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之间。
龙茗国的女子依旧热情似火,她们的开朗活泼,就像她们身着的采茶服一样惹人喜爱。采茶女们的服饰非常靓丽,色彩鲜艳主要为了避免在采茶的过程中,淹没在茶海里难以找寻。服饰大多以姹紫嫣红的染布拼接而成,头上再戴一条色泽鲜亮的头巾,两条麻花辫垂在肩头,活泼又不失俏丽。
这时,一名年轻的采茶女,站在凉茶铺前,扬声招呼陌奕宗,道“小哥过来过来,我请你喝凉茶”
采茶女站在遮阳的草棚下面,她身前的长桌上摆着几大排凉茶。她拿起一杯凉茶,笑着朝陌奕宗的方向递了递。
陌奕宗身无分文,正好也有些口渴,于是收起折扇,像个翩翩公子一般俯首致谢。
采茶女擦擦椅子,请他入座,随后拿起蒲扇,给自己和帅哥一起扇风。
龙茗国属于半开放的岛国,经常有远道而来的商人上岛采购,所以采茶女虽然一眼便看出陌奕宗是外乡人,但并不感到意外。
“今日是六茶节,你是来买茶叶还是海鲜干货”
“我想去六茶节上转转,该往哪边走”陌奕宗饮了口凉茶,茶水甘甜可口,仿佛有一缕凉风贯穿喉咙。
采茶女指向前方,道“到了三岔路口向西走就能看见了,正好,我一会儿也要过去给我爹送茶叶,我带你过去”
龙茗国女子的笑容很富有感染力,红唇皓齿,瞳眸好似清泉一般清澈干净,让人赏心悦目。
“有劳姑娘。”
陌奕宗抱拳,礼貌性地笑了笑,一边饮凉茶,一边听采茶女讲述六茶节的由来。
采茶女的讲话方式挺逗,陌奕宗时而会附和着点头微笑,没有发现正有一道犀利的视线在瞪视他。
杜鹃察觉龙帝的脚步戛然而止,于是顺着龙帝的视线看过去,不由一惊,随之悄声问道“陛下,琴穆楚怎会在这里”
龙走月与杜鹃在出宫前,都换好采茶女的服饰,并且头戴遮阳的斗笠,所以此刻她们除了皮肤白嫩一些,气质好一些,基本与民间采茶女毫无差异。
“你瞧他那臭不要脸的样儿,跟小姑娘聊得还挺欢。”
不待杜鹃捉摸过味儿,龙走月疾步走向凉茶铺,一屁股坐在陌奕宗身旁的板凳上。
闹市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陌奕宗正在听采茶女讲述关于龙走月的事迹,所以并未关注坐在身旁的茶客,甚至稍微侧身,将背影留给龙走月。
龙走月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又看向花枝招展的采茶女,她沉下脸,压低声线,不悦道“老板,来杯凉茶。”
采茶女清脆地应了声,但并未挪窝儿,摊手一扫,道“都在桌上,你自己取哈。来来小哥,咱们接着聊”
“咳自己取该怎么取,你就不怕我喝一口换一杯”
采茶女扫到她的服饰,豪气地说道“哈哈,咱们都是龙茗人,反正只收你一杯的茶钱,你要能喝就都喝了,杯子给我留下就行。”说完这句话,采茶女唯恐影响到茶客的饮茶心情,因此稍微压低身子,靠近陌奕宗的肩膀,悄声唠嗑,“小哥我跟你说呀”
哐铛一声,一锭银子清脆地落在桌上。
“那你先收钱吧。”龙走月道。
采茶女一怔,道“哟一锭银子我可换不开,要不我请你好啦。”
“你是小本买卖,我岂能占你的便宜这凉茶我已经喝了,你必须收钱。”
“可我真的换不开呀。”
“那是你的事儿,街坊四邻凑凑呗。”龙走月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又道,“我还要赶路呢,快去,我帮你看着凉茶铺。”
采茶女从未碰上这么爱较真儿的茶客,但人家不是闹事只是有自己的原则,所以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唯有拿起银锭,奔向隔壁酒馆找掌柜换散银。
陌奕宗正听故事听到一半,却被这个难缠的茶客搅了局。他蹙眉扭头,本想看看讨厌鬼长什么鸟样儿,却透过斗笠,发现此女的嘴唇很眼熟
他侧低脑瓜,很快看清对方的容貌。
