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上,抿了口茶,好一会儿,低低的语声唤道,“沐芽,”
“是,”
“我问你话,你好生答。”
“是。”
“敢扯谎糊弄我,我今儿就打死你。”
“是。”
“正月十六那晚,你在司衣司么”
轻声一句,沐芽心里咯噔一下,周围的夜、暖暖的茶香忽然就冷了下来,该来的终于来了
“不在。”
“做什么去了”
“看烟火。”
“在哪儿”
“颐和轩。”
“一个人”
“不是。”
“跟谁一道”
“七殿下。”
“你在哪儿”
嗯低着头的沐芽愣了一下,这怎么又绕回去了而且明明觉得他是问这个,却又觉得不是,犹犹豫豫道,“颐和轩啊。”
奕枫坐起身,单肘支在竹几上,“我问的是,你当时在哪儿”
他的脸这么近,那双总是醉朦朦、看不清意图的眼睛此刻这么清澈,映着月光,看得沐芽心里有些发毛,搜肠刮肚,依然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怎么自己当时在哪儿答不出”
“殿下”
“那好,我来帮你答在人家怀里,是不是”
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可沐芽不知怎的,看着他的狠样儿刚才那紧张得要死的心反倒放开了,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是。”
“你是不是想死啊”听她乖乖地认下,他的语声忽地乍“知不知道通奸是死罪啊”
“通,通奸”
死不悔改的小丫头,她的声儿竟然比他还大,“怎的成通奸了”
“你都跟男人搂抱一起了,还敢狡辩”奕枫气得额头的青筋扑扑地跳,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殿下”还以为是知道了她和哥哥说的那些穿越的鬼话,沐芽正在心里哆哆嗦嗦地胡编乱造呢,一听这话,小月牙儿一瞪底气特别足,“我在浣衣司的时候被人欺负,偷跑出来是七殿下救的我,还给我他的棉袄取暖。起先我不知道他是殿下,一直以为他是侍卫哥哥,到处找他。后来知道是殿下,就怕了,可殿下不嫌弃我,还护着我,就一道悄悄说说话。正月十六那天,殿下一个人闷得慌,我就跑去跟他一起看烟火。天冷,我没有斗篷,殿下就给我取暖,怎的成通奸了又没有亲亲”
奕枫起先听着还得劲儿,最后一句过来脸腾地涨红了,一巴掌拍过去,把那小脑袋狠狠地摁了下去,“不知羞的东西”看着那粉嫩嫩的唇瓣,奕枫只觉得一股心火蹿上来,指着她的小鼻头骂,“还亲亲你瞧你那小豆芽子样儿,谁会看上你啊谁愿意亲你啊”
沐芽被打得疼,眼睛里冒了泪花儿,“是没人看得上我,那哪来的通奸”
“可他是男人你是女孩儿贴那么紧,人家备不住就要轻薄于你”想起老七把她抱在怀中那柔情蜜意的样子,奕枫恨得狠,“取暖,他不会脱下来给你穿么非要裹到怀里去都被人家抱了,还这么傻要不是我把你抢过来,不知要被他哄骗得怎样了呢还想着亲亲,被他亲了就什么都完了”
越说越气,奕枫一把将她拖起来,一巴掌拍了上去。
屁股好疼,沐芽眼睛里的泪也被拍了下来,“你,你这算不算轻薄我啊”
“我这是打你呢,不算”
奕枫起身用力戳着她的脑门儿,“傻子真真就是个小傻子原先的机灵劲儿都是演给人瞧的么”
“我,我只当七殿下是哥哥呢”
“那是我哥不是你哥往后再敢往他跟前儿凑,看我不打折你的狗腿”
她哭了,眼泪吧嗒吧嗒掉,梨花颤颤带着雨珠儿,奕枫低头瞧着,那泪像浇在了心头,一股火发出来,这些日子的憋闷都出去了,心畅快了很多,就看着她哭,哭吧,好好儿哭不疼一疼,哪里知道犯了多大的罪过
好半天,她哭累了,抽抽泣泣的,两只小揪揪颤颤巍巍。
“回房。”
奕枫吩咐了一声,把褂子搭在手臂上,提了剑,一身白衣,走得很潇洒。
沐芽抱了暖盅,磨磨蹭蹭地跟着。
“明儿就到我房里来伺候,莫再待在茶房了。”
“嗯”
“看着些你吧,蠢成这样”
他腰间的玉佩晃过宫灯下,亮亮的,沐芽没吭声,待走到院门口,轻声叫了一声,“殿下,”
“嗯,”
“正月十六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你该问的么”
横竖都是你有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九一不小心撩歪了orz
谢谢亲爱滴道,雷雷收到
、春日花枝俏
未进三月,天气已是按捺不住,几场大风刮来了南边的和暖,又一场小雨,浇得乾西所后的几株桃树钻出了嫩嫩的小芽儿。
瑾玮一大早起来,一身清凉的小衣儿拽了一件披帛围在身上就跑到厅中,对着花瓶里的枝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叶子香沁入心肺,没有花儿的腻,清新得人心发颤;日头照进来,红红的小叶子架在绿枝间,比那花蕊还要娇嫩几分,瑾玮闭了眼睛嗅着,让日头暖暖地撒在脸上。
“姐姐,”
十岁的五公主小亦x从帐子里探出个小脑袋,“又去嗅那树枝子了么”
