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去找李瑞,让他无论如何今夜一定坐镇敬事房,没有我的话绝不能离开”
“是”
“刘捻儿”
“奴才在”
“即刻去重华宫告诉庄姑娘,九殿下摔了麒麟,让她赶紧通禀翊坤宫”
“是”
“慢着”
“主子,”
“嘱她千万当心,此事决不可声张”
“是”
派出人去,林侦顾不得多想,一头冲进夜幕中。
林侦摸出钥匙打开花园子的角门,又迅速插上门栓。清冷的颐和轩,自他走后重新陷入十几年浓重的黑暗,刚刚喧嚣的酒热之后,此刻扑面的阴气逼人。
芽芽的脑子里从来都有形状,盛怒之下依然有她的图形,一道一道门穿过,林侦锁闭了所有,果然,颐和轩后漆黑的夹道里,东小院的门槛外蜷缩着一小团东西,与上次一样,她又回到了这个。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守在枯井外,一门之隔的两个世界
依稀的月光下,她那么小,那么倔,像小时候守在巷子口,执着地等着那个叫妈妈的人能来带她走。林侦的心被扎得生疼,蹲下身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芽芽,芽芽不怕,哥来了,芽芽”
他已经整个把人包裹在怀中,她依然蜷缩得紧紧的、小小的,像一块冰冷坚硬的石头,没有留下一处柔软。
“芽芽,芽芽,我是哥哥,你看看哥哥。”
大手抚摸着她的小脸,绒绒的眼睛直直的,一动不动,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连一点温热的泪都没有,像一个空空的壳子,什么都没有。
林侦一阵心慌,将她的小脑袋贴在心口。芽芽被奴隶的身份折磨了半年之久,她骄傲的头脑和逻辑缜密的思维让她钻入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她解不开,不能接受。林侦觉得此刻“哥哥”两个字是这么的无力,亲情的温暖已经被这突然的囚禁全部吞噬,她像一只被剥夺了魔法的小兽,伤痕累累又十分暴戾,林侦尽量用一种没有感情的声音来与她沟通。
“芽芽,平行空间的存在意味着无数的可能性,记得哥送给你的那个潘洛斯模型吗想想看,触手可及的远方和永远回不去的,没有人知道下一步会遇到什么。你也猜测,当时周围的环境、天气甚至日落都可能影响了穿越,即便我们回到现代又会有怎样的改变未知总会伴随着各种可能,而这种可能也许是我们根本无法承受的。”
“芽芽,你应该明白物质的存在不会因为单纯空间的改变而发生本质的变化。你和哥哥都与从前一样,我们的思想、见识、观念,还有所有在一起的回忆,只是换了个存储和应用的地方,没有一丝一毫被抹掉或者改变。这是恒量,永远不会变化,周围出现的人和事只是我们应用时的变量。记不记得哥哥当时离家的时候,你觉得天都塌了,可是很快你就长大追了来。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你一点儿都不怕,因为生活中最重要的基础始终没变。我们的家,是不是”
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脸,她的背,林侦努力想把怀中这冻僵了一样的坚硬慢慢暖化,从腰间拆下那枚玉佩,“你看,哥还有一块,与那扇门相连。你拿着,知道自己拥有的选择。”
忽然间,惨白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她一把攥在手中。
林侦心底忽地生出一种恐惧,紧紧将她抱住,“芽芽这个空间,皇宫,尊卑的阶层,把哥哥和你分开了这么久。我没有让它改变,是因为我们当初的目的是离开,不需要再生成额外的东西。现在,等式那边出现了变化,这里的投入必然要改变。你要相信哥哥,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重新建立咱们的家,一个可以保护你,也可以回到过去的家。”
轻轻握住她的手,握住那枚玉佩,“芽芽,一旦你选择离开,你和我就会在两个永远不可能相交的空间里,哥怎样努力,都不会对你的生活有任何的影响。见不到,也摸不着,曾经的回忆就都成了再也不能触及的痛苦。可是,你依然有这个选择,哥哥只希望你能先冷静下来,之后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尊重你,行不行”
绒绒的睫毛终于动了一下,木呆呆的目光看着他,薄薄的唇颤了颤轻轻吐出两个字,“殿下”
林侦的心一股酸楚直直地冲到眼中,她听懂了“乖,听话,先回去。奕枫他愤怒之极摔了玉佩,这是欺君之罪,可也足见他喜欢你,非常喜欢。你别怕,此事他不敢声张。先回去,哥今晚已经做了准备,他留不住你了。可你不能在宫里乱跑,被侍卫抓到就会上报内务府、乾清宫,一旦再牵扯到奕枫,就麻烦了。”
林侦没敢说完那严重的后果,不想再拿这个时空的惨无人道来吓她,她乖乖地点点头。
“芽芽”她越懂事,他的心越痛,“都是哥哥的错你等着我,今晚一定”