“哟呵,我正要去找你,真巧”
龙走月白他一眼,重重地放下茶杯,诘问道“你出宫就出宫,取下脸上的假伤疤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脸上那么长一道伤疤,更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啊。”
“呵,我看是粘着那玩意儿不方便你抖骚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又抽什么疯”
龙走月狠狠地瞪他一眼,起身就走。
陌奕宗紧追其后,一把攥住她的手肘,继而转身挡在她的面前,问道“怎么了你我还没来及惹你吧”
龙走月憋着气不吱声,陌奕宗只好把她拉到道旁,展开折扇帮她扇风降火。
“说话啊,谁欺负了跟我说。”
龙走月方才在生陌奕宗的气,这会儿在生自己的气,她干嘛呢这是不是说好要跟他一刀两断吗闹什么脾气,矫情什么劲儿
这时,采茶女捧着一堆碎银返回,发现帅小哥和茶客手拉手站在道旁。
“呀原来你们认识”
“嗯,这是我家的小娘子,我就是去六茶节找她,既然碰上了,就不劳烦姑娘带路了。”
“噢”采茶女很快醒悟过来,原来不是茶客有原则有个性,是掉进醋缸啦她粲齿一笑,将碎银子交到陌奕宗的手中,道,“那你俩好好玩,我去看铺子。”
待采茶女欢蹦乱跳地离开,龙走月再次怒视陌奕宗,脸色一沉到底,质问道“倘若你没遇见我,你还要和她一起去”
“事情是这样,她爹参加了选茶大赛,所以顺道带”
“啧啧,她家里的事儿,你也打探清楚了”她骂过自己矫情,这会儿又开始拗不过劲儿。
这都什么跟什么陌奕宗不明所以道“你有话就直说成吗我真没听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倘若不是你要参加什么狗屁六茶节,求我去我也不去。”
“装什么啊你,满大街都是人,你非要找个女的带你去”
“这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跟她干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总算醒悟她闹脾气的原因。
见她转身要走,他赶忙拉住,一脸坏笑,阴阳怪气地问道“我说小月月,你是不是吃醋了”
“滚”
龙走月快步前行。
陌奕宗笑眯眯地追上她的步伐,用手肘轻撞她的肩膀。
“果然是吃醋了。”
“你烦不烦我不是吃醋,是在维护我自己的颜面,你毕竟是弄盏的爹,我警告你陌奕宗,这里不是你随便挑女人的地方,别想再我眼皮底下耍花腔”
陌奕宗似笑非笑看着她,一把捞过她的肩膀,顺势把她压在腋下,哈哈大笑。
“知晓了,日后只要是女人跟我说话,我一个都不搭理,除了你。”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是阶下囚,你没沾花惹草的权利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吃醋跟吃醋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副死德性”
“行行行,这里你最大,你说什么是什么。能走了吧”
话音未落,他搂着她迈开步伐。龙走月欲言又止,忽然感觉身心俱疲。
并且,她根本忘记避讳不知实情的杜鹃。杜鹃不敢跟得太近,虽然没听清他们的交谈内容,但是频频出现亲密动作,除了瞎子都瞅见了。杜鹃望向龙帝的背影,欣慰一笑,她早就发现龙帝对琴穆楚特别宽容,果然这其中是感情在作祟。谁说女皇帝就不能喜欢一个男人只要不会为此荒废朝政,她作为龙走月的忠仆,希望有个可靠的男人替龙帝分忧。
陌奕宗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闲聊道“龙茗的气候一向这般闷热无风吗”