瑾玮睁开眼睛,笑了,干脆捧了花瓶放在床头高几上,搂了亦x道,“喏,这是清香木,又名香叶子、虎斑檀,只长叶子不开花,木质好,油亮坚实,宜雕,宜刻;最难得是嫩叶红、枝条柔,味似柑橘,清香宜人,常年不衰。只不过这等稀罕物要在石灰山林下或是灌丛中方可生长,咱们大周也只有云贵深山里才有。”
“云贵”小亦x没觉得这不开花的树枝子有什么好,倒觉得长的那地方稀罕,“不长在这里么那你哪儿得的是庄大人派人寻来的”
想起家里秀楼前到处围满的各色花朵,刻意得发腻,瑾玮撇撇嘴,“爹爹才不会这么顾着我呢。”
“那是谁啊几根树枝子,有什么好”
“礼不在贵,在心意。”
“偏是姐姐这等喜欢叶子不喜欢花儿的人才觉着好。”亦x耸耸小鼻子,“可究竟是谁呢”
“你猜呢”
“嗯九哥吧,只有九哥有这闲心闲情,也有办法呢。”
瑾玮闻言,抿嘴儿笑,“好了,莫混猜了,赶紧起来,一会儿去跟娘娘们吃茶呢。”
“哎。”
前晌陪着尹妃和静妃两个吃茶说话儿,瑾玮心不在焉,想着昨儿那小太监送了树枝过来,底下包着湿湿的泥土,外头罩着湿棉纱,好是仔细。当时见那枝叶上带着水珠儿,红绿相间,比鲜荔枝还要嫩、还要新鲜,瑾玮立时就吩咐人灭了熏香炉,护着那扑鼻的清香。待转头再问那小太监,却是一个字也没传来。
到了传膳的时候,瑾玮都舍不得饭菜混了这味道。这么守着醉了一日,心想着总得道个谢吧
吃过茶,两位娘娘起驾往御花园去,瑾玮和亦j亦x两位公主陪着在园子里转。刚在亭子里歇下,就听得角楼上的钟响,皇子们前晌的课结束了。坐了一会子,瑾玮待不住,推说早起没吃什么有些头晕,尹妃便嘱咐了两句,许她先行退下。
避开娘娘们的视线,打发了小宫女,瑾玮一个人往御花园东角门去,将将到门口就见奕柠奕枫走了过来,忙退回门里,眼见他们进了北五所,这才出来。
站在甬道里,想着他是已经回去了还是没到呢瑾玮正一个人犹豫,就见东六宫那边走来两个人,一个是那卷卷毛儿的西洋师傅伯伦特,另一个挺拔的身姿就是他。
甬道直来直去,避无可避,那两人也已看到她,瑾玮有些局促,微微低了头。
在钟粹宫前站定,林侦与伯伦特拱手告辞,而后大步迎过来。
“妹妹这是要往哪儿去”
彼此见礼,林侦微笑着问道。
并没有说什么,女孩儿开口倒有些羞涩,“我是专程来找七哥的。”
“哦有事么”
“多谢七哥送我的清木香枝。放在房中,果然清香四溢。”
“哦,原是为这个。”林侦道,“我也是借花献佛。是西南军送来给驸马,分了一枝给我。”
“不是花呢。”
“嗯”
“我说,那个不是花呢。”
女孩儿特意拉长了语声,抬头看着他,清澈眸中有几分调皮又挑衅的意味。林侦看着,笑了,“小的时候就嫌花艳、嫌花香腻,宫花都不肯戴呢。”
“倒记得这个了么”瑾玮撅了嘴,“那天连我的样子七哥都认不出了呢。”
“这不已经送礼赔不是了么”
“这就罢了么”女孩儿不依,“当着八哥的面,害我被表哥笑,没脸面。”
“小的时候怎能和如今比呢。我若说十分的像,一丝一毫都未变,妹妹可乐意”
他的语声不似从前那般尖刻,很低,像是沉在喉中,可不知怎的就是好听,这一句说得极柔软又趣味十足,瑾玮听着噗嗤笑了,小的时候她长得白白胖胖,这两三年方出落,想起那天夕阳下,他眼中的生疏分明是见到一个十分秀美的女孩儿不敢造次的模样,瑾玮红了脸颊,“七哥这是嘲笑我呢横竖,横竖我是不依。”
“好,都是七哥的不是。过几日待妹妹生辰,再送份好礼如何”
听他提到了生辰,女孩儿红扑扑的脸颊,娇声道,“这可是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想送我稀罕物可不易呢。”
“说的是,我这就得回去挖空心思想。”
他说的一本正经,却是满面笑容,日头下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那目光看得瑾玮有些难为情,抬头看他笑,又低头
“妹妹可用过茶了”
“早起没吃什么,原是和娘娘在园子里逛,这会子倒觉着有些饿了呢。”
“我房里有些点心,不如过去用些”
“不耽搁七哥么”
“哪里。”
“那多谢七哥。”
瑾玮点点头,随在他身边一道进了北五所。临过头所时,瑾玮忽地拈起裙角垫着脚尖快快地跑了起来,雪白的裙摆像翻起的小浪花,蝶儿一般灵巧。
林侦看着,也不言语,大步跟上。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直到过了三所,瑾玮屏不住回头抿嘴儿笑,“不给表哥知道。”
林侦笑笑,“是啊,你表哥最嫌他七哥了。”
瑾玮不好再笑,轻声道,“七哥,”
“嗯,”
“他记你的仇呢。”
“什么仇”
“你打他啊,那个时候表哥个子小、武功也不精,被七哥打得鼻子流血,脸肿得好些日子见不了人。”
林侦闻言轻轻蹙眉,“平白无故就打他,他是个好的么”
噗嗤,女孩儿笑,“七哥也不是个好的呢”这句话冲出来,瑾玮自己都惊了一下,何时敢这么跟他说话了他年少时,她还小,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