陷害的”
“废话无凭无据,你以为随便嚷嚷,本官就会信你不成”
刘知府一声冷哼,将手中的惊堂木拍于桌上,喝道“堂下听判罪人秦书,口出狂言,胆大包天,杀我平江数名百姓,判斩邢,收监秋后问斩”
“大人”
秦书双目圆瞪,不可置信,却还是挣扎道“草民冤枉啊大人”
“来呀。”刘知府被他嚷得头疼,抬手一挥,“带下去带下去。”
“是”
“大人大人”
两个捕快架着他就往后堂而走,秦书声音渐远渐小,终究是听不到了。
轰动全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采花案就如此尘埃落定。
站在堂外瞧热闹的平江城百姓垫脚瞧了半天,眼见没了好戏看,便也陆续散了,嘴上倒还不住议论。
“想不到,秦书这么个文弱书生还干得出这种事。”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呀,别说上回我还找他借过米呢,幸好他没割我的肝”
“那是你运气好啊。”
“可不是么”
奚画微微侧身,正将随人群走时,又有些迟疑地回头望了一眼。
“怎么了”
关何顺着她视线看了看。
“你觉得,秦先生会是凶手么”
他略一思索,如实道“看着不像。”
“不像吧嗯我也觉得。”奚画低头想了想,“知府老爷判这案子有点仓促啊,怎么看都只是判了秦先生杀银铃的罪,别的那么多姑娘,都是他杀害的”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关何心中有数,“巡抚只给了七日时间,眼瞅着就要到时限了,这会子便是有疑点也得拉个人出来背这口黑锅。”
“秦先生真可怜。”
“说不准人就是他杀的呢”
“嗯”奚画边走边沉吟,“虽说的确是有物证,不过物证也是可以栽赃的。而且银铃她一家子,为何对秦先生那般痛恨切齿上回不还说,铃儿死了是活该的吗这么才隔了几天,就哭得要死要活的”
“也许,秦书和他们是旧识”关何寻思道,“大约有过什么过节罢”
“有可能说到秦先生,他方才过堂时说的那番话,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他说的话”关何仔细一想,问道,“哪一句”
奚画停住脚“沈文斌质问他的时候,起初明明他一直在反驳,可一说到银铃,他却道是我对不起她。这么说来是承认了他和银铃确有其事咯”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怎么解释银铃屋内没有脚印的问题”
“想知道这个还不简单。”关何朝府衙大门颔了颔首,“去牢里亲自问秦书不就是了。”
奚画点点头“也好”
平江府大牢外。
江明瞧上去精神头好多了,此刻正抓耳挠腮,满面犹疑。
犹豫了良久,还是摆摆手道“不行不行,秦书是才受审关进来的犯人。隔几日还得送到大理寺去,这会儿哪里能让你们探监。”
奚画好言央求“江小哥,你通融一下好不好我只瞧他一会儿,就一会儿。”
“不成啊就算你们和尚大人关系匪浅,我也是不敢的。”江明叹了口气,指指自己的头,颇有些为难,“让你们进去,这饭碗这脑袋都保不住呀。”
眼看他不肯放行,奚画只得眼巴巴去看关何。
后者和她目光一对,慢吞吞地自怀里摸出一锭二两的银锭,塞到江明手中。
“劳烦小哥帮帮忙。”
“这”
手里沉甸甸的感觉非常诱人,内心里黑白两自己正在斗争纠结,江明抬眼往奚画那儿瞅了一眼,忽然狠了狠心,把银子递回去。
“实在是不成,你们你们走吧”他扭过头,不敢再看这熠熠闪光的银锭。
“”没想到衙门头的人竟如此难贿赂,左右无法,奚画暗叹口气,伸手拉住关何。
“那算了,走吧。”
好些时日没下雨,山塘河潮水退去,水线低了不少,河上荡着许些打渔的渔船,稀稀朗朗的。
奚画抱着双臂,一路闷头而走,愈发觉得不甘心“所以这案就这么结了未免也太草率了。”
她想不通“你说,要是再有人失踪怎么办那不是知府大人自己打自己脸么”
听到此处,关何忍不住开口“他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