“非也,这几日确实很奇怪。”龙走月也察觉到气候上的反常。话说任何反常都不会是好事,所以她打算在明日的早朝上聊聊这件事。
“苍一毛多本来就怕热,这些日子闹腾得也特别厉害,估计和这天气有关。”
听罢,龙走月顿时驻足,问“你说什么苍一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动物对大自然的敏感度超越人类数倍,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半夜狂吠。倘若我睡得正香,它会突然扯我的衣裳,硬把我往床下拽。”
龙走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会是台风的征兆吗她又摇摇头,龙茗国极少遭遇台风,纵然真有台风来袭,也会在台风前夕下几天暴雨。此刻,却是无风无雨,应该不是台风吧
陌奕宗并未打扰她沉思,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
然而,就在他转过头,直视前方的时候,他的神色逐渐惊呆――只见前方的草棚接二连三地坍塌,百姓连滚带爬抱头鼠窜,紧接着,一股可以用肉眼看到的强风――正朝着他们的席卷扑来
人跑不过风陌奕宗即刻将她压在怀中,继而翻转两人的位置,用他的背部迎接锐不可当的疾风怒吼
这阵强风来得措手不及,且风力强劲十足有些瘦弱的百姓,竟然在逃散的途中被强风吹得双脚离地
“杜鹃,抱住树杆别撒手”陌奕宗呐喊道。
话音刚落,强风犹如木板一般砸向陌奕宗的脊梁。他卯足力气站稳脚跟,压低身体紧紧地护住龙走月。
更恐怖的是,这股疾风并非吹过去就算完事这般简单,而是持续飙高,狂风掠过之处,鸡飞狗跳,棚倒瓦掀
天色骤然变暗,天际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天,顷刻间,暴雨瓢泼而至
狂风暴雨交加来袭,风吼雨哮震耳欲聋。木屋都塌了,陌奕宗的身体岂能扛得住这股大到无穷的天力但是为了龙走月的安危,他仍在拼死与天斗
这时,一块瓦片从他的身旁飞过,直奔杜鹃而去不待出言提醒,瓦片已然砸中杜鹃的头部陌奕宗见杜鹃昏厥在地,他咬紧牙关,抱起龙走月,迈着极其艰难的步伐,营救杜鹃。
史无前例的台风暴雨几乎撕碎龙走月的身体,她的耳畔传来百姓与官兵凄厉的惨叫声,眼前是毁于一旦的街道与官府,她焦急万分,却无计可施。渐渐地,她在他怀中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如纸是台风没错,建国两百年来从未遭遇过的特大台风,莫非来临了
弄盏,弄盏
、99爱的宣言
本章提要海啸即将来临
整整三天过去了,所有人都在等啊盼啊,期盼雨过天晴的时刻快些到来,无奈天不遂人愿,龙茗国仍旧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皇宫之中,侍卫、宫人齐上阵,用木板固定门窗。
龙茗国四周便是海,狂风导致海面急速升高,海水一浪高过一浪地扑向海岸与城池,同时,你殂榈谋┯杲焦嘧耪个龙茗国。目前,民间的房屋,至少有一半以上淹没在海水与雨水的双面夹击之中。
现在的情况已然不是台风那般简单了,龙茗国大有可能将面临山呼海啸
窗棂发出吱吱呀呀地撞击声,忙碌在殿外的侍卫被劲风吹得东倒西歪,此刻莫说召集朝臣进宫研究对策,朝臣的生死都是个未知数。
困在外面的人回不了家,留在家中的人走不出去,任何消息都被风雨阻截,所有人都处在无法与外界交流的窘境之中。龙走月心急如焚,快要被逼疯了
