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得满场宾客皆屏心静气聆听他的致辞。
有六十年悠久历史的国际顶尖奢侈品牌
i被亚洲谢氏集团收购,在时尚界引发了巨大的反响,今次的六十周年纪念酒会是收购事件后谢氏首次在巴黎公开露面。
原本业界传闻,酒会将会由谢氏大公子亲自主持。
未曾想到却是谢氏二公子。
银质的落地话筒。
异常清峻的年轻男子。
白色耀眼的光束中,那淡雅清傲的身姿,宁静如深井的目光,又是让人无比想要亲近,又是仿佛隔着山长水远的距离。
致辞中的越u轻微咳嗽了一声。
叶婴立时凝神望去。
他似乎并无异常,只是唇色又更加苍白了些,继续神色淡定地将致辞完成。她很佩服他,其实致辞前她就已经察觉到,谢二少的身体状况很不对,他走路的步伐愈来愈滞重,胸腔中的咳嗽似乎也愈来愈难以控制。
在满场掌声中。
越u走下台来。
她第一时间迎上去,挽住他的手臂,竟感觉仿佛有冰冷的汗意从他的体内沁出一般,令她硬生生打个寒颤。心下一怔,她仰头看向他,见他面色苍白,额角也满是细密的汗珠。
从随身的包中拿出手帕。
她悄悄将手帕塞给他时,指尖碰触到他的掌心,也是潮湿而冰凉,如同被冬夜寒洌的井水泡过一般。
接下来是
i的品牌总监上台致辞。
站在发言台的旁边,叶婴含笑地挽着越u的手臂,看似轻松,实际在暗暗用她全部的力量支撑住他。虽然他始终克制着尽量不发出咳声,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冰凉,胸口的起伏也渐渐加重。
“需要离场吗”
察觉到四周投射过来的视线,她低声问他。
“不用。”
他用手帕掩去几声低咳,淡淡地说。
香绯儿女士作为特邀嘉宾的致辞也结束后,酒会正式开始。
著名钢琴家理查德弹奏着钢琴,红酒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满场宾客一个个酒意微醺,谈笑风生,从最新的时尚话题,到业界的八卦佚事,无所不聊。
越u自然是酒会的焦点。
络绎不绝地有宾客过来寒暄,作为礼节,几乎每个宾客都会向他举杯致意,而他也都会微啜一口红酒。虽然每口都很少,但是积少成多,她注意到他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三杯。
“我不要你喝那么多酒,”揽紧他的手臂,叶婴脸颊红扑扑,笑容妩媚,星眸闪耀,她半醺地偎在他身上,用周围宾客们都能听到的声音,凑在他耳边,柔柔地说,“你今晚剩下来的时间,都是属于我的”
见惯了浪漫风情的场面,他们相视哈哈一笑,并不以为意,反而对这位淡静清远的东方年轻男子多了几分亲近感。
于是叶婴帮他挡下了所有的酒。
于是她再接再励。
索性将他拉出了酒会。
雨还在下。
走出宴会厅,被冷风一激,体内微醺的酒气陡然散去,叶婴打个寒战,忽觉越u脚步一涩,然后就听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如翻天覆地,他咳得喘不过气,面颊潮红,胸口发出似撕裂般的轰声,直咳得弯下腰去,仿佛要咳出血来。
“二少”
黑色宾利停下,管家从车内冲出来扶住他。门童有些慌乱不知所措,赶过来问是否需要帮忙喊救护车,越u摆了摆手,勉力靠着她和管家的搀扶进入车内。
司机胆战心惊地将黑色宾利发动。
半躺在车内宽敞的车椅中,一阵阵猛烈的咳嗽之后,越u的咳意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又是一阵巨咳,他眼睛霍地睁开,死死握住扶手,喘不过气来一般,胸腔内迸出一声声尖锐的撕裂音
“二少,您的药”
管家惊慌地掏出一罐喷剂,可是越u全身僵硬住,眼看进气多出气少,面色已变得发紫,牙关咯咯地紧闭着,喷剂哪里塞得进去。
