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让你走,可是不行,你听话。”
“我不,我不我不走”
“不走你会死的”
“我不走”埋在他怀里,一身的灼热、一身的伤都不及此刻心里的痛之万一,瘦弱的胳膊用尽身体仅存的力气抱紧他,“我不跟你分开”
“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五天,十天终究要分开。”
“那就等到那个时候分开,行不行”
她哭不出来,嘶哑的嗓子断断续续,撕裂着他的心失去她,他已经痛得万念俱失,听着这一声声乞求,痛又被翻起,一遍又一遍
“求你求你”
“求我”他低头,贴着她,“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死了我要怎么活”
“我我走了,不也是一样为什么”
“牧芽啊牧芽,我现在,真的想跟你换一换你知不知道”他轻轻抚起她的小脸,“你愿意看着我死去,还是离开你替我们做这个决定,好不好”
滚滚的热晕中,每一分思考都是这么艰难
离开他已经疼得她想要死去,如果看着他在她面前永远地闭上眼睛她一定会随他而去
她终于哭出了声,没有泪的抽泣,湿透了他的心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急急地拍打着窗棱,像一声声的催促。
怀中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怕她再昏睡过去,林侦轻声唤,“芽芽,”
“嗯,”
“明早天一亮,随你师傅的车马起行。”
“那你呢”
“我跟你一起走,送你回去。”
贴在他怀中,她一个字都不想再应,私心里竟是在期盼那滚滚的热把她彻底吞噬,就这样,在他怀里
“回去后,你的病痛、伤口就都没有了。哥还有几句话要交代你,你好好地记清楚。”
她不吭声,林侦低头贴在她耳边,“芽芽,还记得姥姥家你房间书架上那个音乐盒么”
她还是不吭声,他不得不轻轻咬咬她的耳朵,“嗯”
“嗯,”那是哥哥上大学走的时候送给她的,她一直当宝贝供着。
“那里面有一张银行卡,我存了一笔钱,用你的名字存的,密码是你的生日和哥哥的生日。”那是他悄悄为他们的未来做的盘算,“记住了么”
“嗯。”
“里面还有一件东西,是送给你的礼物。”
沐芽闷闷地等着,竟然没下文了,她抬起头,“是什么”
“你看了就明白了。”
“你现在就告诉我。”
林侦笑了,“是啊,给你的嫁妆。”
心一酸,她又埋了头。他从来就没打算真的娶她
“芽芽,回去以后,也许时间变了,也许空间变了,不管怎样,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在那里,自由,平等,芽芽是个小学霸,是不是”
瘦弱的身子在发抖,她已经哭不出来了,一点点一点点,在动摇着他的心
林侦用力将怀中抱紧,“芽芽,你就当是为了心疼哥哥,好不好死去就不能再思念了,现在,我们像在两个地方,失去了通讯,却依然可以思念,对不对你走了,哥哥可以想象你在那边,读大学,毕业,工作,成家,做妈妈,好好地幸福下去”
而我呢,也可以想象你在这边,迎娶美丽的首辅千金,甜甜蜜蜜,好好地幸福下去
沐芽闭上了眼睛
、第72章 ,
雨中远远地传来寺庙里的钟声,小屋里静静的,怀中人又陷在昏昏的热晕中。
林侦低头,轻轻地摩挲着滚烫的小脸。她明明是刚刚才睡,可是之前好半天都不再睁眼看他,不论他说什么,也不吭声。
小丫头无声的反抗,很倔,身体却软软地蜷缩在他怀里,看着好可怜。林侦只管抱着,心疼,却也很甜蜜,不想离开他吧,越让他坚定送她走的决心。只是,不知道把她送进东小院的那一刻,他挺不挺得住。希望,她不要哭,不要叫他,不要回头看他
“笃笃笃”
小屋响起轻轻的叩门声。林侦没有理会。这一次芽芽受伤,惊痛之下,他迁怒于姐姐亦洛和芽芽的好师傅江沅。即便他很清楚小丫头虽然在他面前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撒娇耍横,一点点小痛都要缠着他心疼半天,实际上从小到大她就不是一个会找别人诉苦寻求帮助的人。这一次,如果不是他的所谓成全与躲避,芽芽不会心里这么怕,这么孤独。
一想到她带着这样的伤痛天天出现在姐姐姐夫的眼皮子底下竟然都没被发现,就此错过了最佳的诊治时间,错过了留下她的最后机会,林侦就不能原谅。
姐姐亦洛难过得哭,姐夫江沅对小徒儿也是十分心痛,内疚之下夫妻二人一口应下他预备车马回京城的要求,即便也顾虑七弟的离去会引起皇父生疑甚至怒起,却也只管想办法来周旋,不敢多烦他一个字。
守着芽芽,林侦寸步不肯离,姐姐亦洛安排了人在外头照应看守,应了他的话绝不会有人来打扰。这个时候,又敲的什么门
停了一小会儿,叩门声又起,这一回应了雨声,动静很大,很急促。
正暗自神伤,珍惜着两人相处的最后时光,这一阵阵声响叩得林侦心里十分烦躁,不想理会,可那门外人似乎不打算罢休,接连不断地敲了起来。
没办法,林侦轻轻放下怀中,起身,打开门。看着廊下这湿漉漉披着雨蓑的人,一股心火蹿上来,“你来做什么还嫌闹得不够”
