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钧“你点的不是烟熏三文鱼配鱼子酱吗那上面黄的是什么”
郑国钧笑“鱼子酱啊。我还没动,要不要换给你”
“不用不用。鱼子酱不是红的,或者黑的吗”
“笨,除了红的黑的,还有黄的。哦,不对,应该叫做金色。”
乔樾讪讪地答“那么一点点,真小气。”叉了一块生菜沙拉放进嘴里。
“小气”郑国钧看她一眼,压低声音“这一点点值多少美金知道不”
她被一口沙拉呛住,捂着嘴咳嗽,脸涨得通红。郑国钧赶紧替她敲背。
咳完了她偷瞄一眼宁肇安,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看了他俩一眼。
她把话岔开“我想起以前,有人拿这个拌稀饭吃。”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果然,有人压抑不住地低声狂笑“哈哈哪个土包子会把鱼子酱拿来拌稀饭吃真够二的”
宁肇安眼里现出一抹只有她才能看懂的戏谑“自己喜欢就好。你那位朋友倒是难得的率真。”声音含着笑。
这个坏人。
乔樾埋头悻悻地切盘子里的菜。
正餐过后,服务生托着托盘笑眯眯地走过来,看了一眼宁肇安,说“恭喜您这桌中了今天的幸运奖,这是餐厅赠送的糕点,请慢用。”
还有这等好事。蛋糕小巧精致,覆着一层光滑的巧克力,片片碧绿的奇异果厚片,满满地铺在上面像圆形的莲叶,旁边是草莓瓣拼成的一朵花。中间点着一支小蜡烛,倒是很有情调。
吹完蜡烛,宁肇安说“女士切蛋糕。”
只有乔樾是女士。
切开来不多不少,正好一人一小份。蛋糕很芬芳,巧克力也很浓滑,水果也多,胜过许多名店正品。宁肇安素来不喜欢吃甜食,可连他都认真地吃完一份,点滴不剩,然后抬头一笑“走,看电影”
影城热映007皇家赌场,票是现成的,一人发一张。进去的时候乔樾落在最后,刚刚熄灯,地灯还没亮,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立在侧道上不敢动。
有只手牵住了她,宽厚温暖,很熟悉,带着她一阶一阶往前走。
他走得很慢,很稳。她觉得安心。
他终于停住,她轻轻地把手抽出来,低声说“谢谢。”
宁肇安没有出声。
在黑暗中,在忽明忽暗的银幕光影中,他似乎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似乎是。她不确定。
他很强势,但向来不是话多的人。很多时候,他都是这样的不言不语。
一行人按号依次落座。倒数第三是郑国钧,被电话叫走了,位子空着。宁肇安是倒数第二,乔樾最后,不得已硬着头皮坐过去。
电影跌宕惊险,所有人都看得万分投入。
琳德爱邦德,可还是背叛了他。当邦德抱着已无生息的琳德,在银幕上悲伤地嚎叫,乔樾的眼泪夺眶而出。
为什么会这样
一只大手伸过来遮住她的眼帘,低声说“不要看。”
剧终之后她打开手机,很多个未接电话。翻看之间,铃声突然又响起来。依旧是茉莉花。她立即关机。
走出电影院,大家都是一阵唏嘘,只有她心神不定。
宁肇安淡淡说“电影不错,只是结尾扫兴。”
在车上她还在发呆,怔怔地出神。
宁肇安慢慢开着车。
车里这样安静。他和她分享着同一个私密的空间,同一厢温暖的空气。
他突然别过头去,打开全部车窗,再打开音响放了一首列侬的ove。很美的旋律和歌词,透着甜蜜的伤感。
她重新打开手机电源,新增加的未接电话和短信,还是同一个人。
宁肇安把车停在路边。
夜凉如水。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车也很少。树叶偶尔被风翻得沙沙响,衬得四周一片静谧。
他取出一支烟点上,不咸不淡地说“想打就打过去。有话不如摊开来说清楚,光这么耗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对不起。”打开车门。
“不要走太远,不然我看不到。”
她静默了两秒钟,轻轻“嗯”了一声,下了车。
林霏白的声音疲倦而执着“你在哪里”
她不说话,电话那边也一味的沉默,久久只说了一句“小樾。”
她也不应。
“我在你家楼下。让我见你。”
宁肇安在车里抽烟,静静地看她打电话。
她在路灯下的身影很好看。
其实她不算顶漂亮。他之前见识的女人何其多,每一个都艳光四谢。
她却截然不同。不戴耳环,不穿低胸装,大部分时间素面朝天。然而那一种天然的姿容,越看越觉得迷醉。路灯的柔光轻轻吻在她颀长的颈项上。他觉得好看。从没有见过的好看。
这是个纯粹的女人,那样的美,而不自知。
乔樾回到车上,宁肇安发动引擎“他在公寓楼下吧。”并没有真正要询问的意思。
她不由得看他一眼。
他抿着唇,看不出情绪,只是专注地开车,风驰电掣,片刻之间已经到了。
林霏白坐在路边花坛的一块石头上,很安静,长发像茅草一般在风里茫然地漂浮。
他还是这样率性。种种记忆,潮水一般涌上来淹没她,心尖又开始隐隐作痛,继而不可收拾。
空间有多么眷恋一个人,只有自己才知道。他的温柔笑容,青草般清新的气息,他的俏皮和真挚,他说话的语气和样子,她从来没有忘记。
连梦里都没有。
他往哪里一坐,哪里就会成为一幅古典油画。
他察觉到她走来,抬起头笑笑“你来了。”眼神黯淡。许久不见,他的面容变得更加清癯,嘴角现出两条浅浅的纹路。
只是他的语气平静,笑容温煦,令她突然产生一丝错觉,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依旧是那个月明风清的林霏白,只不过离开了几天,现在回来了。他还是她的。
林霏白从身后取出一个系着蓝色丝绸蝴蝶结的盒子,捧到她面前。