她一刻不停地在御书房中踱步。皇宫且是危如累卵,可想而知百姓的房屋正遭受着怎样的磨难。官兵会不会自发性地实施救援还有,龙茗国引以为傲的百艘战船,会不会已经被高涨的海浪吞喉入腹而守在船上的几十万海师,会不会在没有接到圣旨的情况下,采取自救行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战船没了可以再造,人要是死了可不能复生,千万不要给她死守阵地才好
陌奕宗坐在一旁静默不语,他始终托抱着儿子,因为突发状况随时会降临龙茗,他要寸步不离地守护妻儿。
苍一蹲坐在陌奕宗的身旁,脖子上挎着奶娃随行袋,这是陌奕宗的二手准备,万一出现不可预知的状况,还可以让苍一带着弄盏先行逃生。
他揉了揉苍一的脑瓜,怪不得这小子像心里长了草一样,非要拽他离开龙茗国,原来它已经预感到今日的灾难。至于此时,苍一终于消停了,既然该发生的已经发生,它势必要与主人共同进退。
陌奕宗看向焦虑的龙走月,不由长嘘一口气。他二人同为帝王,都知晓此刻应该先将百姓转移到安全的避难所,但是消息根本送不出去,百姓除了忍受狂风骤雨的侵袭,根本就不知道可以往何处逃。
反正此刻没有朝臣与她商议,不如他二人先开个小会儿。
“龙茗国有没有建造面积较大的避难所”他问。
“有,建造在半山腰,洞中有备用的粮食与淡水,坚持三、五天应该不成问题,然,首先要将百姓集中到一个地方,然后分拨分批送上山,而此刻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百姓肯定四散而逃,我正在考虑如何让百姓集合的问题。不过,现在上山也非常冒险,因为暴雨会引发泥石流,百姓只要一想到会死在途中,或许根本不愿上山。”
谁都不想白白死去,然而看目前的趋势,狂风暴雨不会停,所以上山还有一丝逃生的机会,倘若执意不走,死在城中的可能性更大。
陌奕宗应了声,摩挲着戒指思忖,忽然之间,他看向戒指
“这样你看可不可行,让陌氏的船开过来救援”
龙走月一怔,又看向他举起来的戒指,道“不可行,现在海上风浪极大,战船再大比起海浪还是太渺小,一旦冒险出航,恐怕还未靠近龙茗国海岸,船已经被巨浪翻沉。”
“未必,我的战船有勾架。”
“是什么东西”
关于勾架,是陌奕宗的秘密武器,他原本打算用这样秘密武器对付龙茗海师。
“说白了,就是榫卯凹凸结构的战船,只要使用特定的横梁相连,船与船之间几乎可以做到无缝连接,由此将一艘艘战船形成一体,变成海上陆地。”
听罢,龙走月半张开嘴,神色惊异。他的想法果然够大胆,竟然想把海战变成陆地战
陌氏士兵擅长陆地战,陌奕宗知晓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让陆军转为海上勇士,所以他在战船上开动脑筋,倘若能让战船像城垣一样稳坐海中央,那么交战起来,相对得心应手。更重要的是,战船相连,无形当中减少船舶在海上作战的颠簸度,由此可以更好的控制箭矢、火球打出的方位。倘若其中一船不慎失火,也方便其他船进行即时救援。
原本设计得非常巧妙,然而,当陌奕宗看到龙走月缴获的战利品时,他便确定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只要一颗“大爆竹”打到相连的战船上,还不得全军覆没
他想到“大爆竹”的同时,龙走月也想到它,但她想到的用途,并不是战争。
“对了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把龙茗的旌旗与爆弹一起打上天由此让分散各处的百姓,明白那是集合的信号那东西在使用的时候,声音巨大无比,我当时在另一座岛上,都可以清晰入耳。”
“你先去拿来我看看是什么样的爆弹。”
所幸缴获来的火器就放在她的宫殿下方,趁着洪水还未淹没宫殿,她也无暇差人去取,自行奔向地下密室。
俄顷,龙走月捧着一颗浑圆的爆弹返回。
陌奕宗托起爆弹看看了,道“换言之,把这东西塞进那个圆柱,然后打出去”