“让开。”
叶婴皱眉,劈手从管家手里将喷剂夺过来,左手握住越u的颌部,用力一捏,硬生生将他的嘴巴捏开。
“吸气”
她大声喊着,右手中的喷剂伸进他的嘴巴,向他喉咙喷去,又喊
“再吸”
如此几次,药物喷入他的喉咙,窒息渐渐被缓解,虽然还是有一声声的哮鸣音,听起来也不再那么可怖。
她松了口气。
半跪在他的身前,她伸开双臂抱住他,让他向前趴,半伏在她的肩上,她用双手轻柔地拍抚他的后背。以前妈妈犯病的时候,这样子可以让妈妈恢复得更快些。
半晌,他推开她。
呼吸渐渐平稳,他虚弱地望着车窗外已转为细雨的夜色,沉默不语,管家将棉毯覆在他的膝上。
黑色宾利缓缓停在四季酒店大堂门口。
犹豫了一下。
见他并没有赶她走的意思,外面又还在下雨,她就厚着脸皮,抱着画具,跟在他的轮椅后面一同走进了酒店。
嗯,巴黎的四季酒店果然是全球最奢华的酒店之一。
跟酒店外观的古拙朴素不同,自踏入大堂,立时便觉得满目生辉,富丽堂皇,处处优雅华丽,浪漫典雅与浑厚的历史感融合得浑然一体,如同踏入了王宫殿堂一般。如果不是因为随在二少身后,她真的很想拿出相机来,太美了,无论是走廊墙壁上的油画,还是大堂一角的雕像。
越u住的是总统套房。
她原就该想到。
但当她真的看到这总统套房时,却还是呆了一呆。
将房间收拾妥当,管家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她赞叹地将目光从房间的每个奢华精致的细节中收回来时,见谢二少正坐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中,淡淡地望着她。
“房间真漂亮,我可以拍照吗”
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她就只当他是默许了,从包里掏出相机,对着每个她欣赏的角落和布置,啪啪啪地按下快门。可惜这只相机只是普通的卡片机,拍出的色彩比原景要逊色不少。
镜头一移。
取景的液晶屏幕中,光线氤氲,奢华怀旧的金丝绒沙发,上面绣着繁复的花朵,色彩华丽暗沉,花瓣凸浮,精致如生,仿佛有暗涌的香气,又带着几缕糜烂与颓废,与那人清高至远的气质本应是格格不入的,竟又恍若浑然一体。
他的眼神很淡。
她忽然很想对着他按下快门,倒看看他是否还是无动于衷。终究她还是作罢,乖乖坐到他的对面。
“为什么我会有种感觉,”她倚在沙发里,笑着说,“你就像一个很快要死去的人,或者说,你已经死过一次”
“对,就是这种眼神,就算我说这么不礼貌的话,你也好像一点反应也没有。是因为你的身体吗因为哮喘太严重,活得很辛苦,所以不想再活着了吗”故意刺激了他几句,见他依然毫无反应,她叹口气,低头摆弄着相机,翻看刚才拍到的照片,“你看,这套房间多么美丽,随便拍下来的照片就这么好看。”
凑过去,她把相机给他看。
照片一张张的翻过。
每张都如油画中的静物,很美。
“这么美,世界上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无法住得起这样的酒店和这样的房间,如果不好好珍惜,多么可惜。”瞅着他,她摇摇头,“而且,你又长的这么好看。”
跪坐在沙发中,她往前趴了一下,手指轻轻抚上他的面容。
“知道吗你长得真的很好看。”
手指从他的眉骨,温柔地滑落到他的面颊,她赞叹着说“我觉得,如果一直这样看着你,我也许会爱上你的”
他皱眉。
向后避了一下。
“啊,终于有反应了,”她笑起来,眼底有深幽的亮光,跪身起来,她凑得离他更近些,声音如蜜地说,“我忽然很好奇,如果我吻你,你会怎样呢是不是也这么平静,这么无所谓”
说着,她缓慢地凑向他的唇。
很慢很慢。
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将她推开。
