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只隔着这一张餐桌。
第一次,她仔细又贪婪地看着他的脸。
仿佛仅仅是一眨眼,隔着十几年的岁月如梭,他重新出现在她眼前。岁月在他身上竟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连他的率真都没有褪色,只沉淀了越加成熟豁达的男人气质。
然而今非昔比。
他去巴黎是对的。当年离开南海市,他只是国内崭露头角的画坛新秀,如今已然是世界著名的油画家。他的画作多半在拍卖行里出现,一幅画的价值抵得过一座别墅,而且是带泳池花园的独栋。他在巴黎和柏林都有画廊。这次回来,是受宁肇安之邀出任辉晟集团的艺术顾问,同时创立林氏“缤纷慈善基金”,顺便回国开画廊和红酒屋。
这些搜索引擎上的内容,乔樾早已烂熟于胸。
他是独一无二,出类拔萃的。
她一直就知道。
她没有追问,他和宁肇安是怎么认识的。
冰镇得太冷,北极贝冻得她舌头生疼。
她和他之间,原来不仅是年龄,或者身高。
是天堑。
当年他是她崇拜的偶像,如今他已是神,可敬可爱,却永不可接触。
食物吃下去,都化作她心里麻痛的骄傲。
“最可惜的是你,当年你的天分是最高的,却没考美院附中,浪费了一个天才。”林霏白少有的忧戚之色,“小樾,你现在还画画吗”
自从他离开以后,她再也没有碰过画笔。她不知说什么好,答非所问“呃,我有经常去看展览。”又装作喝茶,不经意地问,“丛骞姐姐呢怎么没见她跟你一起来”
林霏白笑笑“我一个人回来的,她应该还在巴黎吧。”停了几秒钟,才说,“我也很长时间没见到她了。”似乎带着一丝遗憾。
绝望里又萌生出一线生机,她怦然心动,继而是漫天飞舞的狂喜。他们很久没见面了听他的口气,似乎和丛骞关系不再紧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有机会
眼睛的余光无意间瞥到了在场的第三个人。那人一直默不作声地在旁边抽烟,目光却透过薄雾,若有所思地直直紧盯她。
她突然恨起宁肇安来,他的目光太毒太锐利,似乎一切都无所遁形。
“你呢家人还好吧”林霏白试探地询问,“伯父伯母呢也在南海”
她刚萌芽的笑意犹如冬日寒夜中的花蕾,来不及开放就被冰雪冻僵。咳嗽两声,她故作大方地摆了一个笑容“不知道。十几年没怎么联系了,估计应该过得很好。”
“当年我也走得太仓促,没有替你好好安排,到了巴黎再联系你,小谢说你退出绘画班了。”林霏白了然地看着她,眼神里有自责,怜惜和惆怅,“是我考虑得太不周全了,常常一想起来就觉得遗憾。我想如果当年有缤纷基金,你一定可以继续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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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chater2 女士之夜7
她一口茶水差点呛住,急急道“不,不是因为这个我家人虽然不管我,可是家用学费从来不会吝惜,是我自己的原因。”她语无伦次,“不是,不是我不喜欢画画了,我一直都很喜欢雷诺阿,喜欢莫奈。”
林霏白温和地看着她的眼睛“我都明白。”
她张张嘴,百口莫辩,这样的场面,又有宁肇安在场,也不知说什么好。
难道要她在这个灯火辉煌的海鲜火锅店里,隔着一锅红彤彤的虾兵蟹将,对着云里雾里的林霏白大声说“错当年我放弃画画是因为你,就像我爱上画画也是因为你一样。”
她只好低下头,闭嘴吃菜,一嘴的苦涩。
这一餐总算是吃完了。面对林霏白的如沐春风,和面对宁肇安的如堕冰窟,乔樾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冷热交替,简直热胀冷缩了好几十遍。
出门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想要快步赶出去,听见宁肇安在后面不紧不慢地开腔“下半场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喝点东西”
这么多年,她的作息时间早已经固化,想改也改不过来。南海的酒吧茶馆,她差不多只去过一两家,还是集体活动,而且还和童贝洁有约,她更不想去凑那个热闹,想也没想就说要回家。
林霏白想来也是不经常泡酒吧的,也笑着推脱了。
宁肇安微微一笑,也不多话,一副“料是如此”的神情“那我送你们回去。”
且慢。
凭他俩的交情,林霏白不可能不知道宁肇安住在哪里。今天如果搭顺风车回去了,那他肯定知道,她和宁肇安住在同一个小区的相邻的两栋公寓楼。他会怎么想和上司勾勾搭搭,暧昧不清虽然今天他介绍宁肇安和她认识,但他只是希望能在她的职业发展生涯里帮上一点忙,不代表他会对主动倒贴上司的女孩子青眼有加何况宁肇安的身份地位,实在太容易招惹是非了。
她想,决不能让林霏白误会,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霏白,宁宁肇安,你们自己小心,我先回去了啊,拜拜”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就跳进出租车绝尘而去。
林霏白一脸不可思议“肇安,是不是你太严肃了把她给吓着了。”
宁肇安看着乔樾的出租车尾灯,叵测地微笑着点头说“有可能。”
乔樾到家的时候,正好接到童贝洁电话“我找到砚君了现在带她一块儿过来”说完“啪”就挂了电话。