“我”想了半天,好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焦急,奚画跺跺脚,“我乐意。”
二人正行至城郊河边与城内湖畔开阔之处,前头不远的地方,隐约听到有人哭丧,从门前路过时才看到挂白绸的是那岳家医馆。
“这是谁没了”她悄声在关何耳边问道。
他颦眉打量了一阵“看起来像是岳家老爷子。”
“啊,是他”
岳大夫算是平江城颇负盛名的医者,已行医五十多年,便是唤他一声神医也不为过。
说起来,上回含风被关何鼓捣出来的病症,最终也是让他给治好的。
岳大夫一把年纪了,平日为人虽是古板了点,但对待病人倒是极好的,就这么去了,想想多少有些惋惜。
思及如此,奚画方提议道“来都来了,咱们也进去拜拜吧”
“好。”
医馆大门前丧幡白布迎风而起,漫天的黄表纸,好些还打在人身上,纷纷扬扬。
一进门,就听见有人低低哀哭,灵堂内一方棺木正正而摆,邻里左右来了不少祭奠的。近日平江城内丧事不断,隔三差五就有人过世,没得让人心头沉重。
那院中火盆旁,一个年轻人擦着眼泪,不断往盆里扔纸钱和锡箔。
奚画取了香,默默地拜了几拜,小心把香烛插入香炉里。
岳大夫平生交友甚广,而今仙去,来祭拜的人自是络绎不绝,大多是曾被他医好的病人。
奚画和关何在一旁瞧了半晌,不自觉轻叹一声。
“哎岳大夫忙了一辈子,也治了一辈子的人,到底是没治好自个儿。”
说着她便随口问道“岳大夫是得了什么病啊”
那边烧纸钱的年轻人这才摸摸眼角抬起头来应声
“师父不是得病死的。”
奚画不解“不是因病么那是”
闻言,他吸了吸鼻子“师父是前些日子喝多了酒,在河边走着走着,不慎落水,所以才”
岳大夫嗜酒,这也是乡亲邻里都知晓的事,不承想他忙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竟栽在酒上。
奚画拍拍他肩膀“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节哀吧。”
、第51章 关心则乱
烧完纸钱,年轻人于门侧挂上殃榜,继而又在门外烧纸车和纸马。
奚画和关何在一旁看了一阵,瞧着时候不早了,遂也告辞离开。
时近正午,城中炊烟万点,小路上尽闻得饭菜香气,奚画沿着河边走,手里甩着根长长的柳条,百无聊赖地拍打着脚边的青草。
“这不幸之事接二连三的,要我说准是中了邪。”
她忽然把头一偏,思索道“该不会是谁谁谁砍柴狩猎时,惊动了山神山妖什么的吧”
关何无奈一笑“哪有这么神”
“那可说不定。”奚画蓦地转过身,想起什么来,“对了,上回送你的那个荷包,可是我用五色丝结成索的,还能辟邪,你带上身了么”
“自然带了。”他说着伸手往袖口里探,不料却摸了个空。
关何微微一愣,随即开始上上下下翻找,隔了半晌,冒出一额头的冷汗来。
“小四。”
奚画抱着手臂,看他如此动作,口气不由一沉“怎么了”
“我好像。”他吞了口唾沫,“给弄丢了。”
静默良久,奚画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什么”
关何为难地拿手挠挠脸颊“要不,你再给我做一个”
“你想得美哦”她捏着拳头,气不打一处来,“那可是我熬了两个晚上编的,你竟,敢,弄,丢”
说完,伸手指着他“我不想看到你,自现在起跟我保持距离,不许近我十丈之内”
“十丈也太远了。”
“嫌远啊,那就二十丈”奚画狠狠扭头,作势就要走,关何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把拉住她。
“好了好了,我说笑的。”
不知从何处变出来的荷包被他捏在掌心,摊开拿给她瞧。
“来,你看。”
奚画垂眸瞧了一眼,但见他却是好好收着,气虽消了一半,转念一想又有些愠恼。
“你竟敢耍我”
“没有。”
她努努嘴,忽然眉上一扬“还我,我不送了”
说着便要从他手里拿,关何忙闪身避开,摇头道“这怎么行,哪有送了东西还要回去的道理。”
“我不管。”奚画恼火地瞪他,“我就不送了”
见她当真上来要抢,关何习惯性地脚步一转,侧身躲让,奚画一手扑了个空,怎料步子却没收住,往前一倾歪歪倒倒的,“噗通”一下扎进水里。
顷刻间,水花四溅,直从岸边漫上来,他看得心惊肉跳,慌忙跑上前。