他的唇清冷苍白,有夜的凉意。原本她只是为他的漠然心中暗恼,想逗弄一下他,哪怕惹得他发怒,也比他全然的漠视好些。然而,越是接近他,他身上那种淡然的冷漠越是强烈,而他的嘴唇,仿佛坚毅清冷得从没有被欲望沾染过。
这种坚毅清冷让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她吻住了他。
有些狠狠地吻住了他。
辗转地反复地,她用力地吻在他的唇上,呼吸渐渐火热紊乱,她用双手箍住他的后脑,柔软地,又带着股狠劲地吻着他,想要将他唇上的冰冷吻下去,吻着吻着,久久地吻着他,她终于叹了口气。
“对不起。”
她放开他,有点颓然。
虽然她心里不甘,但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即使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他的眼睛依旧清明如泉水,无波无澜,似乎这一吻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反将她眼底的狼狈映了出来。
一阵咳嗽。
他神色倦倦的,声音低哑,说
“我以前好像见过你。”
依旧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她挑了挑眉毛,笑得如春日花开,眼角都带着花香,说“我也是,我无数次在梦里见过你。只是梦里你的模样都不大清楚,最清晰的只有你这双眼睛,清澈宁远,跟现在一模一样。”
“所以,我们是命定的缘分,对不对或者,我们有前世的羁绊,今生必定相遇”她咯咯地笑着,仰着头,如同盛开的蔷薇花,“其实我不该灰心啊,你刚才毕竟还是允许我吻了你。”
目光在她笑意盈盈的面容上巡视一圈,越u疲倦地闭上眼睛,说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chater 2
海边
天空与海水连成一片,蔚蓝的如同个宝石。
这是私人沙滩。
细细的金色沙子,绿色的椰树,大片大片盛开的鲜花,白色的纱幔随风曼扬,玫瑰精油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远处有海鸟的鸣叫。柔细的手指慢慢推过背部白腻的肌肤,香薰理疗师温柔地说
“谢太太,最近您的气色特别好,又润又粉,比那些二十几岁女孩子的皮肤都漂亮,真是羡慕您。”。
趴在按摩床上,谢华菱枕着自己的双臂。
已经五十多岁,她脸上没有一丝皱纹,浑身的肌肤也仿佛没有任何松弛的迹象。清新的海风自耳边吹过,阳光沙滩,绿树鲜花,再想到近段日子来一连串的顺心事,她只觉得生平竟从未如此快意过。
远处,沈卫看了眼手中的卷宗,又听那人低语了几句,点头,沉步走到按摩亭旁,说
“夫人,有二少的消息。”
“拿来。”
谢华菱并不避讳,急急伸手去取,亭子四周的白色纱幔若隐若现,她丰腴的胸部微露出来,美如凝脂。卷宗里有一页纸,上面写有二少最近几天的日程,她略略扫了一眼,心中已是不快。
再看,卷宗里还有些照片。
背景几乎皆是在巴黎举行的各种时装发布会。
昏暗绚丽的灯光。
有个女孩子始终跟在他的身边。几乎每场时装发布会,两人都是形影不离,并肩而坐。
三月十八日
进展似乎比她预想的顺利。
巴黎
中午的阳光暖融融的。
喷泉溅出晶莹的水花,广场中央有大群大群的白鸽,呼啦啦地飞起,又呼啦啦地落下。长椅中,越u穿着厚厚的黑色毛衣,微闭双眼,细长的睫毛阖在清峻的面容上,似乎已经睡去。
长椅的另一端。
叶婴凝神作画,金色温暖的阳光,广场上踱来踱去的那些肥嘟嘟的白色鸽子,画面宁静安谧。笑了笑,她又在鸽子群中添了一个身影,穿着米黄色开衫毛衣外套,里面是浅灰色衬衣的他半蹲在鸽子们前面,看起来也是异常的温暖。
