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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 第2节

作者:天下最帅谢大爷 字数:18511 更新:2021-12-21 20:47:48

    “未。”

    “二十九岁仍孤身一人,”谢澜一笑,“莫不是那些女士们皆觉得你英俊潇洒,又太过有为,心中自卑而不敢嫁给你”

    “也许是因我手段毒辣,两面三刀,她们怕了我。”池靳也掬了一笑,他忽而持了筷子,往杯沿上敲了几下,唱道“一年春事几何空。杏花红。海棠红。看取枝头,无语怨天公。幸自一晴晴太暖,三日雨,五更风。

    山中长自忆城中。到城中。望水东。说尽闲情,无日不匆匆。昨日也同花下饮,终有恨,不曾浓。”

    这是首刘辰翁的词,并没有多大意思,只是伤春。池靳唱出来,也是拿自己打个趣。虽然他伤的春与刘辰翁伤的春并非一个意思,此时也可以去等同。

    谢澜听出来,弯弯眼眸,故意曲解池靳的意思。“杏花红。海棠红。看取枝头,无语怨天公。倒也真是这个理,你端地是如杏花如海棠,女士们却也只能怨天公不赐予你们好姻缘了。”

    话语之中,俨然又夸了夸池靳的好模样,将他调笑一番。

    池靳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划了火柴点上,淡淡的玫瑰香味随着烟草的味道一同在空气里弥散。

    “虽然我不结婚,不过我妹子就要结婚了。”池靳不着意地将话题揭过,“如今你我也算有些交情,婚纱照便在你那影楼拍罢,看在我的面子上,谢少爷可要记得给她打个折扣。”

    “我都叫你容予了,你又何必再称呼我为谢少爷”

    池靳掐了烟,声音微微沉下去一些,“敛之。”

    “既是这样,我就给她打个九九折。”

    池靳忍不住笑出来,“你可真大方。”

    谢澜意有所指,“毕竟我是个商人,唯利是图,当然要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

    “你放心,”刚才那笑容仿佛没有出现似的,池靳的声音更沉了一点,“我不会做卸磨杀驴的事情。”

    他眉宇间带着些纠结的影儿,他似乎是在理清自己的思绪,清俊的脸上显出一股子苦恼来。

    谢澜的心紧了紧。他试探性地开口,“容予,你不是醉了吧”

    “怎么可能”池靳一挥手,做出一副狂放的样子,“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容易醉的人吗”

    倒真的是醉了。谢澜心道。

    “敛之。”还不等谢澜反应过来,池靳忽然又喊他一声。

    谢澜偏头看他。

    “我未婚娶,是有原因的。”

    “愿闻其详。”

    池靳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不愿娶妻,而不是我娶不到。”

    谢澜点头,这点他早知道。

    “我之所以不愿娶妻,是因为,”池靳蓦然一笑,“我喜欢男人。”他盯着谢澜,如钩的目光已经不见,一双眼睛清澈透亮,脉脉诉说着某种情意。

    谢澜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他假作没看见池靳这眼神似的,赶忙找了几句话敷衍过去,继而又对池靳举杯相邀。

    这一晚他竟不知如何过去的,等回到谢公馆,进了自己的房间时,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池靳这姿态,十有八九是真对他起那份心思了,也好在池靳说的是醉后言语,他只当甚么也没听见便是。不过,知道这一点,他手中就算多了一张王牌,他可以利用这张突如其来的王牌,铺一条更舒坦的路。

    唉,果真不比从前,不仅学会了算计前路,在算计前路的时候,竟是要把自己也给卖了的。

    他想起刘辰翁写的另一首词。

    天上人间一样寒。这话说得真是对。

    将军府里。

    池靳与林淮屏下棋,不过下了十分钟不到,林淮屏已露败局。

    “大靳,你这也太阴了,不过是下着玩玩的一盘棋,你居然给小淮子挖了这么多陷阱,”林明珠咋咋呼呼地点评着,忽而一指棋盘边角,声音更大,“你这心眼也太多了,这么不起眼的地,你也给他设个局”

    池靳微微一笑,没有一点酒醉的样子,“下棋本就是这样的,处处为局。”

    林明珠努了努嘴,冲林淮屏说,“小淮子,大靳昨天肯定又去骗人了。”

