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芽闻言嘟了嘟嘴没再做声。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哥哥不带着她肯定有他的道理,自从王九被带走,她又被安排到这里,沐芽就猜到一定是寻找玉佩遇到了困难,哥哥这是在为他们在这里长期待下去做准备。只是,不在他身边,又见不到,那困难就会在沐芽心里被无限倍地放大,会害怕
“殿下他为何不能用宫女”
“这不是你该问的。”王九忽地正了颜色,从怀里摸出了个什么塞进沐芽手中,“殿下给你的。我先走了。你好好儿的,有空儿我就过来。”
交代完王九就走了。
沐芽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冷风里独自站了一会儿,这才转回房中进了小隔间,拉好帘子。展开手心,里面是一寸长的一小卷纸,打开来,熟悉的字迹“芽芽,哥在。”
手指不自觉地揉搓着小纸片,深黑的碳色,这是哥哥为她画图特意削的木炭条,那圆圆的字体是她每次素描后他总会故意滑稽了笔触起个名字配在后面。沐芽看着看着噗嗤笑了,心里一暖和,又不怕了。哥哥就在不远处,在倾尽全力寻找玉佩,只要找到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家这一次回去,她再也不惹他生气了,等毕业了也去考哥哥的研究所
看了半天,知道这个字条不能留,可已经没有了棉袄,沐芽实在舍不得丢掉,又卷起来,小心地揣进怀中。
“碧苓,碧苓”
听到外头有人叫,沐芽忙起身去应,“哎”出到外头,见是将才司衣女官身边的一位大宫女,“碧苓呢”
“姐姐这就来。”
“哦,跟碧苓说,尹妃娘娘叫,快”
“嗯”
“愣什么神儿娘娘试衣裳呢,让她赶紧去”
“哦,是”
传话的大宫女匆匆走了,沐芽一下子有些懵。碧苓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定是有什么当紧的事耽搁了。一句话她替着应承下来,这接下来可怎么办
尹妃娘娘为什么会想到叫碧苓她明明跟的是戎妃娘娘的女官,要叫也该是戎妃娘娘啊碧苓只是这个月临时帮忙给尹妃做活,是司衣司的内部协调,娘娘那边都不应该知道吧
沐芽一个人乱糟糟地想着,脚下却已经被那一句“赶紧去”牵着出了门。
一路小跑着往北五所去,沐芽不停地扫看周围,心里念叨着碧苓姐姐,你快出现啊,我可不敢进皇子殿下的房里去找你啊。
按着平常的路顺养性门出东六宫往北五所,莫说碧苓了,连个从里头出来的小太监都没有,想问个话都没处问。沐芽急得又往回返,怕两人走岔了,这便绕到颐和轩后门往回找,可直回到司衣司,还是不见人。
这么一圈折腾下来,不用人说,沐芽都知道耽搁不得了。
站在门外,沐芽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心扑扑扑地跳。娘娘试衣裳的规矩她听碧苓讲过,如果有大的改动或是不满意的地方,应承的都是女官,而宫女们都是服侍娘娘试衣裳,说说料子、花样,把不合适的小地方记回来。
沐芽已经学过几次,记得碧苓说戎妃娘娘好性儿,很少改动,帮娘娘穿合适了就好,下次就让她独自去。
好吧,就先拿尹妃练一下手。碧苓从未服侍过尹妃,也许只是因为某件衣裳传话传成这样;即便就是娘娘鬼使神差非要碧苓,怪罪下来,沐芽就说是自己会错了意,这个时候再去找碧苓,她该就能回来了。
尹妃,翊坤宫。好,这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咱们来点两位贵妃的背景哈
戎妃生二皇子镇西王,驻西北和八皇子你懂的;
尹妃生三皇子东阁大学士,户部和九皇子你又懂的。
谢谢亲爱滴可可,雷雷收到
、翊坤宫教子
翊坤宫。
窗外起了风,吹来满天云朵慢慢遮去了早起明媚的日头,不一会儿就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光圈挂在天上,乌突突,月亮似的。
九皇子奕枫靠在西暖阁南窗下的贵妃榻上,头枕双臂,眯眼看着玻璃窗外的西府海棠。一个小宫女跪在榻前卖力地捶着腿,另一个躬着腰轻轻地拨着高几上一盅热热的茶。
海棠在冬天开了花,绽了一树的粉骨朵儿,没有春日浓密茂盛的绿陪衬,瑟瑟的粉嫩。这是所谓的吉兆奕枫看着只觉得像一个穿着夏纱的女孩儿站在冬日冷风里,背景是远处一株枯枝的老槐,更显得那花树诡异的灵立。
回手捡起那盅茶,就着冉冉的水汽正要低头抿,小宫女一拳正好敲在膝盖的伤处,疼得他一蹙眉,手一颤,热茶扑了一点在手上,这半日心里的一股燥火终是蹿了起来,奕枫丢了茶盅对脚边喝道,“滚。”
镜子前比量衣裳的尹妃听到声响回头,不待她开口,身旁服侍的常嬷嬷忙走了过来,冲那小宫女斥道,“真是越发的不知用心长那眼睛是做什么使的”又冲两边道,“这等粗笨的东西不赶紧撵到后头去还等什么”
那宫女早已吓懵了,不待哭出声就被架起来拖了出去。收拾干净这边,常嬷嬷又弯腰在奕枫身边,关切道,“殿下,可伤得狠奴婢这就叫人传太医去。”