这次她画的是水彩。
“以前我果然是错了。”
画完最后一笔,她扭头笑着看他。越u已睁开眼睛,淡淡望着她手中的画稿。
“就像即使有再好的设计,一旦布料选择错误,无论怎样也很难出来最好的效果。油画不适合你,最贴合你气质的应该是水墨画,空灵,遒劲,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意境无穷。”
她赞叹地说。
见他面上依旧淡淡的,她心中有些恼意,却也不气馁,笑盈盈地将手中的画稿放近在他眼前,说
“可惜我的水墨画功力太浅,不过用水彩画看起来也不错,而且显得朝气和青春很多。你喜欢画里的这套衣服吗我觉得你可以试试穿深色以外的颜色,虽然你穿深色很好看。”
画夹上有一朵小小的略带银光的蔷薇花,越u的目光在它上面停留了几秒钟,然后他推开画稿。
“该回去了。”
声音平静无波,他起身准备从长椅上站起。
“喂”
一把拉住他的手,叶婴手中用力,让他无法离开。掌中又使了点力气,她执拗地盯住他,终于使他又缓缓坐回长椅。
“谢二少,你这样真的很不可爱”依旧紧握着他的手,她凑近他,在他耳边似笑非笑地说,“即使你不喜欢我,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连我说话都不愿意听。”
越u皱了皱眉心。
她的声音就在他的耳畔,温热的,有莫名的花香,近乎挑逗,又仿佛天真得全然无意。
“可是其实,你明明也没有那么讨厌我啊。”她低笑地耳语说,“你有哮喘,不能接触松节油这种东西,但是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浑身都是松节油的味道,你并没有立刻把我推开。那天下雨,你也没有拒绝我上车。”
“那晚我亲吻你,你也没有”
握着他的手,呼吸离他很近,她的眼瞳黑漆漆的,瞅着他,仿佛她的眼睛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可是我不懂,为什么你要表现得这么冷漠,为什么你的眼睛看起来这么累,为什么你的眼底没有渴望,没有光亮,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越u神色淡然,说
“叶小姐,如果你无法注意分寸,那么以前我答应过你的就到此结束。”
哦,对,她答应过他。
他带她出席巴黎时装周的各大时装秀,条件是她要知分寸,不得影响到他的生活,探究他的隐私。
这几天跟随他出席那些顶级品牌的时装秀,如同突然一头扎进了童话故事中的宝山,那么多杰出的设计,那么多天才的奇思妙想,让她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在现场看时装秀,跟以前她曾经在杂志和电视里看过的截然不同。面料的质感,服装的剪裁,以及现场模特走出来的冲击力,完全不是单凭想象可以感受出来的。
虽然她小时候曾经
但是现在能够近距离地感受这一切,都是他带给她的。
雨夜那晚,她没想到他会那么容易就答应她的请求,也没想到他会收留她,让她同样住进四季酒店,享受起奢华的生活。她的钱扣除掉往返巴黎的机票已经所剩无几,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是露宿公园。
曾经,她推测过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包括最理想以及最差的。但是目前的进展,已经远远超过了她曾经做过的最乐观的估计。
难道他真的对她有兴趣
她暗暗揣测。
“你没注意到吗刚才那个游客模样的男人在偷拍,而且这几天来他一直跟着我们,而且这会儿,看,右前方那个学生打扮的女孩子,拍得也不是鸽子,而是你。”仍旧握着他的手,叶婴拉开了同他的距离,她靠回长椅上,眼神黑如夜雾,笑容妩媚地斜瞅他,“食君之禄,我自然要为君分忧。你希望我同你扮亲密,那就要扮得像一些啊。”
