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事更多。
好在瑾玮那边也没说,这桩悬案就此落了尘埃。可一个是首辅千金小姐,一个是公主府里连个名姓都没报给山庄的小使唤丫头,究竟为何会独她两个骑马,说是完全不曾瓜葛,谁也不能信。
只是,在隆德帝的眼皮子底下,骑马摔伤是小事,若认真牵扯上三公主与尹妃,西南王与首辅,芝麻大的事也可翻天,遂大家都心照不宣,按下不提。
知道这二位的沉默又是在等她的答案,沐芽道,“殿下,师傅,我这就往水心榭去见庄姑娘。”
亦洛看了看那寡瘦的小脸,叹了口气,“真是不该带你来。”
江沅道,“跟庄姑娘说,我这里忙,往后有事要使唤人,让她找我要人。”
亦洛惊讶地挑了眉,“夫君”
江沅只管看着沐芽,“你记下了么”
“是,师傅。”
沐芽撑着油纸伞站在细雨中,远远望去,朦朦雨雾中的水心榭像空中楼台,好远
出了水芳楼,走在如意洲,冷和头晕已经不觉,只低着头,忍着每一步,钻心的疼
水心榭。
腿下垫着软枕,瑾玮一身薄绸中衣儿、肩上披着条水清披帛半卧在贵妃榻上。窗外雨丝绵绵,房中薰香炉上流淌着白雾,淡淡的草木清香,十分宜人。丫鬟香茹捧着一小盅桃仁血米粥,一勺一勺喂着。
玻璃窗上朦朦的雾,看不清垂柳外的月亮门,瑾玮心不在焉,推开香茹的手,“去吧。”
香茹还想再劝,可也知道只要七殿下不露面,这茶饭是都咽不下多少的,只得罢了。
香茹掩了门出去,瑾玮看着在房中来回踱步的人,“表哥,你歇一会儿吧。”
奕枫不耐,“管我做甚”
“你转得我头晕”瑾玮没好气道。
“一会儿她来了我们就走”
“你当心着吧,娘娘就在前头楼里。那天没问起那丫头叫什么,已是万幸,还敢张狂”
瑾玮斥了一句,奕枫也是一肚子火,“你是个省事的好好儿的,带着她上什么山显你骑马是个好的”
“不是你不让回来么我们就杵桩子似的候你么”
“我让她候着,几时让你候了”
瑾玮被抢白得小脸通红,“是我不省事,伤都是我应得的我倒要听听,大雨里头,你两个又打算在林子里做什么”
奕枫大喝“瑾玮”
两个人正打嘴仗,就听外头人丫头高声回禀,“七殿下来了”
瑾玮立刻展了笑容,“快请”
林侦走进房中,正碰上锁着眉头的奕枫,看见他竟是连个招呼也懒得,转回身就往桌边去坐下。林侦纳闷儿正是要问,珍珠帘子后瑾玮招呼道,“七哥,来,坐。”
林侦挑起帘子来到贵妃榻边,“今儿好些了么”
“疼得厉害呢。”瑾玮娇声道。
林侦撩袍子坐在一旁的圆凳上,轻轻查看她的脚踝,“好多了。”
“你这两日都不见,她们给我上药,没轻没重的。”
林侦笑笑,“伤筋动骨药在其次,得好好儿养着。”
“嗯,”瑾玮听话地点点头,又问,“这两日忙着么”
“嗯。”林侦应了一声,转了话道,“九弟这是怎的了”
“哼,”瑾玮白了帘子外头一眼,“见不着沐芽呗。非让我叫她往我这儿来,人家一时不来,他就坐不住。”
林侦蹙了眉,“怎的往这儿叫”
“说的就是。”有人撑腰,瑾玮更觉理状,“七哥你看他,娘娘就在前头,他竟是一点都不知顾忌。”
“你两个莫说轻巧话”奕枫道,“我见得着么她不出来,我去了也不见那日山上下来,我还没见着呢”
林侦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下。那天山上下来,瑾玮的伤势并不重,只是人吓坏了。原本林侦放下她传了太医就要走,偏是尹妃来了,不肯放他,拉着问东问西。直到起了更才回到芳园居,忙问刘捻儿才听说芽芽没事,早早儿回到了水芳楼,林侦这才算放心。
这几天他被太子栓在身边忙公务,探望姐姐姐夫也是来去匆匆,几次想去房中看芽芽,可想着那天雨中她是为与奕枫相会,两个不知又在闹什么别扭,他介入怕是又不好,便没去打扰。这怎么奕枫也没见着
“那天之后你都没见过她”林侦问。
“是啊,”听他两个一气,奕枫有些恼,“七哥把人带走就再不肯帮我,瑾玮呢,帮不得一次忙,出多少乱子求不得你们了,待回到京城我就把她接出来,再不用劳烦二位”
瑾玮闻言心里也一股火,“七哥,你瞧瞧他这不是魔怔了是什么竟是当真要为那丫头养私宅了你劝劝他,当局者迷,那女孩儿耍的心计他怎的就看不到”
林侦正是惊讶事情似乎与他想的不一样,瑾玮一句话让他愣了一下,“什么心计”
“七哥你还不知道,那丫头当着我的面冲表哥嚷嚷,说不跟着他,要自己卖画,女人也当自立谋生。表哥听了,急得什么似的。我当时就觉着小丫头人不大,口气不小,分明就是要成心惹急了他”
“何以见得”林侦问。
“表哥走之后,我问她你可是真心要离了他自己过活她说是。我说好,那我助你一助,送你往苏州绣坊去画图,保你衣食无忧,再不用见他”
话音将落,奕枫一把挑起帘子,珍珠撞得乱响,不待他开口,林侦先道,“你说什么你要把她送到苏州去”
看着眼前突然拧起的眉头,瑾玮愣了一下,“我,我是在试探她若她果然有志气离了表哥,这不该是正中下怀么可你们知道她说什么”
奕枫与林侦异口同声问,“说什么”