“没错,我已经仔仔细细地研究过那尊火器,并且在围剿倭寇的这一个月里,用它击沉过两艘海盗船。”
目前暗室里只存放一尊火器,另一尊早已运送到主战船之上。
“这要打出去,旌旗估计得炸成粉末,不过,可以试一试用声音集合的办法,毕竟目前也没有别的好方法,不能让百姓再等了。”他站起身,把给儿子交到龙走月手中,正色道“听你所言,火器定是威力十足,想把旌旗打上天肯定没戏,用你们龙茗的紧急信号弹的颜色吧,你告诉我该如何使用,我想办法把百姓和官兵集中起来。”
龙走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个本应该在战场上与她拼个你死我活的皇帝,竟然要只身涉险,帮她解救龙茗的百姓
“不行,风太大,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陌氏子民交代”
“别废话了,现在你还有能用的人吗莫非要让宫廷侍卫去摆弄见都未见过的火器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指导他们身上,还不如我快点弄完。”陌奕宗双眉紧蹙,虽然他没有经历过台风,但是也曾遇到过类似的龙卷风,当时他也以为那阵强风吹过去就算完事了,不曾想龙卷风断断续续地刮了三日。倘若当时他没有让士兵躲进山洞避难,兵马必然损失惨重。
“你先让我想想,我比你更了解海岛的气候与天灾,且让我想想该如何安排百姓上山。”龙走月抱着儿子坐下。
“你也说了,躲到山上也只能维持三、五日。龙走月,到了此时此刻你还在犹豫不决,非要等到海水淹没整个龙茗国才知晓害怕吗”
“不算死亡人数,至少还有两百万的百姓那不是几十艘战船一趟就能运走的数字,也许再过不久,台风就会减弱。”
“别再自我安慰了,你昨日还言之凿凿地告诉我,龙茗国自开国以来,从未遭遇过如此猛烈的风暴。所以宁可相信这场风暴不会停,也不能存在侥幸心理”陌奕宗不想吼她,也明白她不敢相信龙茗国会因为这次天灾毁于一旦,但事实证明,信老天爷不如信自己。选择留守,就是等死。
龙走月缄默不语,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排水,最大的问题就出在排水不畅的隐患上她作为龙茗的皇帝,早就该下令挖凿更完善的排水渠未能做到防患于未然,就是她的失职,难辞其咎
陌奕宗看到她布满面容的懊悔与内疚,或者说不用看到,他也能理解她目前的心情。百姓视他们的帝王为神明,不离不弃地追随着他们心中的神,然而今时今日,这尊神却不知该如何保护她的孩子们。
他上前两步,捞过她的头部,压在自己的胸前,抚了抚她的头。
“这不是你的错,老天爷要发火,岂是一个神可以压得住的。”他俯下身,吻了下她的额头,“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凭借人力,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能救一个是一个,能救十个就是赚了。不管能做多少,都比坐在这儿忏悔要强。”
龙走月滚了滚干涩的喉咙,真的感到很绝望、很无助,也同时顿悟,任由君王本身再睿智、再冷静,但在面临无法掌控的天灾时,一个人的力量,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城中的房屋都塌了,漫山遍野的茶园也彻底毁了,各地储备在粮仓里的粮食也被冲进大海,我方才粗略地算了算,就算把国库里的银两都拿出来吃饭,那可是几百万张嘴,又能吃多久我是在想纵使百姓获救,我还能给他们什么”
“什么叫你养活天灾是你造成的他们没有手脚不能重头来过”
“可以耕种的土地已然不复存在,你叫他们如何自给自足”
这些都是无法不去考虑的问题,所以她才头疼难忍。