越u轻咳几声,眼底又有了那种疲倦的神色。
“你的手真凉。”
暖了这么久,他的手还是冰冷的,她索性反手拉起他的手掌,用自己的两只手去捂热它,笑笑说
“可见在豪门生活也是不易,随处有人跟踪记录,居然还是至少有两路人马在跟,难怪你累成这个样子。”
深夜
豪华的游艇,尾部翻滚出滔滔白浪。无月无星,只有驾驶舱亮着灯光,勾勒出一个男人的背影。他面无表情地凝望前面的海面,将游艇开至最大马力,海风从敞开的窗中呼啸而入,舱内十分寒冷。
手机传出短信的声音。
屏幕陡然亮了起来。
这支手机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号码。
船长接过驾驶的工作,男人走出舱外。双手扶着栏杆望向夜幕中苍茫的大海,海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他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中。良久后,男人沉声唤
“谢凌。”
“是。”
一个俊美的少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微低着头,脸上似有些羞涩的模样,说
“二少最近一反常态,频频在公众场合露面。除了常年任闲职在巴黎照看庄园的赵管家,二少身边没有其他跟随,已证实谢平、谢安目前全都身在纽约。”
“那个女人是谁”
短信传来的几张照片,是谢二少与那个女孩子的近照。公园的长椅中,那女孩子笑着凑近谢二少,她的唇离他的唇很近,而且谢二少竟一直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她叫叶婴,二十二岁,她曾经向公司投过简历和设计稿,这是她的资料。”俊美少年谢凌拿出一份简历和一册厚厚的设计稿。
男人翻看那册设计稿。
纸页被海风吹得沙沙作响。
“大少,我觉得”谢凌轻轻咬了咬嘴唇,犹豫地说,“二少似乎在向您示弱求和。”
“嗯。”
男人将设计稿丢还给他。
“不过,”谢凌咬着嘴唇,恨恨地说,“二少一贯如此,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实际却比谁都心狠手辣,您千万别再心软。他跟那个叶婴在一起,说不定是以退为进,森小姐那里”
“你话太多了。”
男人冷声说,然后唤
“阿韩,这个月由你换下小凌。”
“是,大少。”
一个四十多岁年纪的男子从阴影中走出来,谢凌眼中含泪,满脸委屈地退了下去。
深夜的海面幽深漆黑。
靠着游艇的围栏,手机屏幕上的照片被一点点放大。凑在二少的耳边,那个女孩子的笑容甜蜜娇美,仿佛只要一个呵气的距离,就可以吻上二少的面颊。
将她的面容更加放大些。
手机的荧光映着男人的面容,他的脸部轮廓俊美如神祗,隐在深夜的黑暗中,若有所思地看着屏幕上的那个女孩,看着她那双顾盼生辉、乌黑如夜的眼眸。
三月二十一日
然而结束的这么快。
黑色宾利飞驰在道路上。
今天下午的时装秀是在巴黎远郊进行,时间有些赶,路上车辆不多,所以司机将车开得较平时要快些。
车内有些颠簸。
越u面容苍白,右手轻握成拳,微掩住唇。
“是哪里不舒服吗想咳嗽胸口闷”
叶婴有点担心。
这些日子下来,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淡漠,反正无论她怎样放肆,他也从没有真的将她赶走,所以她决定把他看成一只纸老虎。
“想咳就咳吧,这里只有我,没人会笑你总是病怏怏的。”一边打趣地说,她一边轻柔地伸手拍抚他的后背。今天赵管家没有来,但是在出发前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照顾好二少。