    “我说林明珠,你能不能闭嘴,我马上就要输诶呀我大哥你也太不给面子了”

    在林淮屏说话的时候,池靳已经落下一子,彻底将林淮屏击溃。不顾林淮屏一脸的郁卒,池靳偏头看着林明珠。

    这时候他意外地显出几分温柔,似乎他这个人从来温和无害似的。

    虽然看着林明珠,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身影。

    半醉可以装醉,不醉亦可以装醉。

    情意也能假扮出来。

    谢澜,池靳眯了眯眼,你虽然聪明,但还不够老辣。

    、卖个诚意。

    如意影楼一共有两层,楼下大厅接待顾客、存取照片也是在那儿,化妆间在大厅两边,楼上是服装间和更衣室,还有一间屋子,算做谢澜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一张真皮沙发,质量很好,柔软舒适,是以谢澜极喜欢在那儿待着,在那儿打着办公的名义蒙头大睡。

    底下的员工因为殷九相的提点,都清楚他这脾性,没什么事,也向来不去扰他。

    所以在谢澜这天又如往常一样大睡的时候,将他叫醒的并不是自家影楼的员工,而是池靳。

    一睁开眼,看见面前的脸时,谢澜是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他好半天才扭回来思绪,疑惑地看了看池靳。

    池靳领会,答他“我陪我妹子挑婚纱。”

    谢澜一骨碌身子爬起来,整整衣服,他点了点头他对之前池靳醉酒后的那番行径还是有些接受不能,因而见了池靳,再压抑,也是有些不自在。

    池靳沉默不语,目光似乎黯淡了许多,但最终一张脸只归于平静。

    他们并肩走出谢澜的办公室时,林明珠已经挑了好几套婚纱了。

    见池靳出来,林明珠蹦蹦哒哒地凑过来,“大靳大靳,你看这几套哪个最好看”

    国内这几年流行办西式婚礼,流行穿白色婚纱,林明珠挑出的几套都是最新款的婚纱式样,她对这几件婚纱取舍不下,只好来问池靳。

    于是池靳说“我都不喜欢。”

    “大靳,你怎么这么烦”

    池靳做出一副求饶模样,自嘲道“我一个乡下来的土老冒,我哪里知道这些式样哪一个最好”他一扭头,看着谢澜,“这一位是影楼的老板,留过洋的,你不如请他帮你。”

    池靳的来历没人知晓,只前几年有个传言说他是来自于某个偏僻的村子里,谢澜想,若是如此,池靳讲自己是土老冒也算合乎情理,只是他那样的土老冒,倒可能全世界只有这一个。

    腹诽完,谢澜过去帮林明珠选衣服。

    林明珠人如其名,是个容貌明艳的美人,端的如一颗明珠,一颦一笑都叫人觉得高贵,虽然只是一开口就破坏了这份高贵。

    谢澜没有看她选那几件,而是走到另一间试衣间,替她选了较为华丽的一件。这一件采用端庄的高领口,是锦缎质料,领口、袖口和裙摆还缀上了不少吉祥纹花饰。比起更流行的心形领口、舞裙下摆,这件婚纱显得保守了一些。

    看见林明珠的有点茫然、又有点不愉快的脸色,谢澜解释道“你是典型的东方美人,气质典雅,穿那几件都会显得太过浮躁,反而失了美感,穿这件最合适。”

    林明珠的脸色眼看好转很多,她压下跃跃欲试的情态,故作平静地问“真的”

    “当然。”谢澜笑一笑,“女孩子出嫁,可是一辈子最重要的时刻之一,自然越美越好。我既然知道这一点,又怎么会骗你”

    林明珠立刻被说服了。

    随后有影楼的女员工带林明珠去试衣服,谢澜与池靳就坐到一边等待。

    另有其他员工送来两杯咖啡,谢澜端起来抿了抿,一转头却看见池靳看着咖啡,皱起了眉头。

    “你不喝这个”

    “”池靳默然,仿佛被人窥破了甚么不愿被勘破的秘密一般,抵死不打算承认。

    谢澜见状也没多问,招来员工将咖啡撤下去,换了茶上来。

    池靳的眉眼舒展开来,简直像刚才没有那回事似的,他云淡风轻地问“你方才对明珠讲的,几分是真”