陌奕宗喟叹一声,悠悠地蹲在她的面前,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包住儿子的小手,肃然地说道“有朕在这儿,你还在担心什么既然老天爷想把这座岛收回去,你还给他便是。我们走,带上你父皇,你姐,你的臣子,你的兵,还有龙茗的百姓一起回内陆,脚踩黄土,心里更踏实。听朕的话,不要再迟疑了,你没有土地,朕有,龙茗的难关,朕会尽全力帮你熬过去。”
“陌奕宗”龙走月怔怔地凝视他,视线渐渐模糊。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表达复杂的心情――地震接踵而至
、100壮士断腕
本章提要全体离岛
踩在他们脚下的地面,就像被两个大力士抓紧的皮筋,在震颤之中疯狂摇动
横梁吱吱呀呀发出即将断裂的响动伴随剧烈的震荡,墙壁出现道道裂痕,暴雨顺着裂痕,犹如毒蛇一般渗入宫殿宫殿之中传来宫人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见状,陌奕宗绷紧双脚,立即将妻儿塞到床下,“待在里面别出来”
龙走月护住儿子小小的身体,急切地喊道“陌奕宗快救我父皇和皇姐”
陌奕宗抓住床架保持平衡,道“帅印和玉玺在哪快给我”
倘若没有调兵遣将的权利,他能救的也只是零零散散几个人
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陌弄盏躲在娘亲的怀里,吓得嚎啕大哭
“在书柜后方的暗格里”她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陌奕宗在震荡的地面上艰难移动,走到书柜前,没时间一点点地翻找,他卯足力气推倒书柜,即刻从暗格中取出代表龙茗国之最高权力的玉玺和虎符
“等等陌奕宗――”龙走月吃力地从床底下爬出来,一手护住儿子,一手抓住床架,深深地朝他鞠上一躬。
“请你尽全力救援龙茗国百姓,倘若你不幸遇难,我龙走月,一命赔一命”
“说什么混账话呢赶紧躲起来,你的职责是照顾好我儿子在这儿等着,我先去救你姐”
话音未落,陌奕宗冲出房门,抡起板凳打碎位于回廊中的窗棂,翻身离去。
砖墙从头顶上方砸下来,孩子哭声震天,龙走月赶忙搂着儿子钻回床下。
“不要哭弄盏,你是男皇女帝的孩子,必须学会坚强”龙走月真的没时间安抚孩子的情绪,因为几百万子民都在等她做主
陌弄盏强忍着大哭的冲动,睁大惊恐的双眼,默默啜泣。
苍一钻入床下,咬住她的衣角,示意她将弄盏交给它。
暴雨灌入宫殿,龙走月看向弱不禁风的儿子,又看向目光焕烁的苍一。她只思考了一瞬,便将弄盏放入它挂在脖颈上的随行袋中。这条为了陌奕宗跋山涉水而来的忠犬,值得龙走月信任。
“苍一,你就趴在床底下不要动,能答应我吗”
“汪”
苍一趴伏在床下,尽量伸长头部,试图用自己的头挡在弄盏的身体上方,由此为孩子加注双层保护。
龙走月好生感动,拥住苍一揉揉它的皮毛,继而再次重申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我先去救我的父亲,你们千万不要出来”
她趁着震荡感稍微停滞的一瞬,刻不容缓地奔了出去
这场地震来得说不好肯定是不好,但也不算是全然的灾难,因为震裂的地面,涌入打量海水和雨水,由此使得水位急速下降,便于行动起来
陌奕宗冒着大雨,奔向皇宫主殿的方向,所幸,没跑出多远,就看到夸叶乘风与龙彩华护着龙寸心逃出险境。
“快,走月和弄盏还在御书房,把他们带到空场上去”他朝夸叶乘风喊道。
夸叶乘风应了声,刚要奔跑起来,陌奕宗忽然又叫住他,从手上取下戒指,卸掉祖母绿宝石,随后将戒指抛向他,道,“你轻功好,攀上最高点,将金刚石的一面朝陌氏海军的方向不停闪烁发光,听懂了吗”
任何频繁发出的信号皆代表召集。关于这一点尽人皆知。
“陌奕宗,你不会要趁机出兵吧”夸叶乘风脱口而出。