“不是不是,”奕枫赶忙道,“七哥,我,我是想起一件事来。你听”
“我没空儿听”
林侦转身就要走,奕枫一把拉住,“七哥是关乎沐芽的伤我,我想着可能有法子。”
林侦咬了咬牙,不想多费一分口舌与他解释,只道,“我有法子了,你回去吧”
“你能有什么法子啊”奕枫急,“送回京城路途遥远,她如何撑得住蓟州近在咫尺,不先试试么”
“你说什么”
“七哥,伯伦特,伯伦特此刻就在蓟州他手里有一种药,前年我受伤,化了淤脓,也已周身发热,神智不清。太医们要割肉要刮骨的,当时有人冒险举荐了他,就是他的药救了我一命。若非如此,皇父怎会许他进宫做了咱们的师傅呢”
林侦不是没有想到过西医,只是他早在刚与伯伦特相交之时就已经讨论过此时西医的发展,距离现代医学最早的突破还有至少一百多年的距离,并不比中医药学高明多少,甚至还差了许多。
此时听奕枫说,林侦虽然觉得娇贵的王子也许并不知道他当时的伤情,尤其是听到伯伦特借此进宫,被人夸大其词来推崇他也不是不可能,可心里却依然存了一丝疑惑,问道,“什么药”
“这个,西洋名字我是记不住了,可是我记得后来听伯伦特说是什么酸什么水。”
林侦蹙了眉,“酸水是水状的”
“不不,是粉剂。不是酸水,是”奕枫很努力地想着那个艰涩的字眼,“水什么酸说是从树皮里炼出来的。”
林侦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握了奕枫,“水杨酸是不是水杨酸那树皮是不是柳树皮”
“对对对”奕枫大喜,“就是水杨酸就是柳树皮啊七哥你知道”
天哪林侦觉得自己简直是蠢到了极点只知道在与伯伦特讨论时了解到治好康熙大帝的奎宁片此时还没有研制出来,从奎宁片到阿司匹林,有足足一百年的进程。却万万没想到,这个万恶的空间,竟然在还没有发现奎宁作用的时候已经从柳树皮中提炼出了水杨酸,这是阿司匹林,这是阿司匹林啊
“奕枫多谢你多谢你”
“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我马上走”林侦说着转身就往房中去,一步跨进去又出来,奕枫见他口中泛了哆嗦,无头苍蝇似的,赶紧拉住他,“七哥你不能去,得我去”
“嗯这是为何”
“七哥你有所不知,那药剂伯伦特从西洋只带了两小瓶来,价值堪比黄金,金贵得很。你若说给沐芽,他必是不能给你。且他下药之前还给我做了些什么验试,一是怕中毒,二说是此药因人而异,不见得顶用。这一回,他人不在此地,岂肯随意医治若说是我受伤,恐怕还能说得过去。”
林侦心里明白这不是青霉素根本不需要做试验,伯伦特说的这两条极可能是怕一旦药不起作用,皇子殿下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吃罪不起,提前打个掩护。不过,奕枫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想要从伯伦特手中弄药,必须是说这极受宠的皇子受伤,而且,想让他在隆德帝面前闭嘴,也必须是皇子亲自去求的面子才足够大。
林侦道,“既如此,更得我去”
“嗯”
“既然是你受伤,怎么可能是你亲自去。”
“哦,对对对,”奕枫才觉自己也有些昏了头,“这倒是的。”
“好”
林侦回头看了看房中,转身,奕枫把自己身上雨蓑解下来给林侦穿好,“七哥,蓟州近,一夜足够来回,骑我的马去,快去快回”
“嗯,奕枫,我若是天亮回不来,让三姐他们先等着。”
“好”
“若是皇父叫我”
“你放心,有我呢”
“嗯”
看着林侦消失在雨幕中,奕枫转回身,面对着那虚掩的门,怔怔地在廊下站了一会儿,抬手想去推,又缩了回来。
都是他不省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受罪。想起两年前他因着伤口化脓起了高热,那疼,疼得浑身像要炸了一样,根本就动不了。他这么个大男人尚且如此,更况是这么个娇嫩的小丫头
不觉就狠狠握了拳,骨节握得咯咯响。
她在信里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为何想回树上,就是不想做奴婢丫头么,他怎的就是记不住总是在她跟前儿逞主子的威风从水芳楼到水心榭,这么远的路,雨里她也不知是怎么挪过来的。想起自己等在房中,安安逸逸的还嫌她慢、还觉焦心,真真是纨f膏粱
想起小丫头被逼得脸色苍白,一个字一个字骂得他狠,当着人,他这皇子的面子如何下得来恨不得即刻捏碎了她可后来才觉着,她骂得轻,似他这等急赤白脸不知体恤之人,合该着被骂
想起她轻声唤“奕枫”,真真是辜负了她
越想越恼恨,越想心里也越热,若是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真是不知该如何过往后的日子
手不觉就又扶上木门,轻轻地,轻轻地推开
小屋里点着烛灯,静静的橘色的光。她蜷缩在被筒里,小脑袋埋在被中,只枕了枕头的一半,头歪着依偎着这半边。
奕枫看着那形状,估摸着这边该是七哥吧心里不觉就寡落落的
当着瑾玮的面,七哥一拳就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