正是伤心时,话音未落,林侦只觉肩头重重的一脚,嘎嘣骨头碎裂的声音,毫无防备之下他被甩在了宫墙上。林侦心道不好抬头看,那人拧着眉,红着眼,一身银袍刺眼,一柄长剑在手,活像个魔鬼。
林侦大惊,“你疯了怎么拎着剑在宫里走”深宫内院,决不许任何兵器出现,习武的剑从不开刃也不许拿出北五所。皇子带着兵器深夜在宫中行走,逼宫谋反,御林军见则可斩
他丝毫不理会,回头一把拖起地上的人死死攥在手中,指节捏得咯咯响,仿佛要将那细嫩的腕子捏碎。看着无动于衷的人,奕枫眼中的愤怒烧得那么猛,暴戾几乎要将她吞噬,那么痛林侦一刻就明白,今天之所以会怒摔麒麟症结就在芽芽和他的关系上。此刻他多说一个字、多行一步,都可能刺激奕枫对芽芽造成伤害。
他没有反抗,甚至没有从地上站起来,却不妨碍那阴冷的剑直直刺过来,骤然停在他眼前半寸寸的地方。
兄弟二人,时隔多年,又一次狭路相逢。他居高临下,一手拿着剑,一手握着芽芽,像一个土匪,又像一个胜利者,在林侦面前蛮横地宣誓主权。
林侦没有动,冷静的目光里不得不搀进几分颓丧、甚至求饶,希望自己的示弱能满足他的愤怒和骄傲。手心里捏着一把汗,求他千万不要,不要口出什么“不共戴天”的狂言。这些时林侦唯一学到的就是这宫里四面漏风,根本没有什么是秘密,兄弟二人为了一个女人相残,隆德帝一旦得知,芽芽必死无疑
终于,剑猛地收起,他没有多停留一刻,拖着手中人转身就走。芽芽跌跌撞撞地跟着,像没有知觉
“主子主子”
王九奔了进来,从地上将林侦扶起,“主子,您怎样可伤着了”
“嘘”林侦立刻示意王九噤声。
王九忙压了声儿,“奴才将才瞧见九殿下拿剑指着您,本想即刻去禀报,可,可又怕”
“嗯,做的好。”
“主子,沐芽沐芽她被带走了,这,这可怎么好”王九急得带了哭声,毕竟,不敢动皇兄,这一股子气要是撒在小丫头沐芽身上,她几个脑袋也不够顶的。
“去,传话给李瑞,派人往头所去拿小宫女沐芽。记住,等尹妃娘娘进去之后,敬事房的人再去。”
“啊主子,把,把沐芽拿到敬事房那,那她”
“去”
“是”
被他逼在冰冷的墙上,脖颈上的手铁钳一般死死地卡着,不留给她一丝呼吸的空间。迷离中沐芽觉得像那一天的雨中,他用尽全力勒着她,没有把握地要她死。可沐芽此刻却没有了那天的焦虑,心很安静,脑中很空,空得几乎可以不用呼吸
“贱人”
从他的齿缝里迸出这两个字,那么真切,几乎要咬碎她的恨竟然让这个称呼少了些许的侮辱。
“说可是他派你做奸细偷玉佩,说”
“放了我”喃喃的,他只余她一丝游气,“求求你”
“都是他指使的,都是他的圈套,是不是格致学,是他教你的笔记,也是他给你的是不是”
“是我与他无关”
“与他无关来我身边这么久,你怎会突然一日想到格致学不是他指使,你怎知用此来迷惑我,勾引我”
“不是不是”
苍白无血的小脸,她已经耗尽她的命,却依然在为他争辩,奕枫看得恨,恨得两肋生疼“贱人哪,一件寒衣,你投怀送抱一声哥哥,你忘乎所以为了他,你连自己的女孩儿身都不顾明知道那个时候我会回来找你,你衣衫不整落在我怀中,贞洁尽失为的什么只是为了给他寻一块玉佩男女授受不亲,你整日与我相近,为的就是给他玉佩你怎么这么贱”
他用了最恶毒的语言,他想让她羞耻,让她悔恨,让她知道她是个女孩儿,是个娇嫩、无辜、让人心疼的女孩儿,她不该卷入那男人与他母妃阴郁纠结的泥沼可是她却丝毫没有触动,女孩儿的羞涩与脸面她似根本无意,平日里甜甜的小月牙儿此刻像一弯惨白的月,冰冷,毫无光亮,看着他,轻轻道,“对不住你殿下污了你的清白”
“呃”他恨得咬牙叫,拖起她来又狠狠摔在墙上,“你你你怎么能这么傻居然相信他要带你走的鬼话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贱你知不知道他只是拿你当玩物他会亲手撕碎你的心,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贱命一条无所谓了”
他一声声,吼得喉中挣血,她却像一个画上安眠的娃娃,痴迷之状,让人恨不能即刻捏碎她“你还想不想活想活,明日与我上昭仁殿,将这一切禀明皇父,或可”
“不想”
他话未说完,她的答案如此虚弱又如此清明
“来人”
“奴才在”
“杖刑伺候”
“是”
很快,五花大绑,粗过手指的绳子里,她的身体那么瘦小,张开手臂捆在长条凳上,粉嫩的衣裙摊开,像一只落了雨水的蝶儿
“我再问你一句,到我身边这所有种种,只是为了玉佩”
“是”
“今夜,当真是最后一夜”
“是”
“打给我打死她”
“是”
绑得太紧,她的头都动不了,木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空荡荡的小竹几。这就是这个空间的规则,一个不知道维数,没有逻辑的规则
一板子下去,一声不吭,她的倔强一如既往,却打得他的骄傲支离破碎
又一板子下去,小脸煞白,唇边没了颜色,只有那突兀的
再一板子下去,粉色的衣裙破碎,鲜血四溅
“住手住手”
奕枫扑倒一把抱了她,“沐芽沐芽沐芽快传太医”
太医一旁的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