“小四”
兴许是摔得突然,她在河面上半刻没法浮起来。
也不知她是否会水,关何来不及多想,除了外衫就将跳下去,就在这时,奚画突然抬手一摆。
“等、等等你别下来”
他脚上瞬间一僵,险些没稳住身形,忙抬手扶着树,焦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奚画从嘴里呸了两口水,眉头一皱,站起身。
“这水”她抬眸朝他看去,“怎么才到我腰上。”
愣愣地见着她在河畔走了两步,脚步甚稳,关何呆了片刻,才好笑地松了口气。
奚画将身上带的几片芦苇摘下来,禁不住奇怪“方才岳大夫的徒弟不是说他是失足落水而死么这水能淹死人”
她浑身湿透,尽管是夏季,可任风吹着怕是也会受凉,关何心自担忧,只朝她伸出手“别管那么多了,你先上来。”
“哦。”
发觉自己此刻颇为狼狈,奚画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将手递过去。
十指一扣,他力大得出奇,轻轻一拉便拽她上河岸。
湿衣衫贴身,难免有些冰冷。
关何取了外衫将她罩住,奚画却还回头一本正经道“他那个徒弟肯定是在说谎。”
“知道了。”因担心她身子,关何哪里还去想岳家大夫的事,只不住摇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叫青姨煮碗姜汤喝。”
“嗯,好。”
蓦地想起什么来,她不由苦着脸“哎呀这样子若被她看见了,又该训我了”
两人紧赶慢赶跑回家,好在罗青尚未回来,奚画飞快换了衣衫,去厨房切姜煮汤。
一碗热汤下肚,等到第二日也不见有生病的迹象,关何方是放下心。
秦书落案后,平江城内又恢复如常,似是一切从未发生一般,街头巷尾的百姓仍旧是该吃吃该喝喝,茶余饭后,坐在自家门前和邻里闲谈摆条。
虽是觉得案情还有疑点,但奚画到底是普通人,总归不能跑到人府衙去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到时贼没抓成,自己还赔进去,可就不划算了。
眼看着周遭平安祥和,她也懒得关心那许多,加之昨日接到书院的传信,瞧着明天就能回去念书了,一切固然是以读书为主。
想到这里,她不禁燃起斗志,都说为官须作相,及第早争先,在有两年就能上京参加秋试了,从今儿起,还得加把劲才行
于是,劈柴挑水切肉做饭,书本从不离身,像是又回到认识关何前的状态,日日精神抖擞。
比方说,这会子就连出门买个菜,她也捧着本书,念念有词。
“凶年饥岁,子之民,老羸转于沟壑”
“回去再背吧。”听了一路,关何终究是看不下去,“一会儿若走路摔了怎么是好”
“哪有这么容易摔的。”她不以为意,“我眼睛好着呢,从前被雷先生罚跑校场都还能边跑边看”
不想话刚说完,迎头就和一个人撞在一起,两人皆是往后退了几步,幸而奚画有关何扶着,倒也没摔倒,反是那人被磕的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稳住脚。
“对不住对不住都怪我走得太急。”
对方捂着头,明明尚目眩为好,却还不停施礼。
“不打紧也是我没看路。”奚画忙扶她起来。
怎料对方一抬头,见得是她忙如眼见救星般。
“奚姑娘原来你在这儿。还还好,,我不必跑一趟了。”
“你”这人谁啊。
奚画眉头轻蹙,眸色怀疑地打量了对方半晌,这才想起来“啊,你不是七姐的贴身丫头么”
“是是是,是我是我。”她一把握着她的手,表情着急,“奚姑娘可有见着我家小姐么今儿一早出门买胭脂,我一走神回头就没看到她了。她可是寻你来了”
“七姐吗没有呀。”奚画如实道,“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没呢,府上家丁都说没瞧见小姐。”那丫头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啊”
“你莫担心,指不定是去方府找金枝了呢”她思忖道,“正巧昨儿金枝回平江了,想是你家小姐得了消息,寻她串门儿去了吧。”
“对对,你说的有道理。”那丫头一拍脑门儿,“多谢奚姑娘了,我这去方家。”