“我有点晕车。”
拍在后背的那只手让他胸口翻闷得更厉害,越u闷声说,他蹙眉,紧闭住嘴唇,额角有细密的汗珠。
“像你这样常年坐车的人,居然还会晕车,”她瞟了他一眼,从车内的冰箱里取出一只橙子,麻利地切开,削出一小块橙瓣叉给他,“含住它,不要咽下去,橙子的清香可以让你舒服些。”
看他终于慢慢张开嘴,含住那瓣橙子,她满意地笑了笑,又打开与前面司机的隔音板,喊
“司机先生,麻烦你开慢一点。”
可是――
车速并没有慢下来,反而却更快了,在道路上慌乱地划出几个弯弧
“司机先生”
叶婴大惊,颠簸中紧紧拉住车内的把手。
“二少,刹车刹车好像出问题了”司机慌乱惊恐地从驾驶位回头,满头大汗,面色惨白,“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怎么会”
“轰――――”
在黑色宾利重重撞上栏杆,从道路上飞出去的那一瞬间,慢得如同电影中的定格,满世界都是刺目的白光
然后是黑暗。
深深的深深的黑暗
黑暗得没有尽头
窗户被木条封得严严实实,空气中有腐败的恶臭,瑟缩在墙角,小小的她不敢哭,不敢挣扎“啪――”
有重物狠狠砸上她的脑袋,腥气的液体顺着她的面颊流淌而下,小小的她痛得想要呕吐,拼命瑟缩在冰冷的墙壁角落,直到屋里再没有东西可以砸她打她,她又被揪扯出来,被愤怒痛恨的手指用力地掐
“夜婴”
“你是夜婴你是被诅咒的孩子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从你生下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恶毒的你会带来灾难你会带来毁灭你为什么不去死――”
眩晕的漆黑,没有丝毫光亮,黑得如同在梦魇般的深潭,那疯狂得如暴雨般掐在她身上的手指,痛得令小小的她终于哭出来,而那加诸于她身上的恨意顿时更加疯狂
“你去死”
“夜婴,你去死”
如同无休止的暴雨,怒骂、殴打伴随着疯狂的笑声那是一个黑暗的房间,有阴冷的霉味几道阳光从窗户上凌乱钉死的木板缝隙漏进来,满屋灰尘在狂乱地旋转她以为她逃出去了
可是
那样的黑暗那样的疼痛原来那竟是她的一场梦她没有长大她还是一个小孩子还是蜷缩在那个黑暗房间里哪怕再疼也不敢再哭的小孩子夜婴,你去死
你去死――
灰尘在光线中疯狂的旋转。
越来越亮。
越来越亮,亮的她的眼睛开始痛起来
“”
眩晕的光线中,有一张脸孔放大在她眼前,过了一会儿她才勉强看出来,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护士。眼球艰难地转了转,看清楚这是一间病房,发生了什么,她脑中急速地回忆,如录影带快进般停在黑色宾利飞出道路的那一刻。
原来她还没死。
感谢上天。
夜婴缓缓闭上眼睛。
三个月后
夏日的上午,水晶般透明的巨大落地窗,阳光洒照在窗外的绿色的爬藤叶子上,无数闪耀明亮的光点,一丛丛怒放盛开的粉色蔷薇花,清新甜蜜,美丽动人,仿佛灿烂的花海。
空气中似乎浮动着花香。
只是隔了一整面玻璃墙的距离,阳光灿烂的美好生活如同触手可及。
将目光从那片蔷薇花海收回来。
叶婴低下头,用手中沾了水的纱布,轻轻擦拭那双苍白干涸的唇片。她用最轻柔的力量,一点点去沾湿越u的唇片,在微起的干裂处,她用濡湿的纱布反复地去湿润。
已经三个月了。
仿佛是一场噩梦。
在那场车祸中,她只是尾椎骨折,右脚脚骨骨折,轻微的脑震荡,还有一些皮外伤。医生告诉她,在这场严重的车祸里,她只受这么轻微的伤简直是奇迹。
后来她知道,司机当场就死亡了。
而越u
用手中的湿润一点点浸湿那苍白的双唇,叶婴默默望着病床上的越u,心中五味杂陈。
她一度以为他会死去。