“若不是我赶着去救龙茗百姓,非打死你不可快现在能用的人就咱们这几个,倘若彼此间再不能信任的话,全他奶奶的得去见阎王”
话音刚落,地面发出第二波强烈震荡
龙寸心抱着头惊声尖叫,龙彩华即刻将她背在背部,面朝他二人喊道“你们莫要吵了没错,天灾面前必须做到互相信任,不管心中有什么不满暂且放一放为了龙茗国上下,有多大本事出多大力,我们各尽所能”
“嗯你负责保护宫中老弱妇孺,把他们全部集中在空场上”陌奕宗又看向夸叶乘风,“地震不断,这会让你爬上高台发信号必然是凶险至极,但是,拜托了”
“放心好了你也要小心”夸叶乘风笃定应声,与陌奕宗击掌为誓
陌奕宗在途中发现一匹惊慌四窜的战马,他跃身拉住马缰,翻身上马的同时,抄起躺在地面上的铁剑。
有了坐骑,行动起来便快捷许多,只是接二连三的地震导致马匹难以驾驭,倘若一个没抓牢,大有可能被马匹甩出去
陌奕宗竭尽全力控制住失控的马匹,手举虎符,一路狂奔,一路向那些仓皇逃窜的侍卫呐喊
“全体将士听令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尽可能多找一些绳索与渔网,即刻随我入城救人违令者,碎尸万段――”
金灿灿的统帅虎符在阴霾的风雨中泛起耀眼的光芒,陌奕宗目光如炬,明亮的眸光与金光交相辉映,犹如天降神兵。
侍卫们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岂能不想救国他们就是缺一个指挥者,虽然此人并非龙茗国将领,但既然他手持龙帝的虎符,代表的就是龙帝的圣旨
“誓死保卫龙茗――”
陌奕宗的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宣言,他朝众兵卒举起大拇指,首当其中奔向灾情最严重的地区。
风雨飘摇,他高举虎符,驱马穿梭在大街小巷,命官兵挨家挨户敲门寻人,护送百姓向海岸线移动
就在这时,另一匹快马从他身旁疾驰而过。
龙走月用双腿夹紧马背,高举弓箭,向天空打出红色信号弹。
“家当统统舍弃带上你们的茶种,只带茶种朝廷会护送你们前往安全的地方万不可乱保持冷静,朕会一直陪着你们朕与你们生死与共――”
陌奕宗很想问她把儿子丢给谁,但看到城中的灾情,他的心也不免纠结一团,横尸遍野,饿殍满地,随处可见残垣断壁,面对这一幕幕的惨状,他已然无法去考虑家人的安危问题。龙走月也无暇与陌奕宗交流,两人只用了一个眼神的交汇,便兵分两路,一个安排官兵救援;一个安抚百姓,鼓舞士气。但愿,可以保留龙茗的根
风在刮,雨在下,地震不时跑来凑热闹,一场真实的噩梦,让所有人陷入无限的恐惧当中。
普通百姓岂能拥有士兵的心理素质恐惧感会令人丧失理智,所以尽管官兵一直在维持秩序,还是有许多百姓乱闯乱撞。
陌奕宗为了缩短集合的时间,命官员一层层吩咐下去,让百姓采取互帮互助的自救行动。只要见到乱跑逃命的人,强行拉进队伍,再让对方抓紧绳索或者拉成直线的渔网,由此一来,以免零散的百姓坠入地震形成的裂缝当中。
这时,一名年轻男子因为恐慌过度,将列队前行的大队伍冲散,他推倒挡在身前的老人,踩着老人的脊背拼命奔跑
陌奕宗磨磨后槽牙,驾马追上此人,二话不说,一剑刺入此人的后心
“看清楚这就是不听指挥的下场不想现在就死的话排成直线,一个接一个”
逃难最怕乱,自私自利只能害死其他人与他自己
武力镇压果然十分有效,嘈杂声终于降下来,百姓们尽量克制内心的惊恐,跟随浩浩荡荡的逃难队伍前行。
另一边,龙走月提前抵达海岸线,海浪狮吼翻滚,海水已经淹没全部的港口。
再看龙茗国的战船,一部分战船被浪潮卷入海中,有的底朝上;有的正在下沉;有的被困在海中央,无法返回岸边。惨不忍睹。
不能再等了,必须安排百姓即刻登船,躲过这一劫
龙走月神色凝重,手中攥着一面旌旗,这面锦旗不属于龙茗,而是一面预示着投降的白棋。倘若她将这