    “全部是真,也全部是假。”谢澜笑起来,如同一只偷了腥的猫儿,他道,“你妹妹是有典雅气质,应该配传统一些的婚纱,但她挑那几套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给她选那婚纱是花了高价买的,虽然一直保养得很好,却因为太保守,一直没有人买。刚好你这个冤大头自动送过来,不宰白不宰。”

    “虽然是我来陪她选婚纱,冤大头却不是我。”

    谢澜想了想,林明珠不是池靳的亲妹妹,于是问“那是林淮屏付”

    “非也。”

    谢澜奇了,“这怎么说”

    “总不是我结婚,你这么关心做什么至于谁是冤大头,届时便知。”

    “毕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关心你妹妹,自然是为了和你套近乎,”谢澜前半句话擦了点暧昧的边儿,后半句话又把这暧昧打散了去,“若是你结婚,我肯定从新娘子的祖宗八代关心到新房的蜡烛亮度,务求你二人满意,也好赏我一个锦绣前程。”

    “我不会结婚的。”

    池靳僵硬地回了这么一句,将茶杯放下,他整个人仿佛笼上一层朦胧的落寞感一般,一时间叫谢澜觉得十分揪心,他在心里讥讽一句,这姓池的怪不得能跟温长情是好友,这一举一动简直就跟老戏骨飙戏似的,看得人直从心里发酸。

    谢澜正觉得无从开口,林明珠适时出来拯救了他。

    林明珠一脸欢欣,“大靳,你看,好不好看”

    池靳连扫都不扫她一眼,“好看。”

    “你都没看我”

    池靳淡淡地回她“反正你求的就是一句好看,和我看不看你又有什么干系”

    林明珠的气焰叫他这一句话堵了回去,憋得脸都红了。

    谢澜出来打圆场,“华服锦色,明眸善睐,林小姐出嫁那天,定能成为全桐城最美的新娘。”

    这话明显是假捧,但也显然,林明珠就吃这一套,只见她冲谢澜浅浅一笑,对上池靳,又一脸嫌弃,“大靳,你瞅瞅人家,你再看看你,你可真是无可救药。”

    池靳承受她这一句指点,在一边安静着做背景。

    林明珠自讨没趣,转身对着镜子上下左右、全面具体地欣赏起自己来。

    “美也美够了,该走了。”一刻钟后,池靳扔出一句话。

    林明珠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还是去换下了衣服。

    随后林明珠出了影楼的门,池靳随她一起往外走,却忽然回头,轻声对谢澜说着,“既然是要合作,我就卖给你一个诚意。”

    “愿闻其详。”

    “婚纱的报价单尽管往高开也没关系。开完后着人送到梧桐苑17号,届时会有人付款。”

    、宣战。

    谢澜只去问了问殷九相,便获悉了梧桐苑17号房子的房主的名字。

    房主叫程焰,正是南街火烈帮的帮主。也是谢澜之前带了礼品去拜访的人。

    后来他又动用谢扶书的关系网调查了好一番,才经卖房的商人中介吐露出,程焰是两个月前与现今明珠歌舞町的老板林明珠一道儿来看的房子。

    而按时间算来,两个月前,谢澜还没有回国。

    所以说为了开歌舞町找上谢扶书根本只是个幌子,或者说是个瞒过某些人的由头,实际上,池靳的目的,从来都只是同谢扶书合作。

    一个有兵,一个有钱。权与财的结合。

    只为天下。

    本是与谢扶书合作,而谢澜既然回来了,便顺便将谢澜也搅了进去。

    虽然池靳现如今几乎什么动作也没有,却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只等哪一日,时机成熟,他便会掀起滔天巨浪。