车祸中,他的脾脏、肺部和胃部都受到重创,再加上他原本就体弱多病,又有哮喘,入院后他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四次手术,被宣布病危,抢救了七八回。
而且,他胸椎骨折。
她私下拦住医生,得知就算是越u能被救活一条命,也很难逃避瘫痪的命运。
“咳,咳”
沙哑的咳嗽声压抑地响起,叶婴连忙凝神望去,见越u的睫毛在苍白消瘦的面容上颤了颤,他望向天花板,眉心微微皱着,眼底仿佛有些痛意,眼珠却是淡漠的。
“是又痛了吗”
她有些心惊地问。
一直沉默地守在房间角落里的谢平疾步走了过来,他满面忧色地俯身,急声说“二少,我去喊医生”
冷汗涔涔地从越u的额头沁出。
“”
双腿一阵阵地开始痉挛,越u面色痛得煞白,他死死咬紧牙关,克制住喉咙处疼痛的闷哼声,阻止了谢平。叶婴已经迅速将温热的毛巾敷上他颤抖的双腿,希望能帮他解除这种剧痛。
“如果后续治疗得当,两年内你不会死,但是两年后我不敢保证,”在第一次面对清醒过来的越u时,专程从美国飞到法国的天才医生寇斯眼中闪过一丝恶意,直言不讳地对他说,“而且,你的胸椎骨折,伤至脊髓,恢复期将会非常漫长,有八成的几率将会永久性瘫痪。”
越u看着他,眼神淡淡的。
“你会很痛苦,像这种肉体上的痛苦几乎没有人可以承受,并且两年后,你有可能还是会死。所以,如果你想现在就自杀,我认为是一种理智的选择。”像恶意的坏孩子一样将这些话说完,寇斯医生得意洋洋地离开病房。
虽然钦佩寇斯医生的医术,但是叶婴很吃惊他居然可以当着病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中枢性疼痛。”恢复期,当越u陷入剧烈的疼痛中时,另一位主治医师米歇尔大夫摇头说,“有超过半数的脊髓损伤患者会产生中枢性疼痛,谢先生似乎是疼痛程度最剧烈的那一种。”
这三个月内,在越u昏睡的时间,叶婴几乎查遍了所有有关的资料,知道了中枢性疼痛非常难以治疗,包括镇痛剂在内的治疗手段效果都不理想,而且治疗本身会给越u带来更多不良的反应。
最稳妥有效的方法是运动和理疗。
于是她开始跟着护士学习,通过按摩来改善他腿部的血液循环、放松肌肉、解除他腿部的痉挛。并且她开始学一些手法,帮助他的腿部进行运动,负责康复治疗的医生告诉她,越早进行康复训练,对病人的恢复越好。
“恩”
抑制不住的痛声逸出喉咙,苍白的手指紧紧揪握住床单,越u的全身被汗水湿透,他的眼神痛得已有些涣散。叶婴咬紧嘴唇,努力帮他按摩纾解着双腿。
终于。
渐渐的。
这一波疼痛熬了过去。
叶婴舒了口气,用温热的毛巾,轻轻帮越u拭去额头和脖颈处的汗水,她正在考虑是先让他休息一下,还是先为他换上干爽的衣服,房门处传来一点响声。
谢平走过去。
他问了门口的女佣几句,又走回来,俯身对紧阖双眼的越u低声说
“二少,森小姐来了。”
叶婴的手指微微一动,然后继续拧拭毛巾。
“如果您不想见森小姐,”谢平谨慎地问,“我可以请森小姐下次再来。”
“让她进来吧。”
依旧闭着眼睛,越u仿佛睡去般地说。
于是――
当白色的复古欧式房门被静静推开――
叶婴见到了森明美。
上午的阳光从整面落地玻璃窗投射进来,窗外是灿烂的一丛丛蔷薇花,那花香如同浮进了房间,明亮的,优雅的,芬芳的,就像此刻曼步走进来的这个美人,裸色的美丽长裙,颈间戴着光芒四射的钻石项链,她明眸皓齿,气质高雅,仿佛是从舞台剧中走下来的。
她曼步走至越u的床前。
“u”
柔声低唤了一声,仿佛眼中看不到屋内的其他人,森明美坐在床畔,低头静静望着似乎沉睡中的越u。
“u,我这么晚才来看你,你会怨我吗”
森明美轻轻握起越u的手,凝望着他,她的身姿优美如剪影,良久,声音里充满了歉疚,她哑声说
“可是,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