“这是”
“蛋糕。”他俯身托起她的手背一吻,“生日快乐”
今夕保夕她一片茫然。生日在她的印象里没有温暖的记忆,从来不是一个吉日,她也几乎从不过生日,工作以后更是经常忙得忘记。连乔子愚和两个死党都深受她的影响。
“你等我一晚上,就为了送蛋糕”她有些迟疑,“还是,有话要说”
“不打开看看吗”他笑一笑,没有回答,“我自己做的。”
她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打开盒子。浅绿色的抹茶蛋糕做底,托着两片青翠的椭圆叶片,中间两三朵洁白圆润的小花,油画般的鲜亮色彩。旁边一行花体字ouita。
的确是林霏白的风格,凡事总要美得不留余地。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她期待地看他,心底一丝希望像是种子终于见到阳光,不顾一切地萌发。
林霏白长久沉默着。
她看到他眼里的无奈和挣扎,残存的希望一秒一秒枯萎成灰。
“没有。”他终于说,“很抱歉。我没有。”
她不甘心“真的没有”
他温和地说“没有。”
她只觉得自己陡然向无底的深渊一直坠下去,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有些话来不及思考,就那样冲口而出“这样就算给我交代了吗你就认定我一定会等你如果,如果我不等呢”
“我要说的,那天在马场都说了。到今天,我还是一样。小樾,我不会改变心意。”他默然许久,看着远处,唇边泛起苍凉的微笑,“但是,如果你不想等,可以不等。”
她的全身都僵直起来,终于落入万丈冰窟。那么久的等待,事情依旧没有任何起死回生的余地。他终于还是做了选择,另一个女人比她更重要,她拥有的只是一场梦。
已经如此,还能怎样
再一步,也不过粉身碎骨。
乔樾站起来,脸颊都在微微颤抖,然而的确是在微笑“所以,这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告诉我叫我别再等你让我滚蛋”
“别这样。小樾,我没有办法。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林霏白也站起来,扶住她的双肩,“你值得拥有最美好的人生。我的心意不会变,但如果你有更好的选择”他说得越来越艰难,越来越低暗“我不会怪你”
“林霏白,你今天为什么来是想要我的祝福吗”她继续微笑,“好。我祝福你,祝福你和丛骞破镜重圆,祝你们婚姻美满。这样够不够还要我说什么你说。”
她的祝福比诅咒还让他绝望。“别说了”林霏白的胸口史觉得有利器在狠狠绞动,痛不可挡,他用力抱紧她,声音颤抖,“小樾,我爱你我说了我会回来,你必须相信从你12岁到现在,没有一天停止过”
“有什么用”乔樾推开他,泪水含在眼眶中,“林霏白,我也爱你。出生以来,我唯一爱过的男人就是你,爱到自己都没有办法相信。
她退后两步,站得直直的,嘴角含笑,神情倔强“但是,那都过去了。林霏白,从现在开始,我不爱你了。再也不爱了。遇到你”眼泪终于流下来,“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最幸运的事情。谢谢你给我的温暖,陪了我整整16年。”
“现在,我不需要它了。”就算是心尖最疼的一块肉,也要活生生把它剜掉,否则不得往生。
“我把它还给你。”
“谢谢你。”
她吸了一口气,最后说“再见。”
林霏白慢慢后退几步,然后站定,深深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烙在心底。他并没有流泪,眼里只有痛楚燃烧过后的灰烬。
最后,他脸上渐渐浮起一个奇异的惨淡笑容,突然转身失魂落魄地离去。
乔樾没有动。
他的影子早已经消失在街角尽头,她仍然没有动。
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生日。
就是在这里,不过是几个月前,他给了她第一个吻。
小樾,让我来照顾你。
小樾,这个岛是我们的。
小樾,这幅画是你。
他卖掉中国茉莉,只为了她开心。他用钢笔给她写信。他要她等他回来。
不过是几个月前。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大梦醒来,身心都是苍凉的空洞,再无半丝力气悲伤。
只剩手里一个蛋糕。
她坐下来,挖了一块蛋糕填进嘴里。一勺接一勺。
这是他亲手为她做的蛋糕。底下是抹茶的味道,翠色的叶子原来是芥末,薄薄一片入口,呛劲轰然而起,一路冲过鼻咽,天灵盖上乱针如麻,那种窒息感,良久仍然袅袅不绝。
仿佛灵魂冲壳而去,剩下空空的躯壳,没有痛,没有悲,只是麻木。
从来没有吃过这样辛辣的蛋糕。她狼狈呻吟,眼泪立即涌出来。
他不是故意的,他一定是忘了告诉她。
林霏白就是那种分手也艺术得让人终身难忘的人。
这是他无意间留给她的初恋的结局,即使甜美,最后也不忘狠狠地要她流泪。
宁肇安下车走过来,仿佛是极为反感和不耐烦“行了你这样子做给谁看”
她笑起来。是啊做给谁看这幅鬼样子。
她放下蛋糕,抹掉脸上的水痕“我第一次吃芥末做的蛋糕。还真辣。”
宁肇安坐在刚才林霏白坐过的石头上,不无讥讽“我说呢。他跑去香港一个礼拜,原来就为这个。丛骞肯定以为是为也学的,看来是痴心妄想。”
乔樾把剩余的蛋糕扔进垃圾桶,平静地说“麻烦你转告丛骞,她赢了。从今往后,我跟林霏白,再没瓜葛了。”
“是吗”他敏锐地侧头看她,目光炯炯,“你的诚意我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