    谢澜同时发现,池靳所做的一切,都似乎是在追求一种表面上的“合理性”。在这样一种合理性上,他发起战争,不会是因他的野心,只是因为要“反抗”。

    想着想着,谢澜就觉得脊背一凉。

    这个诚意确实有价值。也透露着另一个信息池靳远比他想得能力更大所以这既是诚意,也是威胁

    纵然你谢家财大势大,我却不是必须仰仗你们。不过是我们两方合作,要比与旁人更愉快些罢了。

    花园里绿意盎然,看在眼里姗姗可爱,谢澜却没了欣赏的心思。

    桐城这个地方,他不过六年未归,便已经天翻地覆了。且不论桐城上上下下如今被池靳管理着,谢澜着实是不敢相信,就连从来心高气傲、看不起军队的程焰都与池靳合作起来,别说其他不如火烈帮的帮派,更有甚者,也许那些凌驾于火烈帮之上的大帮派都与程焰有着合作。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而池靳竟然就连地头蛇也能收服。

    自己从来知道他是个不简单的人,却不知道他是如此的不简单。

    谢澜想,自己低估了池靳,之前那卖傻卖赖的招可能都已经被池靳摸了个门儿清,但是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再变招也是没意思。

    不如就这么着吧。装装傻,假装自己本就是这样的。

    谎言就是这样的,说多了,别管别人信不信,自己已经信了。

    他思绪转了半天,终于在这一刻厘清,但他没有半点放松的心思。

    乱世啊,真是糟糕。

    而其实,若没有知心之人,无论甚么世道,都是糟糕的。人这种东西啊,他叹一声,没有下文。

    “这些东西有几个年头了,况且也没人把这当回事。照片是殷九相给的,报纸是老三他们翻了好些个旧书铺子扒出来的。”程焰指了指报纸上的照片,道“这丫头叫付诺儿,我也见过,长得一般,但性格剔透玲珑,对谢澜特别好,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儿,谁都想不到她存的是那么个心思。”

    “嗯。”池靳应声,将报纸随手收了,问道,“你那边,老二的事儿打算怎么着”

    “按道上的规矩,卸他两条胳膊,不然还能怎么样”程焰从盘里揪了个桔子,一边剥着,一边道,“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他既然想陷害你,卸两条胳膊就太轻。”

    程焰手一抖,刚剥好的果肉就掉了下去,他看了看手里的桔子皮,不知道是泄气还是什么,一脸沉重地问“必须这样”

    池靳转了转钢笔,随后揪下来笔帽,在纸上写着些东西,他语气带着些不经意,“我只是一个建议,具体怎么做,还是在你。不过,他这次敢惹谢澜,下一次指不定惹的谁。他总归挂的是你的名头,惹到了人便都是你的错,这次谢澜不同你计较,但你也不能保证别人不和你计较。”

    程焰一愣,这回连桔子皮都掉下去了,“他我没想那么多。”

    “同样是一根筋,你可大不如明珠。”

    程焰嘿嘿一笑,“毕竟她是我媳妇,比我厉害是应该的。”

    池靳知道他这是要走了,于是说“去吧。”

    程焰便往外走,没走几步,他又回头,眨几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出来“靳爷,你不是真对谢澜起那心思了吧”

    池靳反问,“你觉得呢”

    “我”程焰告饶,“我还是先走了,靳爷再见。”说完走几步带上门,一溜烟就跑了。

    池靳这时候将刚才收起来的报纸拿出来。

    一共是两张报纸和一张照片。第一张报纸上他谢澜个娱乐版的位置,其上附了一张他与付诺儿拥抱的相片,第二张报纸讲的是桐城的帮派火拼,附的则是他混在帮派火拼里满脸带血的相片。那唯一的一张照片的背景是一个墓地。照片里面谢澜穿着黑色西服,目光落在墓碑上,一脸阴郁。

    报纸被摊开,盖住了下面的一张白纸正是方才他在上面落笔的那张纸,那纸上端端正正地写着一段话

    “慧极,然性汝于真。年少失意,至今不能释怀,或如惊弓之鸟,怀柔即可。”

    池靳再扫一眼报纸,揉了揉额头,他其实也有些怀疑,自己为了套住谢澜,做的是不是太多了点。

    但直觉告诉他,他这样做了,定是要获得他意想不到的收获的。

    桌上的电话在这时候响起来,池靳接听。

    “池容予,你厉害。”

    是带着怒气的声音,却依旧能让人联想到繁华锦绣,能有这般华丽的音色的人,只有一位。

    池靳表情丝毫不变,“安时,你谬赞了。”

    “你怎么不再阴险一点呢”