“你快去。”
丫头匆匆别过就走,奚画看她风风火火的样子,禁不住叹气。
“这七姐也真是的,多大个人了,出门去哪儿也不和人打声招呼对了,咱们还差什么菜来着”
闻言,关何低头往菜篮子里翻捡。
“芹菜和大葱。”
“唔就去李家婶婶那儿买吧,她家的菜最新鲜。”
“嗯。”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正走着走着,身边忽有人疾步而过,速度飞快,像是带了一阵风过去,连身上衣袂也被吹得扬了起来。
奚画原也没多在意,可行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驻足一站,往腰间探去――空了。
“啊”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个偷儿。”她忙朝关何道“我、我的钱袋,刚刚被那个人”
关何当即颦眉,不及多想把菜篮塞到她怀里“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回来。”
奚画抱着菜篮子点头叮嘱“你自己也要小心啊。”
“我知道。”
他言罢,双足一点,几个翻身登时奔向前街。
此刻正过辰时,道路上行人甚多,大都是起来采买或支摊子做生意的,人群熙攘,各类小贩立于街侧,热闹非凡。
然而关何追了片刻,左右却没在人群中寻到那偷钱袋的贼,聚精会神观望了许久,心中却生出几分异样之感来。
若是个普通的偷儿,轻功怎会如此之好没理由能让他跑上一条街的距离才是。
可要是个武功高手,却又为何偷奚画的钱袋
要知道她素来兜里的钱都不超过一吊的。
正将抬脚往前走时,脑中猛然一震,似是被铁锤狠敲一般,浑身都为之一颤。
眼前只清晰浮现了四个字
调虎离山
关何这一瞬才反应过来,随即迅速转身,拼了命地往回跑。
那人从奚画跟前路过之时,这么明显的轻功套路他居然没有看出来,不得不承认自己那时实在太过大意了,原以为凶手已然擒到,便不会再有人对她产生威胁。
然而,然而偏偏就是这个时候
“小四”
他站在来时的街口,不住朝四周张望,原地空空无人,连她的身影也没看见。
“小四”
“你在哪里”
他来回张望,朗声唤奚画的名字,良久仍没有听到回答。
身边人来人往,关何却觉手脚冰凉,极力压抑情绪,只盼奚画不过是去附近闲逛,也许过一会就能回来呢。
尽管已不停宽慰自己,可胸腔仍是心跳如鼓。
“奚画你听见应我一声”
他狠狠咬牙,抬眼见着对面卖鱼的小贩,上前拽着人就急声道“请问你可有看见方才站在这里的姑娘她人去了何处”
“诶诶”小贩还在打理鱼,冷不丁地被他这么一提,自是莫名其妙,“你谁啊你”
“我问你话”关何揪紧他衣领,沉声问道,“你有没有见过她”
被他眸中神色吓得腿脚发软,小贩即刻语无伦次道“谁什么人见见见过谁”
“刚刚站在这里那位姑娘,就是随我一同来的那个”
压根不记得眼前此人是谁,更别说又会留意跟着他的姑娘了,小贩只得道
“不、不知道啊我一直在低头挑鱼,没瞧见,没瞧见”
关何心乱如麻,一把放开他,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内心却是一片茫然。
他压根就不知去哪里找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秦书被关在大牢之中,凶手定然不是他,采花贼另有其人。
一闭目,满眼尽是沈银铃的死状,掏人心肝,一刀毙命
越想心越乱,他脸色隐隐发白。
原以为只要自己护着她就好,原以为对方不过是个江湖宵小不足为惧。
大意失荆州
他未像现下这般痛恨自己轻敌,捏得紧紧的拳头,狠狠往身侧的槐树上砸去。
顷刻间,落叶如雨,满树的鸟雀扑腾着翅膀,四散逃开。
、第52章 蛛丝马迹
整个上午,他把平江城大大小小的街全找了个遍,然而仍是一无所获。
城内这么大,巷子又这么多,那人会在哪个偏僻之处他根本无从知晓。即便自己轻功再好,一时半会儿却也不能将所有地方面面俱到。但眼下情况,一刻半刻都没法耽搁,兴许她被关在何处,兴许那人正在对她兴许她已经
根本不敢去细想。