徐砚君的突然辞职回城,按照童贝洁的说法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然而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徐砚君这次是真的涅槃了。
童贝洁在酒吧捉到徐砚君的时候,她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童贝洁斥退几个搭讪的男人,一边半哄半拽,才把她扶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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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chater2 女士之夜8
等到了乔樾家,一开门,把乔樾吓一跳。童贝洁鬓发散乱,花容失色;徐砚君脸色通红,进门就靠在沙发里一言不发。童贝洁一边舒活筋骨,一边咬牙切齿“算你走运还知道给老娘打电话不然今晚被人骗了,有你哭的喝酒喝酒,你不会换个地方你第一天来南海那酒吧是本市最著名的一夜情发生地你想死啊”
徐砚君不耐烦地嚷起来“没错,我就是想一夜情就是想随便找个男人过一夜”吼完了,她又愣住了,疲倦地靠在靠垫上,半晌才说,“我跟何永晋,分手了。”
乔樾和童贝洁互看一眼,同时松了口气,相互击掌“总算分手了”
说起来徐砚君分手是最常见的案例,无非是聚少离多,那何永晋仗着外形出众,会打一手好篮球,架不住公司小姑娘长期而持续的主动攻势,早在两三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脚踏两只船”的生活。今天徐砚君巴巴地赶回来,也只是把那句“分手吧”从电话版改成了现场直播版。
童贝洁向来看何永晋不顺眼,这下反而遂了她的愿,拍手笑道“分得好分了我明天就给你再找一个好的我还就怕你不分呢那姓何的真不是个东西,早就该一脚把他踹到西伯利亚去,冻死他个鸟”
乔樾在一旁哭笑不得“去去去,一边凉快去”倒了一杯普洱递给徐砚君。
“我想通了。我要报复,我要调回南海,公司不同意就辞职”徐砚君抬起头来,目光决绝,声音嘶哑,“我想通了,我要喝酒拿酒来”
乔樾刚想开口,童贝洁不但不劝,反而径自到厨房拿了几瓶红酒出来,往茶几上一放“好事三剑客就要重聚首了,今天好好庆祝庆祝,喝酒”
乔樾几乎抓狂,伸手去夺酒瓶“你发什么神经少添乱了,行不行”
“谁发神经了姑奶奶今天也被人惹毛了一不偷二不抢,喝点酒碍着谁了”童贝洁今天嗓门特别大。
乔樾好奇“谁不要命了敢招惹你难道”看童贝洁眼圈一红,这才觉察出异样来,仔细地看一眼,狐疑地问,“周旭江”
童贝洁倔强地把脸一别,眼里却渐渐泛出晶莹“姑奶奶今天破釜沉舟,跟周旭江摊牌了。人家刚刚说了,他配不上我。我呸假惺惺”她恨恨地啐一口,又斜乜了一眼乔樾,“嗳,你说你怎么那么大本事啊,啊那小子现在对你还旧情难忘有空你也教我两招”
这种事情永远说不清楚。“得了,我跟他早两清了你俩的事少扯上我我还巴不得你俩好,到时候我还少送一份份子钱”乔樾赶紧岔开,坐到软毯上依次倒了三杯酒,“哎,上次那个变态男人还记得吧今天啊,我发现他是谁了。你们猜不对,不对。跟你们说,是辉晟的总裁,总裁我还骂他变态说不定过两天我就被开了,等我失业了就去你们家留宿,你们可得收留我”
童贝洁和徐砚君一齐看着乔樾,举起杯子跟她碰了碰。连徐砚君都拍拍她的肩膀,眼神无限同情“cheers。”
这年头,不光是可心的男人,合意的工作也很难找。谁说她不值得同情呢
不过,有一个秘密她还没有说出口。林霏白,那是她心底私藏的陈酿,她还没有想清楚,怎么向她们界定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师生朋友同事
黛蓝色的夜幕低垂,月亮升起,照得万物洁明。
42楼顶层的一间客厅灯火通明,三个女子靠在一起边酌边聊,时而激昂,时而低落,偶尔爆发一阵狂笑。
无论世事多么艰难,情路多么坎坷,有贴心闺蜜在身边,总是件值得安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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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chater3 歌以咏志1
chater3 歌以咏志
那些女儿家的小心事,藏在幽幽的花香中,脉脉欲诉。一直以来,他是她情窦初开的年纪最初的温暖,他的快乐和光明,都令她无比崇拜憧憬,却总在面对他时有一份怯懦。
夜色深沉,城市灯光盏盏熄灭,万籁俱静。
茶几上凌乱地放着喝空的酒瓶酒杯,吃剩的零食,一片狼藉,三人都已熏然。
徐砚君一声不响地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乔樾推推她“起来洗脸。”
徐砚君把头埋在靠垫里,含混不清地答“不洗了,今天不要脸了。”
乔樾只好从衣柜里抱了床空调被出来,盖在她身上。
童贝洁拍拍手“行了,我也回去了。”她是再晚都一定要回家的,不然没法卸妆换衣服。乔樾知道她的习性,只得骂一句“你就矫情吧你这个样子怎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