    池靳淡淡地回“现在这样,已经够了。”

    “我明天就派出八十万大军,我虐死你丫的”

    “好啊,”池靳一哂,“静候君音。”

    对方“哼”了一声,挂掉电话。

    四大军阀里,数陆安时行事最诡谲,但他本人看起来却不像个阴险的人,反而像个没什么头脑的公子哥儿。他用自己身体力行地诠释着什么叫做“扮猪吃老虎”,给池靳这通电话可不是为了说什么池靳不讲道义,事实上他们也没什么交情。这电话不过是昭示着,他被池靳惹急了,是他决定向池靳宣战的标志。

    池靳不屑一顾,“宣战还要告诉对方一声,真当自己是个君子吗”

    、然后就开战了。

    六月六日,天晴,宜嫁娶。

    程焰与林明珠在神父面前许下不离不弃的承诺,两人纵情一吻,随后婚宴开场,宾主尽欢。

    池靳看着这对新人,问向身旁的谢澜,“敛之觉得我这诚意如何”

    谢澜默了默,道“你应早些对我说,早些对我说,也省得我去拜访程焰那一趟了。去那一趟太丢人了。”

    他这语气听起来有些抱怨意味,无形中便朝着拉近二人距离的方向而去。

    池靳知他是装出来的,也不拆穿,“总归也算叫你重新认识他。”

    “是极,六年不见,才知道旧友也学会藏锋了。”

    “世道变了,人心自然得变。”池靳漫不经心地回一句,指了指程焰身后,“结拜兄弟也不过如此。”

    谢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发觉程焰身边已经没了老二和老五。

    程焰曾与火烈帮另外四个人为结拜兄弟,从程焰往下,依旧是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五个人是发过誓同生共死的。

    看出谢澜脸上的犹疑,池靳笑了笑,“现在还没死。”

    既然发过誓,便不会叫他们二人轻易地死在众人面前,否则火烈帮程焰的声名从此也会一败涂地。

    谢澜领会到他的意思,“远渡重洋”

    池靳点头。

    远渡重洋,间或寄信,做出一副并未死去的样子,而其实在远渡重洋的路上便会被处理掉。

    是同生共死的结拜兄弟又怎样,若阻挡了前路,该下重手的时候,也不会手下留情。

    “按道上的规矩”

    池靳打断他,“他们冒犯过你。”说完这句话,他像是怕被谢澜看出什么一般,赶忙寻了个由头走了。

    谢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许久,才突然回过神来,厘清他话语的意思他们本罪不至死,但他们冒犯过你。

    这是、示好

    谢澜觉得这般稚气的理由不应该成为杀人的理由,可心里又忍不住倾向于相信。

    毕竟,他于年少轻狂时,也因着同一个理由,为另一人这样做过的。

    即便后来将自己的人生搅得一塌糊涂。

    想到这儿,他突然对池靳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随后谢澜在宴席上落座。因为程焰是帮派的老大,是以这大宴席上大部分都是桐城的帮派里的人。谢澜出国前也是这群人的熟客,他家本来便富裕,谢扶书又多与帮派有联系,从前谢澜性格暴戾时尚有人追随他捧着他,更逞论如今收敛了一身煞气的他。再加上同在宴席上的谢扶书的两三提点,于是谢澜好好地来参加个婚宴,竟变成了一场“认亲”大会。与这个大佬讲叙几句别思,与那个大佬诉说几句旧情,走了一圈下来,他喝的酒甚至比新人还要多。

    而这酒喝完,谢澜也真正地算是重回桐城的圈子里了。

    他回来虽然差不多已经一个月了,但除了去拜访程焰他一次,他平素都是躲在影楼里做隐形人,又或者趁没人瞧见去明珠歌舞町坐坐,在家时又拒不见客,是以来拜访的人都找不到他的人,这次可算好了一次见了个齐全。

    到最后谢澜赔着笑脸,解释着,这是火烈帮的会场,是程焰的婚宴,还是应该将场面交给新人,这才从一干人等里挣扎出来。

    这时他环视四周,已经寻不到池靳了。他再巡视一次,发现连林淮屏也不在这儿。

    到程焰与林明珠身旁道一句“新婚快乐”,佯装已经不胜酒力,他与谢扶书告个罪便离开了会场。

    这天阳光很好,又不热,叫人感觉暖洋洋的,但谢澜总没来由地焦急。他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一样,从池靳不在婚宴上时,他就有了这种感觉。