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心急如焚下连脚步也毫无章法起来,迎面就与一人肩撞肩。
“抱歉。”
关何头也没抬,草草施礼就要往前走。不料这人却一把将他拉住。
“小关”
声音很是熟悉。
闻言,他微微一愣,循声颔首而看。
来者一身绛紫锦衫,青丝高束成马尾,秀眉纤长,颜若朝华,正是明月山庄无双堂堂主。她旁侧还站着西江,且瞧这二人穿着打扮,大约是来此地办事的。
花深里朝他笑道“怎么一个人平时跟着你的那姑娘呢”
“无双”
关何一见是她,眉头登时展开,上前便道“来得正好,你们此番带了多少人”
西江开口接话“五六个,怎么”
“把人先借我用一用”他匆忙道,“明日还你。”
“你借我的人作甚么”西江听得莫名其妙,“要用人,飞鸽传书往你自己堂里调来不就是了”
“那样就来不及了”他有些口不择言,无意多说,“我与你解释不清,你借我便是,大不了我届时双倍奉还。”
“双倍”
瞧他眸色慌张,嘴唇发白,似是遇上什么麻烦,花深里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急成这样”
关何眉峰微蹙,摇了摇头,只得简单把事情始末告知于她。
“采花贼”花深里略一思索,就转头朝西江道,“你从前不是干这个的么把你那道上的朋友叫来问问不就知道是哪一个了”
“去去去,别胡说八道。”西江面色难堪,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我早就金盆洗手不干了。更何况,这般无名小卒谁会知道。”
“好大的口气啊,说得跟真的一样。”
若是以往听他两个斗嘴倒还会笑上一笑,然而今日关何是半点心思也没有,只复问道
“废话少说了,人你借是不借一句话。”
“你都这么说,我还能不借么”西江耸了耸肩,继而打趣,“你倒是当真很在意那姑娘啊”
关何并没回答,面沉如水。
“好了,他心里慌得很,就少说两句吧。”花深里回头呵斥完他,又转身来宽慰关何,
“这回来的都是山庄里轻功好的,要找人还不容易你只管在这儿休息,一有消息我马上派人通知你。”
“不必了。”他仍是摇头,“我没心情我去别处再找找。”
但见他行这一路,几乎是逮着个人就问可否见过那个姑娘,额上满是冷汗,嘴唇也由于长久未曾饮水而干裂开来。
在山庄众杀手之中,关何一向沉默寡言,因使弓之故,心里又比旁人更为淡定沉稳。
而他这般模样,花深里还是头一遭看到
“小关,你且先冷静一下。”
看他这么没章法的乱找一通,花深里终是忍不住提醒,“现下你再着急也没用,不如坐下歇会儿,兴许能想到什么线索不说定她已经回去了呢”
关何脚步一滞,停下来立在原地。静默了少顷才喃喃道“我也很想静下来,可我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闷得难受。”
“闷得难受”西江听完便摸着下巴揣测道,“该不会是中了什么毒吧把把脉瞧瞧”
说着他上前来便要扣上他脉门,关何抬手就拍开,随即又垂眸,薄唇轻抿。
“无双。”
他眉头一拧,似是考虑了许久,方缓缓对她道
“如果这便是你当日所说的喜欢,我想我”
“喜欢她。”
那晚白骨山上,夜风微凉,她曾问他“夜北,你是不是喜欢那姑娘”
他从不知喜欢该为何意,该是怎样感觉。
而今只盼她能好好的,好好的活着,便是拿自己性命换她的,也舍得。
“我先走了。”
身后两人还在惊愣中没回过神。
关何转了脚步,自怀中摸出那块银色面具,缓缓带于脸上,继而冷冷抬眸。
找得到的。
一定能找得到她。
河畔杨柳扶风,河水荡漾,烟波飘渺。
花深里和西江还怔在原地,良久才缓过气儿来。
西江指着那边背影,张了张嘴,半晌方对她道“我、我之前就随口说说的。”
眼看无人搭理自己,他叹了口气,又接着自言自语“想不到这话还成真了”
午后烈日当头,满树蝉鸣声声,叫的人心里无端烦躁。
平江府府衙大牢前,两个衙役正睡眼惺忪,呵欠一个接一个地打,瞧着没人巡视,连站都站得甚是懒散。
背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