奕枫不耐地摆摆手,常嬷嬷便很识趣地住了口。
尹妃转过身,对身边吩咐道,“去,拿那瓶梅花清露来。”
“是。”
宫女取了清露来,尹妃走到贵妃榻旁娘儿两个并排坐了,把清露递到奕枫手中,又伸手轻轻摸着他膝头,“回去让人好好儿给你揉揉。”
“嗯。”
听他闷闷地哼了一声,尹妃叹了口气,“让你莫要逞强,偏不听,这才下了校场就又伤着了。”
“一点小伤而已,母妃切莫告诉皇父。”
“怎么是怕皇上挂记,还是怕他不许你下校场,只许读书”
奕枫挑了挑眉,终究没驳出来,讪讪地笑笑,又缠道,“母妃最知道儿子了,哪能一日什么也不做只坐那儿读书岂不要闷死了三哥、五哥好静,读书算是本事;八哥讨了巧学画也算本事,偏我这一身功夫倒不是了么”
“哪个敢说不是”尹妃笑,“我听说那威风凛凛的镇西王回来骑射也比不得我儿。”
奕枫想起那一日校场的较量,九门提督并镇西大将军都败在他手下,得意地笑了,“那一日若不是我腰还不利落,兵刃也不会输给二哥。如今我下去,禁卫军里那个不知”
“皇上他,也知道。”尹妃柔声道,“你自小就耐得苦,又极灵性,小的时候这些年长的皇兄们就比不过,大了哪里敢比若非如此,皇上也不会单许你一个往禁卫军校场去。只是,这圣贤之书么,总得读,虽不说能像你三哥一样做东阁大学士,可好歹也把功课应付过去。”
“怎的不是哪里落过”奕枫烦不胜烦,“文华殿的功课虽说我不如八哥读得好,可也没差什么。自从那个西洋来的师傅开了西方算学与格致之学,整日算啊画的,我就头昏脑胀”
“昨儿你三哥过来请安也跟我说起过,”尹妃道,“说是什么大不列颠国来的,叫伯伦特的,在咱们大周住了十多年,可这话还是说不利落。”
“说的就是”奕枫立即道,“母妃,您说,这话都不利落还指望他能教出什么好来可皇父倒觉着这西方格致之学大有意思。”
“说的也是。”尹妃点点头,转而又道,“皇上也是想让你们多见识一些,哪里就当真把那西洋的东西当正经学问了。你把功课应付”
“母妃我学不来皇父要罚就罚吧,横竖我都”
“皇儿”
尹妃忽地冷了语声,奕枫一怔,“母妃”
尹妃抬眼,常嬷嬷立刻会意,将房中侍立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又亲自往帘子跟前儿掩了门。
“枫儿,从前你怎样,母妃从不过问,知道我儿的本事。皇上又何尝不是责罚你也不过是背几篇文章抄抄书,一句重话也难得有,哪里当真怎样可如今不同,你再不可由着性子了。”
奕枫闻言蹙了蹙眉,“怎么是为着他出来了么”
一个“他”字,尹妃长长吁了口气,幽幽道,“是为着他出来了。”
“母妃”奕枫有些不耐,“他算个什么东西阴祟、多疑、骄横、暴戾,从小就不是个好的多少年前皇父就看不得他了,这一关三年,倒成气候了不成从前我小,还怕他几分,那日交泰殿中,他一个字都没敢出,依我看,早关废了”
“你呀。”尹妃看着奕枫,无奈地摇摇头,好一阵子才开口道,“这事原本不该与你说,连你三哥我都不曾明言。那老七不是被皇上处置幽禁的。”
“您说什么”奕枫惊得瞪了眼睛,“那这几年他”
“亦沁和亲前,他深夜大闹昭仁殿触犯龙颜,皇上将他狠狠责打了一顿。亦沁走后,他再不出来见人,像死了一样,对谁都不理不睬,圣旨圣谕都敢不听,自己禁了足。”
“啊竟是如此么”奕枫更觉惊讶,三年前他只记得那阴沉的七哥忽然有一日就不见了,原本平日就躲着他走,这一来,奕枫乐得不见他,却不知这其中还有如此隐秘。
“后来,皇上担心他在北五所碍到你和奕柠,这才将他禁在了颐和轩。”
清淡的语气把尹妃埋藏在心中的隐忧稀释成了一杯家长里短的水,毕竟她不能说当年的九五之尊是怎样为了一个逆子气得呕血,却又舍不得痛下杀手;不能说那逆子是怎样一心求死地欺君犯上,依然没有得到任何惩罚;更不能说,这颐和轩的囚禁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毒刺
“这么说来,还是皇父禁了他。”想起那日交泰殿中那人被冷落一旁,连脸色都不敢变一下的懦弱,奕枫有些不以为然。
“枫儿,”尹妃道,“你呀,凡事要往深处多想几分。皇上若果然有心禁他,没有解禁的谕令,这千秋节他能说来就来”
那一日得知宗人府的礼令下到了颐和轩,七皇子奕桢要出席千秋节,尹妃彻夜难眠,此刻却不知怎样才能点醒自己的儿子。
“母妃,您太瞧得起他了。”奕枫劝道,“皇父是仁明之君,以德行晓服天下,怎会与他这么个逆子小人计较去年皇后娘娘整寿千秋,还曾大赦天下,更况本族皇子不论因由如何,禁了这些年,他也该识些趣,更况,当初不过是年少张狂,又并未有什么谋逆犯上之错,不至幽禁至死,皇父适机将他放出来是明智之举。”
奕枫的话处处在理,尹妃怕说多了引他生疑,只得叮嘱道,“枫儿,这老七与旁的兄弟不同,他心思重、心肠狠,从前连太子爷都要让他三分,他若是一辈子被禁,不说什么公与不公,是大家的福气。你莫当他出来就会安生,若是见皇上这么疼爱你,怕他心生嫉恨,于你不利。”
“他能把我怎样”奕枫笑,“三年前我年纪小,他尚不能奈我何,更况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