    而果然不出他所料,当晚,就传来了开战的消息。

    内河的军阀陆安时,派了两个团的兵去打维龙港,突破了这个港口,继而夺下了邺城的一个重镇惜福镇。

    虽然对池靳来说,那不过是他一小部分的势力,但这无疑说明了一点与陆安时的交锋中,池靳是以失利开头的。

    而且他本身兵力就没有陆安时雄厚,更何况,还有个顾飞烟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南三城。

    谢澜虽然相信池靳的能力,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忍不住为池靳捏了一把汗,同时也在担心,谢家这场赌,若是真赌错了,又当如何

    也是在当晚,池靳着林淮屏去了金桥县,那儿挨着四季平原,西临漉水,正是南三城与关东军的分界处。

    为避免出其不意的两面夹击,池靳将最善于防守战术的林淮屏派去守着关东军。

    又将两个善于争夺战的副手派去惜寿镇,去与陆安时的兵对阵他自己则坐镇桐城,来制定下一步战略计划。

    战争爆发时,最先乱的,会是民心。

    而若想统治一个地域,最应该稳固的,也应该是民心。

    所以当下最主要的问题,是如何稳固民心。

    平民百姓一生所求,不过四个字,“安居乐业”,或者说得详细点,有地方住,有衣服穿,有东西吃,日子顺顺当当,和谐太平。只要池靳能保证这些,就不会使民心涣散。

    池靳之所以在这时候拉拢谢扶书,与之合作,也是为了做到这一点。

    谢扶书在桐地有威望,在战乱时期,他说出来的话,会比池靳说出来的话更能安抚人心。

    至于丰城与邺城,则大可以利用谢扶书的钱,去买一些时事评论家的金口,编出一些雷打不动的言语,使得人们相信南三城是固若金汤的,陆安时是打不进来的。

    谢家家大业大,甚至垄断一部分经济市场,谢澜又是那么个剔透性子,所以通过谢家对市场的操控,绝不会出现什么民众因为恐慌而争着去储粮储物的情况。

    而通过这两手控制,民心会稳固下来。

    民心稳固,则无内忧。惜寿镇的兵虽然只有一个团,但因为都是选的精英,打一场胜仗绝对不成问题。

    若能打得一场胜仗,民心势必就更加稳固。

    此时,外患无虞。

    、老烟枪。

    第二日惜福镇的战事就见了报,占据头条的却不是这战事,而是池靳关于这战事发出的声明。

    声明上表示了南三城军阀对待内河军阀的抨击,也表明了誓死保卫南三城人民的决心,简直声声泣泪字字滴血,使闻者惊心观者动容。

    以至于谢澜看完这声明,竟是忍不住笑了。

    也是,这局面既然是池靳自己拨开的,自己又何必去担心池靳应付不了呢

    纵观这天下,他若不与池靳合作,还能与谁合作呢

    随后有人送上拜帖,谢澜看了内容,换下身上的家居服,开了车就往明珠歌舞町而去。

    他走到三楼包间处,推开门,池靳与程焰、林明珠都已经到了。

    带上门,他走过去。

    “坐这边。”池靳看了看他,这么说了一句,谢澜便顺势坐到了他旁边。

    他对面就是程焰,见谢澜就这么自然地坐到了池靳身旁,程焰的脸色明显变了变。

    林明珠往程焰背上敲了一下,“小焰子,你别跑神啊”

    程焰赶忙咳了咳,装作一副极其认真的模样。

    池靳显然并不在意对面这两个人的行为,他偏了偏头,看一眼谢澜,目光没有过多停留,却差点将谢澜的老脸看红。接着他拿出三份文件,分别递给他们三个。

    “局面说轻松也轻松,说不轻松也不轻松。全看你们的了。”池靳说着,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我希望你们未来能稳住桐城,甚至是南三城的局面。”

    谢澜闻言看他“怎么”