“她说不,她不能离开京城。”
一句话,林侦的眉头拧得更紧,奕枫倒似松了口气,瑾玮看着两个男人竟是一个字都没有,急道,“你们这还不明白么这分明就是要在京城牵着表哥,非要跟着他。欲擒故纵,好个漏洞百出的伎俩可表哥却当真急了,养私宅的话都说了出来。哼,娘娘要知道了,我看你怎么交代”
“我是傻子么”奕枫不屑,“只要你不说,母妃就不会知道”
“我横竖不给你兜着,只当不知道。这几日总往三公主那儿找人,公主怎能不问”瑾玮看着林侦,“七哥,你可得帮我说句话。今儿她来了,就让他两个出去,我这一场伤回去爹爹不定怎么问我呢,再揽旁的,我可受不得了。”
“放心”奕枫恨道,“今儿我一定会与她说明白,再用不着烦着你两个”
见他大步出去甩了帘子,瑾玮气得拿起一个垫子扔了出去,冲林侦道,“七哥,你瞧瞧,这不是魔怔了是什么那丫头还留得么”
“瑾玮,你还跟她说什么了”
沉声一句问过来,他的脸色都有些发白,瑾玮怔了怔,软了语声道,“七哥,你莫管他,横竖这里头没你,你切莫再插手。”
“我问你,你还跟她说什么了”
又一次发问,他像是根本没听到她之前的话,瑾玮蹙了蹙眉,“也没再说什么,她在我面前露了马脚,也知羞臊,点头认了错。我便没再多说。”
林侦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我先告辞了。”
“哎,七哥”
正说着话,外头丫头传话,“回姑娘,水芳楼的人来了。”
瑾玮见林侦没再动,这才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一路来,雨水从身后斜潲。怕再淋湿了小腿腹的伤,沐芽把伞尽量仰在身后,裙子湿了好些,进到房中,滴滴答答的。
奕枫忙迎过来,见她瑟瑟的,唇瓣都发青,心疼得蹙了眉,“怎的淋成这样冷么”
没有应他的话,沐芽转身看着珍珠帘后相伴左右的两人,恭恭敬敬俯身跪地,撕裂的痛瞬间殷出了心口,“奴婢见过七殿下、九殿下、庄姑娘。”
“快起来”奕枫忙要去扶,她已是自己起了身,“庄姑娘传奴婢来,有何吩咐”
“我哪里有什么吩咐。”瑾玮扭了脸。
“是我叫你来的。”奕枫说着就握了她的手,“走,咱们往旁处去说话”
果然又是他,沐芽的心一沉到底
眼前人,一身锦衣华袍,一张盛世美颜,霸道,殷勤,带着高不可及的华贵之气,像俯视苍茫的星辰。昏沉沉的脑袋,迷离的眼神,把眼前景象撕成了碎片,一路来的疼痛此刻集聚出一股悲愤的力量,忽地稳住了瑟瑟发抖的身体。
沐芽抬起被握着的手抵在他胸前,血丝的清眸映着他的脸,目光直直地看进他眼中,“九殿下,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你说话,劳烦殿下能一个字一个字听清楚我,沐芽,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见你,不想听闻关于殿下你的任何消息。”
“你说什么”
“老天若是当真有眼能看到沐芽的心,知道我求了多少次,乞求那一日我从未走出浣衣司,乞求那一日我从未去过翊坤宫,乞求,从未与你相见沐芽命不及蝼蚁,生死由天,今日站在天地之间直言我心,不枉爹娘生我一个人字。”
突然冷下的水心榭,从未有过的断然之静,单薄弱小的身体,气势凛凛,寒意森森
“七殿下,庄姑娘,从今日起,二位若有话传奴婢,请先请王爷的话,除此之外,恕沐芽不能从命。”低头,俯身,“沐芽告退。”
看她转身,湿湿的雨水,拖拽的脚步,一步一步离开,奕枫脸色煞白,心像被狠狠捅了一道,痛不可当大怒,“混账东西我真真给你脸了你给我回来”
一把奕枫被奕枫拖住,瘦小的身子几乎是被甩了回来。
“住手”林侦大步出来,怒喝,“放开她”
奕枫哪里听得,死死攥着她。最后的勇气和力气已经耗尽,她像一只抽去筋骨的小猫,苍白无色,虚软一团任他摆布。
看着她冰冷的眼睛似已往生,再也映不出他的影像,奕枫恨得牙关打颤,“今生今世再不见我好好此刻就是你今生的最后一刻,也算你我相守终时”
林侦一拳狠狠砸过去,猝不及防,奕枫口鼻迸血手下一松,眼看着人往下滑,林侦一把抱住,“芽芽”
、第71章 ,
风斜在湖面上,雨水像一道道剪过的纱帘,淅沥沥的,泛着薄薄的雾气,一片又一片,似温柔的江南,戚戚绵绵
昏暗的小屋里,微弱的小烛满是烛泪,已到了最后挣扎的尽头,只能照着小小的烛台;安静,静得只有渗入的雨湿弥漫,高大的男人坐在床边,折下脊梁,佝偻着身体,手臂紧紧地搂着床上蜷缩的小被筒,头无力地垂在枕边,许久都不曾动一下
芽芽芽芽
哥哥叫你,你听见了么
只有颤颤的气息呵在他心口,痛到万念俱灰,他完全放弃了抵抗,所有的感官都排斥归零,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跳动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