    “不出一个月,陆安时会亲自来,我也会亲自去。”他拿了火柴将烟燃起来,却并没有抽,只是放在手中细细观察着,偶时抖落些烟灰,像抖落了寂寞,“有淮屏在金桥那边,关东军进不来,所以你们也不用做什么抵御侵略的事儿,只是,我若去打仗,民心可能会有些浮躁,你们多担着点儿就是。”

    “你怎的就确定陆安时会亲自来”

    “他不得不来。”池靳眼角勾起来,意外地显出一股子温暖,“我给他设了个套。”

    “啧,”林明珠鄙视地瞧了池靳一眼,“大靳,你又犯坏了。”

    “我从来都是个好人。”池靳辩解,却不等林明珠再说什么,就道,“你们需要做的事情,都在文件上写着,文件上没写的,你们就斟酌着来。我还有事,就这样,散了吧。”

    林明珠“”

    程焰“”

    不等谢澜做出同他们如出一辙的沉默表情,池靳道“敛之,你同我来一下。”

    谢澜于是陪他一起走出去。

    下了楼,到歌舞町外,两人坐上同一辆汽车。池靳开车,他一路上不曾与谢澜讲话,也不曾告知谢澜两人要去哪里。

    谢澜虽不问他,但沿途看着似曾相识的布局,心尖就忍不住直抽抽。

    他在大夏天里倒吸一口凉气,胸口渐渐浮起来一种窒息感。开始很浅,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这窒息感也越来越重。

    到池靳轻声说“到了”时,窒息感已经浓郁到一种境界。

    这浓郁到一种境界的窒息感让他忍不住狂躁,甚至在某一瞬间,他很想弄死面前的人。

    池靳冰凉的手覆上他发红的眼眶,同样冰凉的声音在他耳边小声说着“敛之,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

    这句话如同魔咒,在谢澜脑海里回寰往复,将他整个人都似乎逼入一个死境。

    他很想揪着池靳的衣领质问他“你又不是我,你又凭什么这么说”

    “你既然不是我,你又怎么能理解我的痛苦”

    “我谢澜现在与你只是合作关系,我的曾经又与你有何干系”

    然而话到了嘴边,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听池靳又说,“敛之,你可以恨我。但你得过了你自己那关。”

    谢澜攥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心里如同翻倒了五味瓶,一时之间,什么滋味都有。

    恼恼这事情、这伤疤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却又重新被提起来;恨恨池靳不与他说,便擅自妄图窥破他的心境,叫他不得安宁;感激感激池靳这一句“你可以恨我,却要过了自己这关”,世界上简直没有比这句话更贴心的话语了;更无奈若是他能过了自己那关,又如何需要去异国他乡漂泊个六年

    日头很毒,或许是因为墓地偏僻的缘故,落到这儿的时候,倒是被驳去炽热,只留了一层倾向于凉薄的暖意,在这地界儿逡巡、逡巡。

    谢澜从车上下来,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那座经久无人问津的墓。

    他伸出手,抚摸那块已经结了风尘霜锈的墓碑。

    他的目光透过面前的地方,好像回到很早很早以前,那时候他还是个热衷于与人以命相博的人,也没有现在这么多有的没的的心眼。

    他那时候觉得自己是全天下第一等幸福的人。

    只是人有旦夕祸福,人还有眼瞎脑残,一次看走眼,足够他悔恨一生了。

    谢澜冷笑一声,收回手,觑一眼同他一道从车上下来的池靳,转身加快步子上了车。

    他坐的驾驶座的位置,池靳方才没熄火,他便直接踩了油门将汽车开走了。

    没等池靳他故意的,他忽然很想这么任性一回。不为别的,就是心里高兴这样做。

    去他娘的付诺儿,也去他娘的池容予,他是桐城的谢少爷,他爱怎么地就可以怎么地。

    开车漫天野地地跑了那么一阵子,他想起来池靳,还是忍不住开着车再回去。

    谢少爷是恣意不凡,但这位可能将是未来的天下霸主,偶尔调笑一下也就罢了,还是别仰仗着他的喜欢,做点子自掘坟墓的事儿了。

    谢澜再回到墓地的时候,池靳正弓着身子坐在路边上抽烟。

    他拿出火柴,擦出火焰,将烟点了,一甩,又将火焰甩灭。看起来极其熟练的样子,应该是惯于这样了。

    谢澜摇下车窗,“老烟枪,回头我送你个打火机吧。”

    池靳吐出一口烟雾,在这缭绕烟雾里冲他一笑,“好啊。”

    他的声音很温柔,仿佛还带着点宠溺,让谢澜一度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并无通天手段。

    谢澜回去后打开池靳给他的那份文件,厚厚的一沓纸,头一张写着一个大剌剌的“无论何事,只从心斟酌便可”,竟再无下文。

    这个斟酌的范围未免有些大了,说好的合作,居然把烂摊子全丢给他一个人了,谢澜腹诽一句,继而将这一张掀了,去看下一张。

    池靳在这一张的开头注了几行小字,“知君旧事萦怀,奈何并无通天手段,遂只得寥寥资料,然,想必可解君之心结”。

    谢澜手一抖,心头上一阵挣扎,终是忍不住看下去。

    待全部看完,谢澜心里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明明习惯醉与当涂,池靳偏偏要把他打碎重塑,叫他从泥淖里爬出来,叫他重新看这世界。

    与付诺儿认识的那一年,他十六。那时候国民政府不像现在这么废,多少还管着点事儿,但因着桐城向来是帮派势力大,他们也管不了太多。帮派与政府像一对互相做戏的女表子,谁也奈何不了谁。更何况当时的谢家与帮派、与政府关系都好,再加上年少总是轻狂,一路顺风顺水的生活就叫谢澜养成一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与付诺儿就是在这时候认识。

    他参与了一场根本与他毫无干系的帮派火拼,拳脚无眼,当火拼结束后,他已经伤至即将不省人事的地步。

    他凭借着最后一点毅力,咬牙坚持着往自己家在南边的一处宅子走,只是终究是没能走回去。他在半路上昏倒,醒来的时候就在付诺儿家。身上被仔细地上了药缠了绷带,睁开眼睛,他首先对上的就是那一双清灵的眸。

    谢澜向来喜欢眼睛生得好看的人,尤其这双眼睛还那样清澈、干净。从小时候起,他身边的人就是为了巴结逢迎而靠近他,他见惯了虚伪假面,对上这双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心跳忽然停了一下,魂灵像是游走到某个未知之处,等到再回神时,他知道自己已经心动。

    那时他年龄不大,其实并不太明白那种感觉,他只是觉得,与付诺儿待在一起,会让他觉得轻松,觉得安逸。

    付诺儿家境不算太好,她是小一个人住,与谢公馆相比,她家的屋子简直算得上是简陋至极,平时的着装虽然没着补丁,却也实在寒酸。

    谢澜认为,喜欢上一个人就要竭力对对方好,是以什么旗袍洋装,什么新鲜玩意儿,谢澜都成堆成群地往付诺儿那里送,甚至连南边宅子的地契房契都送了过去。

    只是他送回去多少,就被付诺儿拒绝多少。刚开始看见谢澜时,付诺儿还有个笑脸,后来却因着谢澜干的这一摊子事儿,竟是只剩下冷眼了。

    付诺儿越如此,谢澜就越不得其法,他天生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儿,尽是旁人对他好了,他又怎么知道如何对人好。是以到后来,谢澜越靠近,付诺儿就对他越厌恶。

    谢澜心灰意冷,没再去缠着付诺儿,只是还是忍不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看她。

    就在某天,谢澜又偷偷跟着她的时候,他发现付诺儿正被几个不入流的小混混威胁。

    英雄救美向来是戏文折子上郎情妾意的开端,谢澜为付诺儿解决一个烦,付诺儿终于不再只抛给他冷眼。她虽不接受谢澜,却并不再反对他的靠近。渐渐地,她发现谢澜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只知道扔钱的富家公子哥儿,他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

    万般疏离皆因误会,一旦误会消失,自然好感也随之而来。

    在某一天,谢澜带付诺儿去看庙会的时候,烟火漫漫然铺了满天,谢澜在烟火之下向付诺儿再一次诉说心意。

    两人便水到渠成地在一起了。

    随后付诺儿便住进南边的宅子里,她不再拒绝谢澜的馈赠,却也从不迷恋这些东西。她的眼睛依旧清澈如斯,叫谢澜无可自拔地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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